第三百二十八回 风满楼
夜色无边,空气中弥漫着干噪的气息。
宋夕一人一骑,疾驰在官道上。忽然,马一阵嘶鸣,高高抬起前蹄。宋夕定睛一看,数丈开外,一个修长的人影静立着,一袭棉白轻衣无束带,簌簌然随风飘摆,眼神炯炯正看着她。
男子步履轻盈,不急不促,一踩一踏间却无半点尘埃羁。宋夕看着他走到跟前,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
“你来做什么?”
林北抬头,淡声道:“来劝劝你!”
宋夕偏过头:“我不要你劝,走开!”
林北深眸暗黑无底,低缓的声音响起:“你很聪明,居然在京城隐了三个多月。”
宋夕倔犟的抬起头:“你如何找到我的?”
林北顿了顿,道:“如何找到你的,你不必要知道。你只要知道,你母亲为了你,已卧病在床三个月。”
眼泪一下子喷涌而出,宋夕痛楚难当,身子不稳,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林北身形一动,稳稳的将她扶住。
手底传来的温暖,令宋夕留恋,她一把反握过去。
“林北,我都为你这样了,你难道还不愿意接受我。林北,我会做个好妻子,相夫教子,操持内帷,我……”
宋夕哽咽着说不下去。
这些日子,她在静王府的后街租恁了一间小宅院,每天足不出户,等着天亮,等着天黑。只等风声过去了,再出城。
这样的日子,真真难熬。若不是心中有思念,她一天也熬不下去。
林北轻轻一拂。宋夕的手落空。
她痴痴的看着那衣袖从手中滑过,忽然一把从背后将他搂住。
“林北,我不想做皇后,只想嫁给你,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咱们一起走吧,走得远远的。到一人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林北。就算我求求你了。”
“宋夕!”
林北低声唤道:“我对你没有半分情谊,就算我娶了你,心也不会在你身上。”
“没事。我能等,我愿意等。早晚一天,你会看到我的好,你的心会在我身上的。而且。我不介意做小,只要能让我每天看着你。时时听到你的声音,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软玉馨香自背后传来,林北轻叹一声:“宋夕,这样对你。不公平。而且,我也不愿意。”
“你是不愿意我做小,还是不愿意娶我?”宋夕贪婪的闻着男子特有的气息。
“都不愿意!”
心底的绝望涌上。宋夕猛的推前跟前的人,愤怒吼道:“你既然不愿意。为什么要来找我,你找我干什么,把我拦下干什么?”
林北轻叹一声:“宋夕,我只是不希望你后悔。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我不要你管,你给我滚开!”
林北身子一顿,声音变冷:“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你的举动,已让宋将军极为难堪。将军光明磊落的一个人,为了你,竟上了罪已书。人活世上,不光为情,也有逃不开的责任,你三思而后行。”
宋夕热泪滚滚。她后悔了,她离家后的头一天,就后悔了。可是后悔又怎么办……
林北从马背上拿出一个包袱。
“这里有些银两,足以让你支撑到军中。”
宋夕抬起泪眼:“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军中?”
“因为你无处可去。”
林北把包袱塞到她手里,轻柔的声音令宋夕瞬间没了抵抗了。
“宋夕,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你好自为之。”说罢,头也不回的走入暗夜之中。
宋夕把包袱紧紧的搂在怀里,心里的那个名字就在嘴边,却无论如何也叫不出来。
……
“公子,要不要派人一路跟着!”齐退皱着眉头道。
“不必了,她从小跟着宋将军习武,应该有自保的能力。”
林北翻身上马,静立了一会,又道:“暗下书信给宋将军,告诉他宋夕的下落。他自然会派人前去接应。”
齐退摇摇头,叹道:“这女人要是发起狠来,哪个男人都比不了。好好的皇后之位,说弃就弃,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
林北冷冷看他一眼。
齐退赶紧闭嘴。
……
相府内宅,泰然院。
高子瞻修长的手指拈起黑子,略思片刻后下一子。对面的高子眗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将手中的棋子一扔。
“大哥,我又输了!”
高子瞻笑道:“三弟,不早了,回房吧!”
高子眗嗯了一声,却不见动作。
“说罢,有什么事?”
“大哥,你如何知道我有话要说。”
“你缠着我下了一个晚上的棋,盘盘都是惨败,以你的棋力,绝非如此。看来必是心中有事。”
高子眗陪笑道:“大哥英明。弟弟确实有话要说。”
“但说无防!”
“大哥打算就这样一直与祖父,父亲冷战下去?大哥就真的这样喜欢她?”
高子瞻收了笑,道:“你是打算来做说客的。”
高子眗摇摇头:“弟弟自认没有这个本事。只想与大哥说几句真心话。”
高子瞻摆摆手:“你想说的我都知道。旁的事都可应下,独独这件事,我不想应下。”
“大哥,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件事。”
高子眗咬咬牙:“弟弟虽然蠢笨,有些事却也看得分明。大哥这些日子常与崔家的门生接触,莫非是想取父亲而代之。”
高子瞻陡然一惊,眼中利光闪出:“你如何知道?”
高子眗苦笑:“大哥连连婉拒了几个世家的女子,在府里与夫人形成对立之势,又三天两头的往外跑。弟弟猜想,大哥一心想要娶林西,必是要获得支持。大哥身后站着崔家。所以……弟弟才做此猜测。”
高子瞻眼中有赞赏之色。
“三弟……你长大了!”
高子眗苦笑连连。
如今的相府,自打大哥和夫人对上之后,便一直阴气沉沉,下人们忖度着主子的意思,行事没个章程,懒懒散散;兄弟姊妹之间也没了平日的热络,各自缩在自己院子里安份度日。连一向上窜下跳的二哥。也都没了以往的张扬。
“大哥,天涯何处无芳草。大哥为了一个女子一意孤行,与孝道上有损。更何况婚姻大事……”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三弟,并非我不想听从父母之命,只是若有人想趁机摆布我的婚事。我也不能坐以待毙。”
高子眗叹道:“父亲为大哥寻的那几个世家女子,我瞧着……”
“三弟。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焉知鱼之苦。”
高子瞻打断:“母亲郁郁而终,一半是心病。一半是因为父亲的冷淡所致。三弟,大哥所求不多,只想与一人白首。这人便是林西。”
高子眗满腹想说的话,都说不出来。深感无力。
高子瞻长叹一口气道:“我明日还要去衙门里,就不陪三弟了。”
“大哥!”
高子眗喊道:“倘若父亲允下,大哥是不是就会……”
“三弟,大哥所求,只为这件事!”
高子眗迅速起身,理了理衣裳道:“大哥,这事我去和父亲说。”
高子瞻一愣,有些始料未及。他以为三弟耗一晚上,是想劝说他不要跟父亲对着干,死了这份心。哪里知道……
高子眗见大哥看他的眼神有些陌生,低了头道:“大哥,父亲掌一国朝政,也很辛苦。你是父亲最得意的儿子,我不希望你们两个为了个女人,闹得反目成仇。”
高子瞻眸色深深,一言不发。
……
朝春院里,夏氏接过丫鬟递来的热毛巾,轻轻覆在男人的脸上。
高则诚舒服的发出一声低叹。
“这几日府里的情况如何?”
夏氏苦笑,柔柔道:“老爷,还算稳妥。”
“那个孽子没有为难你吧?”
夏氏轻轻一笑,笑而不语。大少爷身上到底流着崔家人的血,行事作风颇为阴狠,逼得她这些日子在内宅寸步难行。
外院的各大管事,内院的丫鬟婆子都被其拢在身后。最难的时候,夏氏便是想出府,抬轿的人都能推三阻四。
夏氏不语,高则诚心里明镜似的。崔氏理家这些年,府里都是她的人手,如今这些人毫不犹豫的站在子瞻的身后。
夏氏掌管内宅将将一年,根基不稳,如何能敌。若不是他在背后撑着,只怕早就被欺负死了。
高则诚心疼的婆娑着女人的手:“难为你了!”
“老爷说的这叫什么话,有什么难为不难为的。大少爷只是一时想不通,时间长了,就会体量到父母的用心良苦,我受些委屈算不得什么。”
高则诚见她委曲求全,心疼道:“前些日子逍遥侯请我喝酒了。”
夏氏心一紧,忙道:“什么事?”
“逍遥侯对那个孽子很是中意,见咱们这头没什么动静,所以来试探一下我的意思。”
“老爷怎么说?”
“我三言两语把这事岔过去了,既不应下,也不把话说绝。这几日我与老太爷又相中了几户人家,我就不信,全京城的女子中,就没有一个比得过林西的。”
夏氏暗暗叹了声冤孽,细细打量男人脸上的神色,想了想,以退为进道:“要不,老爷就应下这门亲事吧?”
“糊涂!”
高则诚一拍榻沿:“妇人之仁。我堂堂相府的嫡子嫡孙,岂能娶一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子为妻,这事传出去,我的脸往哪里搁。”
夏氏见男人意志坚定,暗下松出一口气,替男人把衣襟解开。
高则诚随口问道:“柔儿,正阳出府这么久,到底干什么去了?”
夏氏笑笑:“她跟在我身边十多年,也没歇过一日。这些日子我放她出府,好好松快松快。算算日子,也该在这几日回来。”
高则诚不以为然道:“我是担心你身边没个贴心的,被那个孽子欺负。”
夏氏媚眼轻抬,虚笑道:“老爷多心了,大少爷行事知道分寸。夜了,老爷早点歇着罢!”
……
春日思困。
林西这几日一到午间,便困得不得,两个眼皮上下打架。
可每每这个时候,总有这样那样的事,令她不能安然睡个午觉。
原因有二,一是高子瞻这厮常在此时,令身边小厮送些新奇的玩艺来。
其二是柳柏梅这厮,闲来无事,常常明目张胆的递上拜贴,登堂入室。
高子瞻的新奇玩艺倒还好说,不过是拿些银子,打发给跑腿的;柳柏梅这厮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自从那日夜间,敲开了她的窗户后,这厮便使了一招死打烂缠,三天两头上门。从不多话,喝一盏茶,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便起身告辞。
林西对他这般行径很是不解。老爹已经确定并非是他要找的人了,那么他把时间浪费在身上,到底是何用意?
莫非是因为禁卫军将使团看得死死,他无法去烟花巷柳之地寻花问柳,于是乎就到侯府来打发时间?
林西很想找个人商量下对策,奈何师弟整天神龙不见首尾;祖父首尾不见神龙,林西无人可说,无人可诉,只得憋闷在心里。
她哪里知道,柳柏梅之所以天天上门,是因为柳家老夫人的信,已经送到柳柏梅手里。
……
柳家老夫人的信,十天前送到柳柏梅手里。
老夫人六十出头,因思念小儿子,眼睛在几年前就有些模糊。此次回信,老夫人只字未提,也送来了命画师临摹的一副画,画中之人,正是他的小儿子——柳柏安。
两幅画一作对比,柳柏梅心里咯噔一下——三分神似。
柳柏梅对着这画,思量了整整一夜,才有了天天上侯府报道的行为。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藏得严严实实,总会有破绽,他想从林西的话中,找出他老爹林宇的破绽。
……
就在林西忧心午觉被扰一事时,京城出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件。
都说春风化雨,明道三年的春天却犹为干噪。
自打半月前下过一场蒙蒙细雨后,老天爷就再没下过一滴雨。
这日深夜,秦国夫人府的多处房舍着了火,火势迅速连成一片,照亮了京城的半边天。
大火中的府邸忽然涌进了数十位蒙面劫匪,见人就杀,见财就抢,惨叫声震天动地,让人毛骨悚然。
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匆忙赶到时,秦国夫人府已残尸遍野,一片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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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回 鬼挡杀鬼
天慢慢破晓,兵马司清点人数,发现秦国夫人府四十三位主子,近二百名奴仆无一人生还。惊得兵马司四个指挥使目瞪口呆,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死状最惨的要数杨老夫人。老夫人被烧成漆黑,蜷缩成一团,若不是手中的佛珠,根本无法辨别。
这一日,京城一片哗然,似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凄凉的味道。
惨状迅速传至帝,后二人耳边,帝、后二人勃然大怒,命刑部,督察院,大理寺三司会省,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
也正是这一日,正阳趁着夜色风尘仆仆回了相府。
恰巧这日高则诚因秦国夫人府的惨案,在衙门里与三司的人商议,夏氏一人独卧床上,刚刚入眠,却见一人立于床头。
夏氏惊了一跳,正要喊救命。
“夫人,是我!”声音嘶哑而低沉。
晦暗的烛火下,正阳两眼凹陷,披头散发,衣裳血迹斑斑。
夏氏忙道:“这是怎么了!”
正阳顾不得几上的残茶,一口喝光,喘着粗气道:“夫人,大事不好了。”
夏氏双腿一软,跌坐在床沿上。
……
“这么说来,秦国夫人府的大火和劫匪都是……都是禁卫军所为?”
夏氏一脸惊恐,眼中惧是不可思议,然手上却没有停下,替正阳包扎伤口。
正阳咬牙忍着疼道:“夫人,上回我出府时,就发现有人也在查姚家。于是顺着蛛丝马迹一路追踪而去。查姚家的人,是秦国夫人府的大爷杨帆,此人心思慎密。十分小心。”
“杨帆?”夏氏沉吟。
正阳点头道:“于是我就一路尾随他,通过他打探到了不少消息。后来他回京,我想着再往太后老家去一趟,就暗中又折了回去。昨夜我回京,夜探秦国夫人府,想弄明白为何杨帆要暗下打听,哪里知道……”
夏氏听得揪心处。手心渗出密密的汗。
正阳深吸一口气。惊魂未定道:“哪里知道,那些个黑衣人手起刀落,连孩子都不放过。”
正阳一把抓住夏氏的手。惊道:“夫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那些人连个逃命的机会也没有,一剑封喉。我隐在暗处。被人察觉……”
“正阳——”夏氏惊声唤道。
正阳恍若未闻,眼中惧是空洞。
她被人察觉。蒙面人拔刀就砍,她躲无可躲,才迎头还击。两人过了几招,正阳占得上风。
哪知打斗惊动了其它的蒙面人。先后有两位高手一前一后冲过来,正阳一人敌三,仅仅支撑了三个回合。便大感不妙。情急之下,正阳暗施轻功。才侥幸脱身,而此时,她已浑身是伤。
正所谓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就在蒙面人以为正阳逃出府邸时,一路追过去时,正阳逃无可逃,无奈之下,忍着痛又折回了秦国夫人府,伏在了一处宅院的屋顶上。
眼力甚好的她,看到杀戮过后,黑衣人围聚在一处,脱下外衣,扯去面罩,露出了禁卫军的衣裳。而这些人围着的,居然是逍遥侯李英杰。
正阳此时的心情已不足以用震惊二字形容。
夏氏早已听得面无人色,哀声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禁卫军为什么要……三百条人命啊……”
正阳胸口一痛,咬牙切齿道:“因为那个女人,是太后和逍遥侯的私生女。”
仿佛晴天闪了霹雳,夏氏惊得浑身直颤。
……
长门宫里,李英杰肥胖的身子跪倒在地。
一个茶盏砸过来,在他脚下炸开了花。李英杰身形未动。
“你看看你办得好事,居然还有漏网之鱼?”李太后居高临下,脸上怒意冲天。
李英杰心头一哀,忙道:“回太后,此人武功高强,以一敌三,不落下风。臣命人追出数时外,未见人影,暗卫们寻了半夜,束手无策。”
李太后厉声喝道:“到底是谁,隐在暗处?”
李英杰摇摇头:“臣派人在秦国夫人府暗下打探了十日,府里并没有这样手身的人,臣以为,应该是外头的。”
“外头的……”
李太后眼皮一敛:“会不会是那老妖婆请来的高手?”
李英杰默默道:“杨氏这十天的一举一动,都在臣的眼皮子底下,此人绝不会是老妖婆请来的。”
李太后双目瞪若铜铃,薄唇动了动,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世上,能保守秘密的,唯有死人。这一场大戏,她与李英杰已商量数天,如何布局,如何收场,都策划得尽善尽美。未曾料到这路居然杀出个高手来,这让李太后始料不及。
这人知道不知道内情,从哪里冒出来……李太后一无所知,只觉得浑身冷汗淋淋。
李英杰心中不忍,道:“太后不必着急,臣内紧外松,必将此人给太后找出来。”
李太后深看他一眼,长长的叹出口气:“也只能如此了。除此之外,一切都可干净了?”
“回太后,干干净净。无一人逃脱!”
李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嘴角浮上一抹冷笑。
……
令李太后,李英杰未曾料到的是,真正的漏网之鱼,此时正蜷缩在离京城五百里的一处客栈的大床上,泪流满面,瑟瑟发抖。
老太太啊老太太,你营营汲汲一辈子,和那女人斗了一辈子,可曾料到那女人居然如此心狠手辣,把秦国夫人府连根拔起。
灭顶之灾啊,灭顶之灾啊!
杨帆泣不成声,哀哀欲绝。
许久,他一拍床沿,爬了起来。面色狰狞,眼中是滔天的怒意,
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京城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咬牙切齿:“不孝子杨帆发誓,此生此世,必报杨家血海深仇。此仇不报。入十八层地狱。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杨帆的眼中露出狼一般的凶狠。
……
夏氏看着窗上的影影绰绰,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正阳心中翻腾,低声道:“怎么样也没有想到时。那个叫姚婉的女人,竟是太后和逍遥侯府的私生子。那么三小姐……”
夏氏一把握住正阳的手,厉声道:“正阳,秦国夫人府会不会是因为……”
夏氏颤着身子没有将话说下去。正阳却陡然冒出一身冷汗。
秦国夫人府……杨帆……灭门惨案……禁卫军……
倘若真是这样,那么必是太后发现杨家人在查她和逍遥侯府的过往。这才痛下杀手。
一通百通,正阳瞬间明白了夏氏的意思。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后怕连连。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当今太后不是天子。却胜似天子。几百口的性命,一夕之间惨遭杀戮,只为守住那个不能见人的秘密。
倘若禁卫军查到她头上。那么……正阳不敢往下想。
令正阳更不敢往下想的是,林西和三小姐身份的对调。如此看来。夫人想要认回林西的念头,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实现了。
夏氏和正阳到底是多年的主仆,正阳刚想到这一层,夏氏便也想到。
倘若她一意孤行的认下林西,必要牵扯出旧年的往事。以太后狠厉的手段,只怕也是灭门之灾啊。
主仆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恐惧。
“老爷回来了!”
夏氏慌忙起身。
正阳眼睛一动,轻道:“夫人,我有伤,不能见人,我从窗户出去。”
“你小心些!”夏氏叮嘱。
须臾,高则诚一脸疲惫的进屋来,夏氏迎上去,侍候着男人洗漱后,夫妻俩躺在床上说闲话。
夏氏心里想着秦国夫人府的惨案,拭探道:“老爷,案子查得如何了?”
高则诚摇摇头:“刑部半分头绪也没有,这些个歹人下手十分凶狠,血流成河,一个活口都没有,简直惨不忍睹。”
夏氏轻声道:“真是罪孽。那杨家小姐花季之龄,竟然……哎,那些个劫匪也太无人性了,捉住了,该千刀万剐。”
“很难啊!”
高则诚点头道:“刑部那头半分线索也无,那些个劫匪像是从天而降,又从天而飞,来无影,去无踪,不知道隐身何处?京中四个城门,严密把控,竟然一点痕迹也没有,真是怪事。”
夏氏看似漫不经心,却意有所指道:“刑部难道就真的束手无策,令歹人逍遥法外。如此说来,也只有等着摘官帽了。”
“倒也并非如此,帝,后二人虽然震怒,却也深知办案不易。太后诏下懿旨,让刑部彻查,却不曾限期。”
“不过是十几个劫匪,竟然杀了这么多人,秦国夫人府那些个看家护院,难不成就无一人可以抵抗?”
高则诚心中一动,抚着额头没有说话,眉心紧皱成川字。
夏氏见状,轻语道:“不早了,老爷早些睡吧!”
……
夜,深邃如海。
静王府的书房,灯火通明。
“公子,杨家三百多口人死得蹊跷,我查过了,除去被烧死的外,其它都是一剑封喉。”齐退面无表情道。
“一剑封喉?”
林北沉吟。若非高手,绝不可能做到如此不动声色。
“而且,起火的地方都有媒油扑酒过的痕迹,看来这场大火是用来掩盖某些东西的。”齐退皱着眉头分析。
林北静默不语。
秦国夫人府几年前就已败落,外强中干。京城这么多富贵人家不劫,偏偏先中了它,这里面的隐情是什么?
“楚王那边有什么动静?”
“回公子,自打宋家小姐离家出走后,宫里又派了禁卫军加强了看守。楚王成天和李从望这些人混在一处,花天酒地。柳将军这几天,天天往林姑娘府上去,其它的没有任何动静。”
林北淡淡道:“他还是不死心。”
“看样子确实是不死心,公子,咱们该如何做?”
林北思了思道:“什么都不必做,远远看着即可。”
“那秦国夫人府这事……”
林北道:“不必插手,刑部有的是能人。再得说,与咱们不相干的事情。”
齐退点点头。
“义父那边有什么消息,那几座矿山的开采,可还顺利。”
“回公子,静王暗下已招兵买马,矿山的开采很顺利,各处生意慢慢上了轨道。崔家的书信十分有用,吕掌柜和齐进二人一个城池一个城池的拜访,再有一年,莘国境内的商业,尽可掌握。”
林北颔首:“光莘国的境内还远远不够,天下九州,西南的岐国,北边的魏国,都需渗入进去。魏国的兵马日夜操练,不出两三年,必有大动作。”
齐退思了思,哑着声道:“公子,这文睿溥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短短两年,就将魏国这个烂摊子治理的有声有色,可见其本事。”
烛光落在林北的脸上,似蒙上了淡黄色的光晕,他背过身静静道:“确实是一代帝王。以前的深藏不露,也是韬光伟略。咱们的动作,还需再加快些。”
齐退为难道:“回公子,线布得太长,很难啊!”
“还有什么比十年前更难的。”林北幽幽一叹。
齐退心头一动,忙道:“公子说得极对。”
“备马,许久未见小西,今夜,我瞧瞧去!”林北嘴角勾勾。
……
月光清洌如水,酒满一地。
李英杰拖着疲倦的身子,往西转角往书房里去。
“打劫!”一个清亮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李英杰身子一颤,笑道:“又调皮了!”
林西自暗中走出来,瞪了他一眼,忿忿道:“祖父好耳力!”
李英杰持了抚林西的脑袋,笑道:“怎的这会子还不睡觉?”
“祖父这几日早出晚归,神龙不见首尾,小西好几日都没跟祖父说上话了。”
“想祖父了?”
“那是自然!”林西挽住他的胳膊,搀扶着往书房里去。
李英杰心头涌上浓浓的欣慰之意,只觉得为保护这孩子所付出的一切,包括那多条人命,都是值得。
“祖父这些日子在忙什么?”林西随口问道。
“还能忙什么,替你多挣些嫁妆钱。”李英杰玩笑道。
林西嗔道:“祖父净会哄我!”
李英杰顿下脚步,胖胖的脸笑出褶子:“哄你做什么?你十五了,早晚有一天要嫁人,祖父趁着这两年还能动,多替你攒些嫁妆,把你风风光光的嫁到相府,也好了一桩心事。”
林西含羞道:“谁说我一定要嫁到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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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回 浑然不知
李英杰见她难得的露出小女儿神态,喜道:“祖父虽然人不在府里,可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事也知道一二。那高子瞻入了翰林后,三天两头让下人送东西过来,看来好事也快了!”
“祖父!”
林西跺脚:“八字还没一撇的事。那高子瞻相中,不代表高家其它人也相中!”
李英杰心头咯噔一下,不动声色的看了林西一眼,笑道:“祖父不管谁相中,谁不相中,只要我孙女相中了,凭他是谁,都不敢拦着。”
豪气冲天的一句话,令林西心中温暖。
“祖父,你这是强买强卖!”
强买强卖那又如何?李英杰眼中凌厉四起。连秦国夫人府他都能下得去手,何惧高府?
为了你和你祖母,他李英杰鬼挡杀鬼,佛挡拭佛,这世上再无一人,能与你们相提并论。
李英杰深吸口气:“你是我李英杰的孙女,这世上能将你踩到脚下的没几个。祖父不能替你做主,自有太后替你做主,你只管放宽心。”
林西扬起下巴,眼睛灼灼闪光:“祖父,万一我看不上那高子瞻呢?”
李英杰先是一愣,接着哈哈笑道:“好,好,好!我孙女颇有志向,你若看不上,也无须强求。京城这么多青年才俊,咱们一个个挑,一个个选,必选出一个中意的。”
这回轮到林西一愣。祖父啊祖父,您老人家这口气,也忒大了些,您这是把我当成公主来看待了吧。要知道,这公主也是愁嫁的。
“夜了。早些睡吧,祖父这老胳膊老腿的忙了这些日子,也该好好歇一歇。”
林西回过神,看着祖父一脸的疲色,忍不出低声埋怨道:“祖父,不是我说您,钱乃身外之物。和您的身体相比。孰轻孰重,可不用我多说。下回您再这么拼命,我可不依!”
李英杰笑意盈面。满心的慰籍。
……
林西把侯爷送进院子,看看天上的月色,带着十分舒畅的心情回欣欣院。
“笑得这么开心,在想什么?”
仿佛从天而降的声音让她一愣。抬头时看到树影下身影。他的脸逆在光里,勾出一道浅笑。
林北心里忽的一跳。朝夏风摆摆手。
夏风听出来人的声音,也不多问,抿嘴笑着离去。
“死妖孽,你还知道来看我?”
林北朝她悠悠手:“上来!”
林西心中雀跃。嘴里却道:“爬不动!”
“越发懒了。”
林北一声嗤笑,身形一动,脚轻轻一点。已将林西拎到了树上。
林西皮厚,顺势往他怀里的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晃着腿道:“今儿个怎么有时间来?”
林北笑着,目光微暖清浅:“正好路过,顺便来瞧瞧!”
“还顺便?”
林西柳眉倒竖:“你个死妖孽,居然将老娘我摆在这样一个位置,我……我……告诉师姐去!”
林北将她的手熟捻的握住,笑道:“师姐如今没功夫理会你。”
“重色轻妹!”林西嘴角弯弯。
这又是个什么新词汇,林北蹙眉。
“最近银子赚得如何?”
林西轻声问道。其实心里更想问问,那个在你心里生根发牙的姑娘追得如何。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马马虎虎!”林北轻描淡写。
“替我赚了多少嫁妆银子?”
林北淡笑:“应该有不少!”
林西笑意满满:“不错,再接再厉,加油师弟!有什么难处,需要小师姐帮衬的?比如……如何抱得美人归。”
林北侧首,目光深深。
“小师姐打算帮忙?”
“这个……”
林西被他盯着,心头发慌。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师弟啊,抱得美人归这事其实不难,你只需……”
“师姐!”
林北冷冷打断。
“这个不劳师姐操心。今夜来确这有一事确实有一事想找小师姐商量!”
擦,这厮莫非已经搞定?林西摸着脑袋,尴尬一笑道:“说来听听!”
“我想开钱庄?”
林西张着嘴,定定的看着林北,许久才道:“师弟啊,师弟,你这脑子果然如我一般,是个天才。”
“小师姐也有此意?”
林北惊讶。钱庄一事,是他冥思苦想了数月,才想到的法子。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想要借鸡生蛋,想要借力打力,唯一的办法便是钱庄。
林西睨了他一眼,笑道:“你当小师姐我整天吃了睡,睡了吃,屁事不干的。我这个脑子,那是老天爷赏饭吃,岂能让她不用不磨放着生锈?”
林北笑道:“把你的计划说来一听?”
林西得意的挑挑眉,手往前一伸道:“好处?”
林北毫不怜惜的拍了她一掌:“先说,再谈好处!”
“小气鬼!”
林西吐了吐舌头,低声道:“师弟,所谓借鸡生蛋其实……”
轻柔的声音缓缓而出,似春日的一缕微风,夏日的一抹清凉,林北一边凝神静听,一边嗅着林西的发香,眼中笑意闪过。
……
万花楼里,李从望已喝得不醒人事,趴倒在桌上。
文睿浩,柳柏梅对视一眼,将怀里的姑娘推了出去。
“梅梅,你猜这小子说得可是真话?”
柳柏梅“十之*。我只是觉得很奇怪,莘国京城的治安一向很好,怎的就让劫匪入了城,连杀这么多人。”
文睿浩冷笑道:“要我说,刑部,都察院,马城兵马司这些个人都是窝囊费,如此惊天大案。换了在咱们魏国,早就全城戒严,拉网式搜查了。这莘国倒好,像温吞水似的,不紧不慢的查着,连个水声都没有。连本王都替他们着急。”
柳柏梅心思不在这事上头。他是领兵之人,死两百多个人对他来说。如同家常便饭。并非什么稀奇之事,他的心思,都在林西和他老爹身上。
一连数天。他厚着脸皮上侯府唠家常,却发现林西这姑娘简直滴水不露。不光没有打听出一丝有用的信息,还被她套去了不少话。眼看再过两月便要回魏国,柳柏梅暗下有些着急。
文睿浩见他兴致怏怏。便知是为他叔父的事情所苦恼。
“我看那林宇十之*就是你叔父,画像上虽然相差十几年。可再怎么改变,眼睛却骗不了人。”
“万一认错了怎么办?”
柳柏梅垂头丧气道:“一旦认错,柳家那头可就瞒不住了。”
文睿浩最看不得他那副样子,气闷道:“我有一招。可使一切水落石出,就看你套话的本事了。”
柳柏梅眼睛一亮:“快说来听听!”
“你不是说你叔父在战场上左胸口受过一箭,留下个疤痕。林西是他女儿。这事不会不知道。”文睿浩老神在在。
“我怎么没想到?”柳柏梅一拍额头,满心懊恼。
“你是关心则乱!”
柳柏梅点头道:“明日我再去会会林西。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倘若真是他。那老太太那头,我就无能为力了,毕竟叔父已经不在人世了。”
“什么无能为力,他女儿林西不还在吗?把人带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临终前见一见亲孙女,也能闭眼了。”
柳柏梅脸色发黑:“把人带到老太太跟前,谈何容易?你当这是在魏国啊?”
文睿浩拿过酒盅,自斟自饮一杯:“这有何难,本王内宅主位空着,来前皇宫还特意叮嘱过,为了两国的和平,可以求娶莘国女子,达成联姻。你若真想把人带回去,本王不防委屈一下,娶了那林西。这样,一切不就可以顺理成章。”
“娶了那林西”这句话自浩子嘴中说出,不知何故,柳柏梅心下有些不自在。
“我堂堂楚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也不算辱没了她。梅梅,咱们从小处长大,就冲咱俩的情份,我也不会亏待了她。”
柳柏梅嘴角轻轻抽搐,心里未尝不心动。
如果林宇真是他的叔父,那么林西便是他的堂妹,倘若能通过这样方法,将堂妹带回魏国,给老太太见上一面,那倒不失一个上上之策
再者说,叔父已逝,林西是他唯一的孩子,也是他柳家一门的人,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流落在外,这算怎的一回事。
他别过头,将杯中酒饮尽,入口微有苦涩。
“此事,容我细细思量再说!”
文睿浩点点头,朝不醒人事的李从望抬了反下巴:“莘国朝庭里里外外已被咱们打听的七七八八,这人已无多少利用价值,今夜本王就书信一封给皇兄,看看接下来是不是该打道回府了!”
……
长门宫里,赵靖琪坐在太后下首,一脸震怒。
刑部那帮无用之人,一个灭门惨案,查了两天,居然一丝线索也没有;不光没有线索,连劫匪的影子都没有捞着边。真真是无能之极!
朗朗乾坤,秦国夫人府惨案,震惊四野,此案若不查个水落石出,作为一国之君,何以向天下交待。
赵靖琪一拍桌子,怒道:“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刑部这些个废物,早晚一天朕革了他们的乌纱帽!”
皇帝的脸色,李太后看在眼里。
她长出一口气,道:“皇帝,刑部并三司,连同高相在内,已奋战了两天两夜。贼人性狡,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此事不易操之过急,还需缓缓图之。”
“母后,两百多条人命,血流成河啊,放眼莘国百年历史,可有此等惨案?”赵靖琪痛心疾首。
李太后眼中闪过微光:“许是这秦国夫人府惹了什么仇家也不一定,若不然,京城这么多富贵人家,为何贼人要找上杨家?”
“这……”皇帝语塞。
李太后趁机道:“皇帝,凡事总有个因果报应,凡事也总有个过程。此案惊天动地,刑部诸人必会全力以赴。今春干旱,各城各府受灾严重,皇帝若有心,该想出个办法来才行。”
“是,母后!”赵靖琪重重一叹,低声应道。
……
走出长门宫,赵靖琪背手静立。尚带着寒意的风吹来,龙袍随风而动。
“皇上,今日歇在哪个宫里?”松公公小心翼翼道。
赵靖琪斜看他一眼,默默不语,脸色有几分难看。
松公公揣摩皇帝心思,陪笑道:“皇上,奴才听说贵妃娘娘这两日受了些春寒,要不皇上瞧瞧去?”
赵靖琪对松公公的眼色,表示满意的点点头:“还不快带路。”
松公公暗下松了口气。
这几日贵妃娘娘与皇帝正闹别扭,皇上心里惦记,偏贵妃总不给他好脸色看,加之这几日被那大案闹得,御书房一干子侍候的人个个倒了大霉,不是被皇帝泼了茶水,就是挨了窝心脚,弄得人心惶惶。
松公公连连摇头。
要说这两人为何闹别扭,实在是说来话长。言而总之一句话,贵妃娘娘的醋性太太。
皇帝乃天子,天子身边的女人自然少不了。皇上一个月歇在贵妃宫里二十天,总有换换口味的时候。身为后妃,就算你心里再不喜欢,脸上也该表现出大度来。
偏偏这贵妃娘娘不,喜怒哀乐都在一张脸上。皇上但凡去了别的宫里,第二日贵妃娘娘的眉肯定是蹙着的。
那日皇上在淑妃宫里过了一夜,趁着未上早朝时,去贵妃宫里瞧瞧。
贵妃那时还未起身,香肩微露,睡眼惺松,媚态撩人。
皇帝身为一个健康的男子,面对如此活色生香的场景,如何能忍住。偏偏那贵妃闻到皇帝身上残留的味道,一把将人推开。
大胆啊大胆。
这世上的女人,能毫无顾虑的将皇帝推开的,也只有贵妃这个女人。
皇帝九五至尊,求欢被拒,自然心中有怒,拂袖而去。那贵妃也不像其它女子那般,吓得浑身打颤,眼泪鼻涕一把的向皇帝求饶,自顾自的起身洗漱。
那一日,皇帝连连发作了几个大臣,脸上的阴郁,能滴出水来。是夜,皇帝忍着没去贵妃处,只等着她跌软来请。
哪知一连两天,贵妃那头半分动静也无,皇帝的脸越发阴沉,连喝口茶水都带着怒气。
松公公暗下向天空拜了两拜,老天爷啊,拜托这一夜贵妃能将皇上哄得开开心心,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第三百三十一回 我要你娶她
林南泡在水池里,蒸得满头是汗。
春夜在边上用干毛巾,替她绞着头发。
“娘娘的气性太大,皇上一大早巴巴的过来瞧娘娘,娘娘不心怀感激,反给皇上脸色瞧。也难怪一连两天都不过来。”
林南冷笑道:“他过来瞧我,我就一定要奉承他。这样我与皇宫里其它的女子有何不同?”
春夜被说得哑口无言,半晌才道:“娘娘,皇上他到底是皇上!”
林南美目一睁,淡淡道:“我从来不将他当皇帝看,他只是我的男人,我的丈夫,我高兴了,可以将他当成天,我生气了,也可以耍耍小性子。倘若我像其它嫔妃一样,小心翼翼的等着他的恩宠,无时无刻不在揣摩着他的喜乐,那我又何苦进宫来。”
“娘娘……”
“春夜,我可以为了他进宫,也可以出宫。再高的宫墙留不住我,能留住我的,唯有他!”
“说得好!”赵靖琪自门口走出来。
林南脸色大变,怒道:“登徒子,好不要脸,居然躲在暗处偷听。”
赵靖琪朝春夜挥挥手,春夜看了看贵妃的面色,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浴池里的女子**半露,若隐若现,十分诱人。水珠顺着锁骨缓缓往下划,赵靖琪深深咽了口口水,顿时觉得脑子里有点充血。
他一个箭步,跳下水池,溅起的水花淋了林南一身。还未等她骂出口,嘴已被封住。
林南如何肯依,刚挣扎两下,胸前的丰盈已被握住。
“唔……下流胚!”
“小南。我错了,要打要骂随你高兴,只别不理我!”
赵靖琪眼眸中浓浓的深情,脸上似有哀求之意。
林南将头撇过,狠狠心不去看。
赵靖琪凑近了,低声道:“小南,回头你不喜欢的事。我都改了。”
林南敏锐的感觉到他身下的变化。抬起头,定定的看了他半晌,终是轻叹一声。主动吻上了那柔软的唇。
……
夜已深沉,**声渐渐隐去。林南伏在男人的怀里,久久不动。
赵靖琪身心餍足。怀里的女子是那样的柔软馥郁,如同那醉仙居的竹叶青。看似火辣呛口,实则回味无穷。
“小南。母后这几日有些反常?”
林南懒懒的应了一声,道:“哪里反常,我怎么没看出来?”
赵靖琪抚着她光滑后背,闭眼沉声道:“秦国夫人的案子出后。她不仅不动怒,反而命刑部及三司的人慢慢查。”
林南不以为然道:“查案的事,如何能快得起来。”
“可是……”
“可是什么?”林南追问。
赵靖琪张了张嘴。想着心里的狐疑,片刻后又摇摇头:“朕也说不上来!”
林南睫毛轻动:“母后和秦国夫人素有纠葛。换了是我,仇人被杀,心里说不定会笑呢?”
“你说的或许有几分道理。”
林南觉察到男人的心绪忽然低落下来,素手抚上他的脸庞,轻轻婆娑:“靖琪,你似乎有些怕太后?”
赵靖琪身子一颤,低头吻了吻女人的额头:“何止是怕,从小到大,不知何故,我见了母后就像老鼠见了猫。父皇在世时,从不管我,凡事任由我调皮捣蛋。然母后不同……”
赵靖琪眼色渐渐虚无。
“母后从小对我就严厉,处处以帝王的要求教导我。小时候每日的学业,她都必须过目。太傅三天两头的往她宫里跑,事无巨细,都向母后汇报。”
林南轻语:“太后四十高龄才有了你,能不宠溺便已难得。她这般要求你,也是为了你好。太后的眼界非同一般。”
赵靖琪言语有些失落。从小到大,母后虽然对她关怀备至,却极少对他做出亲昵的动作。
“我倒更愿意她向父皇一样,时而严厉,时而疼爱。不知为何,我见她总觉得像是隔了一层什么似的,亲近不起来。所以才像老鼠见了猫。”
“那见了我呢?”林南敏锐的察觉到男人的心绪的低落,俏皮一问。
“见了你……”
赵靖琪沉吟:“见了你就像猫见了老鼠,只想一口把你吞下肚,就如同这样!”
“别闹,身上正乏着呢?”林南媚媚道。
小腹处慢慢涌上热意,赵靖琪早把刚刚的不快忘得一干二净,心中眼里,只有怀中的这个女人。
“小南!”
他一个翻身,已将女人压在了身下,目光幽幽如狼。
……
夜,越发的静谥,长门宫里如同人一样,沉浸在熟睡中。
忽然,一声惨叫,自寝殿里响起。
春阳忙披了衣裳,将帷帘勾起。
“太后,太后,您这是怎么了?”
李太后苍白着一张脸,浑身是汗,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
“有……有……鬼……有鬼!”
春阳惊了一跳,四下看了看,安抚道:“太后是做恶梦了吧,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奴婢把烛火点亮些,您就不会害怕了。”
李太后一愣。梦里无数只野鬼,饿鬼,伸出一双双手拽着她的脚,要拖她去一个地方。她挣扎着,却无论如何也挣不脱。
片刻,寝殿里亮如白昼,李太后慢慢缓了心神。
“几更了?”
“回太后,天快亮了!”春阳一边替太后擦汗,一边答。
李太后想着刚刚梦里的情形,伸手抚了抚冰凉的脸,道:“从今日起,你就睡到榻上。”
春阳笑道:“奴婢这就搬进来。太后再睡会吧!”
“不,扶哀家起来,哀家想到佛祖跟前静静心。”
“是,太后!”
李太后胸口起伏两下:“再过两日,接小西进宫住些日子。哀家想她了。”
“是,太后!奴婢也正想着她呢,她一来啊,奴婢这嘴角就再难合拢,连饭都能多吃两碗……”
春阳絮絮叨叨,未曾留意李太后眼中流出的一抹柔色。
小西啊,你就是祖母的命根子。谁敢伤你分毫。秦国夫人府便是下场。
……
“阿嚏!”
林西猛的打了个喷嚏。
“姑娘一早上打了好几个喷嚏了,定是昨夜着凉了。”夏风端着红糖姜汤进来。
秋雨一边理着床铺,一边回头笑道:“回头侯爷问起。奴婢们可又得挨骂了。”
林西拧着拧鼻子,鬼使神差道:“都说打喷嚏是有人想了,莫非是有人想我了?”
秋雨撑着腰笑道:“姑娘说得没错,定是高府大少爷想姑娘了。”
“瞎说。定是世子爷想咱们家小姐了。”夏风反驳。
这两个丫鬟,一个是林北的坚定拥护者。一个是高子瞻的忠实粉丝,两人常常为了各自的心目中的姑爷,争个你来我往,只差你死我活。
林西展眉轻笑:“哎。你们都说错了,或许是大块头想我了,也不一定。”
话音刚落。元宝跑了进来:“姑娘,柳将军又来了。在花厅里等姑娘。”
林西笑道:“瞧瞧,说曹操,曹操就到!”
春夜和秋雨对视一眼,面露忧色道:“姑娘,这柳将军天天上咱们府里,也不知道所谓何事。奴婢担心他不会真的看中了姑娘,想把姑娘娶回魏国当媳妇吧?”
林西白了她一眼,笑道:“想得美,他就是用十抬大轿来抬,老娘都不愿意。他是为了寻人而来,到现在还不死心。走,陪姑娘我会会他去。”
秋雨道:“姑娘,他这样天天上门,影响的是姑娘的闺誉,依奴婢之见,还是趁早打发了吧。”
“秋雨所言有理!”
林西颇以为然的点点头:“正烦不胜烦呢。今日索性打发了拉倒!”
……
花厅里,那厮一身灰袍,像坐山一样端坐着,一双鹰眼炯炯的看着她。林西嘴角抽搐,猛的打了个喷嚏。
“你……染了风寒?”
柳柏梅盯着眼前的女子,心里活泛。这林西是个人精,就像一尾小鱼,丁点动静就把头往河里一沉,半天不浮出水面。也不知今日能不能从她嘴里套点东西出来。
林西客套道:“昨夜吹了点冷风,小事而已。不知柳将军一早前来,有何贵干。”
“无事,无事,来找林姑娘喝酒茶,略坐会就走!”
一模一样的开场白,已维持了多日,饶是林西再好的耐心也有烦噪的一天。
“柳将军,侯府不是茶馆,你要喝茶,出大门向左前行半里,过个小桥,桥那头有几家茶肆,环境颇为幽静,柳将军不防前去坐坐,心头有什么郁闷说不定也就解开了。”
略带嘲讽的一句话,听在柳柏梅耳中,却如风铃般动听,偏脸上无甚表情。
“林西,我初到莘国,一路听到的都是有关二木先生在江湖中的传闻。柏梅这辈子,最敬佩的唯有一种人。”
“哪中人?”
“如二木先生一样,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
献殷勤?林西心中升起警惕,定定的看向他。
柳柏梅故意轻叹一声道:“而且我听说,二木先生一生受过很多伤?”
林西面色一哀,想着老爹身上数不清的疤痕,点点头算作回答
柳柏梅一脸敬佩道:“我还听说二木先生左心口一处伤疤。英雄惜英雄,想来那时惊险无比啊。”
“你怎么知道?”林西惊讶的抬起头。
这厮打听得真细,居然连老爹左心口有伤的事情都清楚,果然是用了心的。
柳柏梅一看林西的反应,心里咯噔一下。不用再问,看来一切已经水落石出。
眼前这个眉目楚楚的女子,真真切切是他的堂妹,是叔父身后唯一的血脉。柳柏梅心头一热,脱口而出的唤了声:“小西!”
小西?
这厮真真不要脸,居然如此轻薄的唤她。林西几欲呕出一口鲜血。幽怨的瞪了柳柏梅一眼,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脸上沁出红色。
柳柏梅是魏国人,没那么多讲究,自然体味不到林西此刻心情。他此刻心中难抑激动,有什么东西要从胸口呼之欲出,急需找个发泄口。
柳柏梅再也坐不住,猛的起身,朝林西抱了抱拳,迅速道:“小西,我先走一步。以后有什么难处,直管来找我。”
林西愣愣的看着大步流星而去的男人,脑子里一头雾水,心道我这一肚子的话还没说呢,人怎么就走了。
“夏风,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夏风至始至终都立在林西身后,见此情形也莫名其妙,忿忿道:“姑娘,下回这人再上门,直接打出去。行事说话颠三倒四,一点子规矩都不懂,还大将军呢?怪不得世人都道魏国是蛮荒之地。”
林西眼中闪过狐疑,对夏风的话恍若未闻。
……
柳柏梅一出侯府,快马加鞭疾驰而去,不过短短半盏茶时间,已坐在文睿浩对面。
“浩子,如你所料,林西的父亲果然就是我叔叔!”
“你确定?”
柳柏梅重重的点点头道:“千真万确。”
文睿浩不喜反忧:“莫非我这辈子真要娶她?这女人不是个善茬啊,想我后半生的日子……会不会有些艰难啊?”
柳柏梅冷冷看他一眼,不置一词。
这两年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总算是有了着落。是喜,也是忧。
九州四大世家的柳家,是武称世。柳家上至七十的老妪,下至三岁孩子,都会习武。
柳家枝脉繁多,人才济济,每一代当家人必是这一辈里最出色的。到了柳柏梅父亲这一辈,最出色,最夺人眼球的当属叔父。
叔父文武双全,且相貌堂堂,一把青龙明月刀使得虎虎生威,深得老祖宗的喜欢。若无意外,叔父必是柳家下一代的掌舵之人。
然不知何故,叔父忽然被逐出柳家,从此音讯全无。柳家上一辈人,对此三缄其口。叔父被逐的原因,成了柳家长辈不可说的秘密。他打听再三,才知道跟宫里有些瓜葛。
若是柳家人知道叔父已逝,独留下一女在莘国,不知道会不会……想至此,柳柏梅忽然一拍桌子,道:“浩子,如果我真的让你娶林西,你真心愿意?”
“不愿意又能如何?你是我兄弟,你有事相求,我要说个不字,岂不是对不起咱们这些年的兄弟情份!”
“好兄弟!”
柳柏梅心中一漾,手重重的按在文睿浩肩上:“那我就不客气了。速速书信一封回魏国,恳请皇上允你求娶林西。此次回魏,我必要将她带至老太太床上,好让老太太瞑目。”
文睿浩敛了笑意,沉思道:“如此说来,林西的身份,你打算给皇兄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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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回 笑到最后
“暂时瞒着!”
柳柏梅思道:“你信中只需说,林西深得太后和逍遥侯府的厚爱,莘,魏两国由她联姻,再合适不过。”
“你这是打算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柳柏梅剑眉紧蹙:“确实。待我把叔父为何被逐一事弄清楚了,再挑明也不迟。”
文睿浩当下明白他的意思。
既然当年之事牵扯到宫里,那么有些事情还是小心些为妙。林西真实身份,还不到露出来的时候。
更何况柳家那些个老家伙是个什么意思,暂时还不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生米煮成了熟饭,再说也不迟!
文睿浩故意长吁短叹道:“真真是委屈死我了。堂堂楚王,居然要娶个丫鬟为妻,我这一世的英明啊!”
柳柏梅深看他一眼,眉头紧皱道:“成不成,还难说呢。这林西,可不是那么好娶的!”
文睿浩眼中嬉笑闪过:“本王对手到擒来的事,半丝兴趣也无;越难的事,越有意思。千方百计娶回家的媳妇,才能拢住本王的心不是……”
柳柏梅身形一顿,垂下了眼睑。
……
就在林西目送着柳柏梅离去的时候。一早就出府的李英杰,将高相的马车拦在了半路。
李英杰开门见山:“相爷见谅,本侯有几句话,想问一问相爷!”
“但说无防!”
“本侯想问一问贵府大少爷的婚事。”
李英杰笑道:“前些日子,这孩子到我府上,与我说了些话,偏偏没了动静。本侯冒昧,此事到底是个什么说法?”
昨日李英杰躺在床上。把林西的话,颠过来倒过去的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大放心。这才有了今日之行。
高则诚略一沉思,就知道自家儿子做了什么,心里暗暗骂了句畜生,脸上却笑道:“侯爷坦承,我也就实话实说。这孩子将来是要挑高府满门。他的婚事绝不可草率。”
李英杰脸色微变:“相爷的意思。与侯府结亲,便是草率?”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贵府林姑娘聪慧可人,只是……”
“相爷是嫌弃她在相府做过丫鬟?”李英杰一针见血。
高则诚一脸为难:“侯爷见谅。世家娶妻。不光看姑娘的人品,性子,门第,还需身家清白。高府也不能免俗。”
高则诚这话讲得文雅。但李英杰也不是笨人,岂能不明白这话中的深意。高府是在嫌弃林西的出身。
“相爷既然不愿意。为何贵府大少爷他……”
“侯爷!”
不等李英杰把话说完,高则诚截了话道:“孩子还小,有些事情只图一时痛快,思虑得不周全。婚姻大事向来由父母作主。还轮不到他私定终身!”
李英杰脸色大变。这话中的意思,不光是嫌弃林西的出身,甚至隐隐有指责林西勾引高子瞻。
他冷笑道:“贵府高门大户。本侯孙女确实高攀不上。如此这般,还请相爷拘束着府里的大少爷。别三天两头的往侯府送东西,给旁人知道了,毁了本侯孙女的闺誉。告辞!”
随着李英杰的拂袖而去,高则诚脸色铁青。
“来人,给我查一下大少爷这些日子的动向!”
“是!”
陈平恭身立在车外,沉声应下。
……
林西哪里料到,祖父他老人家居然为了她的终身大事,把高则诚拦在了半路。她正支着下巴,脸色犯难的看着贴子。
夏风道:“春日花开,姑娘也该出去走走。听说曲江边一到这个时候,都是世家小姐三五成群的出来赏花。”
“是啊,姑娘,正好问一问那高子瞻,怎的半天没个动静。若真有心,三媒六礼也该慢慢行起来了。”秋雨一脸不悦道。
林西将两个季节一人看一眼,轻轻叹了口气道:“也确实该问问清楚了。”
“老爷来了!”
林西忙起身迎出去,才走两步,李英杰已掀了帘子,气冲冲的进来。
“祖父这是怎么了,被谁抢了好吃的?”林西看侯爷脸上,尽是怒意,打趣道。
李英杰背着手在屋子里踱了两圈,嘴角浮上冷笑:“孩子,回头那高子瞻再要送东西来,统统给我扔出去。”
林西怔住。
“你放心,祖父必给你寻一门比高府还要好的亲事。祖父就不信了,堂堂逍遥侯的外孙女,太后心尖上的人,就嫁不到好人家!”
说罢,也不去看林西一脸惊讶的表情,重重将夏风递来的茶盅往几上一搁,道:“不行,高家欺人太甚,祖父要到太后跟前替我孙女讨个公道去。”
如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林西和两个季节面面相觑,不知道侯爷这一通发作,是受了什么刺激。
“夏风,找祖父身边的人打听打听,今日一早他见了什么人,速速来回我!”
夏风应声而出,不过短短半盏茶的时间,又折进来。
“姑娘,今日老爷一早就出门了,将高相爷拦在了半路。两人在车上说了会话,老爷脸色难看的回了府。”
“祖父这又是何必呢?”
林西轻叹一声,心下顿时有了主意:“来人,替我递个信给高子瞻,就说他的约——我赴!”
……
春日的曲江边,不仅是百花盛开,垂柳拂堤的季节,还是一个贵族女子争奇斗艳的季节。
曲江的中央,有个亭子,立在此亭中,两岸美景尽收眼底。能入此亭者,除富贵二字,不作他想。
林西见高子瞻将约她在此,心里暗叹这厮果然有些门道。
夏风朝亭子中央指了指,一个锦衣男子背手而立。
“姑娘,是高家大少爷。”
……
高子瞻远远就瞧见了林西身影。一片花花绿绿中,独独她穿着一件牙月白的衣衫。虽素净,却说不出的雅致。
想着以往在相府的日子,她戴着面具,混迹在丫鬟中,满眼望过去,能入眼的依旧是不起眼的她。高子瞻浮上笑意。
林西不紧不慢的走上前,踱出的步子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高子瞻等走近。笑道:“你来了?”
“赴邀而来!”
小厮应辰麻利的替二人斟茶。朝夏风递了个眼色,两人退守到亭子外面。
“坐,林西!”
高子瞻长臂一抬。举手投足间一派富贵风流公子的模样。
林西小心脏又不可避免的跳了两下。
高子瞻见她神情紧张,心中漾起柔软的水波。
“你怕我?”
“谁说的?”林西脸一红,迅速掩饰道。
“你若不怕我,为何坐得离我那么远?”高子瞻指了指两人之间的距离。
林西心道你长得那么祸水。谁敢坐得那么近,万一被美色所迷惑。那可就完蛋了。
林西陪笑道:“坐得远,才好说话。”
高子瞻见她唇边浅笑盈盈,梨窝隐现,心中一动道:“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
“哎,你坐……坐得那么近干什么?”林西心头一慌。
高子瞻挪了坐位,心中畅快。笑着将话题扯开,道:“东西都收到了。可还喜欢?”
林西咽了口口水,咬咬后槽牙道:“高子瞻,你送这些东西作什么,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高子瞻邪气一笑:“我早说过了,心悦你。”
林西奋力一挺胸道:“可你家人不喜欢我,有个屁用。”
高子瞻皱眉,眼睛瞪得很大。
林西迅速掩嘴。一时激动,竟然粗话都说出了口,十分破坏我美好的形象。罢了,罢了,反正也不是什么淑女,不必再装。
林西想通了,心下反倒安稳下来:“高子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说暗话不是英雄。你到底打算如何?”
林西紧张的神情中,带着一抹坚定,高子瞻嘴角牵扯出个笑,沉稳道:“林西,今日我邀你来,也想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
“你心可悦我?”
林西惊愕,猛的抬眸:“你……你……你怎么可以……”
“林西!”
高子瞻唤道:“倘若你心如我心,我便为你披荆斩棘,扫除一切障碍。没有任何人可以为难你!”
“那……要……要是……我……”林西彻底结巴。
如深海般的眼眸有些清冷,高子瞻沉吟半晌,才道:“要是你不喜欢,我也不强迫,不过……”
“不过什么?”
“你——我势在必得!”高子瞻目光坚定。
他高子瞻自落地,便背负着高、崔两家的厚望。从小到大,凡他想得到的东西,只需动动嘴,便有人捧到他跟前。因此,对他来说,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他高子瞻得不到的。
他的话,令林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半晌,瞥了他一眼,林西压下心中的紧张,展颜一笑。
“高子瞻,你是相府唯一的嫡子嫡孙,你娶了我这样一个出身不高的女子,是要被世人嘲笑的。再者说,你拿什么披荆斩棘?”
“林西,我从来不在意你的出身。就算你如今还是府里的丫鬟,我也一样愿意娶你。”
高子瞻不禁又皱起了眉头:“此事年前,我就与你说过。之所以等到现在,一来是因为我功名未成;二来也是因为府里长辈的反对。”
“高子瞻,既然反对,你何不顺着他们的意思,娶一个出身高贵,家世清白的女子。”
“我不愿意,也不屑!”
“所以你想反其道而行?”林西追问。
高子瞻笑笑:“并非反其道而行。我只是有了心怡的姑娘,想与她结婚生子,白头到老一辈子。而这个姑娘,恰恰是个私生女,恰恰还在相府做过丫鬟,仅此而已。”
简单却直击人心的话,令林西脉搏跳动急促。
高子瞻眼角略略挑起,双眸若不见底的深潭,漾出暖意。
“小西,我如今功名已成,入了翰林,有能力也愿意为你撑起一片天。旁人你无须多虚,只需问一问自己,可否愿意与我高子瞻一道,携手一生。”
林西直愣愣地瞧着他。不能想象,也不敢想象,这厮竟会说出如此动听的话,而且说得如此传神。让她怦然心动。
她鬼使神差的道了一句:“胳膊拧不过大腿,高子瞻。”
高子瞻微微一笑:“不试试,又如何知道?”
满肚子质问的话,随着口水,深深的咽了下去。林西侧脸去瞧他:“你打算如何试?”
“这是男人该操心的事,你只需相信我就行。”
“你不会是要离家出走,或者夺了高相的权吧?”林西脑洞大开。
“有些事情,不到关键时刻,如何能说得定!”
微风吹过,他的身形如玉树般挺立,微薄的唇有些孤傲,略扬的眉,带着几分倔强。惊天动地的言语,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
那一刻,林西迷惘了。
……
百花盛开,暗香拂来。
新雅俊逸的锦衣公子,与美丽俏皮的素衣少女并肩而行,比那曲江边的美景更胜一筹。
林西垂首走在高子瞻身侧,蹙眉不语,全然不顾四周如探照灯般的目光。
高子瞻拎着一抹笑,低声道:“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林西茫然抬起头,看了看四周,苦笑道:“我在想,咱们这样走一圈,是不是太过招摇。明日京城说不定便有流言。”
“相府公子心怡侯府小姐?”高子瞻知她没有说实话,浑不在意道。
“错,侯府私生女,不知廉耻勾引堂堂相府大少爷。”
高子瞻笑意深深:“这个措辞倒也不错,虽然听着不堪入耳。”
“高子瞻,你是故意的?”
林西忽然醒悟。心道这厮不会神精错乱了吧,以为与她在这曲江边走上一遭,高相爷等人就会迫于压力,应下这门亲事。
其实林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高子瞻此举,一来是想通过世人的嘴,将他和林西一事漏出去,给长辈压力;二来也是想绝了旁人求娶林西的念头。
高子瞻眼含赞许的看了她一眼,笑道:“真是个聪明的姑娘,我果然没有看错。”
林西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忿忿道:“真是个狡猾的男人,我果然小看了你!”
高子瞻一听这话,心中畅快无比,笑意自嘴角而出。
“聪明配上狡猾,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般配的婚事吗?”
“高子瞻,你就这么笃定,你一定会笑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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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回 已经放下
高子瞻点点头,正要说话,忽然脸色一变。
林西查觉不对,忙顺着他目光看去。
数丈之外的垂柳之下,崔瑾辰正低头与人说话,而那人的身形婀娜,瞧着有几分像三小姐。
“今日初几?”林西擦了擦眼睛,似不敢相信。
“既非初一,也非十五!”
高子瞻声音陡然转冷:“小西,我去去就来!”
“高子瞻!”
林西刚唤出声,身旁的人已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林西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一跺脚,还是跟了上去。
走了两步,她又顿住,咬咬牙立在了原地。
……
垂柳树下,两个身形相对而立。
“三妹妹,你说的事容我细细想一想。我人小言微,未必能帮上忙。”崔瑾辰低声道。
高鸢尾楚楚双眸盈盈望去,欲言又止。
崔瑾辰心中一动,越发放柔了声音道:“三妹妹,这事你再思量思量,我……”
“瑾辰!”一个清洌的声音,由远及近。
“表哥!”
崔瑾辰一见来人,浑身一颤,神色慌乱无比。
“哥!”高鸢尾眼中惧是惊色,手足无措的唤了一声便低下了头。
高子瞻一见两人这副模样,心一下子沉入谷底,脸色有些难看。他强忍着怒意,淡淡道:“瑾辰,你怎么从宫里出来了?”
崔瑾辰忽然有种被人捉奸在床的感觉,红着脸道:“表……表哥,我……我……”
“哥,是我让表哥一定要来的。”高鸢尾扬起小小的下巴。
高子瞻默然片刻,目光在高鸢尾身上转了两圈。才道:“何事?”
“哥,我不想说!”
高鸢尾撇过头,不经意的瞧见林西远远的站着,向她微微颔首。她眼中掠过冷意,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高子瞻未曾想自家妹子说出这样一句话,当下不客气道:“为何不想说,莫非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崔瑾辰怕兄妹两人产生误会。连连摆手:“表哥。不是这样的,你别误会。”
高鸢尾转过身冷笑,素手轻抬。朝着林西站立的地方指了指:“大哥,这话妹妹听不懂。为何你与她在此,便是见得人,我与表哥却是见不得人?”
高子瞻淡淡接口:“因为她未婚。我未娶。”
高鸢尾冷笑:“大哥,府里上下都不同意大哥娶她。为何大哥还一意孤行。大哥不是常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放在嘴边的吗?”
“三妹妹!”崔瑾辰急得跳脚,出声止住。
“大哥是怕我抢了大姐的好姻缘吧!”高鸢尾冷冷的又添了一句。
高子瞻安静的看着她。一时间三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片刻,高子瞻道:“三妹。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抢,便能抢的。就如同她不是我想娶,就能娶的。”
说罢。深看崔瑾辰一眼,扬长而去。
崔瑾辰见兄妹俩人闹僵。忙轻声道:“三妹妹,你先回府,我去跟表哥解释。”
高鸢尾冷笑:“何必解释,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崔瑾辰左右为难的挠了挠头,忽然眼前一亮道:“三妹妹,此事凭我之力绝不可能办妥。眼下有个人却能如三妹妹所愿?”
“你是指林西?”
“正是!”
崔瑾辰迅速道:“你放心,我去跟她说。凭她在太后跟前的份量,必能让你心享事成。你先回府吧,别让人看到了。”
“表哥,谢谢你!”
“三妹妹,我……我还是那句话,你可得思量好了,此事非同小可。”
“只要能让大哥放心,只要表哥和大姐幸福喜乐,我心甘情愿这样做。”
高鸢尾的声音极轻,寂寥离去。袖子悄然而落,崔瑾辰身子狠狠一颤,一味惘然地站着。
……
高子瞻回到林西身边,面色不改,仿佛刚刚的一幕不曾发生。
“高子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林西思量再三,终是讲出了心中久藏的话。
高子瞻陡然变色,深深凝视着她。
林西莞尔一笑。
“表哥!”
林西笑道:“瑾辰,你可以啊,居然这个时候出宫?”
崔瑾辰苦笑连连:“林西,别打趣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宫里的境地。原指着宋家姑娘早些进宫,我好出去。哪里知道……”
崔瑾辰见高子瞻的面色越来越青,深深的叹了口气道:“表哥,此事说来话长,并非如你所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我与你们一一解释。林西,你别走,这事与你有关?”
“与我有关?”林西惊讶。
高子瞻被她脸上丰富的表情逗笑:“既如此,咱们还往亭子中说话。”
“走,我倒要瞧瞧,这事如何与我有关!”林西瞪了崔瑾辰一眼,忿忿道。
许久,一个清脆的声音自亭中而出。
“什么,三小姐要进宫?”
……
相府的马车徐徐而行。
高鸢尾半瞌着眼睛,沉默不语。倘若她没算计错,此进崔瑾辰正在把事情的来胧去脉,说给大哥和林西听。
大哥是个聪明人,两权相交取其轻,就算不为他的前程着想,为了大姐,也一定会同意她进宫。
那么由他出面求林西,林西一定会把此事放在心上。凭着林西在太后跟前的体面,只消找个机会替她美言几句,那么她堂堂相府千金,就有机会坐上世间女子梦寐以求的那个宝座。
从此后,没有人可以拿捏她的人生,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趾高气昂,那些曾经小看她,欺负她的人。都需三跪九叩的匍匐在她面前。
高鸢尾想到得意处,嘴角慢慢上扬。
这个幕,她已经算计了不下百遍,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有可能出现的意外,都在她脑海里翻转过无数回。
她买通了宋夕院里的丫鬟,得知宋夕心怡静王世子。求而不得。于是她耐心的开导,一点点搏取她的信任,然后告诉她——富贵易求。有情朗难得;告诉她深宫的日子,尔虞我诈,勾心斗争;告诉她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宋夕如她所愿。连皇后之位都不要了,一心追逐她心中的男子。
除却皇后之位最大的对手。这只是第一步。
随后,她买通大哥身边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厮,通过他密切关注大哥的一举一动。并且把所有的私房钱拿出,贿赂了崔家别院专门负责给宫里送信的管事。
她故意在府里谈论起崔瑾辰。言语中尽是赞美之意,引得大姐大为警惕。不光大姐警惕,连二姐。四妹都暗下防备,生怕她将两位准姑爷的心勾住。
就这样。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高鸢尾轻轻笑出一声。人心啊,是这个世上最复杂的东西,也是这世上最简单的东西,只要你掐准了命脉,捏住了死**,你就能让世人为你所用。
大哥,一个崔瑾辰的正室之位,妹妹我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妹妹我要的,是这天下人的臣服,还有高府满门!
大姐,你以为凭着崔高两家的情份,崔瑾辰就一定会善待你吗?只要我进了宫,他就会觉得亏欠于我。终其一生,只要我悠悠手,他的心就不可能偏向你。你要的幸福,在我手里捏着。
“小姐,一定非要进宫吗?”同车的紫薇小心翼翼问。
高鸢尾慢慢睁眼,红唇轻启:“天底下,还有比那里更让人景仰的地方吗?天底下,还有什么比我进宫,更能让那些人心怀亏欠?”
紫薇心中一惊,把心里的话深深咽了下去。
……
“表哥,事情就是这样。鸢尾她为了不让茉莉和你产生误会,不让相爷和夫人为难,自愿入宫当个宫女。她将我约到此地,是以为我在皇帝跟前有几分薄面,想让我为她在皇帝跟前说道说道。我花了两千两打点夏公公,这才出得宫来。”
崔瑾辰眉头紧拧,叹了口气又道:“我劝她三思而后行,此事非凡小可。堂堂相府三小姐入宫做宫女,不仅相爷不会同意,就是宫中也无人能作主应下。”
高子瞻作梦也未曾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抬头对上林西向他看来的目光,微不可擦的摇了摇头。
林西心中的震惊不亚于高子瞻。
崔瑾辰怕高子瞻不信,言之灼灼道:“表哥,我说的句句属实,你若不信,回府问她。原本这事她不让我说的,我怕又引得你误会,所以才违了她的意思。”
林西道:“瑾辰,这事与我有何关系?”
高瑾辰扯了个笑道:“我虽在皇上跟前走动,却是狐假虎威。你在太后跟前能说上话,这事对你来说,不过是随口而已。”
林西恼怒道:“三小姐这种身份,怎么能进宫做宫女。你们将她逼迫到这份上,还好意思让我向太后开口,简直没有人性。”
崔瑾辰双手一摊:“林西,我人在宫里,出个宫门比登天还难,如何会逼迫她。你这火冲我发的,委实没有道理。”
林西迅速将目光移向高子瞻,仿佛他才是罪魁祸首。
高子瞻见两人都看向他,微微垂下了眼,淡淡道:“事情并非如你们想的那样。高府上下,无一人逼迫她。夫人虽然面上对她不亲,暗下却是极为她思虑的。”
林西蹙眉,那好好的高鸢尾为何要进宫,难道真的如她所说的,只是为了让高子瞻和高茉莉放心。
她微一沉吟:“高子瞻,我虽是外人,不该操这份闲心,可是我好歹跟三小姐主仆一场。此事你还是多劝劝三小姐吧,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很惨的。”
高子瞻沉默良久。
……
高子瞻一离去,林、崔二人顿觉松快了不少,两人同时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这口气一叹出,两人相视一笑。
“林西,你叹什么气?”
“崔瑾辰,你叹什么?”
“我在叹,表哥自打进了翰林院后,官威不小,我这一事无成的人在他面前,自形惭愧啊。你呢?”
“我在叹,你到底把三小姐怎么了,她竟然要进宫?”
“你——”
崔瑾辰语塞,忿忿道:“走,我请你去醉仙居喝酒,我须得把话和你说明白。”
“这顿我请。上回多亏了你的书信,我师弟才能借道崔家。”
崔瑾辰不以为然道:“谁请都一样,我在宫里憋闷死了,正想与你好好说话。”
林西嬉笑道:“是说三小姐的事吗?”
崔瑾辰收了笑,难得正经道:“林西,我和鸢尾清清白白,我虽然对她有些非份之想,却发乎于情,止乎于理。我想说的,是你和子瞻的事。”
林西明显一愣。
……
醉仙居里,天字一号包间。
林西将身子半倚在青青身上,两人交头接耳,一个问,一个说,聊的都是林南在宫里的事。
崔瑾辰插不上话,只一杯一杯的喝着闷酒,半晌,他忍不住道:“青掌柜,这醉仙居是不是换大厨了
青青抬头笑道:“崔公子厉害,确实换了大厨。”
林西奇道:“齐进人呢,怎么连吕掌柜也没瞧见。”
青青想着林北的交待,笑道:“公子的生意越做越大,人手极不够,齐进和吕掌柜都被公子拉出去做苦力了。连刚子,强子几个都可独挡一面了。”
林西缠上青青的胳膊,笑道:“青青怎么还在?”
青青美目流转,嗔看她一眼,笑道:“因为公子说了,这个醉仙居永远是林家的根,我得替他把根守住。”
崔瑾辰听得目瞪口呆,一杯酒放在唇边,半天没有动静。
“青掌柜,有客来!”
“小西,你们先吃着,我去招呼其它客人。”
青青帕子一甩,还是以前在万花楼里的习惯,扭着纤细的腰肢便出去了。
……
“好酒量!”
崔瑾辰将一杯酒咽下,张嘴哈了口酒气,道:“林西,你和子瞻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放心,表哥决定的事情,无人可以阻止。”
“为何?”林西奇道。
“因为他的身后站着崔家。”崔瑾辰一脸自豪。
林西苦笑道:“莫非这事,连崔家都知道了。”
崔瑾辰且脸神秘道:“父亲给表哥去信了,让他只按心意去做,旁的无须顾虑。”
林西抿了口竹叶青,入口微涩,正如她现在的心情。她深吸一口气,道:“崔瑾辰,你如何,是不是已将三小姐放下。”
崔瑾辰忡怔,借着酒劲道:“确实已经放下。只是夜深人静时,常常思起。”
ps:看到了书友们的留言,包子汗颜,这应该最后一点两人的暧昧了吧,也是风雨前最后一点平静。
书友们放心吧,小西是个好姑娘,没弄清自己感情前,或许有些摇摆不定,弄清后,她会为某人……
今天女儿报道,包子的生活就更忙碌了,乃们是想象不出来的。趁着有几章存稿,今日再更两千字。
包子的歉意,都在这里。
第三百三十六回 死是你的死人
林西啊林西,你怎么有脸去咬别人,咬就咬吧,偏咬在人家胸口上,你这一世的节操啊,已掉成了渣渣。
“我……我……”
林西笑容僵硬,四脚无力,只觉得丢人丢到了姥姥家,索性将掩着手放下,无力的摊倒在床上。
不过短短一瞬间,林西的身子骤然一僵。老天爷,要不要这么巧,这一倒居然还倒在了师弟的怀里,头枕在了他的胳膊上。
林北侧过身,见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又一阵青,又一阵白,煞是好看,心里乐成一朵花。
昨日对他一阵拳打脚踢后,竹叶青的后劲便涌了上来,到最后,那拳头打在身上,就像是棉花,不过是三两下的功夫,人已倒在他怀里。
林北只得将她横抱起来,谁知这一抱,她就像条蛇一样的缠了上来,无论怎么哄,怎么劝都不肯撒手。
无可奈何之下,林北只得派人向侯爷告了假,将林西带回了静王府。
林北想着昨夜的经历,眼中闪过狡猾,猛的凑近了道:“师姐,你与我同睡一张床,是不是要对我负责。”
妖孽的脸近在咫尺,林西死皮癞脸,厚颜无耻道:“凭什么我要对你负责?”
林北邪邪一笑:“昨夜你抱着我,说不让我娶别的人;又说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死人……”
林西心跳加速,血脉喷张,不假思索,慌乱道:“对,对,对。我负责,我一定负责。”
真真要了命了,林西啊林西,这等没脸没皮的话你也能说也口,你……你……
不等林西自责完,林北的声音又缓缓响起。
“既然负责,你就不能再去招惹别人。诸如像高子瞻那样的。早些与人了断了吧。我从来不戴帽子的。”
林北不紧不慢的替林西盖好被子。将她身下的胳膊抽了出来。
“放心,一定,一定早些了断!”林西僵着身子点头如捣葱。如何还敢说个不字。
林北十分满意,直起上身,给了她一个倒三角型的后背。
“小西啊,早点派媒人到静王府提亲吧。不必再等两年了。传出去,对我的名声不大好。”
“好。好,好,我寻了吉日就来。师弟,你有什么要求?”林西居然鬼使神差的问了这么一句。问完。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
林北笑意深深:“算了,事已至此,还能提什么要求。只要你对我好一点,负责一点就行了。”
“负责。一定负责。”
林北忽然回身,目光灼灼:“负责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
哎——要不要这么狠啊。
万一哪天你我两看两相厌,都想各自寻找第二春可怎么办啊!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林西心中涌上无限的悔恨,直呼醉酒误事。
“嗯,你在犹豫?”淡哑低沉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没有,没有!”
林西连连摆手,强作镇定:“海枯石烂,天荒地老绝不变心。师弟,委屈你了。”
林北笑得十分愉悦:“是有点委屈,不过……”
“不过什么……”
林北忽的压了下来,面对面的距离不过寸余。
林西心口一紧,顿觉呼吸十分困难,胸腔深处阵了悸动。暗道了一声,妖孽啊!
身下的女子水眸半眯,红唇微嘟,黑云般的长发落在白玉的般庞,这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儿。林北伸了手,食指在林西鼻尖点了点,笑意未退。
“不过为了小西,这点子委屈又算得了什么,毕竟你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
只是一刹那的错觉,林西忽然觉得眼前的师弟,就像是一只千年的狐狸,眼中的光芒让人不忍直视,贼亮贼亮。
而她这只温柔可爱的小白兔,正成了狐狸口中的猎物。目前只是被咬住了尾巴,不过很快就会被生吞活剥。
林西眨了眨眼睛,猛的摇了摇头。
错觉,这一定是错觉。
林西浑浑噩噩的瞧着林北去了净房,然后又浑浑噩噩的瞧着他回了房间,裸着的上身布满了水珠,湿湿的头发就这么披散着。
秀色可餐啊!
林西深深的咽了口口水,刹风景的问了句:“那个……崔瑾辰呢?”
林北回眸。
林西笑意尴尬。
“公子,高府大少爷求见林姑娘,说是有要事相商!”
房中二人惧是一惊。说曹操,曹操就到。
林北看着林西,轻轻嘟囔了一句:“怎么找这儿来了?”
豪言壮语已说了出去,林西只得硬着头皮道:“我来打发,我来打发!”
……
高子瞻在花厅等了半盏茶的时间,才见林西姗姗来迟。他眉头一皱道:“一早去了侯府,府里人说你昨夜歇在静王府了。”
林西不想昨日丢人现眼的事情再拿出来说,笑了笑,直白道:“这么早,找我何事?”
高子瞻道:“想求你一件事。”
林西抚着醉酒后,微微有些疼痛的太阳**道:“可是三小姐的事。”
“正是鸢尾的事。她执意进宫,想请你在太后跟前美言几句。”
“为何执意如何?”林西不解道。
高子瞻摇摇头道:“或许她有自己的想法。”
林西一脸惋惜道:“你劝了没有?”
“劝了,只是她……”高子瞻说一半,留一半。
林西收了嬉笑之色:“高子瞻,以三小姐的身份,是无论如何也做不成宫女的,你打算让我在太后跟前如何说?”
高子瞻想了想道:“无须如何说,只想在关键时候,请你在太后跟前提一提。”
林西眼睛骤然发亮。她何等聪明,很快就明白了三小姐如果进宫,位份必在四妃之上。有很可能是中宫之位。
林西拎着眉毛不说话,她心下有些犹豫。
高子瞻思了思道:“我知道你师姐如今是贵妃,我想凭你和三小姐的情份,她入了宫,定会是贵妃娘娘最好的同盟。”
同盟二字,着实令林西心中一动。师姐一人孤身在宫里,虽然有皇帝的宠爱。奈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有人能在一旁帮衬着,倒也是件好事。
林西想到此。未有半分犹豫,点点头道:“我尽力!”
高子瞻心中一松,脸上有了笑意。
未等他笑意漾开,只听林西又道:“那个。你和我的婚事,我细细想过来。齐大非偶啊!高子瞻,我出身不好,没什么教养,为人既懒散又贪玩。绝不是相府大少奶奶的料。我觉得,你适合更好的姑娘。”
林西咬牙一口气说出,心里委实有些可惜。这么一个大好青年。将来或许还是一国之相,就因为昨夜的一场醉酒。不得不拒之千里。哎——
高子瞻脸色大变:“是不是又有谁在你面前说了些什么?”
“没有,没有!”
林西摇头道:“我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知道自己的斤两,所以从不好高骛远。高子瞻,你如果是天上那颗最亮的星星,我就是混迹于无数星星中的一颗,除了仰望,还是仰望。”
林西搜肠刮肚的人,寻找合适的词汇,尽量想把话说得委婉些。
“小西!”
高子瞻冷冷打断:“我不管旁人与你说了什么,你只需知道,在我心中,你绝无仅有。我对你,势在必得,此生不变!”
说罢,也不去看林西满是惊讶的脸,扬长而去。
“高子瞻——”
林西追行两步,无力的垂下了手,却见赵总管匆匆而来。
“林姑娘?”
“何事?”
“王府在北边的生意出了些问题,世子爷得了讯就走了,走前叮嘱老奴跟姑娘会吱一声,让姑娘放心,十日之内必回京城。”
林西刚要跟师弟商议一下三小姐的事情,未曾想林北就走了,遂道:“什么生意?需不需要我帮忙?”
“这……”
赵总管犹豫。今日一早就接到消息,那几座矿山开采的太快,塌方了,压死了几个矿工。
因动静太大,世子爷怕引起旁人的注意,这才急急忙忙的离开。走前再三叮嘱他不可将此事说林姑娘听。
林西见他犹豫,也不多问,笑道:“得了,以师弟的本事,想必是不用我帮忙的。”
赵总管陪笑道:“世子爷吩咐老奴亲自送姑娘回府。”
……
高子瞻疾步走出静王府,默默立在马车前半响,对着身后的应辰冷冷道:“去帮我查查夏氏这两天有什么动静。”
“是,少爷!”
“托人带信给表少爷,问问他昨天我走后,他和林西做了些什么?”
“是,少爷!”
“等等!”
“晚上帮我约老程他们,有些事情,也该一步一步做起打算来!”高子瞻眼中的孤寂如流霜。
应辰看着大少爷,一时有些呆。大少爷着一袭天蓝长衫,狭长的眼眸,若宝石生辉,周身却迷蒙着清冷之意。这样的大少爷,他前所未见。
应辰心头咯噔一下,心中的话脱口而出:“大少爷,万一三小姐真的进了宫,那新夫人岂不是……”
高子瞻冷冷一笑:“三妹和她,不是一条心!”
……
话说林西自那日酒醒从静王府回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往常活泼的性子消失的无影无踏,时常一人静静发呆,偶尔还会自言自语。
两个季节知道姑娘有了烦心事,不敢多言,只找各种新奇的玩艺,逗姑娘一笑。
侯爷见孙女脸上没了笑意,只当是因为高子瞻的事情,心里不由的对高府生出一丝恨意。当初女儿凤津也是被高府耽误的,如今又来耽误他的宝贝,逍遥侯怒上心头,打算到高府质问一番。
谁知这念头刚刚生出来,就传出高府大少爷与高相父子不合的消息。起因正是因为大少爷的婚娶。
逍遥侯想着那孩子为了小西竟能做到如此,心中着实高看一层,同时又有些得意洋洋。于是将林西叫到跟前,好一通安慰,让她按下性子,静观其变。
逍遥侯哪里知道林西心中所想,她并非为了高子瞻的事情而愁闷。真正让她愁闷的是她自己。
林西是个对感情极为木纳的人。在她看来,师弟就像是自己的家人,她怎能把家人压在身下呢?
压在身下就压在身下吧。可关键是,为毛这两天她的脑海里,尽是师弟倒三角型的强健后背,和那要命的一柱擎天啊?
林西有些凌乱了。
更让她凌乱的是。夏风说,她看到世子怀里搂了个女子。便对世子爷一阵拳打脚踢,还叫嚣着世子爷是她的。
这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话自夏风嘴里说出来,林西彻底凌乱了。
林西也是见过猪跑的人。想当初她在表少爷,二少爷房里做丫鬟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这二人的上半身,至于早起的一柱擎天,她偶尔也是瞄过几眼。做贴身丫鬟就是有这点子眼福。
只是那二人看了便看了。别说是遐想了,就是一丁点涟漪都未曾泛起。
林西这几天捧着脑袋。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
一个洁身自爱的女子对男子产生了嫉妒和冲动,是不是就代表这女子对他有了好感,或者说是喜欢?
喜欢这个词一冒出来,林西浑身打了个激灵,像被电流击中了一般,心怦怦直跳。
她迅速唤来两个季节,一个更衣,一个备车,二话不说去了宫里。她实在忍不住了,想问问师姐,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
……
“师姐,你想问你件事,真心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林南捋了捋长发,狐疑的看了她一,这丫头,搞什么名堂,神情局促,脸红得像两颗海堂,声音娇甜。这还是她认识的师妹吗?
她想了想道:“喜欢一个人,便是心里眼里只有这个人的存在,旁的人再好,你都看不见。”
“还有吗?”林西再问。
“喜欢一个人,就是为了他,你愿意放弃过往的原则,他笑,你就笑;他哭,你跟着哭;”
“还有吗?”林西又问。
“喜欢一个人,就是他老了,丑了,聋了,瘸了,你还是喜欢他。师妹,你是不是有了意中人?”这丫头面带羞色,问了这么多,看来是开窍了。林南着急问道。
林西如实的点点头,又迅速的摇摇头,红着一张脸,吱吱唔唔不肯说。
“林西,你要再不说,就别认我这个师姐!”林南深怕她真的喜欢上了高子瞻,连狠话都说了出来。
“师姐……师姐……我若说了实话,你别骂我!”
“你不说实话,我才会骂你!”林南心里咯噔一下,莫非真是高子瞻?
“师姐,我……我……喜欢师弟!”林西一头扑到林南怀里。
仿佛眼前有一道彩虹划过,林南俏丽无比的脸上,浮上笑容,眼底的泪抑不住的落下。
师弟等了这些年,盼了这些年,终于是等到了。她的这颗心,从此也就安稳了,再不用跟着这两个祖宗一上一下。
“师姐,师弟他心里有了喜欢的人,我这样,算不算强人所难啊……”
林南笑意滞在脸上,抬起手就给了她重重一下。
“小西,既然你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那师姐也不瞒着。师弟他从小到大喜欢的人,就是你。除了你之外,他心里没有别人。之所以不和你说,是因为师傅临终交待。他怕你因为师傅的遗命,被迫嫁给他。”
像有无数只蝴蝶在眼前飞过,无数颗星星在眼前闪过,荡气回肠,千回百转,揪心揪肺了很长时间的林西,咧着嘴骂了句粗话:“爷爷的,这个妖孽,连师姐都骗!”
……
从宫里出来的路上,林西想了很多,想得脑袋都疼。可想得最多的,却是无论如何也要见师弟一面。
她不是个娇情的人,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后,多等一分钟,都是煎熬。
不巧的是,林北依旧出门在外,音讯全无,赵总管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满脸的歉意。
林西难掩失望,只得打道回府。回府的路上,她忽然想起高大少那头需得了结,又调转马头入了宫。
林西是个有品质的人,最不屑做的事情,便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做人,需得一心一意;三心二意的下场,是鸡飞蛋打。
堂堂相府大少爷,莘国唯一三元及第的状元一心求娶他,应下她不纳妾的无理要求,为了她与对抗府中长辈,想来是真心喜欢。
既然她心有所属不能回应,那么至少把他所求之事完成,也算对得起他的这份厚爱。
……
傍晚时分,高子瞻刚走出翰林院,就见夏风等在衙门口。顺着夏风所指,侯府的马车远远的停在了路边的槐树下。
高子瞻脸上露出笑意,衣袍一动,步履轻松的迎了上去。
“怎么来了?”温柔的声音一如继往。
林西看着他俊朗的面庞,意想中的漏跳一拍并没有出现。也是,她有了这世上最英俊的男子,如何还能被他人所惑。
林西笑道:“所求的事情,我已替你办妥。不出所料,太后此时正在纠结。想来半月内,府上必有好消息。”
高子瞻皱眉:“你是为此事而来?”
林西目光明亮,眨了眨道:“两件事,一喜一忧,总要先将喜事说出,让你心下宽慰,才能说下面的事。”
ps:话说这两章的情节,是因为某个书友的脑洞大开,包子顺应民意。至于是哪位书友,自己对号入座吧。因为借酒扑倒这么没节操的事情,包子虽然娃都有了,还是会害羞滴。
又是五千字,包子尽力了,亲们缓缓看,包子缓缓写。
第三百三十七回 我心悦你
高子瞻不知何故,心中涌上不安。眼前的女子细细的弯眉,像是江水中的两叶扁舟;秀挺的鼻,若烟雨中的青山远黛;一点
红唇,仿佛鲜花盛开。这样的林西毫无疑问,令他深深迷恋。
高子瞻心下叹了口气,笑道:“如果是拒绝的话,就不必说出来了。”
林西盈盈水眸一闪,笑道:“高子瞻,有没有人说你,聪明的不像个人!”
“没有,你尚且是第一个这样说的。”
林西笑道:“想我以前在高府的时候,跟丫鬟混迹在一起,听得最多的,便是有关你的传说。”
“她们是如何说的?”高子瞻眯起眼睛。
“她们说,大少爷出身好,读书好,性子好,相貌好,无一处不好。以后谁能嫁给大少爷,定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高子瞻丝毫没有半分喜色,目光灼灼道:“她们这样说,你呢?”
“我?”
林西自嘲笑笑:“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有些东西再好,再华贵,偏偏不对你的胃口,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我想,一定是我前世还没有修练到家,所以这辈子的福气不够。”
似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捶了一下,高子瞻只觉得胸口疼痛无比,无法言语,只看着她。
“高子瞻,你不是一直问我,对你有没有情谊吗?”
林西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以前是我没想明白。如今我想明白了。”
“小西!”
高子瞻强忍心痛,迅速打断:“有些话,不到最后时候别轻易说出口。”
“不。该说的时候,一定要说。这样才对你公平。”
林西坚持:“我老爹临终前,给我和师弟定了亲,若是我在十七岁之前,没有喜欢的人,就嫁给师弟。我和师弟从小一块长大,情同手足。所以连我自己都分不清对他的情谊。”
高子瞻脸色一哀:“现在。你分清楚了?”
“嗯!”
林西点头,目光坚定:“我想我分清楚了。”
竟然是他,那个如清风明月一般的人!高子瞻心中酸涩无比。
“你身边的人。应该是温柔贤惠,端庄典雅,应该琴棋书画皆通。而不是像我这样,一无事处。”
林西长出一口气。浑身轻松。
“高子瞻,没有长辈祝福的婚嫁。就算再恩爱,也是缺陷,我不想你为了我众叛亲离!”
四目相对,两人一动不动。
许久。高子瞻轻轻唏嘘:“小西,我素来是个自信的人,你是我出生以来。栽的第一个大跟斗。”
“人哪有一辈子顺风顺水的,你能在我身上栽跟斗。可见你的看姑娘的眼力非凡。放眼天下,能把丫鬟和小姐的角色,都演得惟妙惟肖的,也只我一人,你应该感到庆幸。”林西厚着脸皮道。
高子瞻苦笑连连,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要抚上林西的脑袋,半路却顿住了。
林西瞧得分明,主动将脑袋递了过去,笑道:“虽然这话有些伤人,不过你若想把我当妹妹看待,我也是不会介意的。”
高子瞻忽觉得她一双清澈含笑的眸子,将他彻底的吸进去。手轻轻抚上,婆娑两下后,他后退两步。
“林西,我有四个妹子,已经够了!我只少个妻子!”高子瞻牢牢的看着她。那神情,有一分凄凉,一分紧张,甚至还一分期待。
林西暗下咬咬牙,狠狠心笑道:“对不住,这个角色我恐怕不能胜任。不过天大地大,总有其它人可以,所以高子瞻,你不能泄气。”
周遭的声音仿佛都静止了,两人的呼吸清缓而短促。近在咫尺,高子瞻却觉得已远隔天涯。
……
侯府的马车,终究是化作了黑点,消失在黄昏中。
夜色一点点笼罩下来,高子瞻背手立在槐树下,逆光中的脸带着一抹哀伤。
原来母亲所说的,求而不得的滋味竟是如此。
“少爷,该回去了!”应辰的声音不高不低的响起。
“应辰,我让你打听的事情,可有结果?”
应辰犹豫。林姑娘已然拒绝了少爷,那么府里的事情,是不是就可以隐下。
“说!”声音清洌,不带一丝温度。
应辰打了个激灵,忙道:“回少爷,小的打听到那日老爷把三位谋士请进了书房,几位谋士向着少爷说话,都劝老爷应下。后来……后来……”
“后来如何?”
“后来,夫人来了,和老爷说起过少爷的婚事。还说……”
“说——”高子瞻一声怒吼。
“还说,林姑娘是先夫人的人,她不想林西做她的媳妇!”应辰大着胆子把话说出口,只觉得心里跳得发慌。
高子瞻心底涌出滔天的怒意,一拳打在身后的树干上。
“欺人太甚!”
……
欠命还命,欠债还债。
林西欠了高子瞻这么长时间的情债,今天总算是说开了,也还了,有道是无债一身轻,她喜滋滋的在静王府转了一圈后,方才回了家。
百里外的官道上,三骑黑马飞驰而来,在城门将落前,进了城,为首的赫然是林北。
一进城,林北勒住僵绳,朝身后二人低语几句,便调转马头。三人分道扬镳。
此时的林西正抱着被子翻滚过来,翻滚过去,心中涌出无尽的欢喜。滚来滚去之间,过往的岁月如电影般在眼前掠过,心慢慢的沉了下来。
原来,所有的情感都在这点点滴滴的相处中,慢慢积累,沉淀,然后化作最浓郁的酒。当这酒被打开见天日时。芳香扑鼻,一室沉醉。
“师弟啊师弟,话说,你可真是个闷骚的人啊,这么多年,骗得我好苦!”黑暗中,林西幽幽一叹。千回百转。
……
“谁骗得你好苦。小师姐!”
林西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
窗户被轻轻推开,熟悉的面庞擒着一抹笑意,黑亮的眼睛如星辰般光亮。
“姑娘。是要喝水吗?”外头上夜的夏风听到声响。
“没事,是世子来了,我跟他说会话,你先睡!”
唰的一下。林西红了脸庞,脑海里生出了四个大字:夜半私会!
她忙掩饰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还有几天吗?”
“听说你在打听我的归期?”林北不答反问。
“谁说的?”林西陡然否认。
林北笑意不减:“赵总管说的,他还说……”
“他就是个叛徒!”林西咬牙切齿。
“若没有这个叛徒,我又如何得知,小师姐竟这么在意我!”
“鬼才在意你!”林西心虚。
“师姐口是心非起来。果然与众不同!”林北破窗而入。
“你……你……怎么进来了?”
林北带着隐约的笑意,坐到床沿,忽然就躺了下去。
“师姐。我赶了两天两夜的路,骨头都颠散架了。容我歇上一歇。”
“你……你……你怎么不回静王府歇着?”
男子特有的气息带着风尘扑面而来,林西心跳加速,血往上涌,连说话都不利索了。这是以往相处时,绝无仅有的事。
“赵总管说,你找我找的很急,我怕出什么事,所以赶回来了。”
“能……能……出什么事,我……我……”
林北一个咕噜翻身,双眼灼灼:“小师姐,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哪……哪有……”林西对自己的怂样,感到十分恼怒。
“小师姐,莫非你不想对我负责?”
“不是,不是!”
林西连连摆手,话一出口,却见那厮嘴角擒着一抹坏笑,顿时心漏一拍。
他爷爷的,坏笑都笑得这么好看,这妖孽必须果断收了,勉得再去祸害别人。
退到无路可退时,便无须再退。林西磨了磨后槽牙,视死如归道:“师弟……我……我……”
“你怎么了?”
“我心悦你!”
仿佛时间静止不动,仿佛天地没有了界限,四目相对,林北眼中的灼热能将人熔化。
他心中轻轻一叹,伸出手将林西的小手握在掌心。
“小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西点点头道:“老爹说做人要坦诚,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须得爱憎分明。这一点,师弟,不是我说你,你太不光明磊落了,你竟然瞒了我这些年。”
林北眸色一暗:“是师姐跟你说的?”
隔得这么近,男子眼中的变化,林西看得分明。
她坏笑道:“是师姐跟我说的。不过在她说之前,我问了她一个问题?”
“是什么?”
“我问她,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她如何答?”
“她说,喜欢一个人,就是心里眼里都是这个人,旁的人再好,都看不见。”
“师姐难得能说出如此有道理的话。”
“所以……高府大少奶奶的位置,我算是彻底的没了希望。虽然那高子瞻哪儿哪儿都好,可偏偏……”林西沉吟着不说话。
“可偏偏如何?”林北眼中的光度一点点燃起。
“可偏偏我心里眼里只有另一个人。哎,师弟,你说我是不是太傻了?”林西坏笑道。
林北将另一只手也握在掌心,慢慢挪近了,一字一句道:“是有点傻,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傻点好。”
林北手中的热度传到她手上,温柔无比。林西嘴角一翘道:“为什么?”
“因为,傻人有傻福。”林北痴痴道。
“你——”
林西脸色一沉,欲把手抽出来。
“小西!”
低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我一直在等你长大,等了十年。今天,终于等到了。”
似被蛊惑了一般,林西已全身不能动弹。原来这十年来所有的纵容,宠溺,牵挂,担忧并非无缘无故。她轻轻的叹了一声。
“为什么不早说,十年很漫长的。”
“是有些漫长,不过我还熬得住。”林北的气息有些紊乱。
身边的女子自头一眼起,他就被那双明亮而清澈的眼睛吸引住,从此为她喜而喜,为她忧而忧,一颗心再不是他自己的。
此言一出,林西眼眶微湿,将脸别了过去:“万一我真的嫁给了高子瞻呢?你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林北将她轻轻揽进怀里:“傻丫头,师傅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这事,是我求来的。”
“原来你一早就有阴谋?”林西笑中含泪道
“对你,光有阴谋还不够,还得有阳谋。小西——”林北忽然深情一唤。
“嗯?”
“其实这十年——很值得!”
陪着你一起长大,知道你所有的喜好,看日出,看日落,世上,还有比这更让人开怀的事吗?
“当然值得,向我这样闭月羞花,沉鱼落燕,聪明可爱,还能赚银子姑娘……”
忽然脸上一酥,林西再说不出一个字。这厮是在偷香吗?这厮果然胆大。
林北手下一使劲,两人一同倒在在床上。
擦,这……这……还没行过三媒六礼呢,林西正要挣扎。
“小西,别动,让我眯一会,等我缓过来,要打要骂都由你!”
林西抬起头。男子脸色灰白,胡子邋遢,头发上沾满了灰尘,看上去像比几日前一下子老了几岁。
林西心中涌上怜惜,手一寸寸抚上脸,在他的下巴婆娑。
林北身子明显一颤,苦笑道:“小师姐,等过了三谋六礼,你能摸的不仅仅是我的下巴。”
林西一愣,脑子里不自然的浮上了一柱擎天。羞愤欲死之下,她抬手就要打。
林北一把握住了,按在心口处。
强健而有力的心跳隔着衣衫传递过来,林西仔细体味了下,傻傻道:“师弟,它跳得有些快啊?”
“嗯,因为某人在它怀里。如果某人再动两下,我保证他会跳得更快。”
林北慢慢闭上眼睛,感受着她柔软而芬香的身体。
林西瞬间老实。心道这棺材脸要么不说情话,要说就说得这么动听,听得人面红耳赤,心跳加速。这何止是妖孽,简直就是冤孽。
她偷偷睁开眼睛,仔细打量身边的男子,剑眉,修目,薄唇,竟是这般的倾城绝色。
她想起了第一回遇见师弟的情形。桂花树下,身着白衣的少年,温良玉玉。原来那一眼,她也就将他放在了心里。
真真是一见此人误终身啊!林西无声的咧嘴笑了,她想这样的倾城绝色被她收了,世间万千女子想必是会感激她的。
耳边低绵的呼吸传来,林西莫名心安,很不要脸的往林北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窝着。
……
ps:容包子为男主,女主花三千字,写一写情定后的两人吧。
世上最难得的事,便是我心悦你,你心也悦我,两个人,一辈子。
说来容易,其实何其难!
感谢:906,妮妮,清霜,hourry,亮亮,ulei,天天,行云,丁香,蔚雨,无风,88088,胖蜘蛛,小绵羊,微凉,iambug,小盘子……等书友的月票。欠的太多,包子看得眼睛都花了。
感谢的打赏。
第三百三十八回 你吃醋了
明道三年的春天,注定是个忧喜掺半的春天。
秦国夫人府的灭门惨案刚发生不久,高府三小姐就被太后钦点为皇后。封后的诣意在春末一个晴朗的早晨到了相府。
高府百年以来,头一回出了个皇后,府里上下喜之若狂,光撒出去的喜钱,据说就有千两。高府一相一后,荣宠到了极至。府门口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封后诣意一出,礼部着官中将皇帝并三小姐的生辰八字送到了钦天鉴。
钦天鉴为此吵得翻天覆地。有人掐指一算,觉得六月二十是个好日子,有人翻了黄历,看了天相,觉得八月十八才是好日子;
李太后叫来皇帝商量。赵靖琪最怕太后提起大婚的事情,能拖一天是一天,当下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八月十八。
如此,莘国皇帝拖了已久的大婚之期,总算一捶敲定。现下刚刚四月,礼部尚有四月操办之期,时间虽然紧迫,好在早有准备,一切倒也徐徐行之。
宫中迅速派出由数位嬷嬷组成的调教团,调教三小姐一切繁复的宫庭规矩。
三小姐从平芜院搬出,迁到府中最大最好的一处院落备嫁。素来深居简出的高鸢尾,成了相府众人拼命巴结的对象。
与高府上下的喜庆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相府新夫人的称病不出。
有人说是新夫人夏氏与大少爷明争暗斗,新夫人斗不过大少爷,被气病的;
还有人说是夏氏舍不得唯一的亲生女儿,去那见不是人的地方,怒急攻心之下。病倒在床。
不管传言是真是假,夏氏生病确实不争的事实。高府内宅无人打理,大小姐高茉莉挺身而出,将担子接了过去。
只有少数知情的人知道,相府内,大少爷的势力与老爷的势力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起因,只为了一个林西。
比起前两桩的大事。最后一件事情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魏国楚王不知何故。竟然上书欲与莘国联姻,并且指明道姓联姻的人是逍遥侯府林西。
据说太后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将奏折砸到了礼部尚书的脑袋上,惊得老尚书大人一把年纪了,连连磕头赎罪。
楚王并不死心,亲自进宫面见皇帝。太后,情真意切的表示了他对林西的的爱慕。并愿意倾尽所有,为只美人一笑。
李太后冷笑连连,拂袖离去,连句客套的推辞都吝啬有。
楚王被撂一旁。脸色如锅盖底。
林西得知文睿浩那厮居然想把她娶国魏国,气得银牙直咬。居心叵测啊居心叵测,早知道如此。当日被因庄子时,那些好菜好饭就应该喂了狗。
那一夜。欣欣院里几株刚长出新叶的翠竹遭了秧,一夜之间,新叶尽数被人拔去。
……
就在太后将手中的奏折砸出去同时,秦国夫人府唯一存活着的人杨帆在西边的一个小客栈里病得死去活来,心中哀叹天亡杨家。
灭门惨案发生后,杨帆苦思许久,打算投奔宋将军。
一来宋年此人刚正不阿,眼里揉不下沙子,且先帝对他信任有加。若他知道太后此前的风流韵事,只怕心头忿恨难平;二来,他手掌莘国四十万大军,倘若真要替杨家复仇,此人最有实力。
杨帆打定主意,一路乔装打扮往西行。好在老夫人吩咐他离开前,让他带走了所有的私房银子以防万一。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杨帆这一路,除了不能抛头露面外,一切还算顺当。
进入西北境地后,一向锦衣玉食的他如何能受得了这里的天气,不过短短三天,便倒下了。怕被人察觉到行踪,杨帆不敢请医问药,只能生生硬扛。哪里知道,这一扛他便再没能从床上爬起来。
就在杨帆咽咽一息时,客栈的隔壁来了一个中年男子,衣袂飘飘,眉目清秀,略通几分医术。
伙计见杨帆病得下不了床,怕人死在他们客栈,遂厚着脸皮请那中年男子替他看病。
这一看,便将万里九州看出个天翻地覆。
五天后深夜,客栈上方一只信鸽展翅而飞。
夜色中,中年男子看信鸽消失在夜空中,目光中闪过阴霾。
三天后,魏国早朝,信由内侍递到皇帝文睿溥手中。文睿溥当下大笑三声,连声高呼道:“天佑魏国,天佑魏国!”
……
这个春天,在林西眼里,是花红柳绿,是莺歌燕舞,是爱如潮水。
她每天雄纠纠,气昂昂的穿梭在侯府和静王府之间,然后便是和林北厮混在一起。
所谓的厮混,无非就是聊聊天,散散步,下下棋,想想赚银子的事情。虽然林北大多的时间神神秘秘也不知道在忙啥,却不防碍她心甘情愿的跟在他的屁股后面,笑得像个傻子一样。
连两个季节都说,姑娘如今褪去了青涩,整个人越发的熠熠闪光。
老侯爷对于林西的选择,虽心下有些遗憾,却无一句相驳的话。反之,当他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二天便入了宫,将此事如实的回了太后。
并对太后道:“这两个孩子一同长大,情份非比寻常;又是她父亲在世时定下的。臣以为,世子爷并非静王嫡脉,府中清静,将来也不必去那寒苦之地。不比嫁到那相府,公婆妯娌,小姑小叔要强。最难得的是,世子那孩子对小西一往情深,足足等了她十年。太后啊,难得有情郎啊!”
李太后原本就对相府迟迟没有回音而恼怒。在她看来,她的林西别说是嫁到相府,便是嫁给皇帝,也是皇帝配不上。
李太后并非常人,有着世人所不能及的政治觉悟。林西与静王世子联姻,得了好处的不光光是两府。还有莘国皇室。用林西牵扯住静王世子,再由世子牵扯住静王。江山稳若泰山。
李太后未有半分犹豫,一口应下。逍遥侯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地,颠颠的回府,光明正大的开始操办起林西的嫁妆来。
逍遥侯一走,李太后便再也坐不住,扶着春阳的手。回了寝殿。将箱笼一一打开,亲自替林西挑选珠宝首饰。
春阳见李太后将皇帝的大婚放置一边,独独替林西操办。心中的疑虑一闪而过,只道林西这丫头命好。
……
逍遥侯和静王世子议亲的消息一经传出,旁人倒不觉得什么,将柳柏梅。文睿浩二人惊了个透心凉。
柳柏梅一心想将林西带回魏国认祖归宗,给老太太见上最好一面。哪里知道太后一口拒绝。柳柏梅绞尽脑汁,却毫无办法。
正在二人打算要不要将真相告诉林西时,魏国皇帝一纸书信,召两人回国。有要事相商。
文,柳算算日子,出来已近一年。确是该打算回府,当下向莘国皇帝提出辞呈。
李太后经上回楚王这么一闹。对魏国人半分好感也无,当下应允,并在宫中设宴,替魏国使臣送行。
宴上,李太后送出绝色宫女十二人,随楚王回国。楚王含笑纳之。
三日后,使团出京,浩浩荡荡,十分威武。高相亲自送至城门外,以示尊重。无人知道,同行之中,相府的教养嬷嬷谭嬷嬷赫然在例。
……
而此时的林西,正坐在静王府的秋千上,嘟着嘴与林北申讨大块头这厮的无礼之举。
昨日夜间,她闲来无事,在院子里支了一桌酒席,与几个丫鬟们饮酒赏月。
哪知月赏一半,从墙头落下一人,惊得满院子的丫鬟花容失色。
林西看清来人是谁,挥挥手令丫鬟退至屋里。两个季节尤不放心,远远的在廊下站着。
两人远远相隔,对视而望,柳柏梅见她眼中未有半分慌张,心中一叹。到底是小叔叔的后人,这般临危不乱岂是一般闺中女子能有?
“我明日便要离京,特来向你告别。”
林西对魏国人虽不至于恨得咬牙切齿,却也如李太后一样,半分好感也无。他爷爷的,这魏国人居然还想把我娶回去,做他的春秋白日梦。
因此她听柳柏梅如此一说,故意深深的叹了口气道:“终于要走了,可算是盼到了这一天。”
柳柏梅笑道:“林西,你很盼着我走?”
“不是很,是非常。”
“为何,我记得我们还曾把酒言欢过。”柳柏梅越看越觉得这个堂妹可爱无比,故意逗弄一下。
林西心中升起戒备:“那是我年少无知。”
柳柏梅笑笑,黝黑的面庞带着一抹柔色:“林西,倘若你愿意跟我回魏国,我保你一世荣华。”
林西直直的翻了个白眼,冷笑道:“多谢柳将军看得起,荣华浮眼烟云,我林西要它作甚。正所谓飞鸟尽,弹弓藏,柳将军还是管好你自己的荣华才是正经。”
柳柏梅不怒反笑。看来叔父从小没少教过她兵书。
“林西,楚王想要求娶你,出自真心,没有一点阴谋算计,你……”
“打住,一个左拥右抱的男人,居然还有真心,柳将军睁着眼睛说瞎话,助纣为虐,当心将来遭了报应。”林西反唇相讥,口下一点都不留情。
在她看来,她和大块头这点子小小的交情,早就随着他几次三番的算计而烟消云散。她不砸块石头过去,已是十分的好涵养了。
柳柏梅哈哈一笑,笑声爽朗。笑毕,双手抱拳往前一送。
“林西,有些事情现在言之过早,早晚一天,你会明白。后会有期!”说罢,丹田提气,人轻轻跃上墙头,从怀中掏出个东西,手腕稍一用劲,向林西飞去。
林西刚刚松出口气,心道慢走不送,后会无期。这个期字还未说出口,便感觉有东西向她飞来,忙一个翻身,远远的躲开了。
框挡一声,东西落地。林西定睛一看,是一枚木制腰牌,在月色下,写得龙飞凤舞的一个柳字,冷冷泛着光。
转身再看,墙头已空无一人。
……
“师弟,你说这柳柏梅送我一块柳家的腰牌,是何道理?莫非他脑袋被门夹过了?”林西不解。
林北沉着脸道:“把腰牌给我,以后离此人远一些。”
师弟吃醋了,林西心下窃喜,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顺从的将腰派递了过去。
林北顺势将人搂进怀里,在她发髻上落下一吻,温柔道:“明日我要出京一趟,你乖乖的呆在侯府,若闷了进宫找师姐玩。”
林西已经习惯两人独处时的亲密无间,抬眉道:“做什么去?”
林北轻笑一声:“静王府应有尽有,独缺一张咱们大婚时的喜床。我想替咱们寻一张世间最好的喜床。”
林西傻傻道:“嗯,需得又美观又牢固!”
“放心,我保证咱们俩睡在上面使劲折腾,那床也不会散架。”
似有什么在眼前闪过,林西刷的一下红了脸庞,眼底却浮现出一抹兴奋的光彩。
“师弟,有个问题……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林北替她拿走了发间的一片碎叶,笑道:“你祖父都在替咱们相看日子了,还有什么不能问的。”
“师弟,这些年……你……那个……啊……这个……”
“小西,你到底想说什么,莫非你是想早些洞房。”
林西跌足探到:“谁想早些洞房,我只是……我只是……”
林北凑近了,轻轻吐出了两个字:“放心!”
红晕更深,林西羞不可挡,心道这厮莫非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轻轻推开怀抱,人跑出几丈外,回首嗔道:“谁不放心!”
林北看着她远远的跑开,笑意瞬间消失。
……
一声轻啸,黑影悄无声息的从树上落下。
“公子!”
林北低语:“帮我去查一下,柳柏梅是不是已经知道师傅的事了?”
“这……公子,魏国使团已在百里外,咱们人手原本不够,该如何查?”齐退皱眉。
林北目色一暗,挥了挥手,齐退便消失不见。
他心思一动,追上林西,一把将人拉住,笑道:“走慢些,等等我!”
林西对身后的事一无所知:“你磨蹭死了。”
“小西!”
“嗯!”
“除了昨晚,这柳柏梅还有没有找过你?”
林西用手指甲挠了挠林北的手心,挑眉道:“师弟,你老实说,是不是吃醋了?”
林北笑而不语,只用力的将她的手握住。
十指相交,林西很不顾形象的翻了个白眼。
“他来找过我。”
ps:感谢凉白开,pp0329,予月刀,cpp1997,906等书友的打赏。
感谢土炎,无风,pp0329的打赏。
一冰同学,包子没有开书友群,一来实在太忙,没有时间打理;二来,还是太忙。不过会考虑开一个。
所以好同学,真的要过很久,这两人才能躺到一起,肿么办?
dyj同学,很不想把你简化,奈何……哎……捂脸遁走!
特别要说说亮亮同学:包子很喜欢一句话,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凡事,你用这句话去套,总不会错。大可不必把感情看得太重,你来这世间走一遭,可不是光为了和某某人生死相恋的。
我们赤条条来,赤条条走,最后剩下的,只有自己。好好爱自己,别人才会爱你。
第三百三十九回 魏国算计
林北问:“说了些什么?”
林西仔细想了想:“也没说什么,就是对老爹在江湖的威明做了一番景仰。还问老爹心口处,是不是有伤疤。”
林北眼芒一闪,迅速道:“你告诉他了?”
“怎么可能!”
林西不悦:“我是那样没有防范意识的人吗。这厮从头到尾都是奸诈小人一个。”
林北心底一沉。
柳柏梅既然想到问伤疤的事,那足以证明他有八成的把握。倘若小西给一点眼神,或者表情,那两成的把握也就有了。如此说来,师傅的事情只怕是……
林北轻轻一声叹。看来师傅说得对。该来的总会来,早些晚些而已,得让义父动作再快些才行。
他强笑道:“小西,如今商业帝王国初显规模,需要我忙的地方会很多,以后可能就没有多少功夫陪你了。”
林西不以为然的笑道:“你现在也没闲着多少。十天总有七八天见不着人影。”
林北低下头,轻声道:“以后成了亲,我定会让你天天看到我的人影。”
红晕浮上林西的耳朵,她轻轻呢喃了一声:“没正经!”
林北用下巴抵住她柔软的发顶,笑道:“小师姐,做你的夫君真是难,正经了不好,不正经了也不好。敢问小师姐,你到底是要我正经呢,还是要我不正经。”
林西故作老成道:“该正经时要正经,不该正经时,千万不能正经。”
林北无奈何奈何的摇了摇,眼中尽是宠溺。
“有空多进宫陪陪师姐。皇帝即将大婚,师姐明面上不说什么。只怕心里难受。”
“嗯!”林西点点头。
……
魏国使团一出京,与来时截然不同,数百侍卫快马加鞭一路飞疾而行,短短十日,便已出了莘国边境。
一入魏国镜内,便有皇宫亲卫亲来接应,命楚王。柳将军速速入京。
如此速度。魏王仍在催促,二人心中一惊,只道宫里出了什么大事。拼了命的往回赶。
待二人风尘仆仆入皇宫时,已是深夜子时。
偌大的宫殿里,除了皇帝端坐在龙案前,还有一白衣中年男子下首端坐。
两人上前行礼。文睿溥亲自扶起,六目相对。三人脸上动容。
文睿溥将二人引于中年男子跟前。
“来,这位是朕的老师,你们拜上一拜。”
简简单单的一句,连名和姓都不说。文、柳二人俱是心惊。以他们二人的身份,除了皇帝外,只有别人拜他们。从无他们拜别人。
两人不敢多言,上前拜过。唤了一声:“先生!”
中年男子不过是稍稍欠了欠身。二人心中又是一惊。
四人坐定,文睿浩扭着快要散架的腰道:“皇兄连发两道旨意,命我们速速回国,不知出了什么大事?”
文睿溥哈哈大知道:“这事,请老师给你们解惑。”
中年男子摇着扇子的手一收,一派云淡风清道:“前些日子皇上派我去游说宋将军,救下一人,并从此人的嘴里,得到一天大的消息。”
文睿浩沉不住气,握着茶盏问道:“是何消息!”
“莘国太后与逍遥侯并非兄妹,曾经是夫妻!”
一声脆响,茶盏应声而碎,文睿浩顾不得抹去身上的水渍,连声道:“怎……怎么可能!”
中年男子轻扫他一眼,笑了笑:“不仅如此,他们还有个私生女。”
饶是柳柏梅性子沉稳,也被这消息惊住了,道:“现今何在?”
“已逝!不过,此女还有后人在。”
“谁?”文,柳二人同时问出口。
问完又同时心里咯噔一下。逍遥侯和李太后私生女的后人……莫非……
中年男子笑容冷寂在唇边:“正是那动用了禁卫军,曾经在相府做过丫鬟,如此已是侯府小姐的林西!”
似有一道响雷在两人耳边炸起。柳柏梅身形晃了晃,眼中一片惊涛。
文睿浩不敢置信的转过脸,目光呆呆的看着柳柏梅。
我的个妈啊,这李太后到底是个什么女子,竟有如此传奇经历。生过孩子的女人,竟然还能入宫,这……这……
文睿浩忽然脸色一变,如此说来,那柳柏梅的叔父,娶的竟是太后的私生女,那林西……她……她……
柳柏梅捕捉到文睿浩眼中的变化,长臂一伸,重重的在其肩上拍一拍,一语双关道:“听先生把话说下去。”
文睿浩猛的醒悟过来,连声道:“是,是,先生请说!”
中年男子打开扇子,扇了几下,笑道:“下面的话,还是请皇上说吧。”
文睿溥朗声笑道:“朕把你们叫回来,心中确实有个想法。朕想让莘,魏两国联姻。”
“皇兄的意思,是想求娶太后的私生女?”
“正是。只要此人在手,就相当于捏住了李太后的脖子。”
文睿浩瞬间明白过来。皇兄对莘国,早有部署,两国之争,势在必行。
莘国皇权的稳定,胜在两人。一人为高相,一人为太后。此二人不倒,魏国胜算渺渺。如果能把林西娶回来,那么魏国手中就多了一个必胜的筹码。
文睿浩当即道:“皇上,李太后岂肯拿林西和亲?”
文睿溥笑意不喊:“倘若朕以莘国皇帝身世相逼,你们猜太后她是保皇帝,保名声,还是保她的私生女?”
此言一出,大殿里哑雀无声。凭李太后此人的算计和隐忍,就算林西是她的亲人,只怕也是枚被牺牲的棋子。
柳柏梅隐了眼中的波涛,道:“皇上打算由谁出面和亲。”
文睿溥目光如炬:“楚王王妃悬而未决,一个皇爷的正妃之位,足可匹配!你们都围过来。此事一步步,一环环,需得好好商议!”
柳柏梅把目光看向文睿浩,哪知他也正看过来,两人交换眼神后,微不可擦的低下了头。
……
夜已深,灯未央。
文睿浩。柳柏梅踏着夜色从宫里出来。已满身疲惫。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钻进了一辆豪华马车。
文睿浩苦笑道:“如今我就是不想娶,也得娶了。梅梅。为何不和皇兄如实相告。”
柳柏梅道:“柳氏一族水深,各房各有心思,不到关键时候不能将林西的身份漏出去。”
文睿浩皱着眉头道:“皇兄身边那人,你可曾听说过?”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且听口音,不像是魏国人。倒有点像南边人。”
文睿浩点头:“我瞧着皇兄对他言听计从。很是尊敬,这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柳柏梅沉声道:“今日我也是头一回见过。不过……”
“梅梅,但说无防!”
“皇上能派他去游说宋将军,足可以证明两点。”
“哪两点?”
“一来此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非同小可;二来。此人熟悉莘,魏二国,看来他呆在皇上身边有一段时间了。”
文睿浩顿时明白他的意思。
他和梅梅是皇兄最得力的左臂右膀。皇兄对他们从来都不遮着掩着,偏偏在此人身上。皇兄连姓名都未曾告诉,只用一个简单的老师作称呼。
文睿浩思了思道:“梅梅,此人大有来头,你暗下打听打听!”
“放心,此事咱们回头再聊,我得赶紧回去跟老太太回话。”
柳柏梅掩住满腹心事,匆匆而去。
……
偌大的宫殿少了两人,显得更为空旷。
文睿溥捻着刚冒出的胡茬,皱眉道:“先生,宋年一口回绝了老师,看来此人是块硬骨头。”
中年男子点头道:“确是块硬骨头,忠孝义勇一样不缺。”
文睿溥深吁一口气:“和亲一事,朕该派谁前去游说。”
中年男子上前一步,欠身道:“皇上,操之不能过急。需得把李妍的心思吃准,摸透方可。而且此事需得找个合适的时机,合适的人选方可确保万无一失。”
“确是个难题啊!”
文睿溥轻声一叹:“朕打算将那杨帆改名换姓,并给他个官位。”
“皇上圣明。这杨帆私下必有证据握在手,他对咱们还有所防备。皇上诱之以利,必能让他全心全意臣服。”
文睿溥道:“他要的不仅仅是荣华,还要朕为他报灭门之仇。”
……
春去夏来,夏走秋至,转眼,皇帝的大婚近在眼前。皇宫,礼部此时已忙成一锅粥。同样忙乱的,自然还有相府。
此时三王先后进京,参加皇帝大婚典礼。居北的魏国,居南的岐国,先后派了使臣前来朝贺。京城上下热闹非凡。
皇帝的大婚,按理说最开心的,当属皇帝本人,哪知随着大婚日期临近,皇帝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
众所周知,皇帝的脸色,素来是随着贵妃心情的变化而变化,如此说来,贵妃最近的心情,想必不会太好。
恰恰相反。林南最近的心情相当不错,与皇帝相处得也极为融洽,两人亲亲我我,好的只恨不能穿一条裤子。
一来是因为林西三天两头进宫,陪她说话,常常开导的缘故;二来她自己也想通了,自己嫁的是个帝王,勉不了三宫六院,只守着她一人是不现实的事情。因此林南不求别的,只求赵靖琪的心里眼里有她。
赵靖琪的心里眼里自然有林南,不光有,满满的占据了他所有的心思。
莘国皇帝素来痴情,上几代的皇帝暂且不说,只看先逝的景德帝,几十年来独宠太后一人,便可见一二。
赵靖琪与景德帝如出一辄,红尘之中,一人入心,便再难容下其它人。
再加上林南爽朗的性子,私底下从不将他当帝王看待,该骂骂,该摆脸摆脸,该撒娇撒娇,夫妻之间的情趣与日俱增,赵靖琪只恨不能将天下所有宝贝捧到她面前,为搏她一笑。
赵靖琪不光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故宫中人都知道,皇帝独宠林贵妃。
而如今大婚将至,皇后之位终有所属,想着日后自己心爱的女人,便要跪倒在别的女人脚下,赵靖琪的心情如何能好。
与之相同,崔瑾辰这些日子的心情也一落千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女子入宫为后,这种痛彻心扉的滋味,只有身在其中的他,才有体味。
……
话说这日天气闷热,天空阴了一个下午,迟迟不见雨落下。
入夜,赵靖琪心中烦闷,将崔瑾辰叫至御书房,君臣二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脸上都有些凝重。
崔瑾辰幽幽叹了口气道:“皇上,臣有一事相请皇上的恩典。”
“可是出宫一事?此事等朕大婚后,自会回禀母后,放你出宫。”
崔瑾辰摇头:“皇上,并非出宫一事。臣……”
“不必吞吞吐吐,有话只管道来。”赵靖琪最恨他欲言又止的模样。
崔瑾辰忙跪倒在地,道:“臣不敢说!”
赵靖琪脸色有些阴沉:“你是想让朕善待三小姐。”
崔瑾辰感受到皇帝的气势,忙跪倒在地:“皇上英明!臣与她到底是表兄妹,只盼着她好。”
赵靖琪也未曾料到,皇后之位千挑万选,居然落在了瑾辰心爱之人头上。
他目光一缩,道:“朕虽不喜她,看在你的份上,终会善待她。只是……”
崔瑾辰忙道:“皇上,我与她,确是我一厢怀愿。她至今尚不知道。”
都说君心难测。皇帝巴巴的把他叫来,只怕是为了大婚的事。崔瑾辰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赵靖琪面色平静:“起来说话吧!你放心,朕虽不喜欢,却也不会苛待于她。”
崔瑾辰重重磕了三个头,方才起来。
“瑾辰啊,你心下可有后悔?”
崔瑾辰暗松一口气,道:“当日皇上与我各有心怡之人,皇上龙威,破除重重阻力,抱得美人归。我……到底胆小,顾岂太多。现在想来,也不后悔。到底人各有命。”
赵靖琪一听这话,目光柔和不少。
“瑾辰啊,朕虽抱得美人归,却也有烦心之事。”
“皇上顺风顺水,何来烦心之事,莫非是贵妃又对皇上摆脸色。”
赵靖琪摇摇头道:“她要对朕摆脸色倒好了。朕娶皇后这么大的事,她居然半分怒气也无,朕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崔瑾辰暗下翻了个白眼,道:“皇上,贵妃若吃味,宫里众人只怕说贵妃心眼小。贵妃顾忌众言,有泪也只能藏着。”
赵靖琪眼前一亮,抚掌道:“言之有理!你去罢,朕去哄哄她!”
随着那抹黄色的身影翩翩而出,崔瑾辰很是不屑。转念一想,帝王也是凡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患得患失,不足为怪。
崔瑾辰出了御书房,一路向北。
他并不知道,这一走,走出个惊天大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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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回 中秋夜
又快到圆月之日,倘若不出意外,这个月底他就能出宫,苦熬两年,终能重见天日,这让崔瑾辰心中到底有了几分欢喜。
暗夜云层重重,将天空遮得一丝不透,闷得人汗如雨下。崔瑾辰将走几步,便觉喘不过气来。
刚停下脚步,一个宫女模样的人手持灯笼过来,与他擦肩而过时,不知何故脚下一崴,向他跌来。
崔瑾辰正要扶,感觉到手中被塞进了什么,他心中一惊,忙朝身后跟随的人看了看,匆匆离开。
烛光下,摊开已揉成一团的纸,崔瑾辰扫了扫,一拳砸向桌子。妈蛋,阴魂不散啊!
……
宽大的寝殿里,四个角落各摆着冰盆。
林南一身轻衫,倚在赵靖琪怀里,嗔笑道:“这么热的天,还把人搂得这么紧,你不嫌热,我还嫌热呢。”
赵靖琪只是淡淡一笑,轻吻著她嫩若凝脂的脸颊、小巧的下颔,缓滑而下……
林南手一推,嗔道:“赵靖琪,你怎么一来就……”
赵靖琪抬头,目光灼灼盯着怀里的女子,一字一句道:“小南,以后有什么心酸委屈,只管跟我说,不要藏着掖着。”
林南一惊,正要出口相问,低沉的声音又起。
“小南,就算有了皇后,我还和从前一样,永不会变!”
笑意自林南唇角漾开,双臂环上男人的颈脖,水亮的秋眸眯起:“赵靖琪,名份,富贵,对我来说都是虚的。只要你不变。我就不会变。”
“小南!”
赵靖琪眼中动容,望着她染了薄薄红晕的俏脸,情不自禁的吻住她的唇。
林南手下用劲,将男人按在床上,魅惑一笑,素手褪去了他身上最后一点遮掩,舌尖落在他精壮的胸前。轻轻啃咬。
赵靖琪一声闷吭。差点压抑不住体内的冲动。
“小妖精!”
一室春光!
……
崔瑾辰枯坐良久,终是咬咬牙站了起来,推门而出。
“夜深了。侍读这是要往哪里去?”小太监出手拦住。
崔瑾辰冷冷看了他一眼,道:“皇上要我做的文章,我思苦半天无所得,在院子里走走。透透气,兴许能想出来。”
小太监一听。笑道:“原是如此,侍读请!”
崔瑾辰不置一词,走到墙角,对着几丛竹叶发呆。心里却盘算着那纸上威胁他要做的事情,到底有分成算。
小太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心里暗骂。却也无可奈何。
……
转眼中秋已至,离皇帝大婚还有三日。
宫中大摆宴席。请三位王爷,王妃,并世子,世子妃,还有其它皇室宗亲齐贺中秋。
莘国传统,中秋节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故宫里的侍卫除了值班,上夜的,统统回家吃团圆饭。因此这日的防备,是除了除夕外,最弱的一天。
按例这日崔瑾辰可以出宫,高府的马车也在宫门外候了半天,谁知表少爷托人带话出来说,要留在宫中过中秋。来人无奈,只得打道回府。
……
这个中秋是林西在侯府过的第二个中秋,比着去年,又冷清不少。
李大小姐自出嫁后,便极少回娘家,听说在那府里混得风声水起。
柳家大爷娶了这么一个既年轻又多金的黄花姑娘,祖坟上简直青烟直冒,哪里还有闲心情去前妻的坟前,道一声十年生死两茫茫啊。
别说是前妻了,就连前妻生的女儿,都养在了老太太跟前,来个眼不见为净。
于是乎,李大小姐和柳大爷过起了恩恩**的夫妻二人生活。当然这其中柳大爷也起了一些花花肠子,却都被李大小姐十分利索的扼杀在摇篮里。
柳大爷稍作反抗,奈何大小姐威力无穷,一把剪刀,就让爷大爷下半身的冲动烟消云散。
再加上李大小姐一心想为柳家传宗接待,好早日母凭子贵,在柳家站得直,立得稳。出于这种种情况,李大小姐也就没了心思往娘家跑,只守着自个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
大爷李从德最近也颇为春风得意,姨娘薛莲儿早产半个月,生了个儿子。新纳的冬雪也已有了身孕。李从德膝下热闹,自然喜上眉梢。
大奶奶周氏因为女儿求情的缘故,已解了禁足。大半年的禁足生活,使得周氏一下子苍老不少。再加上后院里诸位姨娘产子的产子,有孕的有孕,周氏一人脑袋两个大,脸上的皱纹又增添了两条。
二房夫妻一如继往的深居简出,不多行一步路,不多说一句话。二爷周从高天天混迹丫鬟美婢当中,左拥右抱的好不畅快。**奶偶尔捻酸吃醋一回,无伤大雅,只增添夫妻情趣。
三爷李从望自打魏国楚王打道回国后,留在府里的时间多了起来。据下人们说,是李三爷前些日子玩得有些疯,身子亏空,所以在府里静养些日子,以便蓄势待发。
至于侯府夫人钱氏,说来便有些复杂了,这几个月的心情可谓迭荡起伏。当然她心情的迭荡,是因为林西的婚事的反复。
林西与高府大少爷议亲,钱氏心疼嫁妆,心中多少有些不愿意。
林西被魏国楚王相中,想娶回魏国当压寨夫人,钱氏一听到这消息,心花怒放。为国和亲,即不要她钱氏出一个子,又能把人一脚踢到爪洼国,生死不复相见,何乐而不为?
谁知这心花刚刚怒放,便被雨打风吹去。太后一口回绝了魏国,使得钱氏满腔期望落了空,连声哀叹。
偏哀叹了没几日,又听侯爷说林西与静王府敲定了婚事。这会子,钱氏又开怒患得患失了。
嫁到静王府,意味着林西的嫁妆又要翻一翻;若是将来她跟着世子回封地,来个眼不见为净,倒也罢了。若是老爷舍不得,求太后将人留在京里,这……
再加上娘家大哥到如今的复起都没有着落,钱氏的日子就像这海上的帆船,忽上忽下,好不热闹。
所以,这年的中秋,侯府众位主子只在水榭里吃了个团圆饭,跟月亮打了个照面,便各自回房寻找饭后活动。
林西等人散去,朝侯爷挤眉弄眼。
第三百四十一回 必关生死
李英杰深知其意,招招手。林西笑着走上前,挽住他的胳膊。
“既然静王相邀赏月,务必给人家留个好印象,祖父为你备下了些东西,你一并带过去。”
林西不屑的撇撇嘴,道:“祖父,何必长他人之势,灭自己威风。你家小西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他静王爷能有我这样的媳妇,已是上辈子积了大德。他若敢说个不字,我保管师弟二话不说,扔了这世子的名头,就入缀咱们李府。”
李英杰一听,喜得满脸堆肉:“那敢情好,祖父正舍不得你出嫁呢,要是小北愿意,我立马买个大宅子回来,保管让你们住得舒舒坦坦,衣食无忧。”
……
宫中的夜宴散得很早。皇室宗亲带着家眷,各回各府。
皇帝按惯例,把太后送至长门宫,母子俩略谈片刻,皇帝移步贵妃宫中。
李太后分毫未加阻拦。再过两天,皇帝便要大婚,以后行事,必要顾忌皇后,不会像现在这般随心所欲。李太后是过来人,自然明白这里头的微妙之处,故睁只眼闭只眼。
……
静王父子回府时,侯府的马车刚刚到府门口。
林西跳下马车,看着林北将瘦成竹竿的静王爷扶下马车,脸上笑意**。
赵晖一看到林西,便笑得像朵花似的,脸上的褶子全挤作一堆。
林西老老实实的上前,唤了声:“王爷好!”
哪知静王脸色一沉,怒道:“叫什么王爷,叫义父。”
“这……”
林西朝林北努努嘴,心道这八字虽然有了一撇。毕竟还未定下日子,称呼义父是不是太早。
林北含笑颔首。
林西不愿让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于是笑眯眯的叫了声:“义父!”
老静王笑得见牙不见眼,极为满意道:“好媳妇,走,咱们进去说话。”
好媳妇三个字一出,林西忡怔。脸上大窘。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林北顺势牵过她的手,在其耳边低语道:“媳妇二字,我觉得真动听。”
林西抬起脚。狠狠踩上林北的,还捻了几下。
林北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媳妇,下脚轻点,亲夫只有这一个。”
林西羞得满脸通红。嗔道:“倒下你一个,还有后来人!”
“你想背着我红杏出墙?”
“这叫追寻第二春。师弟!”
“咳咳咳!”
静王回首,虚咳以作提醒。
两人对视一眼,笑着别过脸,跟在静王身后。心中各自涌上甜蜜。
……
皇帝的龙撵离长门宫越行越远,忽然顿住。
“皇上,瑾辰想与皇上赏月呤诗!”
如水的月光下。一修长男子衣袂飘飘,如桂树一样。直立在路中。
赵靖琪见是他,脸色一暖,示意内侍放下龙撵。他抬头看了看月色,缓缓点了点头。
崔瑾辰长出一口气,上前瞧了瞧皇帝身后的人。
赵靖琪会意,挥挥手道:“朕要跟崔侍读略略走走,你们不必跟着。松公公!”
“奴才在!”
“朕命你远远跟着!”
“是!”
……
“皇上,瑾辰待皇上大婚后,便要出宫了。皇上大婚,必无暇顾忌,故瑾辰今夜借着这圆月,来向皇上辞行!”
赵靖琪轻轻一叹:“朕真不希望你离宫。你一走,朕便少了可以说知心话的人!”
崔瑾辰神色一暖,道:“皇上有了贵妃,尽可畅所欲言。”
赵靖琪雕塑一般的侧脸,扬起一抹柔色:“这深宫之中,也唯有她,能慰朕心!”
崔瑾辰想起头一回在醉仙居看到林南的情形,笑道:“贵妃并非寻常女子。皇上,今日花好月圆,咱们君臣二人,便以美人为题,拟诗如何?”
“朕便如你所愿!”赵靖琪朗声一笑。
崔瑾辰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四周的巷子,扬袖一挥,道:“瑾辰能在出宫前,与皇上在月下散步吟诗,不枉此生!皇上,请!”
两个高大的身影,并肩而行,月色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
松公公远远跟在两人身后,垂着脑袋数着脚下的方砖,并未留意崔瑾辰将皇帝带去了另一条巷子。
……
长门宫里,李太后卸了珠钗,斜靠在榻上,手里持一卷史书。
月色透过窗棂,倾泻进来,像笼着一层薄雾。李太后忽然感觉到有些寂寞。
若是先帝仍在,此刻他必抚着她的长发,如寻常夫妻一般,议论皇宫家宴上的琐事。一晃先帝离世近两年,李太后心底说不出的翻涌。哎,要是小西这孩子在,就好了!
“太后!”
春阳匆匆进来,附在太后耳边低语几句。
李太后勃然变色,直直的塌上站立起来。
……
静王府的中秋之夜,既不在水榭,又不在园子里,居然在静王的书房。三人围坐在一道,置了满满一桌酒菜。
林西对这样的布局心里有些怨念。
本来吗,中秋之夜就该赏花赏月赏秋香。秋香姑娘也就算了,桂花和圆月总是要闻一闻,看一看的,要不然如何对得起一年一度的中秋?
这样一想,林西看向静王的目光便有了几分诡异。
林北眼疾手快,悄悄伸出手,在桌下握住了林西的,放在手心把玩。
林西怕静王看出蹊跷,忙垂下了眼帘,眼角却似嗔似怨的瞪了他一眼。
林北索性将她的手,搁在自己大腿上,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林西挣扎了两下,见他握得牢牢的,索性拿指甲在其手心挠痒痒。
林北心神一荡,眼中光芒闪过。
那静王何等人也。将两人暗下的动静瞧得分明,心里乐成一朵花。看样子,这臭小子没白等,小丫头到底是开了窍。瞧这热乎劲——好事将近啊!
他拿起酒杯,朝林西举了举,道:“儿媳妇,义父有话要说。”
林西肃然坐正。抬头陪笑道:“义父。您讲!”
静王清咳一声,难得正经道:“趁着皇帝大婚,本王入京。想把你们两人的婚事定下来。你意下如何啊?”
林西含羞点点头:“全凭义父作主,祖父其实早就在挑日子了。”
静王十分满意,笑道:“李英杰这个人,做事太不利索。几个月了,连个日子都没选定。这事交给他办,不妥不妥。还是交给本王罢!”
林西忍不住替祖父开脱道:“义父,他老人家是舍不得我早嫁,再说我还小呢。再等两年也不迟!”
静王眼睛一瞪,道:“你小,我儿子可不小了。像他这样的年岁。按理孩子都可以跟在屁股后头跑了,你打算让他等到几时?”
林西正欲说话。静王爷大的一挥,道:“不必多言,明日我便去那老秃驴处,替你们选个黄道吉日,最迟明年开春,把这个亲给我成了。后年开春,老子就能抱上孙子了。”
林西惊得眼珠子差点瞪下来,这么神速。
林北见状笑道:“义父,既然侯爷舍不得,小西年岁又小,我愿意再等等。”
“你这个孽畜,老子……”
静王正要开骂,却见林北朝他挤眼睛,心神一凛,迅速抚须沉吟道:“老子……要等也可以,须放几个绝色的丫鬟到你房里。这些年你连个暖床的人也没有,时间一长,身子要憋坏的。”
林西一听静王人送几个绝色的丫鬟给林北,忙摆手道:“不必等,不必等,明年春天,就明天春天。”
林北重重握了握林西的手,温柔道:“小西,别勉强,我可以等的。”
林西心道你老子都要往你房里塞人了,我还能坐以待毙吗。
林西一咬牙,一跺脚,吼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我等不得!”
话音刚落,静王抚掌赞道:“好媳妇,明年春天,就这么定下了。”
林西忙不迭的点头,点了两下,似乎觉得哪里不对,正欲深思,一筷子菜夹到她碗里。
“小西,多吃点,今儿这菜口味不错!”
林西抬起头,目光对上眼前的黑眸,看到里面尽是深情,小心脏噗通噗通的跳了两下。
“儿媳妇啊,多吃点啊,你这小身板从现在开始就得好好养着了。”
静王意味深长的朝林北睨了一眼:“你好歹也懂些个医术,赶明儿替我儿媳妇把把脉,调养调养身子,我也好早些抱上大孙子。”
“义父,是药三分毒,我总不能因为……”
静王眉眼一横,怒目相斥道:“老子讲话,你做儿子的还敢反驳。老子的意思是让你多关心我儿媳妇的身体。无事常到那府里看看她,陪陪她,哄哄她。”
林西看了林北吃憋的表情,点头如捣蒜。
“陪好了,哄好了,早点成亲,早点生下大胖小子,早点让老子安心,不就十全十美了吗!”
静王绕了半天,还是绕到了孙子头上,林西一口菜含在嘴里,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准公公大人啊,您老人家想得也忒远了些。成亲的日子还没定下来呢,您这就想到抱孙子了。
正所谓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还是等我洞房花烛夜过后,您再幻想这些有的没的。
林北见林西神游云天外,用脚踏了踏静王爷的,示意他此时,可以离开了。
那静王爷可是乖乖听话的主。心道你小子把人利用完了,翻脸不认人,就要赶我走,门都没有。
他眼珠子一转,笑道:“儿媳妇啊,你公公我许久未跟人手谈一局了,今日花好月圆,咱们三局两胜如何?”
林西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挑眉笑道:“义父啊,有何彩头?”
“彩头吗?”
静王爷捋起袖子,笑道:“只管说啊,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只要老子有,没有不能做彩头的。”
“要那些做什么?”
林西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道:“赌银子!一千两一局,如何?”
“一千两?”
静王爷给了她个嫌弃的表情,冷笑道:“我堂堂静王爷岂是如此小气之人。一万两银子一局。输了。只当给儿媳妇的脂粉钱。小北,拿棋来!”
林西大喜,忙道:“师弟。快去拿棋,我来替你赢点彩礼钱!”
林北见这两人饭也不吃了,酒也不喝了,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心里闷出硬伤。
他原打算趁今日天时地利,和小西好好耳鬓斯磨一翻。哪知……林北无可奈何的暗暗叹了口气,认命的做起了跑腿小厮。
夏风和秋雨两人捂着嘴,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
……
秋风渐渐飘起。
云层慢慢变厚,圆月像俏羞的新娘。躲进了帷帐中。
夜色终于像一张织得密密的网悄无声息的撒落下来。
皇宫里,一个黑影避过巡护的兵卫,跑到宫门前。朝看宫门的人露了露手中的腰牌。
宫门吱牙一声,黑影闪出来。四下看了看,撒了腿的跑。
一个时辰后,相府大门,急促的响起了敲门声,看门的小厮睡眼朦肬的从床上爬起来,揉着迷糊的眼睛,一路骂骂咧咧的走到大门口。
只听得枝桠一声,巨大的木门露出一条缝。
小厮正欲开口相问来者何人,却见一只腿伸了进来,来人迅速道:“快,快,崔侍读出事了,快去找大少爷,迟了可就晚了!”
小厮惊了一跳,忙连滚带爬的往大少爷院里跑。
片刻后,相府泰然院里,沉沉的响起了一声怒吼,紧接着,两匹黑马,一前一后从相府后门而出,疾驰在暗夜中。
……
十指青葱,伸到静王眼皮子底下,林西笑得见牙不见眼,道:“义父,愿赌服输。”
静王一头黑线的看着她,说:“我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急什么,容我想想?”
林西挠了挠头:“义父啊,做人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啊,你明明已到了绝路,再挣扎也不可能有柳暗花明了。”
“放屁!”
静王大怒:“你这孩子不学好,你就不能跟林北学学,让着我点。”
林西头痛:“义父啊,棋盘无父子啊。我多虐虐你,对你的棋力也是种提升。师弟原来的棋,奇臭无比,就是因为被我虐得多了,才有如今的水准。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啊。毕竟,像我这样的天才,万中无一啊!”
林北在一旁笑出内伤,忍不住拍拍她的脑袋,示意她稍稍低调些。
静王脸色青白交加,变幻到一定程度,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心不甘情不愿的交到林西手里。
“重新开始,我就不信,我这快入土的人了,还下不过你黄毛丫头!”
林西捏了捏银票的厚度,得意的交到林北手里:“师弟,拿着,你媳妇替你挣的。”
林北笑意深深:“媳妇乖,替为夫多挣些。”
“嗯,一定不辜负期望。”林西用力点点头,眉眼弯弯。
静王见这两人一个鼻吼出气,气得眉毛、胡子乱吹,正要拍桌子踢板凳时,帘子被掀开,赵总管低眉敛目进来。
“回王爷,回世子爷,外头有人找林姑娘!”
“谁啊,这么晚!”静王明显不悦。
“回王爷,是……”
赵总管斜看世子一眼:“是相府大少爷!”
“不见,不见!”静王一听是这人,连声怒道。
“等等!”
林西脸色微变,扔了棋子,正色道:“把人请进来!”
静王暗下用脚踢踢林北,林北不以为动,淡淡道:“今日是十五,他这会来……只怕是有什么事。小西,我陪你一道去看看。”
静王气得直欲倒仰,暗暗骂了声臭小子。
……
高子瞻看到林西着一身水绿色衣衫袅袅而来,眼前一亮。待看到林西身旁那抹修长的身影时,瞬间暗了下去。
他苦笑着迎上去,脸上神色未变。
三人打了个照面,林西直言道:“子瞻如何知道我在静王府?”
“先去了侯府,说你往这里来了,就赶了过来。”高子瞻如实回答。
林北蹙眉:“子瞻莫非有什么急事?”
高子瞻望向林北,两个身形相差无几的男人一对视,各自心头一凛。
“确是有急事,想找林西帮忙!”
“何事?”林北敛眉一拧,追问道。
高子瞻看了看立在林北身旁,眉目如画的女子,当即道:“林西,瑾辰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林西当下愣住。
高子瞻急道:“打听不出来,不过宫里传话过来,犯了事,性命堪忧?”
“什么!”
林西大惊失色。
一只修长的手按在她肩上,拍了两拍,手的主人淡淡道:“子瞻兄可曾打听下,瑾辰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性命堪忧?”
高子瞻摇头:“打听不出来。”
“既然打听不出来,那找林西何用?”
林北一针见血:“她一介女流,虽说在太后跟前有几分薄面,却终归比不得高相爷。子瞻兄何必舍近求远?”
高子瞻目色一暗,如实道:“不瞒北兄。今日到我府里来通风报讯的这人,是崔家花重金按在宫里的一枚暗棋。这人从来没有露过面,但一露面,必关生死。我父亲虽贵为相爷,手还伸不到皇宫。林西她深得太后宠爱,贵妃又是她的亲人,天时地利,所以子瞻才厚着脸皮求上门!”
林西和林北面面相觑。
崔家果然厉害,居然在宫里都有内应。
第三百四十二回 留不得
高子瞻见状,牙一咬,撂起衣衫,欲跪下。
林北衣袖一拂。
一股子力道让高子瞻无论如何也跪不下去。他心下一惊,这林北居然是个练家子。
林西习武的本事虽然是个水货,却有着一双火眼金星。她深深看了林北一眼,伸手虚扶。
高子瞻直直的站立起来,目色中有哀求。
林西心下一软,却仍机警道:“高子瞻,我这就进宫去。”
林北一把拦住,摇头道:“此时去,不合适。太后正在盛怒中,凭谁去劝,只会火上加油。此为一”
林西当下明白林北的意思。
林北继又说道:“医者,讲究对症下药。瑾辰在宫里犯了什么事我们一无所知,无症,如何下药?此为二。”
“还有三吗?”林西满眼的敬佩。
师弟的脑袋真是聪明,转眼间便想必是这么利索,看来爱情能让女人变蠢,能让男人变得聪明啊。
“其三,瑾辰的身份特殊,身后不仅站着崔家,还有高府,依我看,太后就算要处置,也不会这么轻而易举。所以暂时可以安心。”
正所谓关心则乱,经林北这么一分析,高子瞻瞬间明白过来。
瑾辰并非普通人,就算是犯了什么大罪,也须摆出一个拿得上台面的理由,太后断不可能私下处置。此时冒冒然入宫,只会火上加油。
能在瞬息间,把事情分析得如此透彻,高子瞻看向林北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
他忽然想起了春闺过后的殿试,林北当着皇帝的面,趴在案上睡了一觉。只字未写交了白卷,引得众老臣大动干戈,直骂竖子可恶。
这个有着出尘气质,俊朗面庞的男子到底是何来头,为何看似慵懒,看似随意的目光中,带着无穷无尽的深意。
高子瞻觉得眼前的人。藏着深深的谜团。普通人家的米粮。养不出这样出类拔萃的男子。
林北对高子瞻向他投来的目光,恍若未见。
他将林西向身侧带了带,优雅的抬了抬手。道:“子瞻兄,如今之计,还是要先将瑾辰所犯何事,打听清楚。”
高子瞻深吸一口气。长长一揖:“多谢北兄指点,今日之恩。容子瞻日后再报。只是他身陷皇宫,想要打听……”
林北眼中无波无澜,将手落在林北的脑袋上,婆娑了两下:“小西。明日一早进宫,先往贵妃那里去。瑾辰出事,皇上多少会透些口风给贵妃。”
林西抬眸道:“你是说……”
“正是!”
林北简单二字。不欲多说,林西却瞬间明白过来。
当日皇帝只带了崔瑾辰和几个侍卫入延古寺。可见这二人私交甚秘,皇帝多少是将崔瑾辰摆在了心腹的位置。
如今心腹出事,只要这事跟皇帝不沾着边,那么看在往日情面上,皇帝也会出手帮一帮。
林西朝高子瞻眨了眨眼睛,清脆道:“子瞻,你放心,我明日一早就进宫!”
一股暖意自心口涌出,高子瞻目含感激。
……
窗外,月光静静的洒入,尽数落在崔瑾辰的脸侧。
他伏在地上,慢慢睁开眼睛,待看清了四周的环境时,心中涌上无穷的后悔。
倘若这世上,有后悔二字可买,他愿意倾尽所有。
门吱牙一声被推开,禁卫军统令孙欣杰大步走进来。
崔瑾辰见是他,仍一动不动。
孙欣杰眼光一闪,蹲下,低声道:“崔侍书,是何人指使你将皇上带到重华宫的,如实说来?”
崔瑾辰恨不能咬舌自尽。自己要如何说,该如何说?
自打那一夜,鬼使神差的走进了重华宫的那条巷子,见到了华发女子后,他就像一只被网住的虫子,而重华宫就是那只蜘蛛。
那日宫女往他手里塞了一张纸,字写得很娟秀——中秋之夜,把皇帝带到重华宫门口,若做不到,他给谭嬷嬷送信一事,就会有人告诉太后,后果自负!
于是,中秋夜宴结束后,他用计将皇帝骗到了重华宫门口。宫门刚吱牙一声打开,四周便涌上无数的兵卫,将他架住。
他忽然想骂人,想朝天空踢上一脚,想向老天爷吐口口水……想做的很多,能做的很少。
崔瑾辰苦笑连连,道:“孙统领,无人指使,宫里的路四通八脉,我与皇上不过是迷了路。”
孙欣杰猛的站起来,冷笑道:“崔侍读,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候连累了崔氏满门,我看你如何向崔家的列祖列宗交待!”
崔瑾辰身子绷直,僵作一团。
……
林南半倚在床头,看着春夜拨动灯芯,轻声细语道:“皇上怎的到这会还没来?”
春夜看了看时辰,笑道:“娘娘别急,奴婢派人去长门宫瞧瞧,许是太后留皇上说话也未定。”
林南素来不是扭捏之人,闻言点点头,
春夜含笑出而,不过片刻,人已急匆匆进来。
“娘娘,不好了,皇上因为崔侍读,和太后起了争执。”
“因为崔侍读?”
林南听头一头雾水:“崔侍读怎么了,他不是再有几日,便要出宫了吗?”
“谁说不是。刚刚皇上从长门宫出来,被崔侍读拦住。两人一边散步,一边对月饮诗,哪知……”
“哪知怎样?”
“哪知崔侍读把皇上带到了重华宫宫门口,被侍卫逮住了。”
林南不明就里:“谁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拦皇上!”
“娘娘啊,这重华宫是宫中禁地,先帝在时有旨,凭他是谁,不准靠近重华宫半步。”
“为什么?”
春夜低眉道:“奴婢也不知道。奴婢进宫时,春阳姑姑就交待过奴婢,重华宫万万靠近不得。不然,轻则挨板子,重则性命不保。”
林南心头一跳:“这宫里住的是谁?”
春夜想了想,凑近了道:“回娘娘,这宫里住的是先帝的一个嫔妃。其它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林南蹙眉想了想:““崔侍读为什么要把皇上带过去?”
春夜叹道:“谁又知道。太后把崔侍读关了起来。着禁卫军孙统领问话呢,看样子,不像是小事。”
林南越听越糊涂。
“这事。本宫怎么听不大明白。”
春夜跌足叹道:“别说娘娘不明白,奴婢也觉得蹊跷。”
林南俏脸一沉,一把掀了锦被。
“更衣,本宫要去太后处瞧瞧。”
……
“呯!”的一声。
一只上好的白玉碗在皇帝脚下应声而碎。皇帝一动不动,拧眉看着李太后。
“母后!”
“别叫哀家母后!”李太后胸脯上下起伏。目光锐利。
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她这辈子最大的秘密就要公之于众,这让她如何不怒。她恨不能杀了那崔瑾辰。以平怒火。
赵靖琪强压心中的不满,道:“朕不过是与崔侍读散个步,母后为何要将他扣押?”
“扣押?”
李太后怒目而斥:“哀家恨不得要了他的命。他……他……居然敢带你往重华宫?”
赵靖琪心中大惊。在他的记忆中,母后从来都是温婉如水的。何时有过如此暴虐的神色。
赵靖琪迎上他的视线,拭探道:“天下万民,都是朕的子民;天下万土,都是朕的土地。为何朕去不得重华宫?重华宫里住的是什么人,母后为什么不让朕靠近?”
李太后怒极而怨:“皇帝,哀家再跟你说一遍。重华宫里住的是你父皇的嫔妃。此嫔妃十恶不赫,忤逆先帝,你父皇对她深恶痛绝,令其幽禁深宫,直至生老病死,任何人不得靠近。”
赵靖琪不以为然道:“既然是父皇的口喻,朕不靠近便是。只是今夜之事,并非崔侍读之错。他与朕月下散步,随性而为,并非故意将朕带到那里。还请母后明察。”
“随性而为,并非故意。”
李太后冷哼一声,眼中挂着一层冰霜。
“他欺皇帝年少无知便罢了,哀家岂能让他蒙蔽。此子心机深重,阴险无比,哀家此回若放过他,这偌大的深宫,还有谁将先帝的话,放在心里?”
赵靖琪恳切道:“不过是小事一桩,母后何苦弄得人尽皆知。倒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岂不太平。”
“不可!”李太后怒拍桌案。
赵靖琪见她态度强硬,心头那股子怒火猛的窜了上来。想刚才自己堂堂皇帝,居然被侍卫所拦,任他大发雷霆,那侍卫们始终不肯退让半步。
颜面何在?
龙威何在?
赵靖琪咬牙道:“母后,朕是皇帝,九五之尊。母后不让朕靠近重华宫,也就罢了,朕连保个人,母后都要阻拦吗?”
李太后似被一记闷棒打中,后退一步道:“皇帝,此子狼心叵测啊,你可知道……你可知道……”
“知道什么母后?”赵靖琪追问。
“……”李太后哑口无言。
赵靖琪痛心疾首道:“朕只知道母后小题大做,非要至崔侍读死地。”
“你……你……你居然为了一个小小的崔瑾辰,敢责怪哀家?”
李太后心中大悲,看向赵靖琪的目光带着无边的冷意。
赵靖琪吓得心头一凛,忙跪倒在地:“母后,请三思啊!”
“贵妃娘娘到!”
……
林南一进宫殿,目光略略一扫,二话不说,跪倒在赵靖琪边上。
李太后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何事?”
林南不去理会赵靖琪看她的眼神,笑意盈面道:“今日中秋,师妹林西特意着人送了些月饼到臣妾宫里。臣妾刚刚尝过了,滋味赏可,特意给母后送些过来。”
李太后一听林西二字,脸色一点点缓和。
“既送给你的,何苦再拿过来。”
林南笑道:“太后有所不知。这几块月饼原是丫头亲手做的,因是头一回做,也不知道滋味如何,故偷偷摸摸的派人送到了臣妾宫里,还再三叮嘱臣妾,若尝着好,定要给太后送些过去;若尝着不好,可万万不能让太后知道。”
李太后不由奇道:“这是为何?”
林南嗔笑道:“丫头说了,吃坏了师姐没什么,吃坏了太后老人家,她下回再要问您讨要好处,可就没脸啰!”
李太后扑哧笑出声,目光在林南身上打了个转。看来这贵妃,也不是一无事处,眼色还是有几分的。
半晌,李太后挥了挥手,示意二人离去。
赵靖琪不甘心就此离去,正欲再说,却被林南一把拉住。
两人交换过一个眼神,一同告退。
……
皇帝,贵妃二人刚出长门宫,守在外头的春阳便匆匆进来。
“太后!”
李太后目光落在那几块月饼上,神色幽暗不明。
“太后!”
春阳小心翼翼又唤了一声。
李太后抬起头,道:“查出了什么?”
春阳摇头:“回太后,崔侍读那里什么都查不出。不过,重阳宫最近有个跑腿的小宫女,进出频繁。”
李太后眸色一沉,长长吸了口气:“她——到底忍不住了!”
“会不会是皇上要大婚的缘故?”
李太后冷哼一声:“传哀家的令,重阳宫所有跑腿的宫女,太监,杀无赦!哀家许久不曾动她了,也是该警示一二,勉得她忘了天高地厚!”
“是,太后!”
春阳应下,又道:“崔侍读那边,太后打算怎么处置?”
李太后脸一黑,厉声道:“先关着,令孙统领给我好好审!”
“是,太后!”
“慢着!”
春阳转身:“太后还有什么吩咐?”
“她……早晚……留不得了!”
李太后沉寂半晌,道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春阳心漏半拍,低语道:“太后的意思是……”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瞒得滴水不漏,从今夜之后,皇上只怕会渐渐起了疑心。与其到时候我们母子为了她反仇,倒不如哀家先下手为强。”
春阳浑身一哆嗦,忙道:“太后,她身上有先帝的护身符,咱们……动不得。”
李太后冷笑道:“明着动不着,暗下呢……”
春阳迅速低下头,敛住了眼中的一抹惊色。
……
林南打量赵靖琪脸色,接过春夜递来的毛巾,拿起他的手,一根一根的擦拭。
赵靖琪反手握住她的,一把将人搂进怀里,锢得紧紧的,像要把女人嵌进五脏六腑。
林南伏在他颈窝里,一下下摸着他的鬓角,打趣道:“抱得那么紧,是不是怕我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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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ica程的打赏。
第三百四十三回 大婚前夕
赵靖琪闻着女人的发香,声音微不可闻:“南南,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不是帝王。小时候,母后总要求我这样,那样,对我十分严厉。若有丁点差错,母后那如淬了寒冰一样的眼睛,就会落在我身上。可是,我偏偏不喜欢做皇帝。”
林南被男人身上的悲恸所震惊,思了思,轻道:“赵靖琪,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的生母,是个花楼里的**,我的生父,是个富贵人家的纨绔子弟。而我,不过是他们一朝欢愉后留下的冤孽。若不是师妹,也许我早不在人世。”
赵靖琪脊背发凉,不可置信的看着怀里的女子。他做梦也没想到,林南的出身,竟是如何不堪。
林南抬眸,绝色的面庞带着清笑:“赵靖琪,你瞧瞧你,再看看我,老天爷对你何其宠爱。先帝,太后只得你一个,莘国的江山无人可托,只有交给你。所以才会对你严厉。你所厌弃的,却是我林南这辈子都苛求不到的。”
“小南!”
赵靖琪把她搂得更紧,心疼到无以加复。原来笑颜如花的背后,藏着的竟是如此的疼痛。
林南将胳膊怀上男人的,嗔媚道:“闷死我了!”
“不闷,这样搂着甚好,我要搂一辈子。”
“赵靖琪,你别忘了,三天后,你便要娶皇后了!”林南故意坏笑道。
此言一出,赵靖琪眉头耷拉下来。
“小南,我这样的皇帝,是不是太软弱无能了。事事都由母后作主,我连想立你为后。都无法做到。”
“谁说的,我林南看中的男子,是天底下最独一无二的,他或许不会是个好皇帝,但一定是最宠我爱我的人!做不做皇后,贵妃有何要紧,只要你心中有我。你便是个叫花子。我林南也跟着你走。”
赵靖琪心中一动,满腹的言语都化作了轻轻一叹。他的小南,从来都懂他。微冷的唇忍不住迅速捕捉到她的。赵靖琪只想沉溺其中。
许久,纱帐里的**声渐渐低沉,林南面色潮红,伏在赵靖琪身上。懒懒道:“赵靖琪,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惹得太后大动干戈?”
赵靖琪抚着她光滑的后背,低声道来……
半晌,林南猛的直起身,眼中闪过惊讶道:“太后竟然把崔瑾辰给关进了天牵?”
赵靖琪叹道:“正是如此。我才与母后争执起来。这事与他半分干系也没有。”
“赵靖琪,这重华宫里到底住的是何人,为何都不让人近身。且还派兵卫看着?”
林南心中起疑:“一个犯了错的嫔妃,如何要这般大阵仗?”
赵靖琪一愣。直直的看向林南,眼中一片深沉。
……
竖日,清晨。
晨光微曦。
高府的马车已停在侯府门口,马车上,高子瞻闭目养神,眼下微有青色。
应辰拉着缰绳,不停的向侯府门里头张望。
“来了,来了,大少爷,林姑娘来了!”
说话间,林西一身素衣,扶着夏风的手款款而出。
……
林西一入宫,不知是敏感还是什么,竟在空气中闻到了血腥的味道。此时帝,后二人正在太和殿上朝。她未有半分犹豫,便直奔师姐的宫殿。
林南刚刚洗漱好,听春夜说师妹进宫了,心中略思片刻,便知道她为何而来。
林家的生意是通过崔瑾辰和崔家搭上关系的,崔瑾辰出事,林家若见死不救的话,于情于理说不过去。
林南迎上去。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意。
林南手一挥,示意宫人统统退下。春夜颇有眼色的守在外头,留二人说话。
……
宫门外,应辰牵着缰绳,略等了片刻,方朝身后人道:“大少爷,咱们是在这里等,还是去衙门?”
高子瞻剑目一睁。这会帝后正在早朝,林西只能先去贵妃处打探消息。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讯传出来。
“先去衙门,中午替我把崔家的人约出来。”
应辰道:“大少爷,老爷那边要不要说一声?”
高子瞻冷冷一笑:“不必!”
应辱犹豫:“少爷,万一老爷知道了……
“无碍!”
高子瞻短短二字,不欲再说。
应辰又道:“少爷,崔家那头,要不要会吱一声,此事非同小可,万一林姑娘救不下来,咱们也好做旁的打算。”
高子瞻如何想不到这些,他认真的想了想道:“原本想瞒着,只怕是瞒不住。罢了,派人快马加鞭送个信吧,万一有什么,也好让舅舅他们拿主意。”
“是,少爷!”
……
静王府书房,林北与赵晖二人相对而坐。
“回公子,林姑娘传讯来说,崔府少爷是因为将皇帝带到了重华宫的门口,被侍卫拿住,才被下了大狱。”
林北听着齐退的回话,俊眉拧成一团。重华宫,好像是先帝嫔妃住的地方。
对面的静王持白子的手一顿,脸色微微变化。
林北敏锐的看了他一眼,道:“义父,你可知道这里头的蹊跷?”
静王眸中精光闪过,道:“老子离得远,几年难得进京一回,宫里的事情知之甚少。不过这重华宫老子倒是听说过一回。”
“噢,义父快说来听听?”
“这里头住的人原是先帝的淑妃,先帝在世时,宠幸过一断时间,估摸也就三五个月吧,后来就不知所踪了。”
“这淑妃是何来头?”
“听说原是太后身边的宫女,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其它的便一无所知了。”
静王默默看了他一眼,道:“儿子啊,崔家那小子你打算救?”
林北点头:“九州之上。崔家门生颇多。咱们的生意有了崔家,如虎添冀。商人虽然逐利,可光有利不行,想让崔家心甘情愿替咱们开拓,崔瑾辰这事,便是个很好的契机。”
静王搓了搓手,老谋深算道:“此只为一。九州四大世家。崔家居一席。他日若是咱们父子俩……”
静王嘿嘿一笑:“倒也少不了崔家掷臂一呼!送上门的机会。儿子,不可错失啊!”
林北静默默不语。
“此事,要不要老子出面周旋一下?”
林北思了思:“义父身份贵重。尚未到出面的时候。此事先看小西能不能将太后说动。”
……
林南一口气将昨夜的事情说完,方才端起茶盅,轻啜了几口。
林西听罢,俏脸冷凝。一言不发。她想起几月前,崔瑾辰似乎与她说起过重华宫的事情。如此说来。这厮并非无缘无故带皇帝去重华宫,太后也并非无缘无故的大动干戈。
林西抽丝剥茧,猜想着事情的前因后果。
林南将一盘新鲜的葡萄往前推了推,道:“小西。太后连皇上的求情都置之不理,此事不大好办。”
林西轻轻叹了口气,道:“不好办。也得硬着头皮办。师姐,我去太后宫里向春阳打听打听。就不陪你说话了。”
“慢着!”
林南一把拉住:“尽力就行。别把自己折进去,太后虽然宠你,并不代表事事都依你。”
林西咬咬牙道:“师姐放心,我有分寸。”
……
一夜未睡的崔瑾辰,自然不知道因为他的事,宫里宫外多少人在忙碌着,揪心着。
他靠在墙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自顾自玩着手中的玉佩。
立在对面的孙欣杰,赤红着眼睛,怒色浮面,显然对他毫无办法。
“崔侍读,咱们俩磨了一夜,你累,我也累。倒不如老老实实供了,大家都省事。”
崔瑾辰斜看他一眼,道:“孙统领,我说了无数遍了,昨夜不过是迷了路,并非我要故意将皇上带去那边。你若不信,只管去察。我还有几天就要出宫去了,何必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找不自在。”
孙欣杰阴霾布脸,冷冷道:“好,好,好,小子,算你狠,你的话,我定会向太后如实汇报。生死——听天由命罢!”
说罢,长袍一翻,扬长而去。
崔瑾辰待人离开,颓然倒地,眼中透出绝望。
……
林西入了长门宫,谁知春阳服侍太后上早朝去了。她暗下叫来平日里几个要好的宫女,打听了半天,却终是一无所得。
正踌躇着,太后已经回宫。林西心下一动,便迎了上去。
“祖母,昨儿的月饼好吃不好吃啊?”林西像牛皮糖一样黏了上去。
李太后何等人也,心思稍稍一动,便知道林西此行的目的。心道这崔家人也不蠢,居然求到这孩子跟前。好快的动作。
李太后想至此,脸一板,道:“来人,送林姑娘回府?”
林西正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太后的脸色,听言一愣。心道我话还未说出口呢,太后就要赶我走,看来这崔瑾辰果真将太后惹怒了。
林西迅速垂下了眼睑,小手轻轻扯了扯太后的袖子,一副委屈小媳妇的样子。
“太后……”
李太后心一软,放柔了声音道:“孩子,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掺和进来的。”
林西咬了咬牙,抬起头,眼里含了一包泪,楚楚可怜道:“祖母,小西并非想替那人说情,实在是因为当初在侯府做丫鬟时,他常常照拂我。老爹在世时常说,做人不能忘恩负义,所以……所以……”
李太后深深看了她两眼:“是谁找上你的?”
林西心道瞒是瞒不过的,倒不如实话实说。
“回祖母,是高府大少爷高子瞻!”
“哀家猜着便是他。我且问你,这人前些日子还嫌弃你出身不高,你为何要答应他?”
林西想了想,道:“回太后,嫌弃我出身的并非是他,他对我一片真心,为了我还和府中长辈闹僵。这份情义,我无以回报,只有……只有……”
“孩子,你到底还是年轻啊!”
李太后长叹一声,将林西搂进怀中。
“不图回报的才叫情义,挟恩以图的,那叫算计。好了,你且去吧,此事哀家自有定夺。”
林西的心瞬间沉至谷底,心思急转,低声道:“祖母,是小西错了。”
李太后一惊,道:“错在何处?”
林西从她怀里露出一双美眸,眸光潋滟:“祖母对小西这般好,小西却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令祖母为难。这事,一定是小西做错了。”
李太后身躯狠狠一僵。这孩子到底是她的骨肉,轻轻一点,便知道轻重,心里体量她这个祖母。
她将皇帝养大至今天,殚精竭虑的把江山社稷拱手放在他面前,他可曾体量过她的不易,她的为难。
李太后美目一哀,看向林西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怜惜。
……
林西一走,李太后便将禁卫大统领孙欣杰叫到身边,两人闭门密谈了半个时辰后,孙欣杰便大步离去。
入夜,孙欣杰领兵卫,团团围住重华宫,悄无声息的带走了二十位宫女和太监。随着一声惊天呼地的哀嚎,宫门重重关上,一切安静如初。
崔家别院的书房里,高子瞻与崔家在京中的门生,围坐在一道商量事情。
此时,林西身边的夏风悄然而至,与高子瞻低语了一阵后,又悄然而去。
应辰清晰的看到,自家少爷俊秀的面庞一分分凝重,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崔家书房的灯,整整亮了一夜。
……
也就在这一夜,魏国皇帝文睿溥一杯薄酒,送别了老师。
放眼魏国上下,能做求亲使者,并把控全局的人,除了他,再无人。再者莘国传来消息,相爷父子为了一个女子反目成仇,此事如果利用的好,说不定能成为打破僵局的契机。
中年男子倚马回首魏国皇宫,仿佛至身于梦境之中。他足足看了有半盏茶的时间,就在众将士心生不耐烦之时,扬鞭策马,一路向南。
二十年了,故土重游。
莘国——我回来了
高府——我回来了!
就在一行离远远离去时,不远入的小山坡上,一人一马也调转马头。
月光照着马上之人的侧脸,坚毅中透着刚强,正是那柳柏梅。
……
次日早朝,太后并未与皇帝一道,出现在百官面前。而是对外宣称要在皇帝大婚前一日,吃斋念佛悼念先帝,任何人都不见。这任何人中,包含了皇帝赵靖琪。
明白内情的人,一听就知道太后不想轻易放过崔瑾辰。众人替崔家捏一把汗。
这一日,皇帝的脸色极为难看,一连发作了几个浑水摸鱼的大臣,早早退了朝。
就在这一日,崔家三子被押天牢的消息不胫而走,大婚前的京城,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气氛。
……
第三百四十四回 终于来了
高府内宅里,高茉莉两眼红肿,伏倒在刘妈妈的怀里,期期哀哀。
刘妈妈朝水仙递了个眼神,水仙掩了房门,劝道:“小姐,表少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逢凶化吉,平安无事的。”
“是啊,小姐,奴婢听说大少爷已经四下在走路子了,有大少爷在,小姐只管放心。”刘妈妈也劝道。
水仙绞了湿帕子,递到高茉莉手里,轻声道:“小姐快擦擦泪,现在还不到哭的时候。”
“大少爷到!”
“大哥来了!”高茉莉飞奔出去。
高子瞻一脸疲惫走进来。
“大哥,如何?”
高子瞻朝刘妈妈看了一眼,道:“瑾辰这一回,闹得有些大。”
高茉莉一听,三魂去了两魂,扑倒在高子瞻怀里泣道:“大哥,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高子瞻拍着妹妹的后背,深叹一口气。
刘妈妈踌躇着上前道:“侯府的林西,最得太后的宠,大少爷有没有……”
高子瞻点头道:“她昨儿就进宫了。”
高茉莉泣不成声道:“大哥,连她都不行,表哥是不是没救了?”
“胡说什么!”高子瞻呵斥道。
“大哥,为什么不去求父亲,凭父亲在朝中的地位,太后一定会网开一面的。大哥,咱们去求父亲吧!”
“茉莉,崔家的事情,何必去劳烦他。你忘了,他当初是如何……”
“大哥,这可是他的女婿啊,是他半子啊。父亲不会见死不救的!”高茉莉满脸焦急。
“大少爷,老爷喊大少爷过去说话。”小丫鬟的声音不高不低。
高子瞻俊眉一蹙,朝水仙和刘妈妈递了个眼神,放开高茉莉转身就走。
“哥!”
高茉莉追了两步,被刘妈妈二人拦住。
……
翰墨院的书房里,高则诚拿起白玉做的竹筒,朝儿子脚底下砸了下去。勃然大怒。
崔瑾辰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子宁可满世界的求别人,也不肯低头向他求助。若不是同僚问起,他甚至还不知道这事。
“翅膀硬了。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一声不吭,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高子瞻脸色未变,淡淡道:“听父亲这话的意思。是打算替瑾辰在太后跟前求情?”
“你——”
高则诚被将了一军,一拍桌子。
高子瞻上前一步道:“父亲别恼。儿子之所以瞒着。是不想让父亲为了崔家的事情左右为难。”
言语中带着淡淡的嘲讽,高则诚如何能听不出来,一股无力感由心而发。
自打崔氏死后,这个儿子就再不似从前般。对他言听计从。后来又因为林西,两人各不相让,闹得水火不融。
令他更为痛心的是。儿子对外,已经暗下联络崔家在京中的门生;对内。则拉拢崔氏在高府的势力,逼得夏氏寸步难行,只能称病不出。
父子间反目成仇,一触即发。
高则诚眯了眯眼睛,沉声道:“年轻人初出茅庐,有股子勇劲是好事,但凡事不可太过。为人子,止于孝;为人臣,忠于君。我与你,并非仇人。”
父亲,我和你确实不是仇人,我身上还流着你的血。只是你一味的偏袒那个女人,操纵我的亲事,生生将我逼到了你的对面。
高子瞻心中冷笑,脸上却仍是一派温和:“父亲教训的是。儿子谨记!”
高则诚头痛如裂。
“老太爷到!”陈和的声音,在门外高高响起。
……
高老太爷看着一左一右的父子俩,脸色阴沉。
半晌,他将茶盅往桌上重重一搁,厉声道:“从明日起,崔瑾辰的事情,你们两个谁也不准再插手!”
“祖父?”
老太爷如鹰一般的眼睛直射过去。高子瞻心头一惊。
“倘若你想让崔瑾辰活着走出皇宫,那就听祖父一句话,无为便是有为,后退方可前进。”
高子瞻忍不出出声道:“祖父,这是为何?”
老太爷冷冷一哼,余光看向儿子,道:“一个府邸尚有几分秘密,这偌大的皇宫,难道就一定干净。”
高子瞻浑身一颤,俊眉猛的一拧,瞬间领悟过来。
怪道此事连皇帝,林西出面,太后都驳了回来,原来这重华宫深藏着皇宫的秘密。
这小子再三告诫他不可多管闲事,末了仍把自己给折了进去。高子瞻气愤难当。
老太爷见他领悟,眼含赞许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动声色,静等太后气消,方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高则诚瞳孔一敛,道:“父亲莫非知道这里头的事情?”
高老太爷沉了沉嘴角,道:“个中曲直,你也不必深究。有些事情,只有带进棺材里,才能真正安稳。”
高老太爷脸色一变,厉声道:“如今你们要做的,便是安安稳稳的把鸢尾嫁到宫里。还有一日,就要大婚,这是高府的重中之重,全天下的人都看着呢,半丝都马虎不得。”
……
高子瞻从翰墨院一出来,便将应辰唤来,低语道:“挨个通知各位大人,把所有为瑾辰求情的奏章,统统压下,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应辰心漏一拍,惊道:“大少爷,出了什么事?”
“别问,只说是我说的。咱们这头跳得越高,对瑾辰越不利。快去!”
“是!”
应辰不敢耽误,拔腿就跑。
……
林西的脑袋隐隐有些作疼,
她看着对面的林北,恍惚道:“师弟,我实在是想不通。瑾辰他也没做什么事情,为何太后连皇上和我的求情都不顾了呢?”
林北如实的摇摇头。道:“不好说。”
“会不会与重华宫有关?”
“十之*!”
“重华宫藏着什么秘密?”
“谁知道?”
林西变了变脸色,道:“这个崔瑾辰,早就告诉他不要好奇害死猫。”
林北安抚道:“别急,太后不会不顾忌高,崔两家,一意孤行的。你已经尽力了,只能听天由命!”
林西微微一怔。
林北微微一笑。
……
八月十八。大吉,诸事利!
深夜,月明星稀。
高府中门大开。灯笼高挂。
高鸢尾身着龙凤同合袍,头梳双髻,戴富贵绒花,弯身入轿。宫人请皇后手执。金质双喜如意,并搭上红盖头上轿。
夫人夏氏率众妇人送于凤撵前。高相则率子弟跪送于大门外。
高鸢尾掀起盖头,看了最后一眼,未有半分留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銮仪卫校尉抬起凤撵。太监左右扶撵,内大臣侍卫在后乘骑护从,向皇宫进发。
太和殿内。正中南向设节案,金册案西向。金宝案东向,殿前设皇帝的法驾炉薄。
皇后凤撵于太和门阶下,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皇帝亲临。
……
时间一分分流逝,皇帝久未露面。执礼官已连连让人去催促,一旦吉时过了,自己的官位也就坐到头了。
就在众人摒息凝视之时,明皇色的身影稳稳而出,而令人惊讶的是,皇帝的左手牵扯着的,是贵妃。众人心头咯噔一下,看向贵妃的神色有些深意。
林南感觉到众人的目光,藏在大袍下的手,轻轻抽了抽。
赵靖琪眉心一动,手上加重了力道。
“何苦将我放在火上烤?”林南压低了声道。
赵靖琪轻语:“朕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朕真正心爱的人是你!”
……
林北一身朝服,隐在最后。
目力出众的他看到皇帝牵着贵妃的手出来,波澜无痕的脸上两条俊眉紧凑在一道。
后宫三千,深宅五百。每个女人都是这张蛛网上的小虫,需得小心翼翼的与其他猎物保持距离,离中心太近,难勉惹祸上身。
皇帝此时把师姐抬起来,虽有意给皇后一个下马威的意思,却也为她树了敌人。
独宠无异于悬崖上搭了座桥,虽然身在高处,却也有跌落的可能。
林北轻轻叹息一声,慢慢垂下了眼睑!
……
半人高的红烛烧得正旺。
帝,后二人端坐在龙凤喜床上。
行礼官小心提示:“皇上,该掀盖头了。
皇帝起身,揭去皇后的盖头,看都未看一眼,冷冷道:“还有什么规矩,一并做来!”
高鸢尾粉脸轻抬,如水目光向看身边的俊朗的男子,心噗通噗通直跳。
一双狭长双眸,眉眼精致,然骨子里透出来的凉意,却让人心下哆嗦。高鸢尾整个人如同莲花被镀了一层珊瑚粉似的的,一时看的傻了眼。
帝后二人在龙凤喜床上吃罢长寿面后,大婚的礼仪才算是真正结束。
众宫人相继退出去,独留帝,后二人。喜房里,顿时陷入了安静。
时间一点点流逝,赵靖琪忽然觉得心头很烦闷,起身走了出去,独留高鸢尾一人不知所措。
……
“皇上,太后交待,今夜……”
侍卫见皇帝来,忙上前拦住。
赵靖琪冷笑一声:“朕觉得闷,就在这附近走走!”
侍卫噗通跪倒在地:“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皇上别让小的为难。”
赵靖琪抬起腿便是一脚,那侍卫被踢翻在地,哼都不也哼,直直的跪着。
赵靖琪衣袖一甩,复又重新入了新房。
……
重华宫里,华发女子对着镜子,一下一下的梳着长发。
殿门忽然被推开,秋红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娘娘……娘娘……太后……太后……来了!”
玉梳啪一声落地,跌成两断。
华发女子猛的站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门口,脸上一片惨白。
李太后抚着春阳的手。款款而入,目光落在女子身上。
华发女子呆立几秒,忙跪倒在地。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李太后轻轻一笑,宽大的袖袍一动,人已稳稳的坐了下去。
“淑妃,好久不见,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臣妾容颜鄙陋。怕污了太后的眼。”话说这样说,淑妃仍是将头抬起。
李太后只轻轻一眼,便将目光移开。
“淑妃啊。一晃哀家已有十多年,未曾踏进这重华宫半步。寝殿繁华依旧,淑妃你……却老了!”
淑妃半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
“这些年。你背着哀家做的那些事情。哀家睁只眼,闭只眼的。也就过去了。今日皇帝大婚,哀家替他给你送杯喜酒来。”
春阳端起酒壶,倒了满满一杯,双手奉上。
淑妃颓然倒地。目光死死的盯着春阳手中的杯子,浑身打颤。
这一天,终是要来了!
她逃不过!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从来都站在李妍那头。
淑妃心头涌上无穷的恨意。
李太后将她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淡笑道:“怎么,哀家赐的酒。淑妃不敢喝,怕哀家下毒?”
淑妃一脸灰败,苦笑道:“太后要臣妾死,臣妾不敢不死。”
说罢,抢过杯子,一饮而尽!
“娘娘!”
随着秋红一声惊呼,淑妃杯子跌落在地。
淑妃颤颤幽幽的站起来,目光直视李妍,恨意掩藏不住。
“太后想赐臣妾这一杯毒酒,怕是很久了吧!”
李太后冷冷一笑,不答反问:“你想走出这重华宫,怕也是很久了吧!你的那些个把戏,糊弄别人尚可,想瞒过我……淑妃啊,你当哀家老眼昏花了?”
“你……你竟然……都知道?”淑妃一脸不敢置信。
李太后阖着眼睛,叹了口气道:“崔瑾辰的身边,哀家至少放了三拨子人。淑妃啊,你还是老样子,太自以为是啊!”
淑妃大骇,惊恐的看着对面的人,忽然,胸口似被撒裂开来,空洞洞的让人无所适从。
……
她原是李妍身边的小宫女,长相出众,性子伶俐,深受李妍喜欢,常常把她带在身边。
彼时的宫里,皇上独宠李妍,一月中有二十日召其侍寝,皇后和其它嫔妃连皇上的边都摸不到。
皇后抑郁成疾,病怏怏的无力争宠。稍有些姿色的嫔妃各施手段,却始终入不了皇帝的青眼。
就这样胶着了两年,皇后未留下一男半女,撒手人寰。中宫之位悬空,各方势力顺势而起,都想抢夺这个位置。
最有力的争夺者,并非是那些家势出众,才貌出众的嫔妃,而是年龄最大的李妍。然李妍想要登顶后位,最大的拦路虎是她的出身。
此时的景德帝已近四十,身后除了几个公主外,并无一位皇子。因此,后位之争谁能胜出,就看谁人能为皇帝产下一位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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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gingerxx923的打赏。
真正的*要来了,包子写得很慢,书友们别催,让包子慢慢写。看到了乃们的留言,心中窃喜,待我有空,一一再来回复。
一冰和1808(这回我多了个1,嘿嘿),你们自问自答太可爱了。
所以好:哦嘿喲哦嘿喲哦哦哦哦哦!(这个你读一下,读两遍,没读顺。)
923,包子是亲妈。
夜雨妹子,还木有群,实在没有空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