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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包子才有馅     极品丫鬟txt下载     极品丫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二回 乱成一团

    “锦绣,你看我今儿这身打扮,是不是太素了些?”

    高紫萼心里有些激动。有个小丫鬟带讯说,梅家的人在园子里等她,梅家少爷拖人带了些东西,想亲手交给她。

    高紫萼一边暗叹这梅少爷是个知情趣的人,一边忐忑不安。此时托人带东西,也是有暗下相看的意思。需得给来人一个极好的印象才行。

    锦绣知道小姐心里紧张,忙安慰道:“今儿是先夫人的忌日,小姐穿得靓丽反倒不美。反正奴婢觉得小姐好看。”

    高紫萼面色一喜,抚了抚发髻,“快,别让人家久等了!”

    ……

    “表哥!”

    高鸢尾轻轻唤了一声:“怎的一个人在这里吹冷风!”

    崔瑾辰回头,见是她,笑道:“出来透口气,你怎么也来了?”

    “特意为找表哥而来!”

    崔瑾辰一听这话,顿时心头的不快一扫而光,“找我什么事?”

    高鸢尾走上前,两人之间空中半个身位。

    少女吹弹可破的面孔近在咫尺,崔瑾辰心漏一拍,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

    “三表妹!”

    高鸢尾蹙眉:“表哥唤我鸢尾好了,都是亲戚,何必那么生疏!”

    崔瑾辰隐在袖中的手握了握拳,嗯了一声,叫出了心底早已唤过无数字的名字:“鸢尾,找我什么事?”

    高鸢尾莞尔一笑,从身后掏出样东西。用绸布包着,小心的打开:“表哥可记得这本书?”

    “琴谱!”

    崔瑾辰脱口而出:“你怎么把它拿来了!”

    高鸢尾垂下眼,侧过身子,轻道:“想将它还给表哥!”

    “为何要还?”崔瑾辰心中一痛,低头看着她。

    高鸢尾意有所指道:“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请表哥收回去吧!”

    话中有话,崔瑾辰如何听不出来,急道:“一本琴谱,能有什么麻烦?”

    高鸢尾感觉到说错了话,脸有惊慌道:“没什么麻烦!”

    记忆中的女子从来都是淡然的。恬静的。何时有过这样的神态。

    崔瑾辰冷笑道:“说,谁找你麻烦?”

    “表哥别问了!”

    泪水盈在眶里,偏忍着不让她掉下来,楚楚生怜。崔瑾辰只觉得五脏六腑被什么东西重重的击了一下。

    “鸢尾。你别怕。你跟我说。谁找你麻烦了!”

    低沉而柔和的声音,目光灼灼而逼人,高鸢尾心神一凛。她料得分毫不错。眼前的男子心里有她。

    高鸢尾心中冷笑。高茉莉啊高茉莉,你可知你朝思暮想的男人心居然真的在我这里,我倒要看看,你该如何应对。

    “表哥……”眼泪终是像断了线珍珠,落了下来。

    崔瑾辰急手忙脚乱,“你别哭,别哭,有话好好说。”

    ……

    “锦绣,梅家的人约在哪里啊?”

    “约在园子东北角,那边树多,可以避着人!”

    “小姐,咱们快点走,夕云院还有事。万一何姨娘看不到咱们,要着急的。”

    高紫萼点点头,深在为然。

    “咦,那不是林西和荷花吗,她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锦绣踮脚看了看:“看样子是要到心湖边避着人说私房话去。小姐,咱们不管她们。”

    高紫萼想了想道:“回头我们也往心湖边去。姨娘说了,林西今非夕比,是太后跟前的红人,如果能将她哄好了,日后少不了得些好处!”

    锦绣一脸羡慕道:“可不是吗。早知如此,当日她做丫鬟时,咱们就该对她好些。”

    两人正议论着林西,脚下却走得飞快。不消多时,已到了约定的地方,却不见一个人影。

    锦绣四下看了看,道:“小姐,梅家的人还没到呢,咱们且等一等!”

    高紫萼笑了笑道:“许久未到这里来,这些树居然长得这么粗壮,若是夏天,倒是个避暑消热的好地方。”

    “小姐,咱们往那大阳底头站着,省得着了凉!”锦绣用手一指。

    高紫萼点头。

    主仆二人将将走了几步,却听得一声熙熙索索的声音和女子低低的**。

    高紫萼凝神听了听,脸忽然涨得通红。

    何人如此大胆,居然大白天的敢在此**,看我不把人逮住。高紫萼心下大怒,闻着声音便寻了过去。

    锦绣忙一把拉住了,压低声道:“小姐,别管!”

    高紫萼推开她的手,悄悄道:“咱们将人逮住了,送到夫人跟前,让众人看看,高府的内宅在她手上,都成什么样了。也好替姨娘出口气。”

    “可是,要上梅家的人……”

    “糊涂,正是因为梅家的人还没来,咱们得把人赶走,要是被梅家的人看到,岂不说咱们相府没规矩。”

    “还是小姐想得周到!”

    两人轻手轻脚的上前,一把拔开树丛,却见墙角边,男子正把女子压在墙上做那苟且之事,得了兴致已若无人之境。

    锦绣红着脸大声喊道:“什么人!”

    交结在一起的两人明显一惊,慌不择路的分开。

    高紫萼看清两人是谁,忽然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全身如坠冰窖,冷得发抖。

    “二哥……怎么会是你!”

    ……

    “夫人,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开席了,吃完席面,人就要走了,咱们可怎么是好!”正阳心里焦急,说话的语速也快了起来。

    夏氏何尝不知,可就算正阳武夫再好,大白天的把人敲晕了扛到朝春院,难保不会有人发现。

    正阳见她没了主意。低声道:“夫人,此事你别管了,我先把人寻着,看看形势再做打算,总不能耗在这里干等着!”

    夏氏想不也好办法,只好应下道:“你跟她说说好话,千伤着人。”

    “夫人放心,奴婢心里有数!”

    正阳看了眼又围上来的世妇们,趁人不察,悄然离去。

    ……

    林西与荷花一路走。一路说起两人当初在表少爷房里时的情形。都笑得乐不可吱。

    林西见荷花不仅比以前开朗许多,言语中也有了几分暖意,不再是冰冰冷,想着是不是在侯府和静王府挑些不在意容貌的男人出来。把她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

    荷花见林西在她面前。半分架子也没有。还如从前一样调皮可爱,越发觉得要把大少爷喜欢她的事情,偷偷说给她听。也好让她心里有个准备。

    二人各怀心思走了一路,眼看心湖就有眼前,荷花忽然神情一变。

    心湖的光秃秃的柳树下,表少爷低着正与三小姐说话。

    三小姐背过身偷偷摸了把眼泪。表少爷扶着她的肩,将她扳回来,掏出袖中的锦帕替她拭泪。

    林西顿时石化。

    崔瑾辰啊崔瑾辰,你口口声声称要替我写信,敢情信没写,是跑园子里来泡表妹了。

    三小姐啊三小姐,这表少爷还没进坟墓你,你就急着去松土,这显然不是你应该有的作风啊。

    荷花从来都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更何况表少爷大小姐的未婚夫,是先夫人亲自定下的人。

    她冷哼一声,目露狠光,撂起袖子便往前冲。

    林西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道:“荷花,你这样冲上去不大好,若许他们在说什么正事,也不一定。”

    “放开!”荷花脸一沉。

    “你这样闹大了,对谁都不好!”林西迅速道,手下却使了一把劲。

    ……

    高紫萼看着跪在她面前的两个衣衫不整的人,心里泛出阵阵恶心,气得浑身发抖。

    一个是她的二哥,一个是父亲的姨娘,居然……居然……

    高子眈一把抱住高紫萼的腿,苦苦哀求道:“四妹,四妹,就算二哥求求你,这事千万不能说出去,说出去父亲会活活打死我的。你要什么,二哥都答应你。四妹……四妹……”

    高紫萼被他抱着,动弹不得,骂道:“二哥,什么样的女人不能动,你非要动她……你可知道她……”

    锦绣见三人僵上了,急得跳脚:“小姐,一会梅家的人要来了!”

    高紫萼心神一凛,忙道:“快走快走!”

    “四妹,你应答了,你不答应,二哥今天就跪在这里,不起来!”

    高紫萼气得一跺脚道:“二哥,你……”

    锦绣忙道:“二少爷,快走吧,我们小姐肯定不会说出去的。一会梅家人要到这里来,被外人瞧见了可就坏事了。”

    高子眈一听梅家人要来,慌不择路的就先溜了。倒是那王美玉满脸泪痕的从地上爬起来,朝高紫萼福了福,道:“四小姐大恩大德……”

    “滚!”

    这个水性扬花的女人,爬了父亲的床不说,居然还勾引二哥,简直是伤风败俗。

    高紫萼连看她一眼都是多余。

    ……

    林西一把拽住荷花,劝了两句。

    荷花脸上有些松动。今日来的客人这么多,自己这会冒冒然上去,事情闹大了,相府的颜面就保不住了。

    林西松了口气,正要拉着她往回走,只听得耳边一声尖叫。

    “高鸢尾你个贱人!”

    一个身影自她身旁飞一般的窜了出去,林西双眼陡然一暗,心时哀号了一声。看来,今日的事情必不能善了了。

    还未叹完,荷花已挣脱了她的手,跟了上去。

    夏风轻轻嘀咕了一句:“大小姐怎么来了?姑娘,咱们还是回去吧,这事有外人在,不好。”

    林西心道也是,内部矛盾内部解决,她掺和一脚反倒坏事。

    两人正欲转身,却听得“啪”的一声,高茉莉甩了高鸢尾一个巴掌。

    只见崔瑾辰三小姐挡在了身后,而荷花则拦着大小姐,四个闹作一团。

    竟动上手了,大小姐果然厉害,林西眸色一暗,不愿再看。

    三小姐啊,这会子我也帮不了你了。你与表少爷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园子里如此亲密的说话。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荷花落水了,救命啊!”

    林西一抬眸,眼睛里像点燃了两把火。

    我去他爷爷的,主子吵架,为什么受伤害的永远是丫鬟。

    林西想也不想就冲了出去。

    “姑娘!”

    夏风没拉住,急得眼睛都红了,追到半路,林西已噗通跳进了河里。

    ……

    高子瞻给最后一拨子客人回完礼,长出一口气。

    “茉莉去了哪里,为何一个转身人就不见了。”

    水仙难得见大少爷声色厉疾,忙道:“回大少爷,刚刚有丫鬟来说,表少爷找她有事。”

    “胡闹!”

    高子瞻不悦道:“今日能到府里的,都是母亲生前交好的,她不说以嫡女的身份出面接待,反倒跑得不见踪影,传出去,成何体统。”

    水仙为难道:“听说是表少爷有急事。”

    高子瞻一听,这才收了口,环视一圈,脸色越发暗沉。

    水仙心知大少爷在不痛快什么。这祭祀的礼仪都快完了,二少爷,三小姐愣是连面都没有露。

    二少爷一向是不着调的,倒也罢了。这三小姐可是夫人生前最疼的人,偏偏……

    想到此,水仙冷笑道:“先夫人在时天天跑来摇尾巴,先夫人一走,连应付都连得应付。大少爷,依奴婢看,此事一定要回了老爷夫人才行。”

    高子瞻深看她一眼,眼角却见刘妈妈一脸着急的跑了过来。

    “大少爷!”

    “何事!”

    刘妈妈见四周都是人,只得咬了几句耳朵。

    高子瞻心底一沉,脸色煞变。

    “你跟我来!”

    高子瞻移步走出了夕云院,见四周没有人,才道:“老爷知道不知道?”

    刘妈妈点点头道:“老爷怕是已经知道了。这会顾忌着府里的体面,没有动手处置,等客人走了,肯定是要一场大动的。”

    “二弟人在何处?朱姨娘知道不知道?”

    “二少爷跑出去了,朱姨娘应该还不知道。”

    “哪里传出来的消息,有没有人亲眼看见。”

    刘妈妈摇摇道:“奴婢打听到是园子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已经偷了好多回了,连白天黑夜都不分了。”

    高子瞻目露寒光,神色却极为冷漠沉静。

    刘妈妈趁机道:“大少爷,咱们是不是可以借着由头,把夫人掌家不力摆上台面来说……”

    高子瞻静默不语。

    “大少爷,不好了,心湖有人落水了?”

    “谁?”高子瞻吃了一惊。

    “听说是荷花,还有……侯府的姑娘!”

    似平地炸了个响雷,高子瞻离弦的如箭一般冲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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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107,大鸟,wuqueen打赏。

    包子已然忙成了陀螺,想多写点都是奢侈——哎!

第三百一十三回 乱成一团(二)

    高子瞻一路飞奔到心湖边,拨开围着的人群,却只看到荷花裹着棉被坐在地上,打着一连窜的喷嚏。

    心忽然一沉,他怒吼道:“林西呢,林西人呢?”

    众人见惯了大少爷一派云淡风清,温文而雅的样子,猛的一暴发,吓得谁也不敢吱声。

    高子瞻茫然抬起头,见崔瑾辰失魂落魄的站在湖边,茉莉,鸢尾一左一右捂面而泣。

    高子瞻全身僵硬如铁,一个踉跄,头竟要载下去。

    “大少爷!”

    众人眼疾手快,忙扶住了。

    有人似乎看出了些苗头,忙道:“大少爷,林姑娘被夫人身边的正阳救了起来。”

    “救起来了?”

    高子瞻眼睛迸出亮光。

    “是啊,救起来了。林姑娘晕迷不醒,正阳怕出了什么事,不好跟侯府交待,亲自抱了回去。大少爷,正阳的力气可大了,一手一个,把人往岸上扔。若不然,可就太危……”

    小丫鬟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吓得身子一缩,躲在了旁人身后。

    她总算没事,高子瞻背后一阵冷汗,目光缓缓移向高茉莉。

    “哥!”

    高茉莉一头扑进长兄怀里,嚎啕大哭:“哥,你要替我作主,妹妹被人欺负死了,哥……”

    “放心,有哥有,凭他是谁,也不敢欺负你!”

    高子瞻长眉紧锁,淡淡的看了那两人一眼,声音听不出喜怒。

    崔瑾辰脸色一僵,慢慢的挡在了高鸢尾身前。

    高子瞻目光幽深,散发着冷意。

    高鸢尾被人护着。慢慢垂下了眼,无人知道,她眼中的冷意,比之高子瞻,更甚一筹。

    ……

    两人对视,静默!

    崔瑾辰先败下阵来,扭过头低声道:“表哥。容我一会跟你细说。这事并非像茉莉想的那样。”

    高子瞻沉默的看了他许久,厉声道:“来人,送大小姐。三小姐回房静面,令丫鬟们好生侍候。”

    “哥!”高茉莉抬起泪眼。

    高子瞻放柔了声音,安慰道:“马上要开席了,你是母亲唯一的女儿。怎能不出现在世妇当中。还有什么事,比母亲的忌日更重要。”

    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给人莫名的笃定。

    高茉莉怨恨的看了那两人一眼,将背脊挺得直直离去。

    高鸢尾自崔瑾辰背后款款而了,半边脸肿着,两行清泪缓缓而落。说不出的委屈可怜。

    高子瞻心头一软,正欲说两句,高鸢尾已默默离去。

    众人不敢再作停留。顿时如鸟散状散开,只留下荷花呆愣在原地。

    “表哥!”

    崔瑾辰张嘴喊了一声。却不曾想高子瞻摆摆手,道:“此事稍后再说,你随我朝春院看看林西。她若有事,咱们这一府的人,都得跟着陪葬。”

    崔瑾辰忙不迭的应声。

    “荷花,你先回去换身衣裳,喝碗姜汤,别着了凉!若担心她,只管过来。”

    荷花点点头,一声不吭的离开。

    ……

    高鸢尾走出数丈远,眼中的锐光一点点倾出,嘴上扶起一抹冷笑。

    “放心,有哥在,凭他是谁,也不敢欺负你!”

    大哥,真对不住,往日都是你们欺负我,如今也该换换位置了。这两巴掌,我高鸢尾一定会连本带利的夺回来。就算是你,也拦不住!

    紫薇,腊月两个迎上三小姐,见她脸上五个手指印清晰无比,心疼无比,却不知如何出声安慰。

    高鸢尾冷冷道:“二哥的事情妥当了?”

    “回小姐,已经妥当了。四小姐果然如小姐所料,打算把事情隐下。”

    “我那好二哥跪了?”

    “两人哭爹喊娘的求了半天。”

    紫薇轻声道:“奴婢隐在旁边瞧得一清二楚。”

    高鸢尾满意的点点:“腊月!”

    腊月忙道:“回小姐,奴婢已经让人把二少爷和小王姨娘**的事情泄出去了。这会子应该都知道了。二少爷一定会把这个仇记在四小姐身上的。”

    “很好!”

    高鸢尾默立片刻,嘴角微沉,“接下来,咱们就等着三房和四房斗个你死我活吧!”

    ……

    夏茵柔焦急的等在院子里,坐立不安。

    正阳去了半个时辰,还没回来,会不会是那孩子已经出府去了。

    正想着,却听得外头丫鬟大喊一声:“夫人,夫人,正阳姐姐回来了,手里还抱了个人……正阳姐姐,你怎么浑身都湿了?”

    夏氏心头一惊,刚起身,正阳已抱着人冲进了里屋。

    夏氏紧跟其后,掩了门,脸色焦急道:“正阳,你怎么把她弄河里了,这么冷的天,就算今日打探不出来,也不必用这法子啊!”

    正阳顾不得解释许多,把碳盆往床边踢了踢,二话不说,就开始解林西的扣子。

    夏氏见正阳冻得琴瑟发抖,忙了毛巾要替她擦了下。

    “夫人,别管我!”

    正阳急道:“快过来帮忙!”

    两人一通手忙脚乱,将床上的人脱了个精光。正阳手下轻轻用功,将人侧了过去。

    两人同时一声惊呼。

    白玉一般的后背上,三颗红痣紧簇在一起,宛若一朵三瓣花,悄然灿放。

    夏氏颤威威的伸出手,还未抚摸上,脚下一软,人已跌落在地上。她的背后,赫然也有一朵这样的花。

    正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她知道,这是她眼底流出的泪。

    当年正是她把这个奄奄一息的孩子,扔进了那间透着血腥的房里,眼睁睁的看着她躺在床上,发出猫一般的哭叫声,等待着黑白无常的降临。从此天各一方。

    “夫人……我……终于把小主子找回来了!”正阳泪流满面。

    夏氏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连人带被抱住了,泣不成声。

    老天爷,终是厚待她的!

    ……

    夏茵柔如痴如醉的看着床上的人,十指纤纤一寸寸抚上她微有苍白的脸。

    怪不得她头一回看到这孩子,总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似乎很熟悉。

    那日这孩子被打,那一记记板子就像是打在了她的身上。原来这才是她的骨血。失散了十五年唯一的骨血。

    当年拜崔氏所赐,医生早已断言倘若这一胎保不住,那么今生今世。她夏茵柔再不能生养。

    没有人知道,这些年她只有跪在佛祖面前,心里才有片刻的平静。

    没有人知道,正阳将孩子抱走的那一瞬间。她心如死灰,哀哀欲绝。

    夏氏擦了一把泪。叹道:“正阳,如今正是寒冬腊月,你以后行事可千万不能像今日这般鲁莽。万一你和她有个好歹,你让我……”

    “夫人。她不是我推下去的,是因为荷花落了水,她去救人。我是听到了呼喊声才赶过去的。”

    “什么?”

    夏氏脸色大惊:“好好的那荷花怎么会落水。”

    正阳摇摇头道:“我没来得及问。我想着这正是个好机会,抱了人就走了。”

    “真真是个傻孩子。府里这么些下人,哪轮得到她去救。对了,她怎么还不醒啊?”

    “夫人,奴婢点了她的睡**。”

    夏氏嗔看她一眼,担心道:“以后下手轻些,她身子弱,禁不起!”

    正阳一听这话,忙道:“夫人,奴婢刚刚摸了摸她的脉搏,这孩子的身子如今调养的相当不错。”

    “你说的是真的?”夏氏泪中带笑。

    “必是经过高人医治的,若不然,她绝活不过五岁!”

    夏氏双手合十:“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

    正阳轻轻一叹:“夫人,这孩子真真是应祸得福啊。倘若她跟着咱们,只怕是……”

    夏氏又涌出泪来:“回头你到她父亲坟上磕几个头,替我好好谢谢他。顺便鸢尾的事也念叨念叨。就说……就说……我没亏待她!”

    “夫人何止是没亏待她,夫人对三小姐……”

    正阳话说一半似悟到了什么,惊道:“夫人是打算此时就认下林西?”

    夏氏一怔,半晌才道:“我与她分开十五年,好不容易找着了,难道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她……”

    不,夏氏一刻钟都不愿意等,要想光明正大的听孩子唤她一声娘。

    正阳见夏氏神情激动,忙按住道:“夫人,万万不可啊!老爷那头就交待不过去。”

    “为何交待不过去,我与他实话实说。”

    “我只问夫人,咱们当年为何要将人送走?”

    夏氏瞬间白了脸色。

    “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旦认了林西,夫人身世的秘密可就再也藏不住了。咱们只能将错就错。”

    夏氏眼中的光彩一点点黯淡。她光顾着找到女儿的喜悦,竟连最重要的都忘了。

    自己的身世……夏氏苦笑连连。

    正阳又道:“这只为其一。夫人再想,我前些日子查到的有关逍遥侯的事情。”

    夏氏捏着帕子的手指根根泛白。

    “夫人,此事牵扯太大,咱们认不得,也不能认。等我一点一点把逍遥侯与三小姐真正的关系查探清楚,才能做下一步的打算。更何况这里头还牵扯到宫中,事情就更复杂了。”

    夏氏不得不承认正阳的话是对的。

    “正阳,当年那个难产的女子你知道她的姓名吗?”

    “奴婢记得清清楚楚,她说她叫姚婉。”

    正阳深吸一口气道:“夫人且等我几个月,我定把这姚婉的来历查得清清楚楚。”

    “林西,林西!”崔瑾辰的声音由远及近。

    ……

    夏风一见崔瑾辰和高子瞻来,急得挑脚道:“表少爷,大少爷,你们来得正好,我家姑娘被正阳抱了进去,偏连我都拦在外头。如今我家姑娘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万一有人起歹心,这……这……可怎么是好?”

    崔瑾辰匆匆忙忙赶来,气喘吁吁的也顾不得深想,径直往里头冲。

    夏氏款款从里屋走了来。

    崔瑾辰一愣,忙呵斥道:“你们把林西怎么样了?”

    夏氏冷冷看着他:“我正要问呢,好好的这林姑娘如何会落了水。”

    “……”崔瑾辰语塞。

    “今日要不是正阳救得快,岂不是酿成大祸。”夏氏难得声色厉疾。

    崔瑾辰自知理亏,喃喃道:“她是因为救人!”

    “救谁?”

    “荷花?”

    “荷花因何落水?”

    “这……”崔瑾辰拿目光向高子瞻求救。

    “母亲且不忙说这个,林西现在如何了?”高子瞻到底老成些,一针见血。

    夏氏深看他一眼:“无碍,正阳替她换衣裳呢。不让这丫鬟进来,是怕她哭哭啼啼的反而碍手碍脚。”

    夏风顾不得细想,忙上前福了福道:“那奴婢这会可以进去了吧?”

    “进去吧,好生侍候着。”

    “夫人为何拦我?”崔瑾辰盯着横在他身前的手,脸色不悦。

    “深闺之中,她衣衫不整,尚且昏迷,表少爷真要进去?”

    “你……”

    崔瑾辰连连落败,冷笑着甩袖而去。

    ……

    林西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帐顶,花色和图案有些陌生,不像是自己的屋子。

    “姑娘,姑娘,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

    林西摸了摸脖子,感觉像要断了似的。

    “脖子疼!”

    夏风泣笑道:“姑娘你可吓死我了,要是出点什么事,奴婢有几个命也不够偿还的。”

    林西迷糊到:“荷花怎么样了?”

    “姑娘还惦记着呢,荷花姑娘没事,回去换了衣裳一会就来看姑娘。”

    “我这是在哪儿呢?”

    “是在夫人的房里。”

    “夫人,哪个夫人?”

    “夏夫人!是正阳把姑娘和荷花一并救上来的。”

    林西惊住。

    她依稀记得自己跳下水,游到了荷花身边,想把她托起来。

    许是荷花太重,又许是冬日的锦袄吸了水太沉,两人在水里扑腾了半天,只扑腾出了水花,人却依旧还在河里。

    后面的记忆便有些模糊了。

    林西甩了甩头,忽然道:“夏风,咱们赶紧回去!”

    夏风一脸为难道:“姑娘,这会子怕是走不了?”

    “走不了,为何?”林西惊了一跳。

    “因为,大少爷,表少爷,都在外头候着姑娘呢!”

    ……

    “姨娘,姨娘不好了!”

    王美玉如惊弓之鸟般站起来:“出了什么事?”

    “外头……都在说……姨娘和二少爷有了私情……”

    “啪”的一声,手中的翠簪应声而断,王美玉煞那间惨白了脸色。

    ps:亲们,今天来不及感谢了,实在太忙,太忙,太忙~~

第三百一十四回 若要人不知

    “你……听得可清楚?”王高玉的声音中带着颤抖。

    “一清二楚。”

    王美玉惨惨一笑:“先去吧,让我静一静,别让人来打扰我。”

    丫鬟一步三回首,眼里的担忧清楚可见。

    今日老爷外院有客,腾不出手理事,若是待客人都走光了,姨娘……可怎么是好啊!

    有私情,那可是要浸猪笼的啊。

    屋里没了人,王美玉的眼泪终忍不住簌簌而下。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她被二少爷压在身下的那刻起,就知道会有这一日。欢愉的快感似乎还在身体里洋溢,未曾想这一日竟来得这样的快,促不及防。

    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王美玉心中说不出是后悔,还是害怕。

    那个男人手段让人浑身颤栗,毛骨悚然,姑母根本护不住,弄不好,还会连累到她……

    王美玉觉得自己走到了绝路上,跳下去是万丈深渊,不跳下去是深渊万丈。

    ……

    月如弯勾,夜凉如水。

    高子瞻背手立在庭下,静默良久,没有一丝动静。

    崔瑾辰心里像敲了鼓一样的。

    今日这事原是他的错。女子强忍的泪水,柔弱无依的面庞,欲言又止的神态,引起了他强烈的保护**。他脑子一热,自己都记不得当时做了些什么,说了什么,只知道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泪,一滴滴的掉落下来。

    “你,喜欢她?”

    无头无脑的一句话,令崔瑾辰胸口一闷,他张了张嘴。终究只喊了一声:“表哥,我……”

    高子瞻转过身,目光直直的看着崔瑾辰,似要看到他的心里。

    如箭光一样的视线,令人无所遁形,崔瑾辰自嘲一笑:“表哥,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与茉莉定亲。是崔家的意思。”

    “换而言之,你不愿意!”

    崔瑾辰冷笑道:“我愿意不愿意,有何要紧。要紧的是能不能安抚姑母的心。”

    高子瞻眸色深深:“那你现在,想要如何?”

    崔瑾辰忡怔,半晌才道:“表哥,我不想如何。今日这事并非你所想象的那样。”

    “那是怎样?”

    “我住在你们家时。有一回曾听过鸢尾弹琴,惊为天人。正好手上有一本古琴谱,便送给了她。今日她寻我,只为了将那古琴谱物归还主,怕起麻烦。后来……后来……”

    高子瞻淡淡一笑:“后来又如何?”

    “后来我瞧着她怪可怜的。就替掏出帕子给她拭泪,谁知茉莉冲上来,二话不说便打了她一巴掌。表哥。你相信我,我与她真的没什么的。”

    高子瞻笑意更深:“瑾辰。你并非孩子了。何事能为,何事不能为,心里应该很清楚。将心比心,倘若他日你瞧见有人替茉莉拭泪,心中作何感想?”

    “这……”崔瑾辰答不上来。

    “鸢尾已经及笄,正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你与她虽是表亲,却也要讲究个男大女防。旁人不会追究这里头的深意,只会道高府的三小姐与表哥在园子里私下相会,这于她的闺誉有何好处?”

    “表哥……我!”崔瑾辰语塞。

    “茉莉虽然有些大小姐脾气,性子却单纯,是个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人。她打人固然不对,难道你就没有一丝做错的地方?”

    “表哥,就算我做错了,她也应该打我,而不是打三表妹。”崔瑾辰一针见血。

    高子瞻冷笑道:“你若看到有男子在替茉莉拭泪,你的拳头会打向谁?”

    崔瑾辰顿时哑巴。

    高子瞻嘴角微微一沉:“一个是我表弟,一个是我亲妹妹,我哪个都不愿意委屈。瑾辰,倘若你真心不愿意,这门亲事就此作罢,外公,舅舅那头,我去替你说。”

    崔瑾辰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表哥……”

    “我想以相府的门第,茉莉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并非难事。与其到时候让你心里存了怨,倒不如趁早……”

    “表哥!”

    崔瑾辰忽然打断道:“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我以后一定会对茉莉好的,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高子瞻轻轻一叹:“你无需急着回答,想明白了再跟我说!”

    崔瑾辰此时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混蛋,混蛋到没有脸面站在高家的地盘上。

    他咬了咬牙,一定一句道:“这婚我不会退的。表哥,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单独跟三表妹说话了。”

    高子瞻暗下长长的松出口气。

    这一步以退为进,到底是走对了。崔高两家的关系已危危可汲,若是连这门亲事都黄了,那么两家及有可能反目成仇。到时候,场面就及难收拾了。

    崔、高两家,合则两利,散则两败,没有赢家。想至此,高子瞻眼中闪过黯淡。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他明知瑾辰心底的人是鸢尾,却仍用话将他套住。

    幽幽一声长叹,何时起,自己也成了像父亲一样心机深沉的人……

    ……

    朝春院正堂,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

    夏氏抱着手炉,冷冷的听着下人们的回话,脸色越来越沉。

    最远处的肥婆子说完,夏氏忽然拿起桌上的茶盅,故意手一松,道:“不过是表兄妹之间的玩笑罢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今日之事,谁要敢到外面乱嚼舌头,便如它。”

    巨大的声响和满地飞溅的碎渣滓,令众下人心惊胆寒,连连应声。

    夏氏疲倦的挥挥手,示意人离去。

    正阳换了一身崭新的袄子,思忖道:“夫人打算怎么处置”

    夏氏垂了垂眼帘,半晌才道:“大少爷是个有主见的,这里头又牵扯到鸢尾,多言语一句都可能招来口舌。此事不宜声张。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正阳叹了口气道:“表少爷自打崔氏去了之后,极少来咱们府里,怎么这回竟……夫人啊,还是尽早给三小姐定下门亲事吧。”

    夏氏点点头,凤眼中闪过黯色。

    “老爷来了!”

    夏氏忙敛了神色,迎上去。却见男人脸色铁青的走进来。

    “老爷。前院都散了?”

    高则诚深看她一眼,深吸一口气道:“小王氏的事情,你都听说了?”

    “我也是刚刚听说。这二人的胆子太大了!”

    高则诚一拍小几。怒道:“何止太大,简直大逆不道,我高府百年世家,岂能容得下此等龌龊行径。”

    “老爷打算怎么办?”

    高则诚眼中闪过寒光。冷笑道:“严惩不待!”

    夏氏惊得捂住胸口,瞬间白了脸色。

    正阳匆匆进来道:“老爷、夫人。老夫人和朱姨娘在门口遇见了,几句话没说,便吵了起来,老爷。夫人快去瞧瞧吧!”

    高则诚身形未动,冷笑道:“去跟她们说,统统回房呆着。谁若敢多言语一句,别怪我心狠手辣!”

    “是!”正阳转身就走。

    夏氏叹了一声。上前替男人揉着太阳**,轻道:“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太生气,闹开了,不利于府里的名声。”

    高则诚抓住夏氏的手,冷冷道:“放心,我必理他个干干净净!你好生歇着,我到父亲院里去一趟。”

    “老爷!”

    夏氏唤住他,意味深长道:“鸢尾的婚事,需得抓紧。”

    高则诚胸口憋闷,心湖边的事,他早有耳闻,不当着夏氏的面说,是因为他还未想好如何说。

    一个是崔氏的女儿,一个是夏氏的女儿,他偏向哪一头都不行。不省心啊,一个一个真不省心啊。

    高则诚长叹一声:“一直放在心上,最迟三个月,必有消息!”

    ……

    “你打算将小王氏如何处置?”老太爷脸色阴沉。

    “她非我家中奴婢,卖不得,除了三尺白绫,一杯毒酒,别无第二条路可走。”高则诚咬牙道。

    老太爷想着王氏的求情,皱眉道:“按理说她也只有这条路可去。只是……”

    “父亲!”

    高则诚冷笑道:“她这样的人,青灯古佛是守不住的,白浪费了香火钱。”

    老太爷满心的说词被堵了回去,只得讪讪道:“子眈你打算如何处置?”

    “这个小畜生,将**纲常抛置脑后,屡教不改,妄为人子子,我……只有将他撵出高府!”

    “万万不可!”

    老大爷大惊:“孩子还小,哪里辨得清好坏,受美色所诱,难免行错路,做错事。你若将她撵了府,必闹得满城风雨。倒不如把他拘起来,安心读书,他日春闺说不定能有所成。到时候再给他娶房厉害的媳妇管着,也就收了心!”

    高则诚抚着茶盖,心思微动。

    老爷子的意思,是将此事推到小王氏身上。小王氏独守空房,耐不住寂寞,勾引府中少爷,失了妇德。如此一来,这层遮羞布便可光明正大的盖上。

    高则诚暗下冷笑,不知王老太太知道自己的侄女竟落得这个下场,会不会连肠子都悔青了。

    高则诚沉默许久,淡淡道:“就依父亲所言!”

    老太爷浑浊的眼中闪过精光。

    “子瞻的事情,你欲何为?”

    高则诚心中一沉,当日那丫鬟被打时,他从儿子的眼神中就看出,儿子对她绝非一般。今日那丫鬟遇难,儿子情急之下,将隐藏的真心漏了出来……

    哎——

    高则诚目色一沉,直直的向老及爷看去。

    ……

    夜色笼罩着寂静的泰然院,北风扫过,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两个身形修长的身影,相对而立。

    “表哥,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但说无防!”

    “你……是不是对林西她?”

    高子瞻也不答,默默点了点头。

    崔瑾辰咧嘴一笑,道:“这丫头可不是善茬,表哥若真娶了他,这以后的日子?”

    高子瞻抬眸看了看头顶的天空,神色有点怅然。

    今日情急之下自己这一番动作,已将深藏在心底的秘密公之于众。高府从来藏不住事,不知父亲、祖父知道后会如何?

    “瑾辰,等待我的,也许是一场狂风疾雨。”

    崔瑾辰被他说得心头一抖,望着他缓缓道:“表哥,事在人为!”

    高子瞻拍了拍他的肩,苦笑道:“原本还没有什么,今日她这一落水,倒是把我自己的真心给逼了出来。她……我势在必得!”

    “表哥,我支持你!”

    崔瑾辰眼睛一亮:“像咱们这样出生的人,要什么没有,偏偏有一样极为难得。”

    高子瞻深知他所说的难得,是难得两情相悦,心中涌上愧疚:“瑾辰……我……”

    “表哥,何必婆婆妈妈,若是府中长辈不同意,我写信回去让父亲出面,哎啊,完了!”

    崔瑾辰似想到了什么,一拍额头,懊恼道:“答应林西的信,我还没写呢,表哥,借你书房一用!”

    “什么信?”

    “这,说来话长啊。待我把信写完,再与表哥细说!”

    “大少爷,老爷让你去书房!”

    荷花嘶哑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

    “表哥?”崔瑾辰心中一惊。

    高子瞻淡淡道:“你只管写信,等我回来再说!”

    ……

    “夫人,我求求你,替美玉说几句话吧。这孩子鬼迷了心窍,可罪不至死。”

    王氏深知高家男子的冷酷无情。自家侄女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除了一死之个,别无他路。可这个侄女到底是她弄进来的,她岂能眼睁睁的看美玉去死……

    夏氏对王氏的苦苦哀求深感无力。

    这世道便是这般,男子三妻四妾稀疏平常,女子却不能走错一步。一步错,步步错,连个活命的余地也没有。

    “老夫人,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这事……你让我如何跟老爷说,我便是想开这个口,都不能开!”

    王氏心中涌上绝望,连夫人都不能开口,那么美玉这孩子……

    “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小王姨娘上吊自尽了!”

    “什么?”

    夏氏蹭的站起来:“救下来了没有?”

    “回夫人,身子凉了半截,已经……救不回来了!”

    王氏一口气上不来,人直往后仰。

    “老夫人,老夫人!”

    夏氏房里,顿时乱作一团。

    ……

    “回老太爷,老爷,小王姨娘刚刚去了。老夫人心绪激动,昏了过去。”陈平道。

    老太爷面无表情的看了儿子一眼:“交待下去,好生收敛。王家那头,令夫人从帐上支些银两送过去。拿府中的贴子,到太医院请太医。”

    “是,老太爷!”

    “等等!”

第三百一十五回 我要娶她

    高则诚唤住他:“王家不必让夫人出面,你替我走一趟。若王家人要闹,只管把小王氏的死罪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不必遮着掩着。”

    “是,老爷!”

    “小王氏只是个妾氏,丧事一律从俭,亲戚朋友那儿也不必通知了!”

    “是,老爷!”

    等人离去,父子俩同时长了出一口气。这小王氏倒也知趣,知道自己没了活路,一条绳子结果了自己,落得干净。

    ……

    “小姐,小王姨娘没了!”紫薇低声道。

    “死了?”

    高鸢尾手中的书掉落在地。

    紫薇点点头

    “死了,怎么死的?”

    “上吊死的,听人说样子很吓人!”

    高鸢尾心下微微凄涩,脸色一点点变白。

    如果不是她……心里的念头刚刚起来,高鸢尾迅速摇了摇头。

    如果不是她,也会有别人。像这两人明目张胆的在园子里**,早晚会出事,瞒不过去。高鸢尾安慰自己。

    她强忍着心头难言的惊悚,垂了眼帘道:“替我多帮她烧些纸吧。”

    “是,小姐!”

    紫薇不敢多言。

    “表少爷今日住下了?”高鸢尾不经意的问道。

    紫薇道:“回小姐,表少爷住在大少爷院里,说是明日再走。”

    高鸢尾蹙着眉低喃道:“明日……这么快?”

    ……

    林西撑着下巴,歪坐在临窗大炕上,身上盖了厚厚的两层锦被,喷嚏仍是一个接一个。

    “姑娘,红糖姜汤来了。姑娘快趁热喝下去,发一身汗,寒症就好了。”

    “阿嚏!”

    林西畅快的打了个喷嚏,拿帕子擦了擦鼻子,眼睛汪汪道:“快拿来我喝!”

    姜汤煮得浓浓。林西一口气喝下去,顿时感觉肚子里串上一股热气。

    秋雨一边将空碗放在食盒里,一这埋怨道:“不过是到了那府里半天的时间。姑娘这又是落水。又是生病的,回头那高府便是用八抬大轿请姑娘去,奴婢也要拦着。”

    夏风将新换的手炉塞到林西手里。瞪了秋雨一眼,没好气道:“你少说两句吧,没看到姑娘回屋,心里正烦着吗?”

    秋雨吐了吐舌头。拿起手边的针线做活。

    林西对这两人的话恍若未闻,此时她的心里正如那碗刚喝下去的红糖姜汤一样。翻腾着。

    今日她在夏氏房里幽幽醒来,入眼的是一双含着泪水的美目,此情此景,让她想起了当日她在太后宫中的场景。

    太后她老人家也是瞪着这样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仿佛要看到她的五脏六腑中去。

    倘若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偏那夏氏捏着她的手。欲言又止,又止欲言。一副受孽小媳妇的样子,眼神中尽是歉意,言语中陪着小心,那神情……说不出的复杂。

    对了!

    林西一拍腿。除了复杂,还有二字可用来形容,那便是深情。

    林西一想到此,麻利的打了个激灵。为什么夏氏会如此饱含深情的看着她,莫非对她有什么想法?

    此为一惊。

    这第二惊,则要牵扯到高子瞻和崔瑾辰这两厮。

    她被人扶着走出屋子的一瞬间,这两厮眼中的亮光,足可媲美日月星辰,熠熠闪光。

    林西心道幸好自己没有死,若死了,这两厮一个是无法向侯府交待;一个是心中有愧,还不直接眼中冒出烈火来?

    作孽啊作孽!

    好好的一场替先夫人办的周年忌日,结果闹得如此收场,也不知道先夫人在天上看见了,会不会下道雷,将这一帮子不孝儿女都给劈死。

    要说这第三惊,当属表少爷和三小姐无疑。

    林西要是没看到,表少爷挡在三小姐身前的那副英雄模样也就罢了,偏偏她看得比谁清楚。

    联想到当日表少爷对三小姐,隐藏极深的情愫,林西颇有些头疼。

    哎,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表哥表妹的深情意长,这可怎么挡得住哟!

    “阿嚏!”

    “姑娘快歇着罢,那府的事情有什么好想的。”夏风将帕子递到林西手里。

    “明日姑娘病若重了,奴婢们可瞒不住。”

    秋雨也帮腔道:“姑娘也真是胆大,这么冷的天竟敢往河里跳,万一有个什么,奴婢们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林西拧了把鼻涕。

    自己跳河救人的事情,祖父还不知道,万一知道了,以他老人家的性子,十有*会生气。自己倒没什么,可怜的是身边跟着的丫鬟。

    想到此,林西哑着声道:“两位姐姐快饶了我吧,这会子脑袋有些沉,听不得埋怨,只能听好话。”

    秋雨气笑道:“这事,奴婢非要埋怨一辈子!哪有像姑娘这样……”

    “得……得……得,秋雨姑奶奶,求你嘴下积德,下回我一定听你的话,你指东,我不敢往西;你指西,我不敢往东!”

    “姑娘尽会说哄人的话!”

    主仆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其乐融融!

    ……

    与欣欣院里其乐融融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翰墨院里的疾风暴雨。

    “孽子,那林西旁说是私生女出生,只她当过丫鬟这一条,便不配为高家的长媳。”老太爷气得胡子直翘。

    高子瞻平淡如水道:“祖父,我心独悦她,求祖父成全!”

    “想都别想。”

    老太爷一拍桌子,怒道:“你是相府的长子长孙,你的婚事,京城多少达官贵人盯着。你现在居然要娶一个丫鬟,哼……好,好好,你让堂堂相府的脸面往哪里搁?”

    “祖父,男人若有本事。封妻荫子,才算有脸面;要没本事,再多的脸面也撑不住!”高子瞻回话。

    “你……大胆!”

    老太爷虽已不管事,奈何还有官威,一听孙子讲这个话,气得肝火直往上窜。

    这个子孙一向对言听计从,从不也忤逆长辈。行事也温和柔顺。从无一处不令人满意。如今却为了一个林西……

    “子瞻,婚姻大事非同儿戏。你是长子长孙,高府的家业总要交到你手上。一个没读过书。不识字,规矩教养都稀疏平常的女子,如何能教养子孙后代,撑起高府内宅!”

    高则诚一针见血。他是过来人。深知陷入情里的男人,绝非三言两语就能唤醒。遂另避了捷径道:“凡事需三思而行后,绝不能感情用事。”

    高子瞻一听这话,脸色稍稍缓一缓,道:“父亲。据儿子所知,此女断文识字,一手围棋连儿子都不是对手。聪明过人。至于教养,规矩。都是可以请人调教的。”

    高则诚冷笑道:“出身不高,却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高子瞻也冷笑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放肆!”

    高则诚怒道:“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亏你说得出口。”

    高子瞻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父亲,夫人出身乡野,来历不明,你不也将她扶正了主持中馈。为何你可以,儿子就不行。”

    “你……”

    高则诚拍案而起:“她扶正,是先帝的旨意!”

    “先帝的旨意?”

    高子瞻冷笑。先帝一代明君,临终岂会来管大臣房中之事。父亲啊父亲,你这个借口委实拙劣了些。夏氏使得,那林西更使得。你不让我娶,我还偏要娶。

    “林西不过是个私生女,却深得侯爷,太后的宠爱,世人皆知,难道这些都抵不过她的出身。”高子瞻步步紧逼。

    堂堂相爷竟被儿子这几句话,说得哑口无言,压抑着胸中的怒火,怒目而瞪。

    老太爷见高子瞻一意孤行,连他父亲的话也听不进去,怒道:“夏氏再出身平常,也没有为人奴仆。你要娶个奴婢进门,除非我死,否则想都别想!”

    “祖父!”

    “别唤我祖父,你要心里还有我这个长辈,就绝了将林西取进门的念头。”

    高子瞻幽幽的看了二人一眼,眼中闪过坚毅。

    “老爷,老太爷,二少爷寻回来了。”

    高则诚正被大儿子的事闹得心头不畅,一听到那孽子寻回来了,当下怒道:“把人托到祠堂里跪着,没有我的令,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

    崔瑾辰写完信,坐在太师椅中一动不动,烛光映衬着他英俊的脸庞,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脑子里将今日所发生的两桩事情慢慢的过了一遍,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大小姐来了,表少爷在书房。”荷花低沉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崔瑾辰轻轻叹一叹,起身迎了出去。

    “表妹怎么来了?”

    高茉莉默了一默,凝神看着她,轻轻的唤了一声:“表哥……”,便哽咽着说不出话了。

    女子清秀的面庞,低软的声音令崔瑾辰心头一软。

    他缓缓走上前,唤道:“茉莉!”

    两人对视,谁也没有先移开眼睛。

    许久,高茉莉委屈的咬了咬嘴唇,轻声道:“表哥,我虽然性子急躁,可我愿意慢慢改的。”

    “不用,不用!”

    崔瑾辰连连摆手:“你这样,已经很好。”

    高茉莉眼中闪过失望,原本尴尬的气氛越发的凝重,似结了一层冰。

    崔瑾辰意识到自己这样回答,无形中对茉莉是种伤害,轻轻的叹了一声道:“茉莉,表哥有几句真心话,想对你说。”

    “表哥,你先别说,先听我说。”

    “不,茉莉,你先听我说。”

    高茉莉垂下眼帘,淡淡一笑:“表哥,你说!”

    崔瑾辰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道:“我们的婚事是姑母生前定下的。说实话,我当时多少是有此抵触的。茉莉,不是说你不好,而是……”

    高茉莉脸色一哀,眼泪落了下来。

    崔瑾辰伸手,却不敢去触碰,只讪讪的将手收了回来:“茉莉你别哭,你相信我,这辈子,我不会委屈你的。”

    含泪的眸子闪过光泽。高茉莉惊讶的抬起头。

    “表哥,此话当真。”

    崔瑾辰强笑道:“千真万确。”

    高茉莉喜极而泣道:“表哥,我会把身上的坏脾气都改掉的,我会做个好妻子,好母亲的。”

    崔瑾辰点点头。

    眼前的茉莉虽然没有十分的姿色,琴棋书画也只平平,喜怒哀乐全放脸上,却是个心思单纯,没什么坏心眼的人。这样的女子娶进门,应该是宜家宜室的吧。

    崔瑾辰笑道:“我也会对你好的。等我从宫里出来,我就让父母把日子定下来。”

    高茉莉脸色微红的点了点头,心中溢满了幸福。表哥,终究是心里有她的。

    “夜深了,我送你回去吧!”崔瑾辰柔声道。

    “嗯!”高茉莉羞涩的低下了头。

    ……

    崔瑾辰目送茉莉略显单薄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背手静立了许久,方才转身而去。

    “表哥!”

    宽阔的通廊中,高鸢尾缓步走出。

    她走的极慢,步履轻缓,长长的青莲裙裾拖曳身后,青丝束成坠云髻,带身纤袅,随着她的步履轻轻飘逸。

    离崔瑾辰数步远,她便不再往前,只是安静的站着。绝美的容颜上,带着凄凉而高贵的美,眸中一片灼热。

    崔瑾辰被那灼热惊得后退数步,心跳如擂。想着答应子瞻的事,忙转身就要走。

    “表哥从此是要视我为路人了吗?”

    幽幽的话语自背后响起,崔瑾辰再迈不开脚步,只得回身道了句:“三表妹,真巧!”

    高鸢尾凄凉一笑:“不是巧,是我故意在此等候表哥。”

    她等他,她为什么在此等他?

    崔瑾辰心中有些慌乱道:“你……找我有事?”

    高鸢尾轻轻一叹,上前两步。

    崔瑾辰却惊退两步,四下看了看。

    高鸢尾见他如此动作,瞬间红了眼眶,哽咽道:“表哥别怕。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白日的事情,是我连累了表哥,我只想跟表哥说声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崔瑾辰长眉一拧,拂然不悦。

    “表哥,我亲自去给大姐陪个不是,把事情说开,大姐一定不会再生你的气的。”

    高鸢尾眼中含着急切,崔瑾辰看得分明,不由的放柔了声音道:“不必了,我已与她把话说清楚了,她没有生气。”

    高鸢尾睫毛投在眼底的淡影微微一动。

    哄好了?

    居然没有生气?

    她的好大姐居然如此大度,如此通情达礼,那么这样是不是代表大姐很在意崔表哥。

    两泓深湖般的眸光幽凉而冷漠的望向崔瑾辰,高鸢尾觉得再说什么已是多余。她福了福,悄悄转身离去。

    ps:亲们,忙成倒床就睡的包子,实在无力二更,也来不及看网页。

    回头等空闲了,再来好好感谢。

第三百一十六回 我心悦你

    孤独而纤细的背影翻乱了崔瑾辰的心,涩楚而痛心的滋味凝成利箭直刺心底。

    他有一种把将眼前的女子拥入怀里,好生怜惜一番的冲动。原来所有的说辞,都是自欺欺人。他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的心。

    “鸢尾!”崔瑾辰情不自禁的唤道。

    高鸢尾回首,唇角带着浅笑,调皮道:“表哥唤我何事,莫非是想送我一程。”

    崔瑾辰含笑将她打量,心底有个声音缓缓而出。送她一程吧,也许,这将是这辈子最后与她并肩而行的一段路了。

    崔瑾辰朗声一笑:“正有此意,我送表妹回去。”

    高鸢尾盯着他看了许久,盈盈凤目一垂:“表哥,先请!”

    ……

    寒夜,高子瞻一身疲倦回了泰然院。

    荷花正候在院门口,左右张望,见人来,忙迎上去。

    “大少爷!”

    高子瞻疲倦的摆摆手,道:“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荷花欲言又止。

    高子瞻叹了一声:“说吧,何事?”

    “大少爷,刚刚大小姐来寻表少爷了。”

    高子瞻挑眉:“可有听见他们说了些什么?”

    荷花将听到的话一一说与主子听。

    高子瞻舒缓了神色。茉莉到底是懂事了,知道如何哄住男人的心。

    荷花话峰一转,低声道:“表少爷送大小姐回去后,在路上又遇到了三小姐。”

    高子瞻抬起的脚一顿,转过身,目光锐利道:“表少爷这会在哪里?”

    “刚刚回来,洗漱后睡了。”荷花道。

    高子瞻深眸中幽静。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悄悄蔓延。

    “你把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我说仔细,究竟是怎么回事。”

    荷花不敢有半分隐瞒,如实道来。

    高子瞻听罢,许久他才道:“我相信瑾辰和三妹妹他们,会有分寸。”

    荷花点点头,轻咳两声道:“大少爷,我明日想去看看林西。”

    高子瞻眼中有了笑意:“你好好调养些时日。这么冷的水。怕留了病根。我替你去看她。”

    “大少爷!”荷花眼眶微热。

    “去把林西的那副棋拿来!”

    ……

    高子瞻洗漱过后,散着发盘坐在床上,捻起一颗白子。慢慢婆娑着,脸上似有凝色。

    今日一场意外,打破了他原有的计划。

    人在本能之下的反应,令他对林西深藏的感情漏了出来。原本他打算等自己春闺、殿试过后。再把林西一事,与长辈摊开来说。到时候。他手上有了政治筹码,便是众人再反对,他也能以一己之力,心想事成。

    高子瞻眸中闪过深沉。捏着棋子的手关节,泛起了白色。

    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小小的人儿,竟已如此牵扯着他的所有情感。丝丝入心。

    高子瞻苦笑一声。看来,他需要重新计划一下所有的事情。

    ……

    夜深人静,偌大的高府有几处院子尚未熄灯。

    “姨娘,姨娘,二少爷还在祠堂里跪着。”梨花掀了帘子匆匆进来,大冷的天,额头渗出密密的汗。

    “什么,都三更天了还在跪,老爷呢,老爷人呢?”朱氏直挺挺的从炕上起来,声音嘶哑。

    “老爷早已歇在朝春院了。”

    朱氏哀号一声,重重的跌在锦垫上,一脸的惊悚。祠堂里又阴又冷,连盘碳火都没有,儿子瘦小的身板,怎么能撑得过一夜。

    要了命了,真是要了命了。朱氏一想到此,眼中的泪又落了下来。

    梨花上前安抚道:“姨娘,这当口可千万得沉住气啊。二少爷被罚得越重,老爷心头的这口恶气才能出得彻底,才不会将二少爷逐出高府,若不然……”

    朱氏捏着帕子,哀哀欲绝。她又怎会不明白这里头的道理。儿子做下这等大逆不道的蠢事,按高府的规矩,岂有活路。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受苦,她这个做娘的,比谁都心疼。

    梨花低声道:“姨娘,如今小王姨娘已经没了,回头等老爷的怒气消下大半,咱们就说是小王姨娘勾引的二少爷。二少爷毕竟是老爷的亲骨肉,老爷的心肠不会这么狠的。”

    “本来就是那个贱货勾引的二少爷。”朱氏一拍炕沿,恶毒道:“死已经是便宜她了,换了我,千刀万剐都抵不下心头的恨。”

    梨花听了这恶毒的话,心头颤了几颤,不敢再劝。

    “梨花,不论花多少银子,替我给二少爷送些吃的过去,那孩子身子弱,再不吃东西,只怕挨不过今晚!”

    “姨娘,这个时候咱们……”梨花很是为难。

    “去……送些吃食老爷不会计较的。”朱姨娘心痛如裂,身上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

    ……

    这一夜的高府,无一人可以安然入眠。小王姨娘的死,二少爷跪祠堂,大小姐、三小姐在心湖边的一通闹,这一切就像是平静的湖里扔下了几颗大石,泛起了一连窜的波纹。

    此时,只要起一阵风,那波纹便会一圈圈的越漾越大,越漾越大。

    没有人知道,隐在波纹后面的,会是怎样危机。

    朝春院里,夏氏听着身边男人绵长的呼吸,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这一日的大起大落令她无法像男人一样入眠。女儿找到了,下一步该如何做,难道这辈子就只能这样远远的瞧着……她心如刀割。

    外头守夜的正阳,也将手交叠在颈上,瞪着房顶一动不动。既然林西是夫人的孩子,那么三小姐才是侯府的私生女。

    三小姐与侯府、宫中到底是什么关系?那个姚婉到底是什么身份……正阳紧拧眉头,抽丝翻茧般将脑子里的事情,像梳头一样。一缕缕的梳通。

    至于那死了侄女的王老太太,早已哭哑了声音,被人喂了安神的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然即便如此,在王老太太的梦里,仍是侄女那冰冰冷的身子,悬挂在梁上。一晃一晃。

    大小姐高茉莉扳着手指。算计表哥出宫的日子,还在回味着两人之间的话语,心里像沁了蜜似的。

    二小姐高锦葵歪在床上忧心忡忡。也不知父亲会不会因为二哥的事。迁怒于她和姨娘。若是迁怒,自己又该如何办?

    四小姐高紫萼则与锦绣窃窃私语。二少爷和小王姨娘的事情,怎的一转眼就闹得人尽皆知了。

    独独高鸢尾,早早的洗漱过后。看了会书,盘算了下日后的打算。一夜好眠。

    崔氏的周年忌,高府众人就这样度过了一个寒冷而惶惶不安的夜晚。

    ……

    林西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白天的事情。像走马观花般,一幕幕的出现在梦境里。

    第二天一醒来,**已被虚汗浸湿。身上黏乎乎,感冒的症状反倒是重了许多。

    夏风。秋雨一边派小丫鬟去侯爷处回话,一边替林西换了**。刚刚洗漱好,侯爷就已背手进了院子。

    李英杰一听林西生病,连早膳都没来得及吃,就匆匆的赶来了。

    他并不知道林西的病,是因为跳湖救人而得,只当是夜里不小心着了凉,将夏风,秋雨两人好一通敲打。

    林西深知若是老实交待,必又引起一通渲然大波,倒不如瞒下,两厢安稳。因此只调皮的朝两个季节眨了眨眼睛,以示歉意。

    等李英杰话说一半,林西便朝着他哼哼了两声,以示太吵。

    李英杰见林西苍白着一张小脸,立马换了个调调,细声细气的问林西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吃些什么。

    林西淡淡的道了两个字:“太吵!”

    李英杰顿时闭了嘴巴。

    两个季节暗笑不语。

    此时太医已候在院子门口,丫鬟回了话,李英杰亲自请了黄太医进来。

    黄太医把了把脉,只说受了寒气,吃上几贴药,发了寒,便没问题。随即麻利的写下方子,李英杰吩咐下人照着方子速速去抓药。

    一院子人因为林西的生病,正各自忙着,却见总管李峰匆匆进院来。

    ……

    “什么,高子瞻又来了?”

    林西一个头两个大,这厮不是要春闺折桂呢,为毛这么有空,三天两头到侯府来,没有好事,绝对没有好事!

    林西脑子顿了顿,当场拍板决定:“不见,坚决不见!”

    林西话音刚落,李英杰抚着稀疏的几根胡子笑道:“哎,大少爷一早便来探病,如何能不见。小西啊,祖父先去会会,你稍稍打扮打扮,随后便来!”

    林西气恼:“祖父,莫非他有千里眼,看到我病了?”

    李英杰乐得装糊涂,答非所问道:“人既然来了,又是指名道姓要见你,不见于礼不合。”

    “祖父,我在病中!”林西抗议。

    “不过是受了些风寒,不是什么大病,快快,别让客人久等!”

    林西一拍额头,心中一阵哀号。

    老人家前一刻恨不得把宫里的太医都请来,这一刻又说并非什么大病,祖父啊祖父,你要不要这么自相矛盾啊。一个高子瞻就让你这么没节操。

    ……

    高子瞻在侯府的花厅里,陪着侯爷喝了半盅茶,才见林西姗姗而来。

    林西着一件秋香绿的锦袄,头上珠钗点点,显得人淡如菊。一进门,她便看到了高子瞻。

    这厮穿蓝灰色直裰,披着玄青色羽绉面鹤敞的男子,腰上配了一块和田墨玉坠儿,整个人显得极其俊朗,很有几分大家公子的派头。

    李英杰笑眯眯的起身,道:“子瞻,我想起还有几本帐没看完……”

    “侯爷请便!”

    高子瞻恭恭敬敬起身还礼,目送侯爷离去。

    林西见祖父与她擦肩而过时,朝她挤了挤眼睛,心底无声的翻了个白眼。

    偏过脸,却见高子瞻淡淡含笑看着她,温和的目光似有一种什么东西,林西看不清楚,只心头一震,一股暖流蔓延了全身。

    “你生病了?”高子瞻的声音低沉而柔和。

    林西不知为何,心跳有些加速,掩饰道:“你一早过府探病,莫非是未卜先知?”

    高子瞻笑而不语,指了指身边的太师椅。

    这是何意?林西蹙眉。

    “既然是病了,何不坐下再说话。”

    反客为主?林西深看了他一眼,大大方方坐下。

    两人坐得极近,中间只隔着一张高几,高子瞻见她如墨玉一般的眼睛里,布了几根血张,心知昨夜没有睡好。

    高子瞻心中一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夜辗转反测,只到了四更天,才睡了会。

    “林西,我找你并非为探病,我也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今日我冒冒然而来,只为与你说几句话。”

    林西眉头蹙得更深。这厮目光灼灼看过来,到底为何?未等她细思,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林西,我心悦你!”

    没有铺垫,没有费话,简单而直白的话语,如同一柄利箭,重重的戳在了林西的胸口,令她的五脏六腑,四经八脉刹那间都罢了工。

    高子瞻见她呆呆的愣住了,眉眼都染着几分笑意。

    他苦思一夜,才定下今日侯府一行。他要明明白白将自己的心意说给林西听,只要她点头,那么他就有信心将横在眼前的所有荆棘一一拔去。

    “林西,其实在相府时,我就注意到你了。”

    林西被这一句话炸得回了魂。

    “大少爷,我何德何能……”

    “叫子瞻!”高子瞻坚持。

    “那个……子瞻,我一小小的丫鬟,既无长相,又无家世,怎么可能……”

    林西说不下去。她自认为说不下去的原因,是高大少的口味实在是太奇葩了,那么多世家小姐,贵族千金放着不要,偏来心悦她。

    悦个屁啊,她有哪个地方能让高大少悦的,莫非这厮昨日受了什么刺激,所以一大早的神精错乱了?

    高子瞻见她两眼无神,心知此时已神游在外,也不急,慢慢的端了茶盅,轻啜一口,将林西所有的神态尽收眼底。

    林西神游了半天,也不知游到了哪个角落,又游了回来,见高子瞻笑眯眯的正盯着她看,气不打一处来。

    “高子瞻,你是何居心。一大早的跑侯府来,对着我这样一个善良诚实的女子,说这样一番莫名其妙的话,莫非,你是故意的?”

    高子瞻放下茶盏,收了笑,一字一句道:“林西,下面的话,你需仔细听清楚了,不是玩笑,不是故意,是我高子瞻的肺腑之言。”

    ps:忙到以为自己更新了,结果晚上一检查,却还没有更新。

    对不住亲们。

第三百一十七回 为什么是我

    眼前的英俊男子,表情十分的凝重,眼中闪着光芒,呼出的气息打在她的脸上,林西莫名的脸红了。

    “你……你说!”

    “林西,只要你点头,你便是我堂堂正正的妻。终其一生,我会护你平安喜乐,绝不会让你受丁点的委屈。”

    林西愣了愣,慌乱的心慢慢定了下来。

    她莞尔一笑,笑容十分明亮而坦荡。

    “高子瞻,你当真?”

    高子瞻看了她许久,笑着点头道:“千真万确!”

    “为什么是我?”

    高子瞻凝视着她,声音有些低沉:“我也想知道,只是……凡事并非都有原因,你入了我的眼,也入了我的心,仅此而已。”

    生平头一次被人表白,对方还是个高富帅,林西同学的小心脏不可避免的运动了几下,差点太过活跃,跳出胸腔。

    高子瞻见她一张粉脸涨得通红,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泄露着心底的心绪,不由嘴角弯弯。

    “高子瞻,我……”林西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小西,现在你什么都不必说,只需认认真真思索我的话,三日后回答我——愿意或者不愿意。”

    小西?林西心中一荡,何时他们的关系已进展到直呼小名了。

    “愿意如何?”

    高子瞻秀气的眉毛缓缓舒开。

    “愿意,我便有信心替我们的将来披荆斩棘。”

    “不愿意又如何?”林西挑眉。

    “不愿意……”高子瞻眸中闪过黯然,许久没有说话。

    林西轻轻的啥出口气。

    “高子瞻,我这样的出身,这样的身份,这荆棘一定很难披斩。”

    高子瞻黑亮的眼睛瞬间闪过光芒。她果然聪慧。一点就通。

    “小西,只要你愿意,再难的荆棘,对我来说,都非难事。你信我!”

    林西淡淡一笑,缓缓的摇了摇头。

    “高子瞻,你可知齐大非偶这四个字?”

    高子瞻灼灼的看着她。也笑道:“你如今的身份。比我尊贵!”

    林西淡淡又笑,“高子瞻,你想不想听一听我的要求!”

    高子瞻微抿了抿嘴唇:“愿闻其详!”

    “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可能做到?”

    石破天惊的话,从林西嘴中轻轻而出,高子瞻脸色变了几变,十分的错愕。

    林西紧了紧手中的帕子。嬉笑道:“高子瞻,怎么办?虽然我的身份不过是个侯府的私生女。偏偏要求还十分的高,实在是不识趣。所以,你慎重考虑,千万别为了我这棵小青苗。放弃了大片大片的花草。这笔买卖,或许划不来。”

    高子瞻背脊挺得笔直,姿态甚至有些僵硬。一时间,花厅里针落可闻。他沉默许久。微微叹了口气。

    “果然如你所愿,这荆棘有些多,很难披斩。”

    林西一听这话,长松一口气。她轻松的知道这口气中不光有轻松,还夹杂着一丝失落。

    “不过……”

    林西猛的抬起头,“不过什么?”

    “不过为了你,我愿意试一试!”

    林西袖中的手紧握着。

    这……这厮……竟然愿意……愿意为她一试

    她该怎么办……她要怎么办?林西莫名生出一丝慌乱,此时此刻,她已彻底凌乱!

    ……

    因为小王姨娘的死,夏氏忙得脚不沾地,还未坐下来喝盅茶,,却听下人回话说谭嬷嬷求见。

    夏氏将人请进来。

    谭嬷嬷拜见过夫人后,称府中小姐均已到了婚嫁的年龄,规矩学得无可挑剔,递上辞呈。

    夏氏微微有些吃惊,出言挽留,奈何谭嬷嬷去意已绝,苦留不住。

    夏氏知道谭嬷嬷此人颇有几分性子,遂令帐房包了五百两银子奉上,客客气气的将人送走。

    谭嬷嬷并未拒绝,拿了银子,跟夏氏道别后,收拾收拾东西,拎着两个包袱便走出相府的大门,上了数米之外停留在街角边的一辆马车。

    高府钟鸣鼎食之家,每日都有人去留,因此谭嬷嬷的突然离去,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话说谭嬷嬷坐了马车,在京城漫无目的的绕了两圈后,径直入了魏国下塌的宅院。

    门口的禁卫军见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只稍稍盘问了几句,听说是柳将军请来的绣娘,并未多加注意,便放人进去了。

    柳柏梅亲自迎了出来。

    ……

    而唯一能察觉到谭嬷嬷出走有问题的崔瑾辰,却又与高茉莉发生了争执。

    高府是个藏不住事的地方。昨夜崔瑾辰送完大小姐,再送三小姐回平芜院的事情,不知何故,一大早的弄得人尽皆知。

    高茉莉知道今日表哥要走,起了个大早,打算送送他。哪知走到半路,听丫鬟们说起此事,气得脸色一沉,冲到了崔瑾辰的房里,连声质问。

    崔瑾辰哄了几句,一边心中涌上后悔,一边又感叹茉莉的脾性太大。

    两人争执了几句,内侍已派了人来催。

    崔瑾辰顾不得许多,匆匆离去,留下高茉莉一人,拿着帕子拭泪。

    崔瑾辰刚上马车,却见三小姐跟前的丫鬟紫薇匆匆而来,递上一封信,扭头就走。

    信上只有短短三个字:对不起。

    崔瑾辰闻着浓浓的墨香,慢慢的将信折起来,收进了怀里。

    一个温柔体贴,步步退让;一个娇蛮无理,步步紧逼。崔瑾辰心中的天平自这一天起,有所倾斜。

    ……

    林西送走了高子瞻,还未将烦乱的心绪理一理,侯爷便踱着方步入了花厅。

    “子瞻走了?”

    林西头痛:“祖父,要不要子瞻,子瞻的叫得这么亲热。”

    李英杰不怒反笑:“傻孩子。人家都叫我祖父了。”

    “那又怎样?”

    林西上前扶过他,接过丫鬟端来的茶盏,奉到他跟前:“祖父,喝茶。”

    李英杰接过茶盏,放下,笑道:“快跟祖父说说,子瞻都与你说了些什么。他是不是跟你……”

    “祖父!”

    林西嗔看了他一眼。跺脚唤道。

    李英杰是过来人,一看孙女这副表情,心中涌上笑意。他是过来人。岂能看不出这里头的意思。

    小西过了年就十五了,按理也该相看起来。虽说她与林北有婚约在身,却是其父无奈之举。倘若能与相府结亲……

    李英杰脑海中闪过光芒,看来等他禁足期满后。定要好好入宫与太后商议商议此事。

    李英杰一想到孙女的婚事,便有些坐不住。心道自己暗藏的那些个宝贝,也是时候拿理一理了,到时候必要让孩子十里红妆,羡煞所有人。

    他笑眯眯的看了林西两眼。似是而非的说了几句话后,又踱了个方步离去。

    林西如此聪慧之人,怎会忽略祖父眼中的深意。一屁股跌坐在太师椅里,苦恼的支了个下巴。

    ……

    “什么。你说高府大少爷对姑娘有意思?”钱氏摸了摸手上的金镯子,眼睛闪过不可思议。

    顾二家的低声道:“千真万确。花厅端茶递水的小丫鬟亲耳听到的。那大少爷还说……”

    “说什么?”

    “说愿意为了林姑娘不纳妾!”

    钱氏心中涌上酸涩。

    这个林西也真真好命,居然入了高大少爷的眼睛,还居然愿意为她不纳妾,早知如此……

    钱氏陡然惊声道:“交待下去,此事千万别让大小姐知道。”

    顾二家的忙道:“夫人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

    林西晕晕乎乎走出花厅,晕晕乎乎的被灌了苦药,坐在贵妃榻上发呆。

    高子瞻低沉的话语尤在耳边,林西猛的摇了摇头,似不敢相信这一切竟是真的。

    夏风一边打络子,一边打量姑娘的脸色。秋雨掀了帘子进来,朝夏风递了个眼色。

    “来人,备车!”林西忽然出声道。

    夏风忙放下手中的针线道:“姑娘要去哪里?”

    林西直直起身道:“我要去静王府找林北!”

    ……

    魏国别院里,除了庭前几颗松树,庭后一池水潭,冬日并无半分景致可言。

    文睿浩在水潭边的暖阁里,支了一桌酒席,左拥右抱,好不惬意。

    柳柏梅举步而来,两个女婢颇有眼色的离去。

    文睿浩拢了拢衣裳,直起身倒了杯薄酒,递到他跟前。

    “谭婆子的事情都安顿好了!”

    柳柏梅一饮而尽,把空了的酒杯一扔,道:“一切安排妥当。此人深知当年的内幕,到时候必是一把利箭。”

    “怎么就从高府出来了?”

    “据我所知,是得了宫里的消息,具体的,她口风紧的很,绝口不提!”

    “谭婆子对那女人倒是忠心耿耿啊!”

    柳柏梅点头道:“据说当年重华宫的那位曾救过谭婆子的命。”

    文睿浩抚掌叹道:“好好好,你救了谭婆子一命,她为你所用。重华宫的也救了谭婆子一命,谭婆子为她所用。梅梅,下面就看你的本事,能不能让重华宫的为你所用了。”

    柳柏梅朝他举了举杯,以示回答。

    一杯烈酒下肚,文睿浩扔了酒盅冷笑道:“梅梅,墨香小铺的事情,查清楚了没有。到底是谁把你的身份泄了出去,害得咱们现在如此被动?”

    柳柏梅望向暖阁外轻轻一笑,笑中有些不明的清淡,却又似乎带着点疑惑的意味。

    “浩子,我动用了咱们在京城所有的暗桩,竟然什么也查不出来。”

    “噢?”文睿浩挑眉。

    柳柏梅点点头。

    “哟!”文睿浩不怒反笑。

    “看来这莘国京城的水,比咱们想象的要更浑一点啊,有意思,真有意思。本王就喜欢这么有意思的事。”

    柳柏梅正要说话,侍从推门而入,很快的上了几样精致的菜肴,退了下去。

    柳柏梅这才道:“浩子,京城的水,不仅浑而且深,咱们初来乍道,需处处小心。”

    文睿浩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言之有理,所以本王写了一封信,把几个月来的所见所闻都写了上去,打算连夜送回魏国,看看皇兄有什么好主意。”

    柳柏梅思忖片刻道:“顺便替我捎上一句,军中的操练一日不可停。”

    文睿浩眸光一闪,举杯以示回答,放下杯子又道:“这几日本王在这破地方呆腻了,从明日起,本王要好好的体验一下京城贵族的生活。梅梅,听说万花楼的姑娘十分有名,你看咱们是不是走上一趟。”

    柳柏梅笑着摇摇头:“你去便可。我得趁着如今无事,替老太太把心事了了。”

    “还找呢?茫茫人海,寻一个近消失了二十年的人,梅梅,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尽人事,听天命!”

    柳柏梅将杯中的酒,一倾而尽。

    “当年,你那叔叔为何被逐出家门,此事,你清楚不清楚?”

    柳柏梅摇摇头道:“听说是跟宫里有关,具体的,得回去问老太太。”

    “你家老太太的嘴紧得像个河蚌似的,哪里能问出什么东西。得了,外头我替你掩护着,你自己万事小心。”

    “放心!”

    柳柏梅嘴角弯起弧度:“对了,听说这几日,你与逍遥侯府的李从望相见恨晚,处得极好?”

    “噢,你说那个傻蛋啊!”

    文睿浩脸色不屑:“这个富贵公子,只要我说上几句好话,他恨不得将祖宗八代的底都交给我,半分警惕都没有。”

    “可有打听出来什么?”

    文睿浩扶着光滑的下巴道:“别的倒没什么,不过那府里的林西我觉得有趣的紧。本王正想找个机会再会会她呢。”

    柳柏梅笑道:“要见还不简单,递了贴子送些个东西,李三爷定会留你吃饭。”

    “哎,这个主意妙,来人,替我把那两株一人高的珊瑚送到侯府,就说感谢那日的留宿。”

    “是,王爷!”侍众在外头应声道。

    “梅梅,你去不去?”

    柳柏梅想着那姑娘一双皎洁的眼睛,笑了笑道:“乐意奉陪。”

    ……

    静王府里,林北刚刚理完事,立在书案前挥毫而画。

    今日烦心的事情颇多,林北只觉心绪有些不稳,遂拿起许久未动的画笔,静静心。

    林西推门而入时,便看见了这样一副画面。青年男子一身简单的灰袍,目光专注,时而蹙眉,时而沉思。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林西立在门口半晌,方才轻咳一声。

第三百一十八回 他怎么能跟你比

    林北其实早就感觉到她的存在,只想看看以她的性子,能忍得住多久。

    他展颜一笑,正欲说一句“你怎么来了”,待看清楚眼前女子的面色,忽然变成了:“你病了?”

    林西刚撇了撇嘴,人已到她跟前,手扣住了她的脉搏,两条俊眉拧成一团。

    “师弟,我不过是……”

    “夏风!”林北陡然打断。

    “世子爷!”

    “你家姑娘昨日出了什么事?”

    “这……”

    夏风踌躇着拿眼睛去看林西。

    林西笑道:“哪有什么事,师弟,你太过小心了,不过是夜间受了些风寒。”

    林北低下头,盯着林西足足看了半晌。

    林西被他瞧得及不自在,心道你这什么眼光,莫非是探照灯,看得人无所遁形。

    她讨好的一笑,道:“师弟,替我开两幅药吧,那些个太医都是庸医,还是师弟的药管用。”

    林北眼中波光一闪,轻声道:“从脉相上看,是受了极重的寒气,怕是淋着雨了吧。”

    林西顺着话道:“正是,淋了场小雨。”

    林北咬咬牙,似笑非笑道:“这几日京城除了下了场大雪外,其它都是好天气。小师姐,哪来的雨给你淋。”

    林西抬眼看他,见他唇边一抹淡淡微笑,笑似朗月温润,如兰芝玉树,倜傥中无处不带着叫人心旷神怡的凤雅。

    心道这厮长得如此妖孽,为何智商还这么高,真真是没天理。

    “昨日相爷前夫人的周年忌,我应邀去了。荷花掉进水里,我去救人。因此受了些寒气。”

    两条俊眉已拧成一条线,林北默然不语。

    林西最怕小师弟这副模样,跌足叹道:“师弟,且不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冲着荷花将我从火里背出来,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林西一瞬间的表情,让林北有些愧疚。

    “小西!”

    “嗯!”

    “下次有什么事。别瞒着我。”

    林西笑了笑道:“怕你骂我。这才瞒着。不过以你的聪明,也瞒不过,还不如实话实说。”

    “知道就好!”林北瞪着她。

    林西陪笑道:“小师弟。许久未吃你做的菜了,我今天想吃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令林北没由来的心头一颤。

    他深看了林西一眼,将她的手握住。牵着往外走。

    “和林家村一样,你烧火。我做菜。”

    “师弟,我如今好歹也是个千金大小姐了,你怎么忍心让我做这些粗活?”

    林西轻声嘟囔:“再者说,我还是个病人!”

    ……

    半个时辰后。林西老老实实的坐在了灶间,往灶堂里递了一个柴火。火光映着她的小脸一片通红,说不出的可爱。

    灶前的林北熟捻的拿着刀。在案板上切菜,其娴熟的刀工。引得外头几个厨娘频频探头探脑。

    林西瞧着灶间烧得旺旺的火,忽然出声道:“小师弟,我遇到了一个麻烦。”

    林北心中轻轻一叹。

    “说吧,什么麻烦!”

    林西把头伏在膝上,幽幽道:“高子瞻向我提亲了。”

    持刀的手忽然顿住,如墨的眼睛朝下首看了一眼。早就知道小西是一颗掩在泥沙里的珍珠,只要掸去尘土,她便会发出耀眼的光芒。那个如玉的男子,果然慧眼识珠。

    林北淡淡道:“你应下了。”

    林西歪着脑袋,拾起一根柴火在地上划着圈圈:“师弟,他愿意为我不纳妾!”

    林北的目光向前方落去,并没有焦点。高子瞻竟然愿意为她做到如此?

    他许久才道:“你……心动了。”

    林西摇摇头,又点点头,眼中闪过迷茫:“师弟,我不知道。”

    “为何会不知道?”

    林西盯着那灼灼燃烧的大火,轻轻一笑道:“师弟,你可记得我从小到大的愿望。”

    “记得。你说你想走遍天下大川,万里九州,看花开花落,看云卷云舒。”

    林北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尤记得她小时候说这话时,总是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天,一脸的豪气和向往。

    日光酒下光辉,落在她身上,那小小的身子也似镶上了一层淡淡的珠光,光彩朦胧,仿佛天下的山川河流尽在她脚下。

    “师弟,倘若我嫁进了高府,我便只能如崔氏,夏氏,朱氏,何氏一样,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生儿育女,操持内闺,直到老去。人的一生倘若只是这样的活着,岂不是辜负了老天让我来这世上走一遭的好意。”

    林北默然稍许。

    “小西,除了这个原因让你犹豫外,还有没有其它的?”

    “有!”林西不假思索道。

    “是什么?”

    “还没想好。”

    “为何没想好?”

    “饿着,没力气想。”林西耷拉着脸道。

    林北哑然失笑,微微皱眉说:“既然如此,咱们可边吃边聊,我让人去醉仙居弄两瓶竹叶青来。”

    “好主意!”

    林西抚掌而笑,笑极一半,哀色又起。

    “我吃着药呢,能喝酒吗?”

    “无事!”

    “为何?”

    “以毒攻毒!”

    ……

    富丽堂皇的包间里,满满当当的坐着一桌人。

    高子瞻朗声道:“今日请各位长辈前来,晚辈确有一事要说。”

    胡武道:“大少爷有话不防直说。”

    高子瞻笑道:“晚辈有了意中人,想怔询一下各位的意见。”

    “何人?”前御史台御史程清追问。

    “逍遥侯的私生外孙女——林西!”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高子瞻将众人眼色尽收眼底。

    这些人均是外祖父在京中的得意门生,只要他入朝为官,那么这些人。将是他最有力的帮手。

    倘若他要娶林西,头一件事,便是先取得这些人的支持,那么一旦高府不同意,他还有可与父亲对抗的筹码。

    程清极不客气道:“大少爷,门不当,户不对啊。逍遥侯府不过是京中新贵。以做买卖起家。这林西又是个私生女。在下认为——配不上!”

    “是啊,配不上,配不上!”

    众人对程清的话一一称是。

    高子瞻手指在杯沿抚了一圈。不紧不慢道:“各位可知如今太后最宠爱的人是谁?”

    胡武朗声道:“正是林西无疑。”

    “各位也都知道,父亲受先帝重托,位极高位,倘若我出仕。除非父亲主动退下来,否则极难有出头之日。父亲正值壮年。这一等需得多少年?”

    众人心头一凛,眼中闪过深意。

    “子瞻承蒙各位叔伯长辈支持,无以回报,唯有入阁封相。才可重续崔氏一门的繁荣。子瞻年轻尚且等得,各位叔伯长辈已近不惑,如何等得?”

    高子瞻温和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的表情。顿了顿道:“倘若我娶了林西,那么凭她在太后跟前的体面。我相信定能将这时间大大的缩短。”

    一语言罢,高子瞻再不说话。鱼饵已经抛出,就看有没有人上勾。

    崔家门生因太后的打击,处在被朝庭边缘化的危机,这些人之所以能扶持他,一方面是因为外公的号召力,另一方面也未尝不是利益的趋势,总有一天,他们要从自己身上,连本带利的将现在的付出,一一收回来。

    如今他不过是告诉他们,娶了林西,不仅可以将好处收回来的时间提前,还能将好处无限的扩大。这个鱼饵足够大,足够肥,应该无人能够拒绝。

    父亲曾经说过一句话,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这一步棋,他兵出险招,却是出奇至胜。那么余下的,便只有高府。

    高子瞻看着众人沉思的脸,嘴角慢慢沁出笑容。

    ……

    林西安静的坐于林北对面,桌上有菜,席间有酒,她突然很有痛饮一醉的冲动。

    林北望着她轻轻一笑:“有多少日子,没有尝过醉仙居的竹叶青了?”

    林西把起下巴,慎重的思了思道:“自打入了高府,好像就没有再喝过。”

    “还记得小时候,你与我拼酒吗?”

    “如何不记得,你,我,还有师姐,一人一杯,先倒下的输光半年的私房银子,回回都是师姐赢,我永远是第一个趴下。”

    酒有竹叶的青香,林西浅浅的啜了小口,熟悉的滋味勾人心神。

    “师弟,你说,人为什么要长大?若是不长大,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多的烦恼。”

    林北慵懒的靠在椅背上,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静静的看着她,半晌才道:“你在为高子瞻烦恼?”

    林西托着下巴,也静静的看着他,浅浅一笑道:“是啊。师弟,你说我何德何能,竟然能让他看上。莫非是老爹在天上看到他欺负我,求了月老乱牵了红线?”

    林北淡笑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知道,我还会跑来跟你喝酒吗?你没看到我的眉头都皱成一团了吗?小师弟,不是我多心啊。京城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他偏偏心悦于我,我在思索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啊?”

    林西几杯酒下肚,话便多了起来。

    林北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道:“倘若他对你是真心的呢?”

    林西筷子顿在半空中不动,半晌才摇摇头道:“真心的就更不好办了。”

    “为何?”

    “我对他没甚感觉啊!”

    林北笑意渐浓。

    “为何没感觉,他可是京城所有闺中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婿啊。”

    林西茫然道:“我要知道,我还会跟你在这里喝闷酒。说来也奇怪,我只要一想到跟他成亲,生儿育女,就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林西一眨不眨的看着她,道:“小西,我且问你,你跟他在一道是什么感觉?”

    “想要躲远些,怕他把我丫鬟的身份揭开来。”

    林西迅速接话,话一出口,才发现不对。

    林北不容她细想,道:“那跟我在一道是什么感觉?”

    林西不觉眨了眨眼睛,认真的想了想道:“和师弟当然是亲近了。你忘了,小时候,先是你跟在我屁股后面,再是我跟在你屁股后面。他怎么能跟你比?”

    林北在她的眼睛中,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笑道:“师傅生前曾说,夫妻之道,重在两情相悦,既然你不悦他,这门亲事还是推了比较好。小西,你说呢?”

    林西咬着筷子,颇以为然的点点头道:“师弟,你言之有礼啊。只是……”

    “只是人家对我深情一片,若是我出言拒绝,会不会伤了别人的心啊?”林西杞人忧天道。

    林北拿一根筷子在林西脑袋上敲了敲:“他伤不伤心,和你有什么关系?”

    “对啊,和我没有一两银子的关系。”

    林西摸了摸脑袋,后知后觉道:“你打我作甚。”

    “我在嘲笑你太笨!”

    居然敢说我笨,林西扮了个鬼脸,得意洋洋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这是什么?”

    “崔瑾辰写给崔家的信。”

    “成了?”林北眼前一亮。

    商业帝王的建立,一旦有崔家出手相帮,如虎添翼,且时间上可缩短数年。小师姐这一招,果然是神来之笔。

    “你是如何说动他?”

    林西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边吃边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崔家人不是傻瓜,精明着呢。你派个可靠的人送过去,顺便与崔家大老爷会会面。”

    “是按原来说的私下给他一成利吗?”

    林西笑着摇摇头道:“人家心存大义,不屑如此行径,三成利都给崔家吧。”

    “如果说来,倒显得咱们小人之心了。”林北也笑道。

    林西举杯道:“真小人和伪君子,我宁可做真小人。”

    两人笑意嫣嫣,你一言我一语,你一杯我一杯的互动的相当热烈。

    林西转眼便忘了高子瞻向她表白一事,在她心里,世家公子的喜欢,还不如和师弟联手多赚些钱来得实在。

    林北见状,唇角微勾。

    ……

    夜暮降临,寒意渐深。

    林西一入侯府,便有人来请,说是三爷在园子中的暖阁里宴请客人,想请林西走上一遭。

    林西只觉莫名其妙,一口回绝,径直回了房。待换了衣裳,卸了珠钗,正打算好好歇上一歇时,又有人来请。

    林西瞧着那人一副姑娘不去,她就分分钟切腹自刎的表情,到底心一软,点头应下。

    半柱香后,林西一身蜜合色棉袄,外罩金边琵琶外袄,头上斜插一只碧玉玲珑簪,未施粉黛,款款入了暖阁。

    目光四下一扫,眉心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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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渔有箬笠的打赏。

    如有漏了的亲们,原谅包子眼神不好。

第三百一十九回 只要她平安

    暖阁中间,四个清秀的伶人伊伊呀呀的唱着小曲,身段妖娆。上首处文睿浩,柳柏梅,三舅舅各设一桌,酒菜俱全,且身边数位美婢相拥,端的是逍遥自在。

    文睿浩自林西进来,目光便在她身上打转。这姑娘一身素装,如出水芙蓉般清新可人,一双眼睛明亮而深邃,如夜空中的星辰。不知为何,文睿浩脑海中浮现四个字:秀色可餐。

    柳柏梅没有忽略林西眉心那抹微蹙,他下意识的将怀里的女子往外推了推,整整了衣裳。

    李从望一见林西来,忙不迭的推开身边妖娆的女子,笑道:“小西啊,你可来了,等你半天了。”

    林西袅袅坐在李从望边上,压低声道:“三舅舅,非要我过来做什么?”

    李从望一脸为难道:“今日楚王和柳将军是专程来谢咱们的。”

    林西不屑道:“三舅舅,谢咱们,还得咱们请客,这买卖划不来。”

    “哎,人家远道而来,有这份心便够了。”

    “三舅舅,此心非彼心,你可得小心了。”林西很不客气道。

    文、柳二人见这侄甥俩头挨头窃窃私语,交换了个眼神。

    文睿浩将半个身子都倚在婢女身上,目中闪过精光,笑道:“上回蒙林姑娘热情招待,今日特送两株深海珊瑚给姑娘赏玩,多谢姑娘!”

    说罢,文睿浩举了举杯,一口饮尽。

    林西无声的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道:“楚王客气,能在偏僻的庄子上,遇到楚王。实乃小女子的容幸。谈什么谢不谢的。”

    文睿浩笑意深深。言语款款,眉宇眼梢却毫不掩饰对他的嘲讽,仿佛在说堂堂魏国王爷,官道不走,偏走小道,是何居心。

    这丫头果然比那傻子聪明许多。

    文睿浩掌拍两下,身后的侍从忙将手里的锦盒奉到林西跟前。

    “宝剑配英雄。珠宝赠美人。说个谢字太过简薄。这一颗夜明珠还请姑娘收下!”

    又是送珊瑚,又是送夜明珠,这厮莫非钱多得没处花?

    林西如墨的眼睛轻轻一抬。素手纤纤抚上锦盒,笑道:“无功不受禄,两株珊瑚已非凡品,按理我该推却。不过我若推却。只怕又落了王爷的面子,夏风。替我收起来。”

    文睿浩见她也不打开瞧上一眼,脸上也未有几分喜色,漫不经心的睨了睨柳柏梅。

    柳柏梅会意,举杯道:“听说林姑娘阴差阳错间。曾在相府做过丫鬟?”

    林西陡然升起警觉,机灵一动道:“柳将军如何能得知,莫非柳将军曾在相府见过我?”

    柳柏梅一怔。随即展颜道:“姑娘说笑了。”

    林西象怔性的抿了一口,坏笑道:“柳将军这是第几次来莘国京城?”

    好个狡猾的姑娘。投石问路,暗藏杀机,柳柏梅心下大赞。

    “莘国京城,藏龙卧虎,神往已久,这是我第一回来,不过梦里似乎也曾到过这里,姑娘信是不信?”

    是似而非的一句话,让林西半点把柄都捉不到,她意味深长的笑道:“我自然是信的。”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迸出几多火光,不约而同的移开,各自心头涌上酸涩。原来有把柄被人捏在手里,竟是这样的感觉。

    林西实在对这两个魏国人无半分好感,客套了几句,便借故告退。

    李从望苦留不住,只得任她离去。

    文睿浩看着林西纤巧婀娜的背影,猛灌了一口酒道:“从望兄,你这侄女长得真是不错,想必其你姨母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李从望尴尬道:“这孩子的来历想必浩兄也是有所耳闻的,不瞒二位,她父母长什么样,我至今未曾见过。”

    文睿浩一口喝下婢女递来的酒,笑道:“不说她了,从望兄,总听你说起万花楼如何如何,明日咱们走上一遭如何?”

    “大好!”

    李从望笑得一脸得意:“明日我作东,请二位先到醉仙居用餐,再往万花楼小聚,必让两位兄台乘兴而来,满意而归。”

    ……

    寒风萧瑟,长街寂寞。

    林北手持缰绳,目光深深的看着侯府的马车从角门而入,消失在视线中。衣襟随风飘扬,发丝有几分散乱,他浑然不觉。

    静立许久,轻打马背,一人一马一狗缓缓而驰。十字路口,他微收缰绳,踌躇不前。

    片刻后,黑眸闪过光芒,他双脚一夹,疾驰而行。黑狗东东见状,顿如离弦之箭一般扑了出去,穿过数条小巷,直奔郊外。

    ……

    深夜的林家村,寂静依旧,庄户人家早早就已经睡下。

    林北背手立于林家后院的坟茔前,神色不明。

    “公子,东西来了!”

    齐退把包袱里的烧鸡,烧鸭一一取出,燃上香火。

    一切安置妥当,林西跪地三拜后,便与东东席地而坐。

    “公子,地上冷!”

    “无碍!”

    林北摆摆手,示意他走远一些,低缓的声音,自后院缓缓响起。

    “师傅,相府大少爷高子瞻看中了小西,愿意为她不纳妾。那人我见过,是个极出色的人,小西若嫁给他,应该平安喜乐一辈子。只是……”

    林北面色沉凝。

    “只是,我也喜欢她……而且……很久很久了。师傅,我真心实意的想娶她。”

    坟茔孤楚,四周只余风声,无有应他。

    齐退看着林北孤寂的背影,小心翼翼道:“公子既然喜欢,何不对小西姑娘实话实说。”

    林北拍了拍东东的脑袋,轻叹一声:“说什么?”

    “说公子喜欢她啊!如今高家大少爷都已经明说了,公子要是再不说,可就迟了。”

    齐退真是替主子担心。你说你喜欢就喜欢罢,偏总不肯明说。那位姑奶奶糊里糊涂的。哪里知道公子你的心意,这不就让那高子瞻抢了先。

    “说了以后呢?”

    “娶她啊!”

    “万一我的身份要是泄露了呢?”

    “万一就再说万一的话。总比现在这样不明不亮的要好。”

    齐退真心不明白公子的想法。为什么别的事情上从来都是杀伐决断,干脆利落,偏偏到了小西姑娘身上,就左一个犹豫,右一个犹豫,看得人心急。

    林北黑眸深深。落在东东身上。

    “魏国的人在京城!”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怕他个鬼啊。”

    林北轻轻一叹:“你想得太简单了!”

    “是公子想得太复杂了。”

    “你太括噪了!”

    齐退翻了个白眼,不服气的走到一旁蹲下。

    林北长眉紧拧,目光看向坟茔。久久不动。

    东东似乎感受到主人心情的低落,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偶尔拿幽怨的眼睛看林北一眼。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林北直起身,负手而立。

    “师傅。你曾说过,人生一步错,步步错,却容不得人后悔。我不想走错一步。因为一旦错了,便是万劫不覆。若不能护她一生一世,我宁可远远看着。”

    齐退听得心下焦急。强忍了几回,到底是没忍住。唤了声:“公子!”

    林北恍若未闻,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前方那块既熟悉又陌生的碑。那碑上的字,是他一笔一笔刻上去的。

    “走吧!”

    齐退惊道:“公子,咱们这就走了?”

    “嗯!”

    “可公子还没说上几句话呢?”

    “不用说了,我心里想说的,师傅已经听到了!”

    “那咱们到底是……”

    “齐退!”

    “是,公子!”

    “我只要她安康!”

    出尘的脸庞带着一抹痛苦,眼中似有盈光,整个人披了一层淡淡的忧色。

    齐退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公子,看着看着,目光片刻间竟无法移动。

    ……

    “老爷,大少爷跪在院子里,已经整整两个时辰了。”

    陈平低着头轻声道。

    高则诚烦躁的将笔一扔,冷笑道:“让他跪!”

    “老爷,大少爷身子弱,外头天寒地冻的,万一跪出毛病来,可怎么得了!”陈平从小看着大少爷长大,实在不忍心。

    高则诚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几圈。

    子瞻心怡林西,按林西现在在太后跟前的体面,这门亲事倒也相配。问题的关键在于,林西以前在高府做过丫鬟,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这摇身一变成了大少奶奶,亲戚朋友面前如何交待?他堂堂相府的脸面,要往哪里阁。

    高则诚长吁一口气,道:“去,把人叫进来!”

    陈平一喜,道:“是,老爷!”

    ……

    “父亲!”高子瞻波澜无惊的唤道。

    高则诚拧眉:“你心意已决?”

    “心决已决!”

    “一条道走到黑?”

    “求父亲成全!”高子瞻一撂衣袍,直直跪下。

    “你——”

    太阳**突突直跳,高则诚拍案而起,怒道:“你是我相府堂堂大少爷,世家名门,富贵滔天,将来是要……”

    “父亲,母亲去世前,曾与我说,婚娶一事,只随我心。”高子瞻平静道。

    高则诚怒目相对。

    高子瞻毫不畏惧的回望过去。

    这样对峙的场面,冷凝的气氛,还是在崔氏去世前后的日子里出现过。父子之间的空气丝丝缕缕凝结,仿佛可以听到寒水凝冰的声音。

    许是崔氏这两个字,令高则诚想到了些什么,怒意一点一点从眼中逝去。

    他疲倦的摆摆手,道:“你先回去歇着,此事,容我和你祖父商议商议再说!”

    高子瞻身形未动,语调依旧平缓淡然:“父亲,母亲曾与我说过,人这一生,功名利禄,富贵荣华,转眼浮云,能得一人相守,便是最大的幸福。”

    高则诚心中怦然一动,神情有些萧瑟。

    ……

    夜幕深垂。

    高子瞻的衣袍在夜风中飞舞,一双幽深的黑眸如星光般明亮。刚刚父亲脸上那一丝松动,他瞧得分明。

    “大哥!”

    小径边,刘妈妈打着灯笼,水仙扶着茉莉,定定的看着她。

    高子瞻轻轻一笑,上前拢了拢茉莉的披风,柔声道:“你怎么来了?”

    “哥,你真的要娶林西?”

    高子瞻如实的点点头。

    高茉莉神情大变:“哥,那林西原是咱们家的下人,她配不上你。”

    “茉莉,哥……喜欢她!”

    “哥,她不过是长得好看些罢了,琴棋书画,女红针凿样样不通。哥,她是个私生子,你若娶了她,是要被世人笑话的。”

    刘妈妈见大小姐语气越来越硬,暗下焦急,轻轻的扯了扯她的袖子。

    高子瞻抚上妹子的头,轻轻一叹道:“茉莉,如果瑾辰并非崔家出身,你还愿意嫁给他吗?”

    “这……”高茉莉被问住了。

    高子瞻缓缓低头:“她是谁,是什么出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心悦她。茉莉,你明白吗?”

    刘妈妈实在忍不住插话道:“大少爷,林西这孩子奴婢是知道的,旁的奴婢不多话,只有一点,她若嫁进来做了大少奶奶,如何服众?”

    高子瞻笑笑道:“刘妈妈想得深远。女子在内宅中的地位,都是男人给的。我能服众,她便能服众。我不给她脸色看,谁敢给她脸色看。”

    刘妈妈语塞,半天没有言语一声。她是过来人,世间男女之情看过许多,大少爷能这样说,看来是动了真心的。大小姐想要劝,肯定劝不住。

    水仙偷偷的睨了刘妈妈一眼,不敢出声。

    高子瞻见茉莉低头不语,也不多言,抬起头朝刘妈妈,水仙二人道:“多拘着些大小姐,凡事常在边上劝劝。”

    刘、水二人知道大少爷此言是在敲打她们,头垂得更深。

    ……

    夏氏冬日畏冷。

    高则诚一**,便将人搂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肩道:“小王氏的事情,忙妥了?王家人可有话说?”

    夏氏略有疲倦道:“王家人拿了银子,自然无话可说。倒是老太太,一下子病倒了。”

    高则诚冷笑:“那是良心过意不过。人是她弄进来的,又出了这种事情。她若不病,父亲那边如何交待得过去。那个小畜生现在如何了?”

    高子眈跪了一天一夜的祠堂,最后竟晕倒在地,惊得朱氏连声大哭。

    夏氏叹道:“着了些寒气,吃几贴药就没事了。”

    “这样就没事了,可见是便宜他了,等病好了,再给我接着跪!”

    高则诚轻闭着眼,又叹道:“这两天你忙,也没顾得上跟你说话。有件事,我想与你商议商议!”

    “老爷只管说!”

    “子瞻他看中了逍遥侯府的林西,想娶她为妻,我瞧着……”

    “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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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回 情有独钟

    不等高则诚说完,夏氏挣脱他的怀抱,惊声尖叫的。幽静的夜里,那声音显得尤为尖锐和刺耳。

    高则诚吓了一了跳。

    夏氏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连声道:“不可以,不可以,老爷,真的不可以!”

    夏氏的手,修长,优美,柔软,覆盖在肌肤上,像是一丛沁凉的冰水。

    高则诚将它反手握在手心,柔声道:“我也是觉得不可以,偏这孩子宁肯长跪不起,也不肯改变主意,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夏氏恍若未闻,连连摇头,喃喃低语道:“老爷,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高则诚皱眉,正欲出言询问。

    “夫人,要喝茶吗?”正阳的声音忽然在外面响起。

    夏氏打了个激灵,脑子瞬间清明。她用力的喘了两口气道:“不用了,你去睡吧!”

    “要不,喝两口再睡!”

    夏氏摇摇头,吁气道:“老爷,我是个不中用的,弹压不住宅里下人,正盼着大少爷娶个厉害的媳妇回来理家。若是林西,她本就是丫鬟出身,何以服众?”

    高则诚点点头:“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

    夏氏见男人赞同她的话,暗暗松了口气,又道:“老爷,子瞻的婚事,不光是高府的事,也牵扯到那府里。崔家诗礼大家,又怎么会让林西这样一个做过丫鬟的姑娘,做子瞻的正室。老爷,务必三思而后行啊,万万不可再因为这事,彻底坏了两府的情份。”

    心没由来的微微一动,高则诚暗自惊心。

    夏氏这话讲得极对。若他应下这事。崔家只以为他对子瞻的婚事极不重视,从而又迁怒于高家。

    不行!看来这门婚事万万不可应下。

    高则诚主意打定,拍了拍女子柔软的背,道:“放心,我心中有分寸,早些睡吧!”

    烛火尽灭,黑暗中男子低缓的鼾声响起。夏氏慢慢睁开了眼睛。

    正阳睡在外间。凝视静听里屋的动静,待一切趋于平静时,她脑子里浮现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大少爷娶林西。

    因为,他们原本是兄妹。

    ……

    高府大少爷为娶林西,久跪翰墨院的事,只短短须臾的时间。就传遍了高府上下,众人思绪不一。

    平芜院里。高鸢尾手捻白棋,迟迟不肯落子。下一步棋,要走到何处,方可使四方平衡。自己得益……

    腊梅端了药盏进来。

    “小姐喝药吧!”

    高鸢尾思绪被打乱,目光移向腊梅手上那碗正冒着热气的药,冷冷道:“怎么这会才煎好?”

    “小姐。咱们院里的丫鬟,听说大少爷长跪。都偷偷的跑出去看热闹。”腊梅气恼道。

    高鸢尾脸色依旧平淡。

    “大哥这会还在跪?”

    “回小姐,老爷已让人回去歇下了。”

    “噢?”

    高鸢尾挑眉:“这么说来,父亲已经应下了?”

    腊梅将药盏放在小几上,拿起剪刀剪了几下烛芯,一边点头道:“听说是有了松动。”

    高鸢尾眉心深深纠结。这样说来,不出一年林西就成了她的长嫂。

    一个丫鬟,竟然最后成了侯府的大少奶奶,从今往后,府里众人都要看她眼色行事……清润的眸中染上冷意。

    紫薇挑了帘子进来,笑道:“若是林西当了大少奶奶,那咱们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腊梅,你说是不是?”

    腊梅点头笑道:“正是。她以前在咱们院里的时候,最是和气不过。府里四个小姐,独独对三小姐最好。以后啊,定会照拂咱们平芜院的。”

    棋子重重的落在棋盘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紫薇,腊梅吓了一跳。

    高鸢尾起身立于窗前,目色幽暗不明。

    何时,她堂堂相府三小姐,竟然要一个丫鬟照拂,才能在这府里活得自在。

    冷笑浮上唇边,高鸢尾隐在暗中的手,慢慢握成了拳。

    紫薇,腊梅两人对视一眼,垂下眼帘,各自干活。

    许久,轻柔的声音缓缓响起。

    “过了先帝的忌日,封后的诏书也该下了。”

    突然其来的一句话,紫薇,腊梅二人不知如何回答。

    腊梅想了想道:“应该是要下了。四妃,贵妃都已封,后位总空着,也不是个事。”

    高鸢尾浮上一个笑:“替我在妆奁里挑两件最好的首饰,用锦盒包起来。”

    “小姐这是要?”

    “宋家与相府素来交好,我与宋夕虽然不常相见,却也算闺中姐妹。她的好日子,我这做妹妹的,按理该去贺喜。”

    紫薇笑道:“小姐打算何时去?”

    高鸢尾笑道:“这几日府里乱糟糟的,呆着也没意思。就明天回了夫人,送了拜贴,后天去吧!”

    ……

    林西对于周公的爽约,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与别人左拥右抱,风流快活。

    暗夜中,她翻了个身,幽幽的叹了口气。

    从小到大,她所熟悉的男性,除了老爹和师弟外,就是铁蛋他们三个。

    除却那三个不说,老爹和师弟的相貌,人品,气度,都是一等一的出众。久而久之,林西看其它男人,也就没了多少感觉。

    所以自打高子瞻向她吐露心扉后,林西下意识的将高子瞻同老爹、师弟做一下比较。

    若论英俊阳刚,高子瞻比不过老爹;若论气质出尘,他比不过师弟;稍稍出众些的,也就那满身的贵气。

    哎,为毛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呢?

    林西心下一叹,翻了个身。

    按理说他这样一个全京城女子都魂牵梦萦的男人,拜倒在林西的石榴群下,对她情有独钟。这是件求神拜佛也求不来的好事。按这个概率,恐怕老爹的坟上已开始冒青烟了。

    林西心下又一叹,又翻了个身,脑中灵光一闪,瞬间开了窍。

    这高子瞻原是有通房的人,如此说来,他对于床上活动的认知。已经达到了理论上升到实践。实践上升到熟练的程度。这个……这个……对还是一张白纸的她来说,相当的不公平啊。

    更何况,这货的通房还是阴狠毒辣。一心想将她烧死的如玉姑娘,林西一想到此,心里的不平衡瞬间又多了几分。

    与仇人共用一男人,这种滋味……何止是*。简直是惊魂,林西嫌弃的摇了摇头。

    还是师弟好啊。洁身自好不说,还不近女色。万花楼多少女人倒贴他,只为搏他一笑,偏他看都不看在眼里。到如今,还是处男一枚。这样的男人放在屋里,才令人放心。

    林西心中天马行空。胡思乱想,迷迷糊糊入了梦乡。

    在意识彻底消失前。林西心想,为何回回高子瞻一出现,自己总会下意识的将他跟林北作一通比较,真是奇了怪了。

    ……

    “高府大少爷这事,老爷做何打算,姑娘马上就要十五了,可等不得啊!”

    钱氏今日借着高子瞻到府一事,将侯爷请进房,美其名曰共商林西婚姻大事。

    李英杰心里也记挂着这事,如此一说,便扔下宫里御赐的两个美人,同钱氏盖了一床被子。

    李英杰得意的抚着胡须,笑了笑道:“没想到这孩子竟有如此大的福气,不错不错。还有两日,我便可解了禁足。到时候,定要到宫里将此事好生说与太后听。”

    钱氏面甜心苦,试探道:“老爷,姑娘若是嫁到相府,这嫁妆上……”

    “自然是要厚上加上。咱们侯府再怎么富贵,也比不得相府。我定要十里红妆陪过去,给这孩子挣几分脸面。”

    说得跟这事已板上钉钉一样,钱氏心下腹诽,既可惜女儿的婚事,又十分心痛要多陪嫁妆给林西,一时心里百转千回,无心应对。

    李英杰说到欢喜处,已扳着手指头细算开来,哪些东西库房里有,哪些东西需到外头采买。

    钱氏听着男人兴致勃勃的筹算着,心里比吃了那黄莲还要苦,暗暗连连叹气。

    这哪里是嫁女儿,分明是嫁公主。照这样算下去,府里积年存下来的宝贝,只怕是……

    一人欢喜,一人愁。温暖如春的卧房里,冰火两重天。

    ……

    晨曦初露。

    高府慢慢开始了一天的热闹。

    高则诚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后,一大早便去了老太爷的书房。

    高老太爷十分干脆利落,对大孙子心怡林西一事,当即摆明了态度——不同意。高家钟鸣鼎食,怎可娶一个私生子为正室。

    这话正中高则诚下怀,两人一商议,心下便有了决断。

    高则诚脚步轻盈的上朝去。

    高子瞻尚且一无所知。他早早起身,简单洗漱一翻后,便入了书房。春闺在即,即便他心中已有七八分把握,还得日夜苦读。

    夏氏依旧忙着府里的琐事。如今府里老夫人,二少爷都病着,再加上三个姑娘的嫁妆要准备,真真是忙得脚不沾地。

    因此三小姐想要去宋府做客一事,夏氏未经深思,便一口允下,并命人从库房理了些药材,一并送到宋府。

    待一切忙妥当,夏氏疲倦的歪在塌上,接过正阳递来的热茶,喝了两口烫心的。

    正阳挥挥手,示意丫鬟们都出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夏氏知道她在忧心什么。大少爷和林西原本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倘若大少爷一意孤行,非娶不可,她又该如何是好?

    主仆俩四目相望,无言以对。

    正阳终是忍不住道:“夫人,这门婚事,万万不可应下啊。”

    夏氏深以为然道:“我知道,若应下,便是万劫不覆,便是兄妹*。我拼了命,也会阻止的。”

    正阳担忧道:“大少爷原本就与夫人不是一条心,这会子夫人拼命拦着,只怕会招了恨。”

    夏氏摇摇道,哀道:“这个时候,哪里还能顾得上这些。正阳,顾不上了。”

    “夫人,咱们不能这样光等着,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让大少爷死了这条心。”

    “死心?”

    夏氏眼前一亮,忙道:“正阳,备车,带上些药材吃食,我要出府。”

    “夫人要往哪里去?”

    夏氏唇角沁起弧度,道:“林西在咱们府里出了事,我这个当家夫人自然要去瞧一瞧。”

    正阳瞬间明白过来,喜道:“夫人要去看小姐?”

    夏氏双手死死握住,道:“嗯,我一来要去瞧瞧她,二来也想探探她的口风。如果她那头不应下,大少爷再不甘心,也是徒然。”

    正阳大喜道:“夫人好主意,奴婢这就去准备!”

    ……

    林西如往常般到祖父房里请安,一路见丫鬟,婆子们纷纷含笑朝他看来,不由下意识的抚了抚脸。

    入了厅堂,众人也都含笑看着她,特别是侯爷,已笑得见牙不见眼,林西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高子瞻向她表白一事,已经人尽皆知。

    林西含羞坐下,听着长辈们略略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告退。

    偏李英杰掩饰不住得意,叮嘱道:“好生回房歇着,无事做做女红,到祖父房里常走动走动。也没几日了!”

    什么叫没几日?林西娇羞的掩而而走。

    待无人处,方才敛了神色,翻了个白眼道:“夏风,那高子瞻说喜欢,姑娘我就一定要嫁吗?”

    夏风认真的想了想道:“姑娘,据奴婢所知,京城确实没有比高府大少爷更出色的青年才俊了。”

    “谁说的,我师弟就比他好!”

    “世子爷?”

    “是啊,我不嫁他,我还能嫁给师弟呢?”

    夏风笑道:“姑娘,婚嫁可不是儿戏,可得想清楚了。大少爷也好,世子爷也好,都是人中龙凤,姑娘嫁哪一个,奴婢心里都欢喜,凡事只看姑娘喜欢!”

    林西摸了摸额头,娇情的叹息了一声:“谈婚论嫁,就是个麻烦事。”

    夏风笑道:“姑娘有些日子没进宫了,等姑娘的病好了,进宫和太后,贵妃商议商议,听听她们的意思。”

    林西心下一动,笑道:“这话正合我意,进宫看看我师姐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给她气受,顺便再拍拍太后她老人家的马屁。”

    ……

    “二爷,小西嫁到高府,这嫁妆肯定少不了啊。”

    李从高眉头紧蹙,一言不发。

    姜氏小声道:“薛姨娘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若再生下一子,大哥房里就有两子一女,咱们现在还用着避孕的汤药,只怕是来不及啊。

    李从高长长一叹:“趁着老大现在失了宠,也是该动手了,勉得夜长梦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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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无风蓝云的打赏。

    桃源书友,包子也想快点更新,实在是……愧对,愧对。

第三百二十一回 二木先生

    姜氏思忖道:“二爷,那林西有太后和侯爷护着,这会又有个高家在身后,只怕咱们动不得啊?”

    “她自然是动不得的。原想着可以一箭双雕,现在看来,确实有些难。避着些吧,先将老三解决了再说!”

    姜氏会心一笑,道:“二爷聪明!”

    ……

    醉仙居的天字一号房里,李从望叫了一桌的酒菜,招呼文,柳二人。

    文睿浩一进这醉仙居,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只觉得浑身不舒服。与他有同感的,还有柳柏梅。

    按理说这醉仙居不过是一方酒楼,一切都很稀疏平常,了不得菜的味道好一些,酒绵柔醇厚些,其它的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这偏偏这种感觉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这二人相互递了个眼神后,装着云淡风轻的模样,与李从望周旋。

    ……

    醉仙居的厨房里,齐进解下围裙,重重的往地上一扔,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吕掌柜搓了搓手,道:“老齐,要不要派人跟公子说一声,万一……”

    齐进点点头道:“我亲自去。这二人都是厉害人,一个不慎便能寻到些珠丝马迹,可不好糊弄。你给青青姑娘带个讯,让她在前面小心应付。”

    吕掌柜皱着眉头道:“我就弄不明白李三爷,怎的跟这两人混到了一处,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

    齐进冷笑道:“李三爷,这小子就是个傻蛋!”

    ……

    青青捧着酒壶,进了包间,璀璨一笑道:“三位爷,醉仙居店小。招呼不周,三位爷吃好喝好。”

    李从望笑意不减:“青青啊,替三爷我敬敬两位兄长。”

    青青端起酒盅,热枕道:“两位爷远道而来,青青先干为净。”

    文睿浩虚笑道:“青掌柜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可敬。可敬!”

    青青放下酒盅。目光轻轻一扫,笑道:“三位爷慢用,青青去招呼别的客人!”

    等人离去。文睿浩拍着李从望的肩,笑道:“小小一个醉仙居,竟有如此绝色美人,真是藏龙卧虎啊。不过我瞧着这青掌柜。言行举止间,有股风流蕴态。”

    李从望眼睛一亮。笑道:“浩兄好眼力。这青青原是隔壁万花楼的头牌,最擅长弹琴吟诗。后来赎了身,才到醉仙楼做了掌柜。”

    “噢?”

    文睿浩惊道:“竟有这等事。果然是个奇女子啊。不知从望兄,可曾……啊……”

    李从望笑容有些诡异。意味深长道:“如今想来,回味无穷啊,只可惜。已经从良。文睿兄,你是没赶上好时辰啊。”

    “这醉仙居原来的掌柜是谁?”一直默不作声的柳柏梅忽然出声道。

    李从望笑道:“这话说来可长了。这醉仙居还与我家小西沾着些干系。”

    柳柏梅举杯向李从望敬了一杯,笑道:“劳望兄说来一听。”

    “我那未见面的姑父,生前曾收过两个徒弟。这大的叫林南,人称南掌柜,如今已是宫里的贵妃;小的是林北,人称北掌柜,入了静王爷的眼,成了静王世子。小西与这二人从小一同长大,感情非同小可。”

    柳柏梅似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又抬手敬了李从望一杯。

    文睿浩会意,也频频敬酒,几壶酒下去,那李从望便有了三分醉意,话越发的多了起来。

    “你们不知道,这南掌柜原是我心爱之人,长的那叫一个绝色艳艳,这么说吧,万花楼这么多女子,能及她三分之一的,缪缪可数。那北掌柜更是出众,一身布衣站在贵族公子身旁,分毫不输,迷倒了多少万花楼的姑娘。”

    李从望滔滔不绝,文,柳二人听得暗自惊心。那日夜宴皇帝边上的貌美女子,原来竟是酒肆掌柜出身。

    柳柏梅想到林西那三脚猫的功夫,多了个心眼,拭探道:“这林西姑娘的父亲原来还是个武林高手?”

    李从望笑道:“江湖上有几分名气,人称二木先生。使一把青龙明月刀。”

    框挡一声,柳柏梅手中的杯子应声而碎。

    座上两人同时望向他,柳柏梅掩饰道:“习武之人,听到兵器,难勉心下有些激动。从望兄,继续,继续。”

    李从望忽然被打断,也不知道自己说到何处,拿过边上的新酒盅倒满,朗声道:“喝酒,喝酒!”

    文睿浩乜斜着眼,向柳柏梅望去,多年兄弟他知道这杯子掉的不仅仅这么简单。

    柳柏梅脸色有些苍白,强笑道:“从望兄,不知你姑父尊姓大名?葬在哪里?”

    “噢!他性林,名宇,字二木,葬在京郊的林家村吧。我父亲说想将姑父,姑母的墓迁回来,偏小西不同意。我还未去拜过。来,来,来,咱们不说扫兴的事,喝酒喝酒。”

    柳柏梅举杯,及时的掩去了眼中的一抹惊色!

    ……

    “公子,李三爷带着楚王和柳将军,这会在咱们醉仙居喝酒。”齐进一边擦汗,一边急道。

    林北抬起头,看着他,眼中有厉色。

    齐进稍稍冷静,道:“公子,我怕这两人有所察觉,毕竟醉仙居的竹叶青,菜肴,都自北边改良而来。”

    林北仍是沉默。

    “公子,你看咱们怎么办?”

    林北深看他一眼,半晌才道:“急什么,不要自乱了阵脚。师傅生前曾说,世上任何东西,隐藏的再好,都会有露馅的一天。别怕,自己做好自己的事。”

    “可是,要是柳将军顺着这条线往下查,林师傅的身份,只怕是……”

    “无碍,师傅已经不在了,便是找到了。又能怎样。不过……”

    林北淡淡一笑:“他想找到,也得看有没有这个本事。一会着齐退亲自往封地走一遭,替我送封信给王爷。”

    “是,公子!”齐进莫名安心。

    “柳柏梅是柳家这一代中最厉害的角色,此人武艺高强,心机缜密,性子沉稳。杀伐决断。咸平帝之所以能荣登大位,与他的鼎立支持分不开,所以……”林北轻道。

    “所以什么……”齐进追问。

    “所以。与其与这样的人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还不如避其锋芒。齐进!”

    “在!”

    “替我放出风去,就说,有人曾在一年前。看见过柳将军出现在京城。”

    “是!”

    “等等。”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将文睿浩和李从望私交过密,赠送美婢的事漏出去。”

    “公子。这有什么用?”

    “若是太后和高相警觉,自然会明白这里头的深意!”

    林北慢慢垂了双眸,忽然抬眼,眼中迸出亮光。

    “齐进。你赶紧回一趟林家村,看看家里还有什么让人称疑的东西。”

    齐进心头一凛,二话不说。反身出去。

    ……

    文睿浩趁着李从望不在的空档,凑近了道:“发现了什么事?”

    柳柏梅面色有些难看。深吸一口气道:“我叔叔从小就舞一把青龙明月刀。”

    文睿浩失望道:“这有什么,这世上又不只一把青龙明月刀,我当是什么事。”

    柳柏梅猛的猛起来,停了停,幽幽道:“浩子,你先玩着,我想去趟林家村探探究竟。”

    “这……你怎么听风就是雨啊,万一不是,岂不是白跑了一趟。”

    柳柏梅拍拍他的肩,道:“我去一趟心里安心,你替我应付着。”

    文睿浩一把将他拉住,顿了半天,只长叹一声道:“去吧,去吧,有什么事,回来一同商议,别冲动!”

    柳柏梅一脚才跨出去,忽的又收了回来。

    “不行,还是天黑了再去。这会我冒冒然出城,必引得侍卫注意。”

    文睿浩没有再说话,只拍拍身边的坐位,示意他坐下。

    此时,四个打扮妖娆的女子笑着进来。

    文,柳两人迅速露出一张笑脸。

    ……

    午后,相府夫人的马车,停在了逍遥侯府门口。

    夏氏由人扶着下了车,闻讯而来的钱氏急匆匆的迎出二门外。

    “今儿是什么好日子,我说这一大早的,枝头喜鹊喳喳叫,原是贵客临门。夫人快里边请。”

    钱氏脸上笑意盈盈,心里却在猜测夏氏此行的目的。

    两人在花厅坐定,一边喝茶,一边闲聊,半盏茶后,夏氏入了正题:“今日冒昧前来,是想瞧瞧府上的林姑娘。”

    钱氏眼睛滴溜溜一转,心道莫非这夏氏是来相看的,忙令丫鬟去将林西唤来。

    ……

    林西因病被两个季节拘在房里,正无聊的打着棋谱,一听夏氏来看她,惊得手中的棋子啪的一声落地。

    要了命了,这夏氏怎么会来找她?

    林西匆匆穿戴好,一路微有忐忑的。

    偌大的花厢里,夏氏一身金边琵琶襟外袄,月牙凤尾罗裙,头上珠钗点点,端坐在太师椅里。身后的高几上,摆着一株怒放的红梅。人在花前,花在人后,美的似从画里走出来一般。

    夏氏见林西进来,目光没有一刻挪开过。

    这孩子穿了件月白色圆点撒花软绸交领长袄,浑身上下无半分装饰,却楚楚动人。夏氏只恨不能将人搂进怀里,好生疼爱一番。

    钱氏见夏氏的目光有些热切,只当是为了高府大少爷相看而来,未曾多心。

    夏氏勉强收了心神,唤道:“钱夫人,我有几句话,想单独与孩子说一说,不知夫人,可否行个方便?”

    “方便,方便!”

    钱氏面甜心苦,交待了林西几句,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

    ……

    “孩子,你过来坐!”夏氏软语轻轻。

    林西瞧了眼立在她身后的正阳,不曾上前,只在夏氏的对面坐下。

    夏氏一见她如此动作,神色一暗,痛彻心扉。好不容易找到了亲生女儿,偏偏女儿却像防贼似的防着她。

    林西不明白夏氏为何一瞬间暗了脸色,心下有些不忍,轻咳一声道:“大冷的天,夫人怎么过来了?”

    夏氏强笑道:“听说你病了,带了些药材和补品过来,那日让你受委屈了。”

    林西抬头笑道:“劳夫人记挂。我只是受了些寒气,吃几盏药便好了,夫人有什么话,不防直说。”

    夏氏微一沉吟,笑意有些凄然。

    她只当林西是崔氏买进来的,又与刘妈妈等人交好,所以对她防备。心里的话,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一时花厅里馅入了沉寂。

    正阳在后头看得有些着急,偏偏不好出声。

    夏氏凄然一笑,林西瞧得分明,不知何故,她的心似乎被揪了一下,放柔了声音道:“夫人可是有什么难处?”

    夏氏低低道:“确是有些难处。”

    林西笑道:“夫人只管说话,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夏氏深吸一口气,道:“如此,我便直言了。按理,这话也轮不到我来说,可是……”

    林西最恨人家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笑道:“夫人直说。”

    “这几日,相爷和大少爷为了婚娶一事生了些口角。好孩子,你实话跟我说,对这门亲事,可有什么想法?”

    意有所指的话,令花厅中的气氛陡然凝滞。

    林西如此聪慧之人,很快就猜测到了夏氏的来意。

    自己出身不光彩,又在相府做过丫鬟。高府大门大户,又如何肯让她做了当家少奶奶。

    一个执意要娶,一个执意不肯,父子俩为她生了口角,做老婆的另辟捷径,从她下手。

    林西冷冷一笑道:“夫人,齐大非偶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夏氏心中一痛,忙解释道:“孩子,你误会我了,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林西低头不语。

    夏氏把林西的沉默悉数看在眼里,只觉得遍体生寒,她抹了把泪道:“孩子,你别怪我。高门大户的规矩多,外头看着光鲜亮丽,实则内里……”

    林西脸上显露出一丝不耐,却仍笑道:“夫人不必多说,这些道理我都是懂的。”

    夏氏满腹言语,满腹爱意,无法可说,捏着帕子的手泛白。

    正阳瞧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无计可施。

    夏氏叹了口气,苦笑道:“林西,前些日子闲来无事,我替你做了一身衣裳,你看看合适不舒适。”

    林西一愣,这算是打一巴掌赏一颗枣吗。可转念又一想,夏氏乃堂堂相爷夫人,普天之下,能比她富贵的女人没几个,又何必讨好她。

    林西明亮的眼眸瞬间闪过疑色。

    ……

    就在林西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高鸢尾由下人领着款款入了宋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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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回 母子对立

    高,宋两家也算是世家,当家人一个文,一个武,均是当朝要员。有道是功高震主,为了避嫌,明面上来往并不见多,外人看来,也只逢年过节,送个节礼。

    然两府暗下的交情,绝不仅仅如此。高则诚与宋年从小便是至交。杜氏与先夫人崔氏也可称闺中秘友。

    杜氏见高府三小姐来探望女儿,心中十分欢喜。这孩子也算是杜氏看着长大,虽是庶出,却养活在崔氏跟前长大。

    女儿如今郁结于心,倘若由她开导说笑一番,说不定会有奇效。

    原来宋夕自打宫中来了教养嬷嬷后,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她是宋家独女,宋年夫妇舍不得孩子吃苦,琴棋书画,针凿女红,理家掌事一概不学,凡事只随她心。因此,她的颜容德功虽然不差,但比之宫里的要求,可谓相差甚远。

    两位嬷嬷奉太后之令,自然不会手下留情,稍有差池,便义正严辞的指出来。为此,宋夕没少在杜氏面前抱怨。

    杜氏虽然心疼,却无可奈何。宫中规矩森严,行差一步,便要惹出笑话。女儿将来是要入主中宫,需为六宫的典范,此时不拘着,将来惹出祸事可如何是好。

    因此杜氏与高鸢尾闲谈了几句,便亲自将人送到了女儿院里,自己则借故离去。

    ……

    “恭喜姐姐,贺喜姐姐!”

    “喜从何来?”宋夕捏着手里的长鞭,神情恹恹道。

    高鸢尾笑道:“姐姐不日将入主中宫,掌六宫之首,那可是天底下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位置。”

    宋夕与高鸢尾虽然自小熟悉,却交往不多。高府四个姑娘。她与大小姐高茉莉走得稍稍近些。

    宋夕一听这话,心里便不喜,凤目有些冷。

    高鸢尾也不介意,话峰一转,幽幽道:“有道是高处不胜寒,那后位虽然尊贵无比,可谁又知其中的艰辛。若是我。宁可只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也不愿意在那深宫里,辜负昭昭年华。”

    宋夕眼睛一亮。看向高鸢尾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高鸢尾自知失言,忙道:“是妹妹我多语了。姐姐好生休息,妹妹先告辞了。”

    说罢,不等宋夕出声。盈盈而立,福了福。便欲离去。

    宋夕挣扎许久,费力开口道:“鸢尾,留步!”

    高鸢尾一脚将欲跨出门槛。声音自背后响起,眼中精光一闪。嘴角缓缓沁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悄然转身,用真诚怕目光看向宋夕:“姐姐有何吩咐?”

    ……

    宋家没有人知道,高府三小姐与自家小姐在房里到底说了些什么。

    宋家人只知道。高府三小姐走后,小姐似乎心情变得好些。言谈笑容也多了,对两个教养嬷嬷也不咬牙切齿了。

    杜氏偷偷瞧在眼里,乐在心里。到底还是同龄人能聊得开来,看来以后要多请三小姐过府陪陪女儿。

    ……

    林西目送夏氏离去,脸色一瞬间冷了下来,淡淡道:“夏风,回头高府要有人来,除了荷花和三小姐外,旁人一概不见。”

    夏风惊了一跳道:“姑娘,夏夫人也没说什么,这又是何必?”

    林西冷笑道:“大宅门里当家夫人,话又何必说得那么明。她明里是在询问我的意思,暗地里未必不是敲打。他高子瞻再好,我还不屑嫁呢。”

    夏风拧眉细想了想,似乎有那么些道理:“姑娘,那些个药材补品倒也罢了,夏夫人亲手给姑娘做的那件衣裳……”

    “夏风!”

    林西打断她的话,歪着脑袋叹道:“夏夫人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为了让我不答应高子瞻的婚事,居然用送衣裳这一招,只是……我觉得这一招有些牵强啊!”

    不等林西细思,却见院里小丫鬟匆匆跑来,喜滋滋道:“姑娘,高府大少爷给姑娘送了一筐龙眼来。老爷让人搬到了咱们院里。”

    林西想都不想便道:“着人退回去。就说我一个丫鬟出身的人,不配吃这么好的东西。”

    小丫鬟一愣,笑着的脸顿时耷拉了下来。

    夏风忙道:“姑娘,咱们把东西退回去,是不是太伤大少爷的心?”

    林西望着她,眨了眨眼:“伤他的心,总比伤我的心要强。”

    ……

    “今日这些话,也不知道小姐她会不会误会。”正阳把锦垫塞到夏氏腰下,言语间有些担忧。

    夫人虽然说得婉转且隐晦,只是细细琢磨起来,总能琢磨出一丝不妥。倘若引得小姐误会,那将来母女二人……

    夏茵柔心中一涩,眼中闪过泪光道:“我宁可她误会我,也不能酿出大祸。”

    正阳知道夫人心里的难处,也不敢多劝。

    夫人自打知道林西是她女儿后,没有一刻不想将那孩子认下,偏偏这事又牵扯到宫里,牵扯到侯爷。不把事情真相弄清楚,她又怎敢让夫人冒险。

    “正阳啊,我真想什么都不管了,把事情真相一一说下她听。”

    夏氏心酸直冲脑门,情不自禁道。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正阳定定道:“明日夫人允我出府。我定要将那女人的来胧去脉查她个一清二楚。”

    夏氏正有此意,含泪点头:“也不知那衣裳合不合她的身。这孩子长这么大,我从未替她做过一针一线,是我亏欠她的。”

    正阳一听这话,满腹安慰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泰然院里,丫鬟们怕吵着大少爷读书,走路都踮着脚尖。

    荷花掀了帘子进来,小心翼翼道:“大少爷,侯府把那一框龙眼送还了回来。”

    “退了回来?”

    高子瞻放下手中的书,皱着眉头道:“来人可有什么话带到?”

    荷花为难的抿了抿嘴。道:“林姑娘说,她小丫鬟出身,不配吃这么好的东西。”

    高子瞻微微眯起眼睛,眼底有冷光刺出。林西何时说过如此尖酸刻薄的话语。

    联想到两日父亲按下不动,高子瞻忽然道:“去打听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少爷!”

    荷花转身便走。

    不过短短一柱香的时间。荷花返身而入。

    “大少爷。奴婢打听到了,夫人刚刚从侯府回来。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朝春院的人说。那日夜里听到夫人大叫一声‘不可以’。”荷花言词灼灼道。

    “竟然是她?”

    高子瞻心中涌上怒意。

    那日夜他明明瞧见父亲脸上已有了一丝松动,偏偏第二日祖父把他叫过去,语重心长的说了一通话,言外之意还是不同意这门婚事。

    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何一夜之间竟有了反复。未曾想竟然是那个女人在中间使坏。

    高子瞻将书重重往案上一扔,撂起衣袍便往外走。

    荷花大惊。忙拦住:“大少爷要往哪里去。”

    高子瞻面色阴沉道:“我倒想看看,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

    “大少爷,夫人正在歇息。”

    “无碍,我坐着等她一会。”

    夏氏此时卸了珠钗。卧在塌上闭目养神,听到外头正阳和丫鬟的对话,唤了正阳替她更衣。

    须臾。母子二人相对而坐。

    夏氏柔声道:“怎的这会来了。”

    高子瞻冷冷道:“听说母亲刚从侯府回来,想必是累了。故来请安。”

    意有所指的一句话,令夏氏陡然冒出冷汗:“你这话是何意思?”

    高子瞻俊眉一凝,冷笑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子瞻不幸,生母去得早,看不到我成家立业的那一刻。只是母亲留下遗言,婚姻大事,一切只随我心。故来请夫人——高抬贵手。”

    夏氏脸上的红色一点点逝去。眼前男子的笑容,竟比那刀还锋利三分,冷冷看着她,恍若当年崔氏的眼神。

    夏氏身子僵了僵,不紧不慢道:“高抬贵手的并非是我,你父亲也不同意这门亲事。”

    高子瞻冷冷道:“若非夫人这两天的忙碌,我想父亲早晚会同意的。夫人还是先替三妹妹寻门好亲,旁的事,就不劳您操心了。”

    “你!”

    一个晚辈,敢对长辈如此说话,夏氏并非泥人,半分性子也没有,当下怒道:“大少爷读圣贤书,也该知道孝顺二字。”

    孝顺?

    高子瞻不动声色的一笑,道:“夫人,井水与河水,一个在地下,一个在地面,分牛马不相及。夫人掌内闺之事,手不可伸得过长。长了,于人于己都非利事。只要夫人安心理家,侍候好父亲,我自然是会孝顺夫人的。”

    夏氏何等心高气傲之人,当下毫不客气道:“倘若我执意不肯呢?”

    高子瞻定定的看向她,似笑非笑:“那夫人以后在高府的日子,一定会非常的难过。”

    夏氏怒到极至,瞬间就冷静了下来。扬起嘴角惯常的浅笑,轻声道:“如此说来,我倒想试上一试!”

    高子瞻未料到一向柔弱的夏氏,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英俊的面容之下隐透出一丝残酷和冷戾。

    两人对视片刻,高子瞻拂袖而去。

    夏氏失神跌坐在太师椅里,后背沁出密密的汗意。

    “正阳,不必等到明天,你今日就去。”

    正阳早就将袖中的拳头握得紧紧,怒目而视道:“夫人放心,这一回我若不查出个明堂来,绝不回来见你。”

    夏氏忽然起身,将手边的茶水往火盆上一浇,火盆滋滋直响,冒出黑烟。

    “今日过后,我与大少爷势必水火不容。”

    “夫人?”正阳担忧道。

    “不管是水灭了火,还是火烧得更旺,我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兄妹俩酿成弥天大祸。你速去速回。”

    “是,夫人!”

    ……

    林西回房,拿过夏氏亲手做的衣裳,翻过来覆过去的瞧。针角很密,绣花也很精致,一看就知道是费了心思的。

    林西蹙眉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刚把衣裳扔在一旁,丫鬟称静王世子刚刚入府。

    林西心头一喜,忙亲自忙出去。

    半盏茶后,林北将三根手指搭在林西腕上,略略沉吟片刻,点头道:“不错,寒气去了不少。再喝两天的药,便能痊愈。”

    林西支着下巴道:“师弟何苦走这一趟,太医早上已替我诊过脉了。”

    “太医的医术,我不大放心!”林北板着脸道。

    林西见他表情有些淡漠,玩笑道:“师弟,你要再摆出一副棺材脸的表情,可就娶不到媳妇了。”

    林北斜看她一眼,用帕子擦了擦手,淡淡道:“我娶不娶得到媳妇不重要,重要的是高子瞻的事,你想得如何了?”

    不提这事倒还好,一提这事,林西忍了许久的气,再也控制不住。

    她怒道:“师弟,齐大非偶,我宁肯嫁给你,也不愿意嫁给他。”

    “出了什么事?”林北敏锐的捕捉到一丝不寻常。

    林西挥舞着小拳头,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与他听。

    林北幽深如海的眸子一眼望去,看不到深浅。

    他一针见血道:“高子瞻是何态度?”

    林西一愣,没有说话。

    林北拉过她,抚着乱蓬的发髻道:“小西,我还是那句话,一切只看你的真心。你若喜欢,我便为你扫尽一切屏障。如果你不喜欢,凭他是谁,也不能勉强你。”

    温热的气息落在耳边,林西轻轻一叹,将头靠在林北肩上。

    “师弟,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你告诉我,什么是喜欢?”

    林西的声音既轻又柔,落在林北的耳中,似棉花一样,心不可察的轻轻一动。

    “喜欢就是——她明明在我身边,我却仍然想她!”

    低沉魅惑的声音如一阵微风倏然拂进了林西的耳边,她慢慢的抬起头。

    林北立体的五官如刀刻般俊美,朝露一般清澈的目光正向她看来,乌木般的黑色瞳孔倒映着她的影子。她忍不住要向那瞳孔深处望去。

    四目相对,暧昧的气氛,渐渐弥漫。

    林西这副模样,令林北想到了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小小的人儿向他扑来,半挂在他的身上,微乱的头发上,插了几根稻草,脸上的泥巴和冻下的鼻涕尽数擦在他身上,偏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如现在这样,呆呆的看着他。

    林北心中一紧,重重的揉了揉她的发,浅笑道:“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ps:感谢:孔裴,dyj1808,剩女无敌的月票。

    感谢小爱欣的打赏。

    昨天是七夕,包子想了想,还是没留下任何话。

    今日祝所有的姐妹们,每一天都要快快乐乐。别他娘的只管七夕和情人节。

第三百二十三回 帝王之爱

    林西猛的回过神,脑子里浮现两个字:暧昧!她不自然的偏过脸,低喃道:“谁让你长那么妖孽。”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我没有……没有……这种感觉。”林西有些语无伦次。

    “别急着做决定,有些事情不能急在一时,总要自己想明白了才行。”

    林北轻咳一声道:“好好休息,王府还有事。既然病好了,明日我就不过来了。”

    林西呆呆的看着林北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语。

    ……

    月黑风高,万物静寂。

    柳柏梅背手立在林家庭前,目光如草原的狼一样,亮着光芒。

    这是一个农夫的家,三间小屋,简简单单,普普通通,与这世间所有的乡间小屋一样,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柳柏梅缓缓推开门,掏出怀里的夜明珠,一寸一寸细细查找。天将破晓时,他疲倦的背靠在墙壁上,眼中的血丝清晰可见。

    一个地地道道莘国农人的家,没有丁点魏人的痕迹,……会不会只是巧合,又或者是他多心了。

    柳柏梅揉了揉发酸发涨的眼睛,自嘲的笑了笑。

    实在难以想象,堂堂贵妃,侯府千金,静王世子,从小竟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

    倘若这事不是他亲眼目睹,凭他是谁说,都不会相信。

    柳柏梅轻叹一声,一个跃身,人已在屋外。

    ……

    林北抱胸斜靠在树上,看着夜色中一骑快马,疾驰而过。眼中闪过讥笑。

    “公子,看来是一无所得!”齐退沉声道。

    林北淡笑而不语。

    齐退暗松一口气,瞬间眉头又紧锁:“公子,先帝周年忌,公子身为静王世子,必要出面,万一魏国的人……到时候公子打算怎么办?”

    林北俊眉轻挑:“用小西的话叫凉办。”

    ……

    晨曦的第一缕太阳照进来。柳柏梅已端坐在文睿浩的房里。将一碗素面,半碟牛肉吃了个精光。

    文睿浩精裸着上身,无可奈何的看着死皮赖脸。非要在他房里用饭的人柳柏梅,默默的叹了口的气。

    “扑了个空?”

    柳柏梅将最后一口汤喝完,将碗重重往桌上一搁,接过侍众递来的帕子。摇头道:“扑了个空!”

    “到底什么情况?”

    柳柏梅打了个饱嗝,思忖道:“不好说。那院子完全就是个莘国农人的院子。很简漏,也收拾的很干净。”

    文睿浩起身,披上衣衫:“我就说吧,人有重名。物有重样。青龙明月刀,也并非你是叔叔一人能用。江湖上英雄好汉这么多,难保有人跟他一样。”

    柳柏梅恍若未闻。用手沾了些茶水,在桌几划草几笔。

    文睿浩仔细一瞧。竟是“林宇”“二木”几字。

    柳柏梅回神,道:“说实话,我父亲这些年暗下也在打听叔叔的事,去年我来莘国,也细细打听过一番,偏偏一点音讯也无。我真怀疑,他在不在世。”

    不等文睿浩回答,他又道:“我总觉得这个‘林’字,这个‘木’,有必份蹊跷。”

    文睿浩细细一琢磨,点头道:“这话听来倒是有几分道理。柳家都以木字为旁,你这辈是三个木,你叔父柳柏宇,是两个木。”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令柳柏梅浑身一颤,他迅速的向文睿浩看去,两人呆呆的对视片刻,均从此彼眼中看到了深意。

    文睿浩迅速道:“梅梅,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此人必能为你解惑?”

    “你是说林西?”

    文睿浩笑得一脸得意:“这女子若真是你叔父的孩子,这乐子,就更好玩了。不过,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万一又是咱们想多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柳柏梅黑眸一沉。叔父的武艺高强,曾是魏国第一武将,他的女儿,身手绝非普通,偏偏林西那三角猫的功夫……

    柳柏梅刚毅的脸孔陷入沉思

    ……

    先帝的周年忌,礼部操办得十分隆重。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尽数到齐。魏国楚王和柳将军也出席了忌礼。

    原本这事跟林西没什么关系,偏偏太后想她了,召她入宫。林西正巧想与师姐说说话,于是一身素衣,跟着侯爷夫妇入了宫。

    今日宫里一片肃穆,众人行色匆匆,眼睛都不带斜视的。

    逍遥侯爷递给林西个“一边玩去”的眼神,林西便屁颠屁颠的去了贵妃处。

    ……

    太庙里,皇帝赵靖琪一身明黄,领着皇室弟子,众大臣们举行祭祀大礼。

    林北着朝服,隐在人群中叩拜,目光却紧紧的盯着最前头的高则诚。

    这个一代权相,站立的位置仅次于帝,后二人,可见其地位的重要性。这样的人,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儿子的坚持,而同意小师姐嫁到高府?

    如果高相执意不同意,那么高子瞻会就此放弃,还是一意孤行。

    如果一意孤行,高子瞻的所持的是什么?会不会是崔家的遍布京城的门生?

    人群的最后,是魏国使者。柳柏梅朝文睿浩递了个眼色,示意他瞧前头的人。

    文睿浩知道梅梅所指的是静王世子。入太庙前,文睿浩曾远远的看过一眼。仅仅这一眼,文睿浩脑海中浮现一句话“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柳柏梅低声道:“这林家真真了不得。光林南,林西已令人惊叹,偏这个林北比之那二人,更甚一筹。我实在难以想象,那三间小屋居然能养育出这等人物。”

    文睿浩摸了摸鼻子,赞同的点点头。

    柳柏梅又低语道:“浩子,我越想越觉得林家的人不简单。所以……”

    “所以……你想干麻?”

    “我想去会会她。你若得空也去会会林北,咱们分头行动。”

    “这……本王素来只对女人感兴趣,男人还没尝试过。这林北虽然……”

    “浩子!”柳柏梅见他说得离谱,厉声喝住。

    “好吧,好吧,会会就会会!”文睿浩忙不迭道。

    ……

    林南一早就盼着林西进宫,特意让小丫鬟候在宫门口瞧着。

    小丫鬟见林西来,一溜烟跑进去回话。

    两人坐定,林西歪着头将林南好一翻打量。见她肤色白里透红。眉角含春,嘴角含笑,方才欢喜的挑了挑眉。

    “师姐。我想与你说个事?”

    林南半分贵妃的架子也没有,着一件简单的宫装,头上几点为珠翠,素手纤纤替林西剥着桂圆。“你说!”

    林西遂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师姐。

    林南听罢。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她接过春夜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道:“这事,师弟怎么说?”

    “师弟还是那句老话,一切只看我本心。”

    “旁的呢?”

    “没了!”林西实话实说。

    林南忍不住问:“小西。你是不是确实喜欢那高子瞻?”

    林西脸上浮过一层羞涩,嗔道:“师姐,你如今好歹也是贵妃了。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直接。”

    林南气笑道:“这么大的事,我要是不直接。怎么能知道你心里的想法。”

    林西思了思道:“师弟说,喜欢就是这人在你身边,还未离开,你就开始思念。可是,我好像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林南暗松一口气,不等她答,林西又道:“师姐,当初你和皇上一个宫里,一个宫外的,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

    林南葱白一样的食指点了点林西的额头,点头如实道:“师弟这话说得极对。”

    林西托着下巴,脸色有结彷徨。

    “小西,这事不急着应下,那高子瞻也不过是说说罢了,相府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师姐,相府的人都不同意,说我的出身不好,不配做大少奶奶。夏夫人已经上门跟我说了。”

    “放他娘的屁!”

    林南心头一急,藏了许久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出来。

    “明明是那高子瞻配不上你,他相府居然还敢嫌三嫌四。得了,这种婚事不要也罢,安安份份过两年,你就嫁给师弟。”

    “可是……”林西犹豫。

    “可是什么可是,那相府有什么好,你在那府里吃的亏还不够。”

    林南迅速截了话:“依我看,这世上但凡富贵些的公子,都一个德性,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没一个好东西。你真要嫁给高子瞻,别怪我林南翻脸不认人。”

    林西敏捷的捕捉到这话中一丝不妥,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师姐,是不是皇帝他……欺负你了。”

    林南面色一顿,心道这丫头真是太机灵了。

    ……

    话说林南入宫后,与那赵靖琪真如蜜里调油一秀,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偏偏树欲静而风不止。那四妃都是世家女子,争宠夺宠的手断从小而渲目染,段位比头脑简单的林南,不知道高出多少。

    那日林南去御花园,恰巧见到赵靖琪将德妃搂在怀里,心中泛上醋意。

    女人的心,从来就只有那么大,饶是林南进宫前再三说服自己,帝王之心不可能只属于她,然真真切切的用眼睛看到时,心中仍是痛不可挡。

    林南强忍性子,一言不发离去。回了寝殿,脱了外衫练了一通拳方才平复心情。并一连三天,以身子不好为由,让皇帝歇到了别的宫里。

    她哪里知道,那德妃是远远看到她的身影,才借故倒在了皇帝的怀里。

    赵靖琪那几天忙着先帝的忌日,并未在意,等发现贵妃对他有些冷淡时,已是几日后。暗下打听一翻后,才知道心爱的女子原是为她打翻了醋坛子。

    欣喜之余也不敢大意,把事情的真实情况说了个大概。这才又重抱美人归。

    两人一通恩爱后,赵靖琪抚着林南光滑的后背,语得心长的道出了心里话。

    赵靖琪是个帝王,他对林南一往情深不假,然为莘皇室繁衍后代,是他身上肩上不可推卸的责任。唯有这样,太后才允许他对林南长长久久的宠之爱之。

    林南听出男人言语中的无奈,也深知他对那些嫔妃不过是应付。想着自己进宫的初衷,林南心中一叹,玉手缠上了男人的胸膛。

    抵死的缠绵后,男人餍足的搂着她沉沉睡去。林南却清醒无比。这个男人,疼她爱她到骨子里,自己虽然冷性冷情,又何尝不是将他放在心里。

    人一旦动了真情,并不是任何事情都可一笑而过,这酸意真真切切,就如同她对他的心一样,真真切切,不容忽视。

    ……

    林西见师姐心中矛盾,早就忘了她自己的那点不痛不痒,开心的开导起师姐来。

    在林西看来,师姐如今所遇到的事,她早就有所预见。

    林南是个心直口快,胸无城府的人,喜怒哀乐全在一张脸上。这样的人在深宫里显然是不适合的。既然师姐一意孤行入了宫,那就必须接受这样的现实。因为她喜欢的不是别人,而是皇帝。

    ……

    祭祀活动,延续至午时。

    林西在贵妃宫里厮混了一个上午,见师姐脸上又恢复了笑颜如花,心头喜滋滋的,觉得自己颇有几分用处。

    出了贵妃宫,又入长门宫,林西陪着太后用了午膳,一边吃,一边说,逗得她老人家一顿饭光顾着笑了,连饭菜是什么滋味都没有尝出来。

    太后把林西搂在怀里宝啊,贝的直叫唤,若不是宫女进来回话,称逍遥侯夫妇求见,还不肯放手。

    太后不悦道:“你祖父,就是见不得咱们俩人香亲。”

    林西陪笑道:“祖母,祖父解了禁,头一件事就来宫里给祖母磕头,其心可嘉,祖母就勉为其难的见见吧,只当给小西一个薄面。”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哀家与他兄妹几十年,岂能不知道他。必要有什么事要求哀家了。”

    说话间,逍遥侯夫妇一前一后进来,跪拜后,太后赐座。

    李英杰朝太后看了一眼,笑道:“小西啊,静王世子在外头等你,你们兄妹俩说说话吧。”

    林西乐得趁此机会离开,与太后行过礼后,朝春阳调皮的眨了眨眼睛,方才离去。

    太后见李英杰把孩子打发走,深知必有事要说,接过春阳递进的茶水,轻啜了一口,示意二人说话。

    李英杰轻咳一声,笑道:“今日来见太后,是想请太后一个示下。”

    李太后目光轻轻扫过钱氏,不温不火道:“说来听听?”

    ps:感谢书友们的提出的辈份问题,包子一看之下,惊住了,确实搞错了。

    吃惊之余,又有些惊喜,说明你们看得很细。

    现在的时间是凌辱两点半,包子失眠,只因睡前喝了杯星杯克,然后……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更要命的是,只习惯喝茶的包子,因为这杯咖啡,居然还闹了肚子。

    总算明白了一个事实,包子是个土包子,开不了那洋荤。

    睡不着,起来码字吧……心中有无数怨念。

    让我睡了吧~~(还是设定更新的时间为11点。)

第三百二十四回 出了什么事

    李英杰道:“太后有所不知。前几日高府大少爷来了侯府,陪着我这把老骨头说了会话。听他意思是是想迎娶小西做正室。臣想听听太后的意思。”

    李太后思忖片刻,出声道:“春阳,陪钱夫人到外头略坐坐,哀家有话要与侯府说。”

    钱氏正凝神听得仔细,太后让她去外头,心下便不喜,却不敢在脸上露出一丝一毫。

    待大殿里没了旁人,李太后展颜笑道:“快与哀家说说,这高府大少爷是个什么意思?”

    李英杰见太后难得露出少女一般的面容,心头一动,忙将头低下去,道:“回太后,大少爷对咱们小西说‘我心悦你’,还说肯为了她不纳妾室。”

    李太后捏着帕子的手一紧,忙不迭道:“真的,他竟这样说,侯爷,难得啊。”

    “所以说喜事啊,天大的喜事啊。太后啊,臣听了这几日兴奋的都没睡着觉。小西这孩子吃了这么多苦,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李太后眼眶一热,落下泪来。

    “太后,孩子就快满十五了,这事可迫在眉睫,所以臣才想与太后好好商议商议。”

    李太后拭泪道:“商议,需得好好商议。”

    ……

    林西走出长门宫时,外头不知何故起了风。

    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一只脚刚跨出宫门,就看见林北背手立在长巷中,头微微昂着,像是在看天,又不像是在看天。

    风吹过他的衣裳,袂袂而飘。恍若仙人一般,欲乘风而去。

    林西瞧着他的背影,修长如竹,清辉淡影,事世无尽的幽凉深黯,遗世而**,

    一种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林西忽然觉得。这样悠然沉寂的师弟。是她不熟悉的,

    林西隔着数丈远,深深凝望。

    林北回首。相对而立,咫尺凝眸,中间隔着寒风飕飕。

    林北含笑缓步上前,走至她身前。俯身低头,轻轻抬手替她拢了拢斗篷。

    “师姐见过了?”

    低沉的声音像暮钟一样传来。林西破天荒的没有笑。而是迎上那幽深的眸子,歪了歪脑袋,道:“师弟,你刚刚在想什么?”

    林北一愣。柔声道:“什么也没想,只是在等你。”

    “师弟,下次等我时。别背对着我。”

    “为什么?”

    “因为看着你的背影,我有些心酸。”

    “傻丫头!”林北拍拍她的脑袋。就像拍着东东的脑袋一样。

    “师弟,对师姐要尊重,不许喊我傻丫头!”林西嘟着嘴道。

    林北忍不住笑道:“你说这话时,就像个傻丫头。”

    “你……”林西气结。

    林北眼眸玩玩:“走,陪我一道去给师姐把个脉。”

    “我才在师姐那里混了半天。”

    “那就再陪我混半天。”

    “我有条件?”

    “说来听听?”

    “我得想想……”

    夏风跟在后头,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由的抬眼去瞧。比起高府大少爷,静王世子似乎更适合姑娘的性子。

    夏风幽幽叹了口气。

    ……

    与此同此,远在北边的崔荣轩也长长的叹出口气。

    “父亲,静王世子这事,您如何看?”

    崔老太爷抚须片刻,不答反问:“这静王世子与子瞻相中的那个女子,同出一门?”

    “是的,父亲,同姓林。”

    老太爷沉思道:“周年忌日过后,不出三日,封后的旨意就要下到宋家。如此说来,离瑾辰出宫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正是如此。瑾辰还说,他想早些出宫,三弟可否解禁,还需靠林西在太后跟前调停。”

    “那女子竟有如此大的本事?”

    “千真万确。太后跟前如今最当红的人,便是她。”

    老太爷挑眉:“子瞻相中她,莫非是为了她在太后跟前的体面。”

    崔荣轩点头:“十之*。虽然那女子出身不好,却胜在得宠。还有一点父亲别忘了,她身后不仅仅有太后,还有贵妃和静王世子。子瞻若是娶了她,今后的仕途,无人可挡。”

    “好!”

    老太爷抚掌大喝一声。

    若仅仅是太后,这门亲事倒也罢了。太后年岁摆在那里,保养的再好,还能活几年。

    贵妃和静王世子就不同了,这二人一个吹枕风边,一个皇亲宗室,两股力量合在一起,其力无穷。

    “你亲自传信过去,崔家愿与静王合作。三成利中,拿出一成利来,给各府各州崔家的门生。”

    “是,父亲。”

    “写信给子瞻,让他务必春闺拿下前三甲。三甲一到手,即可大婚。”

    “是,父亲。”

    老太爷目光深邃道:“这莘国的天下,也该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崔荣轩思了思道:“父亲,静王世子如此大手笔,此子不是常人。儿子的意思,咱们是不是要派人往京里结交一下。”

    老太爷道:“不必!”

    “为何?”

    “崔家如今沉在水底,还不到浮上水面的时候。”

    ……

    “太后,臣以为高府的婚事,可以应承下来。放眼京城,能比得过高子瞻的青年人缪缪可数。难能可贵的是,他对小西一往情深。”

    李太后慢慢饮了一口,笑道:“哀家也是这么认为的。静王世子虽好,只是早晚要去封地,哀家可舍不得孩子去寒苦之地。”

    “太后英明。”

    “此事,侯爷可以慢慢准备起来了。哀家这头也会暗中备下。旁的都不重要,定要将这孩子的终生大事,办得妥妥当当,体体面面。”

    李英杰喜道:“太后放心,臣一定让孩子十里红妆。”

    李太后满意的点头:“哀家手里也有些好东西。到时候放进嫁妆里一并带过去。”

    “谢太后!”

    李太后深看他一眼:“你我之间,还谈什么谢字。”

    李英杰想了想,道:“太后,臣今日来,还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防。”

    “臣想等小西成亲后,将爵位给三子承袭,安享晚年。”

    李太后脸色变了变。道:“你从来都说将爵位传给老大。怎的这会变了主意。”

    李英杰面色一哀道:“太后有所不知。臣原也是这般认为。只是上回老大出了那事后,臣忽然明白一件事情。”

    “说来听听!”

    “谁能不算计小西,谁能护着小西。臣便将爵位传给谁。”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令李太后心中感动,朗声道:“好,就冲侯爷这话。哀家便应下了。如今侯爷府上,还有谁敢为难那孩子的?”

    “回太后。无人再敢!”

    李太后深吐了口气:“那便好。素日里,还是哀家行事太软啊,去吧,她难得进宫趟。哀家想多与她亲近亲近。”

    ……

    林西,林北二人将将在落宫门之前,才并肩从宫里出来。

    一出宫门。便有等候多时的下人迎上来,低语了几句。并用手指着不远处的马车道:“姑娘,世子爷,魏国楚王,柳将军想请姑娘,世子爷用饭。”

    西,北二人对视一眼,林西冷笑道:“师弟,这二人我不喜,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林北淡淡道:“你既不喜,我也懒得应付。派人过去会吱一声就是,走,我送你回府。”

    ……

    “梅梅,人家拒绝了咱们。”文睿浩抱胸目送着侯府的马车远远离去。

    柳柏梅不语。

    “如何办?”文睿浩低声道。

    “不必着急,我今日夜探一下侯府。”

    “啊,梅梅啊梅梅,爬姑娘窗户这事,你可干不得啊!”文睿浩故意嬉皮笑脸道。

    柳柏梅面色暗沉:“顾不得了,咱们在京城的时间有限,若这次的线索错过了,老夫人那头,就真等不得了。”

    ……

    夜深人静。

    林西安然入眠。

    忽然,她猛的睁开眼睛,迅速披上衣服,一把推开窗户,低呵道:“谁?”

    一个高大的身形慢慢转过身:“又见面了,林西。”

    寒风扑面而来,林西看清对方的脸庞,心中升起警惕,冷笑道:“柳将军,深更半夜跑到别人的窗户前,莫非你是来替本姑娘守门的?

    柳柏梅盯着林西微有些苍白的脸,低声道:“深夜冒昧前来,确有不得已的苦衷。我想问姑娘几句话。”

    “我能不回答吗?”

    “不能!”

    “为何?”

    “因为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林西语塞,暗暗磨了磨牙,从喉咙里憋出两个字:“说罢!”

    柳柏梅上前两步,沉声道:“林西,你父亲是谁?”

    林西一怔。她暗下揣测这厮深夜找她的各种理由,却未曾想到这厮问的是她的父亲。

    “你打听我父亲,有何用意?”

    柳柏梅眼露真诚:“林西,我暂时还不能说,但请相信我,我没有任何恶意。”

    林西盯着他半晌,才道:“我父亲林宇。”

    “哪里人士?”

    林西又一怔。老爹哪里人士,她还真不知道,老爹从来不说,她也没想过问。

    林西如实的摇了摇头。

    “你父亲还有什么亲人在世吗?”

    林西摇摇头。

    “你父亲使一把青龙明月刀?”

    “你怎么知道?”

    “这青龙明月刀重八十二斤,若非臂力非凡的人,绝不可能提起。你父亲是武中高手。”

    林西不语,然稍稍有些急促的呼吸,泄露了她此时的心情。

    “林西,父亲的生辰年月,可否告诉我一下。”

    她道:“属龙,二月十二的生辰。”

    柳柏梅明亮的眼睛顿时黯淡下去。他的叔父属蛇,十二月初二的生辰。莫非……真是错了。

    林西清楚的感觉到,对面男人失落的心情:“看来,我父亲不是你要找的人。”

    柳柏梅苦笑:“对不住,叨唠了!”

    ……

    柳柏梅悄然的来,悄然的走。林西却再难入睡。

    子夜。

    林西忽然掀了被子,穿戴整齐,由窗而出,爬上了院子里的大树,翻墙而出,消失在寒夜中。

    空旷无一人的街道上,落叶缤纷,一脚踩上去,沙沙作响。

    风虽不大,却极冷。林西裹了裹身上的斗蓬,脚下加快了步伐。

    ……

    “公子,小西姑娘来了!”

    睡梦中的林北一个翻身,连衣裳都未披一件,人已冲了出去。

    林西捧着茶盅,还未喝上一口,却见一个身影极速的冲到她眼前。

    “出了什么事?深更半夜的跑来。”

    林西抬头,笑了笑道:“没事就不能来看你吗,师弟?”

    眼前的男子只着一身单衣,胸口微微敞开,露出大片的胸脯,在烛光下,泛着白色。

    林西咽了口口水,笑道:“师弟,秀色可餐啊!”

    林北出神的看着眼前熟悉的眉眼,一言不发便扣住了她的脉搏。

    触手冰凉。

    林北冷笑道:“小师姐,你深更半夜跑来,莫非是孤枕难眠。”

    林西笑道:“确实是孤枕难眠。”

    “想我了?”林北挑眉道。

    “想你个鬼!”

    林北轻轻叹了口气,牵着她的手,走出花厅。

    “喂,你要将我带到哪里去?”

    “回房!”

    “为什么要回房,回哪个房?”

    ……

    “小师弟?”

    “棺材脸?”

    任林西唧唧喳喳一路说个不停,林北仍是一言不发。

    入了房门,林北手上一使劲,林西一个头晕,再抬眼时,人已在床上,带着余温的被子拢在她身上。

    林西正想感叹几句,一杯热茶已塞到她手中。

    “一口气喝下去!”命令式的口气。

    林西正想调侃两句,却见他肃着脸,一丝笑意也没有,心里颤了一下,老老实实的热茶饮尽。

    别看小师弟平日里板着一张棺材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实际人,这厮若真正发起怒来,那才是吓人。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深更半夜跑来?”没有一丝寒暄,直入主题。

    林西笑了笑,将茶盅送还到林北手中,道:“师弟,你穿成这样不冷吗?”

    林北咬了咬牙,然后轻轻一笑,笑得极其幽雅。紧接着上前两步,掀了被子挤到林西身边。

    “你一说,倒还真有些冷。”

    一张床,一床被,这是个什么情况,饶是林西再脸皮厚,脸还是一下子红了起来。

    “师……师弟……这……不太合规矩啊!”林西结巴道。

    林北静静的看了她半天,眉头忽然一松,如同泛开的波纹:“在我们林家,从来没有规矩二字。这话,是师傅他老人家说的。”

    “可……可是……”

    “小师姐,你从来都是爽快的人,小时候还经常爬到我被窝里,你忘了?”林北挑眉。

    林西一愣,心道这厮的记忆力也忒好了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都记得,这脑容量该有多好啊。

    狭长的凤眼愈发的幽深,林北柔声道:“说吧,出了什么事!”

    ps:感谢所有投月票和打赏的朋友。

    今天起又开始忙了,哎~~偏姨妈君还找来。

    下辈子,让我投胎成个男人吧。

第三百二十五回 山雨欲来

    林西冰凉的四脚慢慢有了知觉,被褥上陌生又熟悉的味道,一丝丝钻进她鼻子。

    一个单身的男人,要不要把床熏得这么香。

    林西撇了撇嘴,强笑道:“没事,就是来看看你,夜里睡觉身边可有女人?”

    话音刚落,一股热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林西全身汗毛竖起,吓得脖子一缩,忙道:“师弟做什么?”

    林北嘴角一翘,伸手将另一侧的被子替林西掖掖好,道:“让你失望了。”

    林西只觉得自己的心微微挛缩了一下,心跳得呯呯。

    妖孽啊!将来也不知哪个有福之人,能将这妖孽收下。将头轻轻靠在林北的手臂上。

    “有些累,想找个人说说话。”

    林北心中一痛,手慢慢环在她身后,轻道:“累了,那就睡会吧,等天亮了,我送你回去。”

    林西慢慢闭上了眼睛,似笑非笑道:“我睡饱了过来的。”

    “走了多久?”

    “一个时辰不到!”

    林北也不急,耐心的与林西说着闲话。

    “师弟,老爹他到底是什么人?”忽然冒出来的一句话,令林北措手不及。

    林北昂起头,眉心紧拧:“好好的,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师弟,我觉得你和老爹有很多事情瞒着我和师姐。”

    林北低声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林西垂了眼帘,苦笑道:“这种感觉一直就有。只是不敢问,怕问出口了,伤了老爹的心。他这一生,为了我娘。为了我,过得不容易。我不想让老爹伤心。”

    林北把她的头,靠在他肩上,轻声道:“小西,师傅他……是这个世上最好,最重情谊的男人。你要信他。”

    林西默然许久,才幽幽道:“师弟。人糊里糊涂的活着。有时候是一种幸福,有时候也是一种负担。”

    “你今天是不是见了什么人?”林北一听话音不对,皱眉道。

    “刚刚柳柏梅来找我。问了些父亲的事。”

    林北眼光一寒,脸色有些难看。

    “后来,他说找错了,就走了。可是。我躺在床上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师弟。老爹他是哪里人?”

    林北偷偷松出一口气,含糊:“老爹他是哪里人,我也不知道。我来林家的时间最晚,老爹他从不跟我说这些。”

    “当真?”

    “当真。”

    林西正欲再问。却见林北骤然变色道:“什么人?”

    “回世子,外头有个蒙了面的女子,说要求见世子爷。”

    “可有姓名报上?”

    “回世子爷。来人不肯报上姓名,也不肯露出真容。”

    “不见!”林北不假思索道。

    林西心中的烦郁一扫而光。似笑非笑道:“师弟,有奸情!”

    “胡说什么?”

    “那为什么不见?”

    林北深看她一眼:“小师姐想见?”

    “想见!”

    “既然你想见,那就见见罢!”

    ……

    林西看着眼前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女子,用胳膊推了推林北。

    林北清咳一声道:“姑娘是何人,找在下何事?”

    来人一双眼睛落在林北身上,眼中的热度似要将人融化。她将斗蓬脱下,将脸上的面纱卸下,露了一张清艳无比的脸。

    林西,林北惊出一身冷汗。

    “宋小姐,怎么会是你!”林西失声叫道。

    宋夕对她的话恍若未闻,走到林北跟前,轻声道:“林北,深夜前来,只想问一句话。”

    林北唇角微沁,眼角余光却在林西脸上:“宋姑娘但说无防。”

    宋夕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道:“那个女子,她知道你的心思了吗?”

    林北淡笑:“尚未!”

    “你……打算再等下去吗?”

    林北点头:“等!”

    宋夕眼眸一暗,却展颜笑道:“林北,我也打算如此!”

    “宋姑娘!”

    林北脸色一沉:“请姑娘三思而后行。”

    宋夕目光坚定:“我心已决!”说罢,再不犹豫,将面纱覆上,斗篷遮起,轻快而去。

    “师弟,她说的那个姑娘是谁啊?”林西再笨,也听说了这话里的深意。

    宋夕对师弟一往情深,偏师弟心里藏了个人,这人是谁,林西不得而知。看师弟的样子,应该是极喜欢的。

    林北笑笑,拉过她的手道:“夜深了,我送你回府。”

    林西欲言又止。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师弟不愿意说,她自然也不好多问的。

    心中闪过一丝黯然。师弟年已十八,按理早该谈婚论嫁,迟迟未有动静,会不会是因为老爹临终的嘱托。

    林西浑浑噩噩回到侯府,浑浑噩噩爬**,脑海里始终浮现林北与宋夕的两句对话。

    她想知道师弟等的那人是谁;

    她还想知道自己的终身大事,是不是成了师弟迟迟不与对方表白的负担。

    这一夜,林西睁着眼睛思虑到了天亮。

    ……

    与林西一样睁着眼思虑到天亮的,还有柳柏梅。

    他躺在床上把林西的话细细的回忆了一遍,发现了许多漏洞。

    作为亲生女儿,居然连父亲祖籍哪里都说不出来,这显然是说不过去的。

    而且这个林宇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既无父母兄弟,又无亲朋好友……不得不让人怀疑。

    柳柏梅想了半天,终究一无所得,却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索性穿了衣裳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

    柳柏梅的拳打得虎虎生威,把旁屋的文睿浩惊醒了。

    文睿浩打着哈欠,心怀不悦道:“这有何难。他在林家村生活多年,林家村见过他的人不在少数。回头找个画师,花点银子,把画像画下来,然后暗下派人送到老太太手里,让老太太辨认一下,不就得了。”

    柳柏梅豁然开朗,大呼妙计。

    文睿浩不屑道:“这世道哪有女儿对父亲的事情。一问三不知的。那林西一看就是在骗你。我劝你还是多在她身上下下功夫。林宇虽然死了,总有遗物留下吧,那青龙明月刀不会也陪葬了吧。”

    柳柏梅一听这话。想着那三间屋子空空如也,不勉又起了疑心。

    文睿浩打着哈欠,拍拍他的肩道:“我就说莘人狡猾,心眼比那筛子还多。依本王之见。还需顺着蛛丝马迹慢慢寻。”

    柳柏梅目光熠熠闪光。

    ……

    清晨的第一抹阳光照进宋宅,只听得一惊尖叫响彻整府邸。

    “夫人。夫人不好了,夫人,大事不好了!小姐……小姐不见了。”

    杜氏刚拿起调羹用了一口燕窝粥,一听这话。手中的调羹应声而碎,人直往后仰。

    而此时太后李妍刚穿戴好朝服,正欲扶着春阳的手打算上朝。

    夏公公打着拂尘匆匆而来。

    “回太后。宋府出事了。”

    李太后斜看他一眼,淡淡道:“何事?”

    “宋家大小姐。留下书信,离开出走了。”

    “什么?”李太后勃然变色,厉声喝道。

    ……

    与此同时,林北也收到宋夕离家出走的消息,俊眉拧作一团。

    宋夕的身份非比寻常,其背后站着的是宋年大将军。倘若宫中由此牵怒大将军,必会引起军中大乱。军中一乱,魏国便可伺机而动,如此一来,莘国必乱。

    退后一步来讲,宋夕这一出走,无异于打了皇室一记响亮的耳光。太后并非大度之人,君臣之间这个裂痕一旦出现,只有越裂越大,太后此时不动,日后也肯定要动,

    林北震惊的同时,联想到昨日宋夕的言行,心中百般滋味。他当即命人暗下在京城的街道巷陌打听,并书信一封给静王。

    静王的信刚刚送出,林北沉思许久,还是匿名往相府去了一封信,信上只有一句话“合,则两利,疑,则两败!”他相信以高相的算计,必能体味出这句话的意思。

    从这日起,林北便更忙碌了,连林西寻他,十次有八次寻不到人。山雨欲来风满楼,他必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护住他要护的人。

    ……

    文睿浩和柳柏梅收到这个意外这喜,已是两日后。两人简直欣喜若狂。只要宋夕不嫁给皇帝,那么宋年那里,他们就有办法可想。

    两人商量半天,决定将此好消息传到魏国。

    柳柏梅又连夜去了趟林家村,花重金买通几个贪小利的村人,画下林老爹的画像,派可靠的人偷偷送往柳家。

    ……

    林西得到消息后,忽然对宋夕生出无限敬意。这世上的女子,极少有人能将后位视作粪土。若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后宫女子,为个位份争个你死我活。

    宋夕说弃就弃,对师弟必是真爱无疑。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师弟啊师弟,你这张脸害人不浅啊!

    林西着实替宋夕惋惜了几日。

    ……

    太后钦定的皇后人选,留下一封书信离家出走,震惊四座。禁卫军追出数百里也未曾寻到。此事像龙卷风一样,席卷了整个莘国大地。

    有传言称,杜夫人一口气未曾上来,已病倒在床。

    也有传言称,太后在朝庭上大发雷霆,令禁卫军软禁了宋府。

    更有甚者,称宋家小姐并非离家出走,而是与人私奔。凡此种种,不一而足。人们纷纷猜测宫中有什么旨意出,宋家到底是个什么下场,后位会不会易人时。

    高相进宫求见了太后。

    无人知道这两个跺跺脚,就能使莘国九州为之一震的人秘谈了些什么。只知道那日过后,宋家府邸四周确实多了许多带刀侍卫。不光是宋家,连魏国使团下塌的地方,也都守卫森森。

    与此同时,禁卫军连夜派出数百位好手。护送礼部郎中去西北军中。

    至此后,帝,后二人再没有半分动静,立后一事,只字不提。然耳聪目明的官员悄然发现,皇帝并没有想象中的暴怒,反而上朝时。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朝堂之上。太后与高相意见出奇的一致,两人牢牢把控着莘国的朝政。

    一个月后,礼部郎中带回了宋将军的罪己诏。称自己教女无方,令皇室蒙羞,罪该万死。

    太后令内侍在早朝上宣读了宋年的罪己诏。就在众人踹踹不安等待太后雷霆大怒时。高相下跪替宋年将军求情。

    高相一跪,朝中文武大臣跪了一大片。太后顺势而下。命宋将军坚守边防,加强操练。以固国体。

    在群臣的三呼万岁声中,宋夕拒婚一事就被轻轻放下。

    ……

    宋夕不知去向,后位悬而未决。京城各大世家一致将目标对准了这块肥肉,暗下走路子求到了高相府里。

    此时正逢年底。各路官员进京送年礼,相府门前原本就车水马龙。如此一来,送礼的人更是川流不息。

    明道二年的新年。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来到了。

    ……

    林西这个新年,过得极为无趣。

    祖父解了禁足后。三天两头的往宫里跑,且一呆就是一整天,林西想找他下个棋,也常常找不到人。

    而此时夫人钱氏忙着过年事宜,李凤津已嫁,大奶奶禁足称病不出,**奶帮衬着钱氏理家,三位爷平常就极难见到,更何况逢年过节,自有相熟的狐朋狗友约着一同寻欢作乐。

    于是整个侯府,就剩下林西一个闲人。

    林西闲来无事,便常往静王府去,偏十次有八次找不到林北的人。心下有些失落。看来师弟除了赚银子外,余下的时间都去哄那个女子了。

    林西觉得无趣之及便到宫里厮混。

    哪知宫里那一对整天腻歪在一起,皇帝不像皇帝,贵妃不贵妃,与新婚夫妇一般无二。林西这个锃亮的电灯炮,实在的有刹风景。

    无奈何,林西只得往长门宫厮混,只把太后老人家喜得见牙不见眼,整天小西长,小西短,金银珠宝流水一般的赏赐了下去。让林西收入颇丰。

    此时的林西,在宫中已如无人之境,没有人敢拦这个太后当眼珠子疼的人。

    ……

    新年一过,春闺随即而来。

    高子瞻不负重望,拔得头筹。半月后殿试,高子瞻奋笔疾书,一鼓作气完成了锦绣文章,被皇帝钦点为状元。至此,莘国历史上,头一位三元及第的状元诞生,名震九州。

    高府二少爷高子眈也算争气,位于二甲百名之后。虽成绩平平,奈何人家出身摆在那里,引得众人唏嘘。相府诗礼大族,果然儿子个个出众。

    而那个秋闺名列前茅的书生林北,却因为在殿试上,公然睡大觉,而名落孙山。

    三元及第后的高子瞻被皇帝钦点入了翰林,受七品编修。相府大摆流水席十日,一时间府门口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而此时,更为热闹的是高子瞻的婚姻大事。

    他与夏氏的关系,因为夏氏执意不肯让她娶林西,而彻底撒破了脸,往日里母慈子孝的情景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人的对立。

    主子之间的对立,看得最清楚的当属府里的奴仆。这些人依附高家活着,早已练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谁都不是傻子,都知道大少爷将来,才是相府的当家人。这些人审势度势后,毫不犹豫的站在了大少爷这一头。

    正阳此时已出府两个多月,一直未有消息传来。夏氏无心理会府里琐事,只一心等着正阳将事情查清楚,再作打算。

    所以夏氏在这场战役中,明显落了下风。要不是仗着相爷的宠爱,只怕日子难过。

    ……

    春日暖阳,百花盛开。

    这日秦国夫人杨氏,由小孙女杨芸扶着在园中赏花。杨芸与高府议亲不成,亲事被耽搁下来。

    杨老夫人无可奈何,在此次入京参加春闺的学子中,精挑细选了一位家世,人品都极为出众的学子,两家连庚帖都交换了,正打算把婚事敲定,哪知临了那府里打听到她与太后往日的恩怨,把庚帖退了回来。

    这事令杨芸颇受打击,一病不起,这几日才有好转。

    秦国夫人府的园子极大,假山流水一应俱全。老夫人才走几步,就见贴身丫鬟一脸兴奋的跑来:“老夫人,老夫人,大爷回来了。”

    秦国夫人心头一惊,忙不迭道:“快,快……扶我回去。”

    “老太太,孙女扶你!”杨芸上前挽住。

    秦国夫人将她一推:“不必。”

    杨芸见老夫人急着去见大哥,心下不勉有些狐疑。

    大哥自年前出府后,一晃已有两个月不曾回府,府里众人都不知他去了哪里。

    这会老夫人连她都避开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

    且说杨老夫人急着回了房,看到大孙子杨帆焦灼的在房里踱步,忙摒退了下人,独自柱着拐杖进去。

    杨帆见老夫人,心头一热,扑通跪下,实实在在的磕了三个头后,才扶着老太太坐下。

    杨老夫人见大孙子又黑又瘦,眼泪就掉了下来。

    杨帆心里像着了火一样,也顾不得劝,忙道:“老太太,事情有眉目了。”

    杨老夫人擦了泪,迅速道:“快快道来。”

    杨帆起身,犹不放心的往外头看了几眼,压低了声道:“老夫人,孙儿打听到,李英杰并非是李太后真正的表亲。他们俩年轻的时候,曾订过亲。”

    “啪”的一声,杨老夫人手里的佛珠应声而落。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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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回 留不得

    杨帆捡起佛珠,塞到杨氏手里。

    “老夫人,李英杰与李太后曾订过亲。”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再一次在老夫人耳边炸响,她一屁股跌落在榻上,瞪大了眼睛半天没讲出一句话。

    屋里气氛瞬间凝滞。

    ……

    许久,杨老夫人回神,猛的一拍榻沿,厉声道:“恬不知耻的贱人……竟然敢瞒着先帝……我就说她是个妖女啊。”

    说罢,杨老夫人脸色一哀,泣声道:“先帝啊,你英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个女人不仅与人有过婚约,她还……她还……妖女……妖女啊!”

    杨帆忙喝止道:“老夫人,轻点声,此事人命关天,不可伸张,万万不可伸张啊。”

    杨老夫人醒过神,愣了愣。

    杨帆低声道:“老夫人,虽然孙儿已经查清这两人有过婚约,也查到当年从李府抱出过一个女婴,却始终查不到那女婴的下落。接生婆马婆子早就去世,当年知晓此事的人,都已惨遭横死,姚家更是一十八口都没了性命。所以,真有有份量的东西,孙儿还查不到。”

    老夫人咬牙:“这李妍心思慎命,诡计多端,她一心想掩盖的事,又怎会让你知道。”

    “不过,老夫人,孙儿查到姚家二十几年前,曾有过一女,美貌异常,后来不知什么缘故,那女子离开了姚家。老夫人,孙儿还查到,林西的生母姓姚,叫姚婉。”

    此言一出,老夫人惊出一身冷汗。她一下一下的拨动着佛珠。脑海里有了个大胆的假设。

    如果李妍和李英杰定过婚,那么李妍离开宁王府的那顿时间,只怕这两人就有了首尾。

    那么,这个从李英杰府上被抱了的女婴,就有可能是他们的孩子。倘若这个孩子辗转流落到了姚家,那么……这个林西极有可能是……

    杨老夫人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怪不得李妍要出动禁卫军寻人,怪不得要留这孩子在身边养伤。怪不得她把这孩子当成眼珠子。原来竟是如此。

    杨帆见老太太眼珠子都直了,怕她有个三长两短,忙唤道:“老太太。老太太!”

    老太太木木的转动了下眼睛,朝孙儿悠悠手,示意他凑近了。杨帆不敢有违,忙起身走到老夫人身边。

    几句话后。杨帆陡然一惊,忙道:“老太太。此事需得三思而后行啊,万一李太后……”

    老太太眉头一挑:“孙儿,富贵险中求啊。温水煮青娃,青娃不跳。只有死路一条;跳出来,说不定还能搏一搏。”

    “老太太,李太后并非常人。此女心狠手辣,如何肯受老太太威胁?”

    “所以。我才要你远离京城。”

    “老太太……”杨帆急得面色大变。

    老太太稳稳的将拂珠摆在小几上,一字一句道:“几十年前,我能替杨家搏来富贵,如今一样能行。”

    杨帆心动,忙道:“老太太打算何时出招?”

    杨老夫人浑浊的目光缓缓射出锐光:“很快。”

    ……

    这一日,林西刚起身,就有宫里的太监来宣旨,称太后思念她,宣她进宫。

    林西对太后这三天两头的思念很是无奈,偏偏又不忍心拒绝。这个绝色的老妇人,对她好的恨不能将天下都宝贝都捧到她跟前。

    原来自打林西过年时天天在长门宫厮混后,李太后便习惯了有这么个可人儿,在身边打趣陪伴。

    过了年,诸事皆忙,林西极有眼色,往宫里去的少了。李太后顿感日子寂寞,无奈何之下,便下诏命林西进宫。

    林西稍作打扮,便上了宫里的马车。太后此时正在早朝,林西很顺脚的去了林南处。

    这一日,林西把皇帝有房事上喜欢的作动,擅长的手段加外多长的持久力,多强的暴发力统统都摸了一清二楚,太后召她入长门宫的旨意,迟迟不来。

    林西心下正奇怪呢,春阳便笑眯眯的进来了,称太后今日不得空,让林西在贵妃处用罢午饭便回侯府。

    林西心道太后老人家,你这是在挑逗我吗,接我入宫的是你,称没空的也是你,如此反复,对我的心脏是个不小的打击啊。

    林西如此想,却也没往心里去,将春阳哄了一通后,便陪着师姐一道午膳。

    恰好皇帝下朝,也往林南处来,见林西在,心头一喜,便令御膳房把饭摆在贵妃处。

    和皇帝用膳,这是天底下多少文官武将梦寐以求的好事。

    落在林西身上,却是一场*裸的秀恩爱。

    “小南,这**鸽烤得外焦里嫩,新鲜肥美,你尝一尝!”

    “小南,今儿这鱼,半丝腥味也没有。”

    “小南,银鱼豆腐羹美味爽口,入口即化,你来一碗!”

    师姐笑而不语,却将皇帝夹来的菜,一一入口,脸上满满的是幸福,

    林西左一个白眼,右一个白眼落在两人身上,偏这两人恍若未见。

    林西闷出一口老血,三下两下用罢了午膳,溜之大吉。

    ……

    长门宫里,李太后一脸阴霾的看着眼前的杨氏,藏在袖中的手,旋即握紧成拳。

    诺大的宫里,像坟墓一样安静。

    杨老夫人布满皱纹的脸,缓缓浮上笑意,拿起手边的茶盏,不紧不慢的啜了一口。

    她刚刚不过是抛出了林西二字,这妖女的脸色便瞬间惨白,正如她所料,这里头肯定有鬼。

    李妍到底身居高位多时,短暂的惊慌过后,她稳住心神。她要知道,在林西一事上,这个老太婆知晓多少。

    杨老夫人似乎听到了她的心生,放下茶盏,叹息一声道:“太后。老身听说姚家一十八口入京后,人便消失的无踪无影。老身还听说,逍遥侯似乎当年有过婚约,与逍遥侯有过婚约的女子……”

    杨老夫人沉吟着看向李太后,目光中似有什么东西露出,这让李妍陡然一惊,背后冷汗淋漓。

    杨老夫人不慌不忙的擦了擦嘴。长年的养尊处优让她浑身上下带着贵气。

    似是而非却又言之灼灼的话。让李妍眼中的寒光一闪,凤目微抬。

    两个加起来百岁多的妇人,目光一经接触。谁也没有退却半步。

    李太后忽然莞尔一笑:“哀家想知道,秦国夫人与哀家说这些,意欲何为?”

    杨老夫人目光含笑,轻幽幽道:“老身想以这样一个秘密。换杨府的荣华富贵。”

    “秘密,何来的秘密?”李太后突然冷硬。

    杨老夫人毫不畏惧的抬头。浑浊的眼中都是寒冰,字字都是嘲笑:“一个可以使太后身败名裂的,可以让莘皇室蒙羞,令当今圣上勃然大怒的秘密。”

    有短暂的沉默。寂静的屋中传来细微的声响,像极了李妍跳得正乱的心。

    李妍保养的极好的脸僵了僵,身子微微颤抖:“老夫人说这话。想要什么?”

    对方有备而来,字字玑珠。李妍不得不暂时跌软,以退为进。

    杨老夫人到底沉不住气,笑盈盈道:“太后娘娘,中宫久而未决,老身的小孙女芸姐儿,温柔贤淑,端庄大气,不知太后娘娘意下如何?”

    好大的口气,居然想用这无凭无据的几句话,把中宫之位纳入囊中。李太后心中涌上恨意,冷笑道:“哀家若不答应呢?”

    杨老夫人不以为然的笑笑:“太后娘娘,老身若无万全的把握,也不会堂而皇之的走进这宫里。既然进来了,也没打算能出去。老身年近古稀之人,活不了几年,倒是太后娘娘您……需得三思而后行啊!

    李妍眼中喷出怒火,冷冷道:“老夫人自以为握着些皮毛,便想拿捏哀家……”

    “太后娘娘!”

    杨老夫人得意打断:“老身知道的绝不止这些,相信太后娘娘一定认识接生婆马婆子,也一定知道姚婉这人。”

    李妍心中的震惊足以用山蹦地裂来形容。她不动声色的睨了李老夫人一眼,淡笑道:“此事容哀家想一想。”

    杨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道:“老身年岁大了,等不了多久,还请娘娘给个期限。”

    李太后紧咬后槽牙,一字一顿道:“十日为限!”

    杨老夫人柱着拐杖慢幽幽起身:“老身恭候太后娘娘喜讯。请太后放心,先帝已逝,老身只图富贵。”

    李妍不怒反笑,只脸上的笑,冷若冰霜。

    杨老夫人有持无恐,朗声道:“祝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

    杨老夫人迈着矫健的步子离去,李妍将手掌用力一拍,声音凛冽道:“来人,宣逍遥侯进宫。”

    春阳见太后脸色难看,不敢多言,忙令小太监出宫宣旨。

    一个时辰后,李英杰晃着肥胖的身子入了长门宫。李妍摒退所有的人,与逍遥侯府秘谈。

    “此事便是如此。侯爷,你说该如何是好?”

    李妍在李英杰面前,卸了所有的防备,像一个无助的妇人,颓然垂下了依旧光洁的脸蛋。

    多少年了,李英杰都未曾见过她流露出的柔软,就如同当年走投无路时一模一样。

    李英杰低低道:“太后放心,这世上所有太后的敌人,便是我李英杰的敌人,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太后一分一毫。”

    李妍猛的抬起头,眼泪盈光闪过,不由唤道:“英杰——”

    李英杰怦然心动,却直直跪下,冷眸微眯:“太后,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此事还有十天的时间,容我暗下打听打听。”

    李妍经此一提醒,才发现自己乱了心神,忽略了事情的本质。秦国夫人从哪里打听到的这些?她是不是都已经知晓?有没有后招?后招是什么?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想到这些,她忽然挑唇一笑,那笑意在空荡的宫殿里,显得淡漠而阴冷。她这辈子九死一生爬到了这个高位上,还从未有一天,像今天这样被人拿捏。

    李妍抚了抚手心的冷汗,淡淡道:“逍遥侯!”

    “臣在!”

    “哀家暗下给你五十暗卫,这些暗卫是哀家的心腹,你领这五十人,将秦国夫人府给我查个彻彻底底。”

    “是,太后。臣还有话说。”

    “说!”

    “太后,秦国夫人如此有持无恐,必有后招,臣想摸清楚她的后招是什么。还有一点,臣肯请太后决断。”

    李妍挺直了腰身,镇定道:“侯爷请讲!”

    李英杰心一沉,冷然道:“秦国夫人……留不得。必要时……”

    李英杰厚厚的手掌做了个切的姿势。

    李妍凤目一凝,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

    杨老夫人一回府,立即唤来大爷杨帆,祖孙俩人在房里商谈半日后,方才散去。

    与此同时,府门后驶出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马车悠悠哉哉,在傍晚时分出得城去。

    一出城,马车便疾驰起来,一路向北。车中之人,正是杨帆。

    秦国夫人到底是经年的老人,知道李妍的为人,并非良善之辈,为了留有后手,特令大孙子到外头寻一处隐密的地方藏起来,以防万一。

    ……

    魏国皇宫,夜。

    咸平帝文睿溥将书信递于白袍中年男子手上:“依先生之见,此事该如何行事?”

    中年男子接过书信,略略一看,俊眉微皱。

    文睿溥沉思道:“宋年的女儿弃后位,下落不明,朕以为咱们可以在宋年身上做做文章。”

    中年男子微一沉吟,道:“宋年此人,臣略知一二,最是忠心耿耿,在此子身上做文章,并非易事。”

    “故朕打算暗下派使者前去游说。先生以为如何?”

    白袍男子捻须不语。

    文睿溥也不急,慢慢饮着茶静候下文。

    良久,白袍男子点头道:“臣愿为使者,前去一试。”

    文睿溥心中暗喜,脸上却惊道:“先生,这如何使得,万一此人……”

    “皇上!”

    白袍男子淡笑道:“宋年此人,是块硬啃的骨头,放眼魏国上下,无人能游说他。臣愿意一试。”

    文睿溥大为感动,高声道:“来人,倒酒!”

    手持杯盏,高高举起,咸平帝朗声道:“先生,此行山高路远,艰难重重。朕唯有薄酒一杯,祝老师一帆风顺。”

    白袍中年男子一饮而尽,扔了酒盏,道:“必不负皇上嘱托。”

    ……

    ps:感谢:lei,hr爱我的宝贝,npe,ureshii等书友的月票。

    看到亲们的留言,都说包子更得太慢。细细回想起来,确实很慢。

    诸多原因不说,只想说一点,包子码字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在车里,不知亲们可否想象。

    感谢一路支持,陪伴的你们,包子会尽量多码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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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6228/ 第一时间欣赏极品丫鬟最新章节! 作者:包子才有馅所写的《极品丫鬟》为转载作品,极品丫鬟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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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品丫鬟介绍:
相府是个可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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