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回 以退为进
林西提出一鼓作气把几处庄子盘点完,偏李从望这几日约了狐朋狗友喝花酒,听大戏,闻言脸有为难,只道这事不急。
不急二字刚刚出口,就看林西漂亮的脸已经拉了下来。李从望如何敢得罪眼前的小姑奶奶,只得应下。
林西这才脸上有了笑意。
二人用罢饭菜,李从望吱唔着让林西先回府,称自个有些私事要晚些回府。
原来这李从望最近新得了个尤物,正在兴头上。府里办喜事,忙得脚不沾地,已有几日未曾沾得那尤物的身子,今日一闲下来,心里不免痒痒。
林西知他要去寻花问柳,浑不在意,只叮嘱他早些回来。
回了府,李凤津夫妻早已携手离去。
林西先往侯爷往将铺子的情况一一告知,又将明日的打算说了说,祖孙俩斗了会棋,她顺手拿了半斤上好的碧螺春,才回了院。
一夜无话。
……
高府,内宅。
朝春院里,夏茵柔捧着手炉,接过正阳递来的册本,瞧都未瞧,便放到一旁,道:“刘妈妈,先夫人的嫁妆单子都在这儿了?”
刘妈妈抬了头道:“都在这里了。先夫人临终前有遗言,这些都留给大小姐做陪嫁。”
夏茵柔淡淡一笑,道:“既然是先夫人留下的话,这嫁妆单子也不必给我瞧了。你着人再眷抄一份,留了存底。”
“回夫人,大小姐的嫁妆只这些是不够的,宫中……”刘妈妈故意沉吟着不把话往下说。
“刘妈妈,府里素来是有规矩的。少爷娶妻用多少银子,小姐出嫁陪多少嫁妆,都有据可寻。妈妈不说,老爷,夫人也会算计。大小姐是嫡出,又是府里头一个姑娘,老爷夫人只有说往上添的,万万没有克扣的意思。”
正阳见刘妈妈的话说一半留一半,心下不喜,索性将话放到了明处:“妈妈何必白操了那份闲心。”
刘妈妈一张老脸白一阵,红一阵。
府里四个小姐,三个小姐说定了人家。皇帝连贵妃都纳了,大婚的日子必不会远。
大少爷的意思是等崔姑爷从宫中出来,便将大小姐嫁过去,如此算来,最多也只一年的时间可准备。
谁知夫人,老爷那头半分动静也无。老爷倒也罢了,操心着朝中的事情,魏国使团的事情,腾不出手来料理。
可夫人明明主持中葵,又是大小姐的嫡母,这事本就该她操持,居然也没有动静,这让刘妈妈等人心下暗暗有些着急。万一夏氏记仇,想在大小姐的嫁妆上动些手脚,这可如何是好?
于是刘妈妈和水仙一商议,这才将先夫人的嫁妆单子拿出来,一来意在提示夏氏,大小姐的嫁妆可以准备起来了,二来也是在警告夏氏,大小姐嫁的是崔家,你若敢在嫁妆上动手脚,丢的不光是大小姐一人的脸面,还有相府的脸面。
夏氏见刘妈妈面有尴尬之色,冷笑道:“回吧,等过了先夫人的周年祭,府里三位小姐的嫁妆,都会慢慢准备起来。大小姐是嫡出,老爷交待嫁妆比着别的小姐,要厚上三分。”
刘妈妈一听这话,心中暗道,若不厚上三分,这崔家那头也交待不过去。
遂笑道:“既然老爷,夫人早有打算,倒是奴婢多心了。奴婢告退!”
“慢着!”
“夫人还有何吩咐?”
“听说刘妈妈最会调教人,大小姐陪嫁丫鬟,陪房的人选,就交给刘妈妈定夺。”
刘妈妈一听,喜上眉梢,笑道:“是,夫人!”
“我听说夫人有言在先,将来刘妈妈会跟着大小姐陪嫁到崔家?”
“夫人临终前,确实说过。”
夏氏轻扫了正阳一眼,正阳会意,笑道:“既然刘妈妈要忙大小姐的婚事,一年后又是要跟着大小姐出府的,这府里差事也该慢慢的交出来,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找不到称心的人接手。”
刘妈妈惊得心头一跳,正欲分辨几句,却听夏氏淡淡道:“正阳啊,回头你挑个忠厚能干的,跟在刘妈妈身边学学。不求她能学到刘妈妈的十成本事,只六七成,也就能应付过去了。”
正阳眼色扫过刘妈妈微青的脸,笑道:“是,夫人!”
“姑娘身边的丫鬟,有几个年岁大了,该放出去的放出十六去,该配了小厮的配小厮,这事,我也交给妈妈去做。”夏氏细声细气又道。
刘妈妈心头不由冷哼一声,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拳头,一一称是。
……
“夫人这一招以退为进,真是漂亮,刘妈妈那张老脸被气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活该!”正阳素来讨厌先夫人跟前的刘妈妈,一见她吃鳖,心里就欢喜。
夏氏歪在塌上,如释重负道:“回头那两个也都一样,公中该咱们操持的,你多费心,朱姨娘,何姨娘私下贴补的,咱们不要插手。陪嫁的丫鬟,陪房只让她们自个去折腾。省得到时候,好啊坏的,又记恨到我头上!”
“夫人放心,我省得!”
正阳想了想又道:“夫人,我想过了。林西是先夫人买进府的,先夫人周年祭,把她喊来磕几个头,也是使得的,夫人,你看……”
夏氏眉心一跳,温和的眼睛里满是惊喜,却犹豫道:“她如今已经是侯府的小姐了,冒冒然的将她叫回来,是不是不太好!”
“可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咱们与侯府,因为大少爷的事情,断了来往,夫人心里又在天惦记着,魂不守舍,与其这样一日日拖着,倒不如来个痛快的。”
正阳挑了跳灯芯,屋子里变得明亮起来。
“大少爷跟前的荷花,原是她的救命恩人,荷花受夫人恩惠颇多,若是让她去说,这事便成了七分。”
夏氏扭过头,眼泪无声的从眼角滑落。
正阳暗暗叹气。夫人心里在害怕。
既怕人来了,到头来发现不是,便是一场空。又怕人来了,做实了是那孩子,以后如何相处。
这害怕折磨的夫人,夜夜不得安寝,时时不得安心,人日渐消瘦下去。与其这样日夜折磨,倒不如痛痛快快的将谜底解开。
正阳念用此,遂起身道:“夫人且歇歇,我去大少爷院里瞧瞧!”
“正阳,这样……合适吗?”夏氏一把抓住她的手,脸色紧张道。
“夫人,情理之中,不会惹得任何人怀疑,再合适不过了!”
正阳一字一句道。
……
刘妈妈从朝春院出来,身子在夜色中顿了顿,抬腿便往大小姐院里去。
高茉莉见是她来,忙让小丫鬟端椅子上茶。
刘妈妈推却了几下,将将坐了半个身位,将茶接了过来。
“大小姐,事情办妥了,夫人头已经发话,公中的嫁妆由老爷,夫人准备,旁的事情,夫人统统交给了我。夫人还说大小姐是嫡出,嫁妆比其它小姐的,要厚上三分。”
高茉莉像是吃了颗定心丸,笑道:“辛苦妈妈了。”
刘妈妈道:“陪嫁的丫鬟水仙和我早已物色好,陪房先夫人在临终前也已有交待,如今咱们只要盯着公中的嫁妆,静等崔姑爷从宫里出来。”
高茉莉粉红微红,含羞的点了点头。
刘妈妈说罢,放也茶盅,扑通一声跪在地。
“妈妈这是何意?”
“想求姑娘一个恩典。”
“妈妈起来说话。”
“老奴想把橙子这孩子赎了身,放到外头嫁个平头百姓!”
高茉莉一心以为有什么大事,却未曾想是橙子的事,遂笑道:“这有何难,我亲自问夏氏要了卖身契。只是……”
高茉莉扶起刘妈妈道:“让她跟着我不好吗,妈妈如此尽心尽力为我,我不会亏待她的。”
刘妈妈含泪道:“老奴这辈子别无所求,只求这孩子得了自由身,嫁个小户人家,清清白白的做个当家奶奶。”
高茉莉不以为意道:“既然妈妈坚持,我自然遂了妈妈的愿意。”
水仙见刘妈妈突然要将女儿赎出去,眉头微微一拧,找了个理由送刘妈妈出去。
趁机道:“夫人说的,只怕不是这些吧!”
刘妈妈接她接到墙角,低声道:“这个女人果然是个厉害角色,我刚刚提了提大小姐嫁妆的事,她便要将我的差事卸了去,还令我将府里年岁到了的,统统放出去,要么配了小厮。”
水仙勃然变色:“这么说来,夫人是冲你来的?”
刘妈妈气恼道:“就算不冲我来,也是想给咱们一个下马威,如今这府里当家作主的,可是她夏氏。”
水仙哀声叹了口气:“妈妈啊,如今别说是咱们,就是朱,何二位姨娘,也都退避三舍,不肯针尖对麦芒。”
刘妈妈对着朝春院的方向啐了一口,道:“黑了心的人。等大少爷娶了媳妇,当家作主后,我看她有什么好日子过!”
“嘘!”
水仙忙捂住了刘妈妈的嘴,四下张望道:“轻点声,当心隔墙有耳!咱们帮衬好大小姐,方是正经。”
……
荷花送走了正阳,在屋檐下站了片刻,方才入了大少爷的书房。
书房里,暖如春日,左右两个炭盘烧得旺旺,映衬的大少爷俊朗的脸庞微有些红。
荷花摸了摸茶盏的温度,已然冰手,遂重新沏了杯热的来,放到桌案上。
高子瞻从书中抬起脸,道:“刚才谁来了?”
“回大少爷,是夫人跟前的正阳,来找奴婢说话!”
“噢?”
高子瞻低低的从喉咙里叹了一声:“她来找你,有什么事吗?”
荷花一边将微乱的书案整理,一边轻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先夫人周年祭,府里要操办一下。因为前头的事,府里与逍遥侯府闹得有些不愉快,上回李大小姐成亲,连个贴子也没来。夫人的意思,想趁着这次机会,把林西请过来,两府也好缓和缓和。”
高子瞻俊眉微蹙,抿着嘴对着手上的书,发起愣来。
荷花又道:“奴婢想着当初她是由夫人买进府的,往日她在这府里时,总说要报夫人的恩,所以就一口应承下来了。明日我就给她送帖子去。”
高子瞻心下微动,眼前似有一双黑亮且灵动的眸子,浅浅而笑。自打上回酒楼一别,已有些日子没见了,听说那府里如今不大太平,连宫中都被惊动了,也不知她日子过得如何……
高子瞻忧心林西,想着她私生女的身份,在那大宅门里与人勾心斗角……
高子瞻强忍着怦怦而跳的心,不动声色道:“也好,等天晴了,你往侯府跑一趟!”
荷花下意识的扰了扰手上的翠镯,笑道:“前些日子我得空给她做了几个荷包,还有一个没收线,奴婢今儿熬个夜,到时候也不至于空着手去。”
高子瞻淡淡一笑,道:“回头,给我也绣一个,要跟她一模一样的图案。”
话音一落,荷花脑子里轰隆隆,顿如雷鸣,低喃道:“大少爷……”
高子瞻深看她一眼,笑道:“别怕,此事我自有分寸!”
……
这日林西起了个大早,洗漱过后往院里站了站,只觉得天气阴沉沉的,北风吹在脸上,有些刺痛。
心道这种鬼天气,就适合在房里烤着火,品着香茗,吃着美食,与人斗棋,偏今日还要往庄上去。命苦啊!
林西立在庭中唉声叹气了半天,才往长辈房里请了安。
陪着侯爷用了两盏茶,左等李从望不来,又等李从望不来,正欲派人去请时,却见那李从望浮肿着一张脸,顶着两只熊猫眼,迈着虚步,一看便是纵欲过度。
林西心下大为不耻,朝李从望翻了两个白眼。
侯爷见儿子这副模样,气得怒骂了几句。李从望也知自己行事有差,陪了几回笑脸,说了几通好话,舅侄二人方才出发,此时已是辰时二刻。
侯府的马车出了京城,一路向北,车咕噜吱吱哑哑,不紧不慢的发着千篇一律的声音,枯燥而无趣。
林西被车子一颠一颠的,眼睛虚眯着,困意袭了上来。
夏风见了,忙将锦垫塞到林西头下,又替她盖了床毯子,将脚后的炭盘往里挪了挪。
“姑娘歇会吧,路还长着呢!”
“到了喊我!”
“放心,奴婢盯着呢!”r1152
第二百九十八回 雪天留人
午后时分,车子才到了田庄上。庄头等人早得了消息,骑马迎出半里外。
李从望一副大爷腔调,背着手东看看,西看看,这个不顺眼,那个不满意,吓得一帮子下人,个个含胸缩背,恨不得挖个地洞往钻下去才好。
庄头姓李,人称老李头,在李从望跟前,除了点头哈腰的份,连个屁都不敢多放。
林西恨不能一脚将李从望踢飞,这个二世祖,什么事都不懂,偏还在那边充关公,问的话没有一句在点子上,简直是个白痴。
林西一心想着早些回去,遂作主让李老头将庄上的帐本速速拿来。
哪知那李从望昨晚喝了一肚子酒,早晨赶时间,只用了一杯茶,这会子早已饿得心慌慌,称填饱了肚子后再看也不迟。
林西恨不能冲上去,咬他几口。奈何肚子不争气,咕噜了几下,算是发出了真实的信号,遂点头应下。
两人由丫鬟婆子侍候着用了饭菜。饭后李从望又说要喝杯茶,等一杯茶见底了,两人方才坐定下来,一个看帐本,一个问收成。
待林西看完最后一页帐时,外头已暗成一片。
此时天空飘起了大雪,洋洋酒酒的,不消片刻,便是白茫茫的一片。
李从望一脚踢在门框上,气恼道:“什么鬼天气!”
林西心道要不你耽误时辰,这会子我早在回京的路上了。
她想了想,从炕上下来,站在李从望身边,道:“三舅舅,要不咱们还是回吧。待雪大封了路,就更不好走了。”
“言之有理!”
李从望大喝一声:“来人,准备回城!”
“三爷,三爷,庄外头来了一拨子人马,说是要借宿。”老李头抖了抖身上的雪花,脸有焦急道。
“借宿就借宿。这等小事。也劳你来烦爷,滚!”李从望不耐烦道。
“三爷,那拨子人个个身骑高马。长相魁梧,外地口音,不像是咱们莘国的人啊!”
老李头为难道:“小的不敢擅自作主,这才请三爷示下。”
李从望气恼道:“爷要是不在。你这示下向谁请,去。去,去,赶紧着人将马车套好,爷这会子要动身。”
林西见老李头脸色难看得像便秘。遂多了句嘴问道:“这些人配刀不配刀?”
“回姑娘,这些人个个配刀,彪悍凶猛。一看就非常人。”
李从望吓了一跳,跌软道:“莫非是盗匪?”
老李头摇首道:“回三爷。瞧着不太像,行事说话也客气,还说要给银子。”
带着刀,又不像是莘国人,行事说话客气……
林西心头微动,思了思道:“三舅舅,莫非是魏国的使团?”
李从望愕然,脸沉得像要下雨似的:“魏国的使团怎的就到了这里,我去瞧瞧!小西,你回屋去!”
林西老老实实的点点头,转身进了屋,等了一盅茶,却不见李从望回来。
天彻底的暗了下去,雪越飘越大,已漫天飞舞。
林西立在屋檐下,心道这李从望若能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去了半天,是方是圆也该派人过来会吱一声。
遂朝一圆脸仆妇挥了挥手,道:“去看看三爷准备何时动声。”
仆妇得了令,很快的消失在暗色中
夏风瞧了瞧这天气,心知此时再回城,已不大现实,遂令仆妇们将客房打扫出来,烧了暖暖的炕,将床褥被子都换了新的,做好过夜的准备。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圆脸仆妇才去而复返,道:“三爷说了,今日不走了,请姑娘用了晚膳早些歇下,明日天亮再出发。”
林西眯了眯眼睛,一针见血道:“到底是何人?”
“回姑娘,确实是魏国的使团,为首的是魏国的楚王。咱们三爷与楚王一见如故,这会正支了席面,一同饮酒呢!”
林西听罢,磨了磨后槽牙。
……
与林西一同磨后槽牙的,还有文睿浩。
自打与梅梅一别,他便在心里留了个念头,想帮着他找一找人。令侍卫一路不走官道,专走小路。若遇小镇村庄,稍稍停步,派人打听一番。
哪知这日午后,一行人在树林里绕了半天找不到路了。此时正逢天降大雪,七拐八拐的,也不知怎的就到了这处庄子。
一打听,巧了,原是京城新贵逍遥侯府的庄子,更巧的是,这侯府三爷正在庄上。
想着这几天连续赶路,早已舟车劳顿,遂命侍卫借宿休整。顺便结交一下这位李三爷。
庄子上的房舍向来简陋,这文睿浩皇子出身,虽平日里锦衣玉食惯了,却还能忍得。
偏偏此次出行,带了四位娇滴滴的美人,美人一看周遭环境,便心有不豫,心道自己身娇肉贵的,难不成住这种地方,遂缠着文睿浩一通报怨。
文睿浩素来是爱花之人,想了想道:“李兄,不知这庄上还有何处房舍干净暖和,我这四位……哎!”
李从望早就被楚王身后四个身材高大,胸脯紧绷的女子晃着了眼,一听这话,随口便道:“我侄女那院里,房舍最好。”
“噢?”
文睿浩笑道:“不知可否让她们借宿一晚。”
“这有何难,我派人去会吱一声!”
“如此,便多谢李兄了,来,咱们一见如故,夜晚不醉不归!书儿,你坐到李兄那边去,替本王好好照顾李兄!”
唤名书儿的女子笑盈盈的坐在了李从望身旁,丰硕的胸脯轻轻磨蹭着他的胳膊,口吐兰花道:“爷,书儿侍候你喝酒!”
李从望会意一笑,将嘴凑了过去。
……
“什么,让楚王的四个侍妾住到这院里来!”林西无语凝望苍天。
三舅舅啊三舅舅。你脑子里黄汤灌多了吧。
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魏王千里迢迢入京,身边带的都是一顶一的高手。
此人莫名其妙的借宿到庄上,你不问缘由,不问是非的让人住下了,也倒罢了。这会子还让人家的侍妾住到内院来,万一人家来个里应外合。将咱们一窝端了。你连个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林西当下冷笑着对那小厮道:“你去回三爷,就说姑娘我清静惯了,不喜有外人住在一个房舍。你再与三爷说。明早要赶路,让他不要喝太多酒,勉得误事。”
小厮一句话也不敢多言,行了礼转身就走。
夏风走上前。将汤碗塞到林西手里,轻道:“这房子是三进的。前院共有三四间房舍,虽说简陋了些,却也够住了。更何况那几个女子都是楚王的侍妾,与姑娘住在一个院里。不合礼数。”
林西喝了几口汤,抬头道:“不必理会,必是又被人说了几句好话。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咱们用罢饭,早早歇下。明日也好早些回京。”
夏风点头一一应下,令仆妇们打了热热的水来,侍候姑娘洗漱。
……
“李兄,你看这可如何是好……”
“李爷,书儿几个跟着王爷这些年,可从来没住过这样的屋子。李爷难道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李从望面露难色道:“王爷,若是旁人,我李从望二话不说,只一声令下便将此事了了,只是我那侄女,并非旁人,不仅我父亲将她捧在手心,便是我姑母,当今太后也对她高看一层。你看这样可好,这外院,王爷只管住。回头我到她院里对付一晚。”
文睿浩只当莘国的贵族女子有几分清高,不屑与侍妾同居一院,心下冷笑。
北方的女子素来热情大胆,且不拘小节,似这种扭捏造作,惺惺作态的女子,他文睿浩着实看不上。
不过这李从望吗,倒是个爽快人,又与宫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如趁机将他哄好了,套出些莘国的秘密,到时候也可方便行事。
文睿浩打定主意,遂朝书儿递了个眼神。
书儿会意,身子半倚在李从望怀里,素手慢慢缠上他的胸……
……
林西主仆早早歇下,一夜无话。
一早醒来,林西心里惦记,撒着头发便跑到院里,见那雪仍在下,地上已积了三寸厚。
林西一看这情形,感觉有些不大妙。这么厚的雪,若是在官道上,车轱辘尚可转开。倘若在泥路上,只怕没行几步,就已陷了进去。
林西心头有些后悔,早知如此,昨日就该趁夜回去,这会子说什么都晚了。
夏风见姑娘脸有愁色,宽慰道:“姑娘别急,等雪停了,太阳一出,咱们就可往回走。侯爷昨晚见咱们不回去,今日必会派人来的。”
林西心道回去也没什么事,既然老天留人,倒不如踏踏实实的先住下再说。
“派人往前院看看三爷可醒了,若醒了,让他拿个主意!”
夏风朝身后的仆妇点了点头,仆妇应声而出。
夏风笑道:“天冷,姑娘进屋去吧,奴婢替你把头梳了。”
林西摆摆手,笑道:“急什么,莘国难得有大雪,陪我堆个雪人再去洗漱也不迟!”
……
“王爷,外头雪还没有停,地上已积了厚厚一层,王爷您看咱们是继续休整,还是冒雪出发。”侍卫统领陈兵在屋外头朗声道。
文睿尚赤身裸体的抱着侍妾睡觉,闻言皱了皱眉,将怀里的女子推了推。
半柱香后,文睿浩立在屋檐下,长长的吁出口气,道:“用罢早膳再说!”
陈兵面露难色道:“回王爷,小的已派人去催过了,说是还未做好。兄弟们早就饿了。”
“李三爷呢?”
“昨日烂醉如泥,尚未醒来!”
文睿浩不悦道:“走,跟着我去瞧瞧,这侯府下人的规矩也稀疏平常。”
……
文睿浩背着手一脚跨进林西住的院子,还未站稳,却见一个白色的东西朝他身上砸过来。
陈兵眼疾手快,挡在了身前。
林西看着突然闯进院子的两个男子,笑意一点点的从脸上逝去。
夏风见状,忙挡在姑娘跟前,呵斥道:“什么人,这是我家姑娘休息的院子,还不快快退出去!”
文睿浩上前一步,目光锐利的扫过两前的两个女子,眼中不由的浮上笑意。
妙哉,妙哉!未曾想在这偏僻之处遇上了两位美丽女子,看来是老天爷在安抚他这颗千里迢迢,跋涉而来的心啊!
这莘国的女子果然不同魏国,且不说这吹弹可破的肌肤是魏国的女子所没有的,就这小巧玲珑,凹凸有致的身材,想必摸在手里,另有一番动人之处。
林西见这人一身锦衣,贵气逼人,偏一双眼睛灼灼似贼,心下不喜,懒得招呼,撂了撂散乱的头发,抬腿便走。
“这位美丽的姑娘,稍稍留步!”
林西微微蹙眉,转过身看着来人。
“这……本不应该叨唠姑娘,奈何李三爷宿醉未醒,我手下的侍卫们都是粗人,早已饿的肌肠辘辘,还请姑娘行个方便,催促庄上的厨娘可否快些。”
林西不语,只拿目光看向身边的仆妇。
仆妇忙道:“回姑娘,投宿的人,总共有二百来人,庄上从未接待过这么多的人,昨日晚饭庄头已唤了村里的媳妇姑娘一道来帮忙,今日帮忙的人还没过来,想必是厨房的人忙不过来,这才耽误了。奴婢这就再去催催。”
林西点头,想了想道:“庄上存了多少粮,多少菜,可还够?”
仆妇摇摇头道:“这个得问了庄头才知道。”
“庄头人呢?”
仆妇低垂了头,道:“昨日三爷高兴,命人弄了几桌酒席,庄头几个陪同,听说是醉了,还未醒!”
怪不得乱成了一锅粥。
林西眼角轻抬,看了一眼锦衣男子,道:“夏风,你亲自去查看米粮,并派人请些庄上的媳妇过来帮忙。李庄头喝酒误事,罚月银一个月,再有下次,就请他卷铺盖走人。”
说罢,林西朝文睿浩福了福道:“蓬门陋室,招待不周,王爷见谅!”
看来这女子应该就是李从望的侄女了,身形虽小,倒自有一股子气度,不错,不错。
笑意浮上文睿浩的脸,挑眉道:“大雪封路,怕还要叨唠几日!”
林西不知何故,一看这楚王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心里便有些不舒服,再加上柳柏梅夜探高府的事情,心下对那魏国人陡生三分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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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回 这姑娘有意思
林西心中一厌恶,脸上的笑淡到极致。
“客气了!还请楚王约束侍卫,庄户人家胆小,不大能见刀枪。回头若还有什么事,请楚王派人通传一下。”
说罢,掸了掸身上的雪花,留了个背景给文睿浩。
大雪中,林西纤瘦的背景消失在门里,文睿浩抚着刚刚冒出的胡茬,似笑非笑道:“有意思,果然有意思。本王行了半年的路,头一回遇到这么有意思的姑娘。陈兵,你说本王的相貌如何?”
陈兵忙垂下头道:“王爷人中龙凤,如日月星辰,小的唯有仰望。”
文睿浩痞痞一笑道:“既是龙凤,为何那小姑娘看都不看我一眼?”
“这……”陈兵语塞。
“替本王好好打听打听这姑娘!”文睿浩两眼闪过光芒。
……
“回王爷,王爷交待的事情已经查探清楚了!”陈兵恭身道。
“噢,说来听听!”文睿浩手指轻轻抚上茶盅的边源。
陈兵一五一十的将林西的身世说于楚王听。
文睿浩听罢,咂了咂嘴,叹道:“人不风流妄少年,这逍遥侯倒也是个性情中人。”
“王爷,这雪对于南边来说,是大了些,于咱们的侍兵,马匹,却不在话下。小的探过了,只出庄子的这一段路难走,您看是不是……”
“急什么,!”
文睿浩横了他一眼:“一个是太后的内侄,一个是太后最宠的人,求神拜佛也遇不到这两位小祖宗,本王可得好好香亲香亲!”
陈兵垂了脸,一脸正气道:“回王爷。小的探过了,这庄子上的粮食尽够,菜却是短的厉害,咱们两百多位兄弟,再加上这庄上几十张嘴,只怕是不够吃啊!”
笑意自嘴角缓缓浮上。
文睿浩抚了抚身上那块通体无暇的和田玉佩,仰头往炕上一躺。乐呵呵道:“这不是你该着急的事。回头他们的人来商量。你只答一个好字!”
陈兵眉头紧皱,心里琢磨不透王爷到底是何想法,只点头应下。
“等等。我这快到京里了,柳将军那头可得了消息?”
陈兵忙道:“回王爷,将军已得了消息,只怕今夜便能赶过来!”
文睿浩一听。眼睛放光,笑了笑道:“竟这么快!”
……
雪依旧在下。
李从望正午时分才醒过来。此时林西等一众人,连午饭都用过了。
雪天无处可去,林西盘坐在临窗大炕上,打着棋谱。偶尔抬眼朝窗户外头看看雪是不是停了。
见他进来,打趣道:“三舅舅终是醒了?”
李从望打了个哈欠,苍白着一张脸道:“往日几壶酒下去。也不见醉,昨日只半壶酒。便觉得有些晕。”
林西问道:“昨日舅舅喝的是什么酒?”
“楚王随身带的魏国的酒,说是让我尝尝!”
林西摇摇头道:“三舅舅,西北寒苦之地,那酒都是用来御寒的,浓烈无比,哪像咱们莘国,绵柔上口,怪道你醉得不醒人事。”
李从望恍然大悟,一拍额头朝夏风道:“替爷倒杯热茶来!”
夏风应下。
“小西,这雪也不知下到什么时候,你看咱们是再等等,还是这会子就上路?”
林西见他半分主意也无,遂道:“舅舅不如问一下李庄头,看看出庄子的路马车能不通走,若能走,这会子上路倒也是可行的。若出庄子的路,实在泥泞不堪,倒不如等等再说。”
“言之有理!”李从望抚掌喝道,遂交待随从前去问询。
半晌,李庄头亲自回话,称出庄有一条小路极为难走,雪天路滑,怕一个不甚,便翻了车,最好等雪停了再回京。
林西与李从望对视一眼,只得安下心思不谈。
谁知晚膳前,厨娘苦着脸来回话,称庄上米粮倒是尽够,只这蔬菜,肉类短的厉害。
林西一算,楚王两百多的侍卫随从,用量不小,大雪封路,又不能往外头去采买,坐吃山空,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林西轻轻一叹,心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
晚饭八菜一汤。
林西瞧着一脸兴致勃勃的楚王,及他身边四个妖娆美艳的女子,用脚碰了碰李从望的。
这楚王倒是个怜香惜玉之人,沦落到要跟她一桌吃饭了,还不忘将四个侍妾带上。
李从望哪里知道林西心中所想,见那书儿一记媚眼抛过来,身子酥麻了半边,笑道:“楚王见笑了!”
文睿浩饶有兴致的扫了林西一眼,谦和道:“是本王叨唠了,连累了李兄和林姑娘。等解了这困局,本王必有重谢。来,薄酒一杯,敬李兄和林姑娘!”
林西见楚王虽对着三舅舅说话,目光却灼灼看向她,心里骂了句粗话,举杯沾了沾唇,便将杯子放下。
李从望却是饮的一干二净。
“林姑娘,我们王爷敬酒,还从来没有人敢把酒剩下。”离林西最近的唤名琴儿的侍妾,看了眼林西的酒杯,轻飘飘的道了一句。
正主还没说话,轮到你一个侍妾多什么嘴。林西恍若未闻,自顾自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嘴边,撕条慢理的嚼了几下,用起饭来。
琴儿幽怨的看了楚王一眼,眼中似有委屈。
李从望深知将侄女与王爷的侍妾同坐一桌,已是委屈了她,如何敢再有旁的要求,遂陪笑道:“小西她不善饮酒,王爷见谅。”
文睿浩尚未答话,那琴儿又抢了先道:“三爷,到底是不善饮酒,还是看不起我们楚王,这话可得说清楚!”
“啪!”
林西重重的将筷子放下,对着身后的夏风道:“这么爱说话。想必是不饿的,将这位侍妾的碗筷撤下去,勉得浪费粮食。”
说罢,也不管那侍妾红一阵白一阵的脸,夹了一筷子菜,到李从望碗里,柔声道:“三舅舅。多用些。万一明儿个雪还下,这菜只怕也吃不上了!”
琴儿见自己的碗筷果真被收走了,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怒道:“你……怎可如此待客!”
林西睨了她一眼,冷笑道:“在我的地盘,吃我的,喝我的。一两银子不出,居然还要主人看客人的脸色行事。这是哪门子的坐客之道!”
琴儿脸挣得通红,气恼道:“我家爷是楚王,在魏国哪个人敢……”
“在莘国,别说是个侍妾。就是抬了姨娘的,做了侧妃的,也不配坐在这桌子上!”
你丫的。跟我谈魏国的规矩,我倒要跟你聊一聊莘国的规矩。你家王爷在魏国如何富贵滔天。我管不着,到了莘国的地盘,就得按莘国的规矩来。
林西眼中浮上淡淡的笑意,秀眉微不可察的朝文睿浩抬了抬,似笑非笑道:“楚王,入乡随俗这样小的道理,你的侍妾,不会不懂吧!”
文睿浩只差没有笑出声来。
这姑娘真真的风趣的紧,明着是冲着琴儿来,实则句句针对他。笑意刚浮在脸上,文睿浩便心头一紧。
林西的话,可不光光是冲他而去,细品品还有几分警告的意味。
文睿浩眼中深沉闪过,不怒反笑,道:“姑娘言之有理。琴儿,给林姑娘陪个不是。”
琴儿一听王爷发话,忙战战兢兢的起身,朝林西福了福道:“姑娘对不住,是我说话没了分寸,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遭!”
林西清楚的看到文睿浩眼中一闪而过的厉色,再看琴儿眼中自然流露的惊慌,心中骤生警惕,渐渐对眼前的这个楚王有了定度。
凭一个眼神就能让女人感觉到害怕的男子,绝非像他表面上流露出来的那般人畜无害,所谓的温文而雅不过是用来掩盖其内心的狠厉。
她淡淡一笑,道:“夏风,把碗筷还给她。对了琴儿姑娘,莘国还有个规矩,叫食不言寝不语。来,多吃点,看看菜合不合口胃!”
琴儿未曾料到前一刻还疾风劲雨的林西,下一刻变成了和风细雨,眼睛下意识的朝楚王看去。
楚王微微颔首,举起酒杯朝李从望敬酒。
李从望只顾着跟那叫书儿的眉来眼去,根本未曾留意桌上的动静,忙举杯陪笑道:“王爷请!”
文睿浩放下酒杯,学着林西的样子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温声道:“林姑娘多吃些!”
林西一惊,不由自主的抬起头,入眼的是一张玩世不恭的俊脸,如雕刻一般的立体。微微狭长的眼睛含着笑,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瞧,仿佛此刻她就是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诱得人恨不得一口吃下。
林西顿时如鲠在喉。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论长相这厮与高子瞻那祸水相比,差了一分;论气度,与师弟那妖孽相比,差了两分。林西心道姐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岂会被你这小小的美男计,乱了心神,你也太小瞧姐的禀性了!
她眨了眨眼睛,冲文睿浩展颜一笑,将菜往边上拨了拨,慢幽幽的扒了口饭。
笑意倾城!
文睿浩脑海中突然冒出这四个字。他饶有趣味的扫了林西两眼,嘴角擒着笑。
这世上居然有个女人不为他的男色,地位,财富所动,有意思,果然有意思!
……
“姑娘!”
夏风将热茶奉到林西手边,笑道:“刚刚饭桌上,姑娘唱的是哪一出啊!”
林西收了笑意,正色道:“连你都看出来了,偏我那好舅舅傻忽忽的,什么都不知道。”
夏风笑道:“奴婢哪有姑娘那么聪明,奴婢只是觉得魏国再蛮荒之地,将侍妾弄到主桌上来吃饭,不大合时宜。更何况对方还是个王爷。”
林西赞许的看了夏风一眼,笑道:“此事有两大不合理处。魏国使团,走的都是官路,怎的会到这人烟稀少的庄子上来。”
夏风心中一动,叹道:“对啊,怎么就走到咱们庄上来了。”
“其二,大雪封路,确实凑巧。可魏国那边比不得咱们莘国,一年四季,有六七月是冬天。对于他们习惯了寒冬的人来说,这点子雪不算什么,更何况能跟着楚王出行的,身手必是极好的,偏偏赖着不走,所为何事?”
“姑娘的意思是?”
“只怕人家有意结交三舅舅,想从他嘴里套出些什么来!偏我那傻舅舅被人奉承了几句好话,就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楚了。”
林西心情复杂。
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堂堂一国的王爷,身份高贵,偏偏与三舅舅称兄道弟,所图不小。
但愿三舅舅只是面上糊涂,不至于掏心掏肺的把所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夏风一边铺床,一边道:“姑娘,我总觉得那楚王的眼神有些阴森,好几回扫到奴婢时,奴婢身上陡然一冷。”
林西轻笑道:“夏风你想,能在魏王室腥风血雨的争斗中,母子平安且又得了新帝宠爱的人,岂是那般简单的。”
夏风点点头,深以为然。
主仆二人围着烛火说着话,却听外头有仆妇回话称:“侯府总管李锋到了庄上!”
林西一听是李锋来了,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想必祖父一定是担心了,这才派了身边最得用的人来。
遂高声道:“快快有请!”
……
泰然院里,高子瞻一身白袍,临窗而立,听身后的荷花回话。
听到一半眉心忽然一动,他转身道:“她被困在了庄子上?”
荷花点头道:“昨日林西陪侯府三爷去庄上查帐,动身晚了些,所以没有连夜回来。偏偏夜里的雪极大,庄上路难走,就被困住了。奴婢去时,逍遥侯府正派了府里总管前去接应。”
高子瞻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荷花看不出大少爷脸上的喜怒,道:“等雪停了,她就回来了,奴婢到时候再去。”
“不必了,等雪停了,我亲自去请!”高子瞻出言阻止
荷花一惊,迟疑道:“万一被老爷,老太爷知道了……”
高子瞻沉默良久,道:“我只说出府散散心,让应辰跟着。”
荷花见大少爷打定了主意,倒不好再说。
等人离开,高子瞻方才轻轻叹出一口气,他看着窗外的天,想着此时的庄上,林西她正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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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回 成过亲?
静王府书房里,灯火通明。
王府一众管事,并醉仙居众人分坐左右两侧,你一言,我一语商议着事情。
林北着一身素白色袍子,或凝神静听,或轻点桌面,或堪堪而谈,眼神中透着自信。
烛光自窗户印出,依稀可见漫天的雪花在半空中飞舞,妖娆的跳跃着,分外美丽。
书房门口一左一右守着的两个小厮,跺脚取暖,偶尔闲谈几句。
“也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天天要议到深更半夜。他们烤着火,喝着热茶,暖暖和和的,只苦了咱们。”
“得了,别发牢骚了,世子说了,这个月月银添两倍,你拿银子的时候,怎么不说苦!”
“嗨,我也就过过嘴瘾,这大雪天的冻死个人,发两句牢骚时间也能过得快些。对了,世子这些日子忙个不停,到底|优|优|小|说|更|新|最|快||在忙什么?”
“我要是知道,我就该坐在里面,而不是守大门。听说是奉了王爷的令,要赚大钱。我劝你啊,也别我问,主子的事,可不是咱们做下人的能议论的。”
“我的娘啊,王爷这么多家产,几辈子都花不完,怎的还有赚银子?”
“闭嘴,你懂什么,哪里有嫌钱多的!”
门吱呀一声打开,众人鱼贯而出,不消片刻,尽数离去。
林北坐在书房里,瞧了瞧留下的赵一和齐进,目光轻轻一动,道:“你们有何难处?”
赵一思了思道:“世子爷,这难处肯定是有的,线拉得这么长。摊子铺得这样大,银钱上,肯定是要吃紧的。王爷临走时,虽然将静王府交给了世子,也将大笔的银子拨了过来,奈何杯水车薪,无论如何也是不够的!”
齐进也愁眉道:“这只是其一。其二咱们人手有限。江湖上的人虽然听闻二木先生召令,却与咱们不是一条心,能不能用。如何用,公子还需仔细思虑。”
林北点头道:“归根底到,一是钱,二是人。只这两样事情稳住了,一切便可徐徐图之。”
赵、齐二人齐点头。
林北神色平静。似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银钱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只需她出马,必能解决?”
赵一心惊。忙道:“公子说的她,是指谁?”
“我师姐林西。这世界上,她若是真心想要赚钱。谁也赚不过她!”
林北眼中闪过笑意,又道:“这人。齐进你先过一遍,可用的先安置在林家客栈,到时候我作东宴请,顺便将条件摆出来,同意的,便可为咱们所用。我马上去一趟侯府,你们早些歇下,明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忙!”
……
大雪中的逍遥侯府,如同一个历经千年的老人,安祥的端坐着,虽容色沧桑,却自有一股气度。
林北隐在夜色中,看着这高高的围墙,目光平静。
近日不知何故,一到深夜便想往侯府跑,便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感觉到她的存在,听到她的呼吸,就是种幸福。
林北笑了笑,不知想到了什么。
齐退悄无声息的自墙上落下,低语了几句。
“不在侯府?”林北皱眉,笑意自脸上逝去。
“回公子,我打听过了,小西姑娘和李家三爷前儿去了京北郊的庄子上盘帐,原本昨日晚间就该回了,哪知遇了大雪,庄子上的路不好走,被困住了。侯爷已派了总管前去接应,说是明天就能回来!”齐退如实道。
“去了庄上,被大雪困住了?”
林北低喃:“谁跟着一道去的,带了多少丫鬟婆子和侍卫!”
“这……”齐退为难。
林北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静默片刻,忽然道:“出城!”
“公子,宵禁了,这会子城门已经关上了,咱们如何能出得去?”齐退一脸惊讶。
林北瞥了他一眼。
“用银子!”
……
秦国夫人府的正房里,老夫人穿了件灰色的杭绸小袄,拨弄着手里的佛珠。
这几日陆续有人上门给小孙女说亲,偏偏都是小门小户,说不上台面的。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儿,一个都没有动静,眼看着芸姐儿一日大过一日,杨老夫人有些坐不住了。
“来人!”
“老夫人有何吩咐?”贴身丫鬟迅速上前。
“大爷最近这几日,可有信来?”
“回老夫人,大爷这几日没有信来。”
杨老夫人心头一哀,布满皱纹的脸瞬间耷拉下去。
“老夫人别担心,这会子外头漫天大雪的,大爷被困在了路上也说不定!”
话音才落,却听杨府总管高声在外头唤道:“大爷回来了,大爷回来了!”
“回来了!”老夫人忙直起身,忙不急的要穿了鞋子下床。
“老夫人,您慢点,大爷这会子只怕刚进府,还有一会子时间呢,奴婢替您慢慢穿戴。”
杨老夫人一把推开丫鬟,道:“不用你侍候,你去传个讯,让大爷换了衣裳速到我跟前来。”
……
半盏茶后,帘子被掀开,冷风夹杂着寒气扑面而来,一个高瘦的身影已到了眼前。
“老太太,孙儿回来了!”
嘶哑,低沉的声音令杨老夫人心头一惊,睁眼去看,却见孙儿胡子邋遢,嘴唇干裂,面容憔悴。
老夫人心头一热,唤道:“我的儿,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杨帆想着一路的艰难,苦笑道:“老太太,出门在外,比不得家中,孙儿只要能完成老太太的心愿,吃些苦头又何防。”
老夫人心头一凛,忙挥了挥手,丫鬟尽数而出。
杨帆犹不放心,朝外头叮嘱了几句。遂坐到榻的一旁,凑过身子低语道:“老夫人,好消息!”
杨老夫人一听,两眼放光:“快,快说!”
“别急,容我喝盅茶,赶了一天的路。嗓子都冒烟了!”
杨帆背过身。将一盏茶一饮而尽,抹了一把嘴,这才长叹一口气道:“老夫人。这趟总算让孙儿打听出了些消息!”
“快说!”
“老夫人,姚家从来没有一门姓李的表亲,这姚英杰十六岁,便离家出走了。而且听人说,当年他成过亲。”
杨老夫人听得云里雾里。脸色有些忡怔:“成过亲?”
杨帆眼睛一暗,低声道:“成过亲。”
“和谁?”
杨帆摇摇头道:“这个孙儿打听不到,而且姚英杰离家出走后,这些年根本就不曾回去过。只托人带回去个口讯,称已成家立业,让家中不必牵挂。姚家人和他都是隔了肚皮的。只当他在外头死了。”
杨老夫人皱着眉头道:“那李家呢?”
“老夫人,李家一族在十几年前。老一辈的不知何故相继死去,就像是阎王点了名的,如今留下来的,都是小辈,当年的事情不大清楚。孙儿花再多的钱,也打听不出什么。不过在李家的族谱上,倒是清楚的记着李家三爷有个女儿,唤名李妍。”
“李妍?”
老夫人一把捉住孙子手,青筋根根分明。
杨帆压低了声道:“老夫人,孙儿也问过了,李家几十年来,也没有一门亲戚姓姚!”
老夫人手下用了些劲,咬牙切齿道:“这么说来,那李妍和姚英杰根本就不是表兄妹关系?”
杨帆被握得生疼,拍拍老夫人的手,点点头没有说话。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声速道:“那他们是什么关系?”
杨帆摇摇头道:“老夫人,孙儿……不好猜测。李妍的身母姓谈,孙儿打听了许多地方,也没找到谈家一门。”
老夫人手猛的一松,目光直直对上孙儿的眼睛,两人心头同时一凛,均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意。
杨帆反握住杨氏的手,道:“老夫人,谈氏母女三岁,便被赶出了李家,这母女二人无所可去,唯有回娘家。孙儿只要找到谈家,就能知道这二人是什么关系。”
“当初我就说这兄妹二人可疑,果不其然!”
杨老夫人脸上的皱纹,似波纹一般慢慢的舒缓开来,浑浊的眼睛迸出如剑的目光,似笑非笑道:“竟然瞒天过海。”
杨帆虚眯着眼睛,脸上的疲色一扫而光,言语中有些兴奋道:“老夫人,倘若这二人不是兄妹关系,为何太后如此照拂侯府?为什么姚家的人说,逍遥侯当年成过亲?”
杨老夫人一拍桌子,掩饰不住眼中的激动,道:“孙儿,只要你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能不能扳倒李氏暂且不说,咱们杨家的荣华富贵可就到了手了。”
杨帆兴奋的连连点头。
……
“皇上驾到!”
内侍的声音远远响起。
已经睡下的林南一惊,忙挑起帷帘,唤了声春夜。
外头上夜的春夜披了件衣裳进来,重燃了蜡烛,清冷的殿中,顿时被那红光摇曳的生了几分暖意。
华阳宫众人听得动静,赶紧穿了衣裳起来侍候。
春夜刚把红烛燃着,黄色的身影已入了寝殿。
林南披了衣裳下床,走到皇帝跟前,见他鼻子微红,身上冒着寒气,嗔笑道:“怎的这个时辰过来,今儿个不是应该在……”
“小南,快帮我捂捂,手有点冷!”
赵靖琪不愿意她多问,打了茬,不声色的将话引了过去。
果不其然,林南一摸,触手冰凉,忙握住了一边搓揉,一边放在唇边呵气,脸上微有恼意:“松公公是如何侍候的,也不知道捂个手炉。”
赵靖琪见她一张粉脸宜嗔宜怒,心思一股恼的全在他身上,一双俊眸微眯看着她,柔声道:“急着过来,一时顾不上。回头搂着你,便暖和了。”
林南狠狠瞥了一眼过去,忽然莞尔一笑,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嗔骂了声:“流氓!”
赵靖琪嘴角微扬,手趁势伸进了她的**,轻轻婆娑着,唇贴在她耳边道:“瞧,这不就热了。”
冷凉的手覆盖在肌肤上,林南打了个机灵,手上使了两分劲,以赵靖琪的腰腹间狠狠一捏。
赵靖琪不怒反笑,挑了挑剑眉道:“怎样,一丝赘肉也无,身材相当不错,喜不喜欢?”
“不正经,真该让文武百官瞧瞧,堂堂帝王居然是这副皮癞相。”
青葱般的手指轻轻点上额头,眼角的媚色不自觉的流露出来。赵靖琪心头一动,身上居然有了反应,低下头轻柔的封住了红唇。
帐里的温度渐渐燃烧,柔媚且性感觉的**,一声高过一声。
香炉里龙涎香散发袅娜的白烟,如丝如缕,微扬着缓缓四散开去。地龙燃得旺盛似三春明媚般暖和。
半个时辰后,赵靖琪浑身是汗的伏在女人身上,久久不动。
林南推了推他,声音轻柔的仿佛能滴出水来:“今儿不是宸妃的好日子,怎的跑过来了?”
赵靖琪把脸埋在女人耳边,轻轻咬了咬她的脖子,低声道:“木头人,无趣的紧。心里想着你,特别想,所在就过来了。”
林南眼中闪过一抹暗色,将头撇过去。
赵靖琪未曾发觉,自顾自道:“小南,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觉得自己不是帝王,是个平常的男人,搂着自己最心爱的妻子。”
林南故意问道:“我哪里就不同了,四位妹妹如花似玉的,不比我贤惠。”
赵靖琪吻了吻她的耳垂,笑道:“你与她们不一样,她们怕我,你从来不怕。”
林南推了推他,不悦到:“只这些?”
赵靖琪抚着身下的圆润,叹声道:“傻瓜,何止这些!”
“还不快起来!”
林南一巴掌拍在男人的屁股上,“沉死了!”
赵靖琪咧嘴一笑,重重的在林南的唇上吻了吻,嗯了一声,慢慢的从女人的身体里褪了出来,拿起扔在一边的薄毯,覆在她身上,横抱起她。
林南一声惊呼。
赵靖琪哈哈大笑,低下头,看着云雨过后,越发的显得娇艳欲滴脸庞,意味深长道:“我一边替你沐浴,一边用手指告诉你,你好在哪里!”
“赵靖琪,你就是个流氓!”林南红着脸嗔骂道。
……
“太后,孙统领有急事求见!”夏公公甩着拂尘进来回话。
“这个时辰?”
李太后看了看沙漏,蹙眉道:“请进来!”
须臾,孙欣杰行罢礼,直言道:“回太后,五城兵马司这两日发现京城坊间有股传言。”
李太后声威严,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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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回 被困庄子
孙欣杰上前半步,一一道出。
李太后听罢,阴沉着脸久久未有声响。
孙欣杰又道:“太后,属下还打听到一事。”
“说!”太后的声音中不仅仅是威严,还带了几分厉色。
“有传言说,当时救下侯府林姑娘的是,是魏国的大将军柳柏梅!”
“什么?”
拨佛珠的手一顿,李太后眼中骤然迸出寒光。片刻,她道:“谓国使臣还有几日进京?”
“回在后,应该就这两日,京郊驿站时刻有人盯着。这两天雪大,定是在路上耽误了!”
“哼!”
李太后冷笑:“走了快整整半年,到是好本事。”
孙欣杰不敢答话。
“所谓传言,必有水份。真实情况如何,你暗下替哀家查个水落石出,先不伸张。”
“是,太后!”
“此事明日早朝前,哀家必要知道真相。你与五城兵马司的人通个气,让他们配合你调查。”
“是,太后!”
李太后待孙统领离去,疲倦的靠在榻上,脸色似蒙了一层灰。
春阳悄声上前,恰道好处的替她捏着后背。
李太后舒服的哼一声,半虚着眼睛道:“皇帝今儿歇在何处?”
“太后娘娘,皇上刚刚从宸妃宫里出来了。”春阳低声道。
李太后眼睛眯成微狭,温婉而有锋芒,淡淡道:“往哪里去了?”
春阳眉头轻轻一动:“去了华阳宫!”
李太后眉头微微一蹙,默了默道:“今日是宸妃的好日子,皇上这三更半夜的跑去了华阳宫。岂不是落了宸妃的脸面。”
春阳点头道:“谁说不是。不过皇帝身边的人说,那宸妃……”
李太后等了半天,也未见春阳将话说话去,不由狐疑的抬头去瞧:“宸妃如何?”
春阳脸一红,硬着头皮道:“听说是宸妃喊了几声疼,皇上没了兴致,这才……”
李太后心头正为外头的流言不痛快。听罢。唇边慢慢浮起一缕冷笑。似有嘲讽的意昧:“这女人的头一回,哪有不疼的。旁人都忍着,偏她身娇肉贵。要喊出来。怎么,宫里的嬷嬷难道就没有教她如何侍候皇上?”
春阳道:“宸妃娘娘的身子,比着旁人,确是要弱一些。”
“弱?”
李太后冷笑:“这深宫里的女人什么都可以沾。独独一个弱字沾不得。”
“太后说的极是!”
“明日你替哀家挑个厉害的一点的嬷嬷,好好的给宸妃讲讲如何侍候皇上。再次再让哀家听到她叫疼,可别怪哀家不客气。”
“是,太后!”
“对了,贵妃这几日如何。可还安分守己。”
春阳想了想,笑道:“虽然性子直了些,倒是个懂得分寸的。只在自己宫里行事。轻易不往外头去。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皇上似乎……太看重了些,赏赐也比别的娘娘要多。”
李太后想着贵妃到底是林西的师姐。遂叹道:“她是皇帝自个看中的,自然与别人不同。只要她守着本份,懂规矩,皇帝看重,就看重些罢。”
春阳笑道:“奴婢也是这么想的。”
李太后轻轻一叹,脸上似有悲色:“谁不知后宫需得雨露均沾,奈何君王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喜好,这个东西,强求不来的!”
春阳知道太后是想到了先帝。
先帝在时,三宫六院成了摆设,独宠太后一人。一个月中,倒有二十天歇在太后殿里。
遂笑道:“这要说起独宠啊,后宫这么多女子,谁也比不上太后您老人家。”
李太后想着以往夫妻恩爱,拭了拭泪道:“人与人,讲究的是个缘字,哀家与先帝啊……有缘!”
春阳怕太后思极伤身,夜里失了眠,哄劝道:“这要说有缘啊,谁也没有太后和小西姑娘有缘。您瞧瞧,她不过就是太后远房的侄外孙女,偏偏就入了太后的青眼,您疼的跟什么似的。”
李太后心中一暖,笑意涓涓而涌。小西是这个世上,她唯一的血脉,又怎会跟她无缘。
李太后怆然笑道:“孙欣杰的话,你都听见了,怎么看?”
春阳迟疑片刻,道:“牵扯到朝政,奴婢不敢妄议。”
李太后深看她一眼,轻轻的叹了口气:“此事,无非就是两面。一面是宋家小姐确实心狠手辣,第二面是魏国心怀叵测。前者倒也罢了,后者,哀家不得不防啊!”
春阳轻声道:“太后,是真是假将小西姑娘叫进宫问一问,便可分晓了。”
李太后心中一动,道:“这孩子……有些日子没进宫了!”
“年关快近了,听说是帮着侯爷在理帐,这会子定是没了空的。”
李太后听罢,掩了笑意,转了转手里的佛珠,道:“明日唤她进宫。”
春阳会心一知,朗声道:“是,太后!”
……
大雪中,一骑黑马飞驰而来。
柳柏梅翻身下马,将披风往侍卫手里一扔:“王爷呢?”
“将军,王爷正在与侯府三爷喝酒,小的帮你去通传一下?”
“侯府三爷,哪个侯府三爷?”
“逍遥侯府啊,咱们借宿的庄子是侯府的。”
柳柏梅脸然一肃,道:“庄上还有何人?”
“还有侯府的林姑娘,住在最后头。”
柳柏梅闻言一震,眼中闪过光芒,沉默半晌道:“不必惊动王爷,只需跟他说,我到了,先歇会,待他那头结束了,我再去见他!”
言罢。柳柏梅脚下轻点,人已飞出几丈外。
侍卫轻声嘀咕道:“不是说要歇会吗,这会子又往哪里去啊?”
……
庄上的夜晚,静谥的让人感觉到有一点阴森。
雪不紧不慢的飘着,像是亲妈的手,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孩子。
柳柏梅坐在墙头上,听着屋里主仆二人的谈话。心中怦然一惊。
话说庄上的夜晚。无事可做,林西主仆二人就着烛火,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闲话。
林西听着前院隐隐传来的欢笑声。嘴里不免嘀咕:“这三舅舅,刚刚跟他说不要跟魏国的人靠得太近,嘴里应得好好的,偏偏一转脸就忘了。真不知道那脑袋长在脖子上,是用来干什么的?”
夏风闻言冷笑道:“也怪不得三爷。那四个妖里妖气的女人勾着三爷,三爷又是个好颜色的,哪里能忍得住。不过姑娘放心,有李总管在。三爷行事说话,总要顾忌着些。”
林西心头苦恼,对方连美人计都用上了。李锋在与不在,还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一个说得多些。一个说得少些罢了。
这李从望旁的倒也罢了,只女色一事上,太过看中,将来若不克制,只怕是要坏事。回头还得找个机会与祖父好好说一说。
她气恼道:“魏国虽号称北蛮子,人高马大,看着都是傻大个,谁知内里精明无比,算盘打得当当响。我那傻舅舅啊,被人卖了,还在替别人数钱呢!”
“姑娘说得没错!”
夏风坚定的站在主子一边,有些忧心的往窗外瞧了瞧,道:“这鬼天也不知抽了什么风,雪下得没完没了。奴婢在京城这些年,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咱们这回来庄上,可真真是赶巧了。”
林西拿起棋子,对着烛光照了照,托起下巴道:“也不知道师姐,师弟现在如何了?”
夏风扑哧一声笑道:“姑娘,如今可是咱们被困在这庄上,动弹不得,贵妃娘娘在宫里,世子爷在府邸,哪个不比咱们来得强!”
林西睨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笑道:“这庄上困住了我的身,困不住我的心。那两个,一个被困住了心,一个身心俱困,还不如我呢!”
夏风被绕晕了,捂着嘴直笑。
……
柳柏梅听着听着,嘴角不由上翘。笑及一半,顿住了。自己这是怎么了,三更半夜竟窥视人家姑娘的院子。
柳柏梅甩了甩头,悄然离去。
“回来了?”
文睿浩打了个酒嗝,挑眉道:“人找得怎么样?”
柳柏梅摇了摇头,沉声道:“没有丁点音讯。”
文睿浩不置一词,只将手中的酒壶递过去。
柳柏梅痛饮了几口,道:“打算何时动身。入京的时间一推再推,我听闻莘国朝堂已微有颇词,说魏国使团迟迟不到,是不是在戏弄他们。”
文睿浩思了思道:“怕什么,明日着人送信,就说风雪大,路难行,再有两日,便入京。”
“我听闻,这庄上的存粮倒够,蔬菜肉类缺得厉害,只怕是撑不住两日吧!”
“撑得撑不住,与咱们有何相干,让那李从望操心去。远来是客,我就不信,能饿着咱们!”
“浩子……”柳柏梅正欲再说。
文睿浩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烈酒,倒进嘴里,抹了把脸道:“梅梅啊,这一入京,你兄弟我便要跟那些老狐狸周旋,费心费力,总要歇上一歇,才有力气跟人斗智斗勇啊!”
柳柏梅想了想,正色道:“那就两日后入京。此次我在京中各处打探,发现自打莘国先帝去世后,莘国朝堂虽比不上从前,倒也井井有条。看来李太后确实有几分本事的。”
“她的本事,自然不小。只那个儿子,委实弱了些,任由妇人把持朝政,简直是个笑话。对了,那个姓谭的老婆子,还在高府?”
柳柏梅睫毛一动,道:“还在高府。宫里没有动静,她自然不会轻易离开。”
文睿浩习惯性的抚了抚下巴道:“梅梅啊,这李太后夺人儿子的事情,你看什么时候露出来比较好?”
柳柏梅忽的皱了眉头:“见机行事。皇上交待,好钢要用以刀刃上,必要杀她个措手不及方可。我打算找个机会探一探莘国皇宫,见一见重华宫的那位。”
“莘国皇宫,暗卫重重,你冒冒然闯进去,万一打草惊蛇怎么办,依我看,先把那谭婆子保护好,到时候也是个见证!”
柳柏梅眼神晦暗不明,静默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文睿浩似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忽然笑道:“你上回从宋家小姐手中救下的那个叫林西的,倒是个有意思的人,明日你要不要见见。”
柳柏梅一愣,低声道:“她不知道我的身份。”
“那又如何,不过是个内闺女子,难道你怕了她不成。”
柳柏梅神色一凛,掩饰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此行身负重任,哪有闲功夫跟个女子戏耍。”
“这倒也是!”
文睿浩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脸上一派云淡风清。
柳柏梅大手虚虚一指,道:“你这两天放下身段与那李从望周旋,可有从他嘴里套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文睿浩顿时变脸,骂了声“晦气”道:“整个一酒色之徒,说得最多的,除了女人,还是女人。旁的倒没打听出什么,莘国京城里,哪处勾栏的姑娘最美,哪处勾栏的姑娘最浪,我如今知晓得一清二楚。”
柳柏梅哈哈大笑,道:“不是正合你意!”
“放他娘的屁!”
文睿浩气骂道:“老子只玩良家女子,勾栏院里的从来不碰!”
柳柏梅拍了拍他的肩道:“依我看,这条线好好放着,虽是个酒色之徒,却与京中的贵族子弟交往甚密,此人对咱们,有百利而无一害。”
……
雪夜中。
离庄子不远处的路旁,一人一马立于树下。
林北脚踩在泥泞中,眉毛头发已染成白色,身上却没有丝毫狼狈,风姿超拔泰然自若。唯有紧蹙的眉,泄露他此时的心绪。
尽管雪已将小路掩盖,然齐退仍细心的发现了众多的马蹄脚印,这么多马的脚印,显然是有人入了庄子。
不过须臾,齐退去而复返,迅速道:“公子,庄子后头发现近两百匹的战马,看马的品种,应是魏国使团无疑。小的怕其中不乏高手,不敢靠近。”
林北若有所思,将脚从泥泞中拨出来。
齐退以为他还要往前,忙伸手拦住,摇头道:“公子,不可!”
“魏国人不走官道,居然拐到了这里,是何道理?”林北隐去眼中的一抹疑色。
“小的猜不出来!”r466
第三百零二回 别有用心
齐退看了看天色道:“公子先回吧,这里不安全,小的盯着就行了。”
林北思忖片刻,点点头道:“我先回去,你远远盯着即可。她若回京,即刻通知我!”
说罢,翻身上马,拍了拍马头,喃喃自语道:“看来,这魏国人,我还得时刻盯着!”
……
林西一夜好眠,对外头所发生的事,浑然不知。
她一醒过来,便趴在窗前,看外头的雪停了没有。
如她所愿,雪果然停了。
林西兴奋的唤道:“夏风,雪停了,咱们准备回京!”
夏风端了脸盆进来,笑道:“奴婢已经吩咐下去了,等姑娘用完早膳就出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三爷昨儿晚上又醉了,不知道他何时能动身?”
林西翻了个白眼,气笑道:“醉死他算了。”
夏风笑道:“姑娘,实在不行,咱们就先走一步吧。”
林西支着脑袋思了思,道:“魏国人有没有动静?”
夏风摇遥头。
林西心下一动,道:“替我洗漱,一会把李锋和李庄头唤来!”
……
“回王爷,将军,侯府的下人正在套马。”
文睿浩和柳柏梅放下碗筷,对视一眼,后者道:“他们这是打算回京了?”
“应该是的。还有一事,马吃的粮草只够今日两顿。王爷,将军,咱们是不是也……”
柳柏梅重重的拍了拍文睿浩的肩,笑道:“看来老天不留你。”
文睿浩心头有些沮丧,奈何形势所逼。高声道:“来人,去跟李三爷说,冰天雪地让侯府的人独行,本王于心不忍,打算护送他们一并而行。让兄弟们吃饱饭,喂饱马,整装出发。”
……
林西得知魏国的使团要护送她入京。心下的鄙夷如同这两天未曾停歇的大雪一样。源源不断的从脚底心涌出。
倘若她真如闺中女子一般单纯无知,说不定听了这话,还会感动一番。
事情的真相是庄上存下的粮草不够了。这魏国人不得不趁着雪停了,一并入京。
所以当李从望一脸喜色的告诉她这个消息时,林西的脸顿时拉了下来。伪君子比真小人更可怕,文睿浩这个混蛋。就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李从望未曾留意林西拉下来的脸,自顾自道:“小西。昨夜魏国的大将军赶来了,由他们护送我们出庄子,肯定安全。你赶紧收拾收拾,一会出发。别耽误了时辰。”
林西恨不能啐他一脸唾沫星子。这厮自己睡到日上三竿,居然还有脸说她误了时辰,老天爷你怎么不下道天雷劈了他。
林西仰天悲愤。
李从望心里惦记着楚王送他的女人。笑眯眯的吹了声口哨,扬长而出。
夏风见林西脸气得铁青。忙上前劝道:“姑娘别急,三爷就是这样的人。你要与较了真,气还气不过来呢。”
林西冷笑一声道:“傻蛋才跟他生气呢,没见过比他还蠢的人。夏风,替我将斗篷披上。”
“是,姑娘!”
“大将军?”
林西鼻子里呼出一口冷气,自言自语道:“哼,我倒要见识见识!”
……
林西穿着羊皮小靴,由夏风搀扶着走到马车前,顿住了脚步。慢慢扭过头,目光落在柳柏梅高大的身影上,嘴角轻轻一动,挺了挺腰背走了过去。
柳柏梅正低头与李从望说话,猝不及防的遇到了林西的眸光,
那眼底仿佛被晴衫映透,清蓝一片。又仿佛带着某种无法琢磨的神情,似有讥笑,亦或是不屑。
柳柏梅轻咳一声,掩住了脸上的神情。
林西走上前,莞尔一笑,意味深长的道了一句:“柳将军,咱们又见面了。”
柳柏梅敛了神色,冷冷道:“林姑娘安好!”
林西眼底微微一波,目光看向李从望,又扫过依在他身边的那个叫书儿的姑娘,笑道:“三舅舅,这姑娘是北边人,怕不大适应咱们南边的气候,你可得好生的怜香惜玉才行。”
说罢,也不理会文,柳二人微变的脸色,款款行至马车边,由夏风搀扶着上马。
文,柳二人对视一眼,心道这姑娘果然聪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面上听着是要李从望好好照顾书儿,暗下却是在提点他,身边的女子是魏国人,和他肯定不会是一条心,要他多留意。
可笑的是李从望恍若未闻,只顾着与书儿眉来眼去,半分未曾听进去。
文,柳二人相视一笑,笑意深沉。
文睿浩实在没忍住,侧过身低语道:“梅梅,我就说姑娘是个有趣的!”
柳柏梅见衣袍的一角消失在马车里,不可置否的挑了挑眉。
……
太和殿上,皇帝一身黄袍,威风凛凛的坐在龙椅后。隔着一道珠帘,便是李太后。
“回皇上,太后,魏国使团已到京郊,再有两个时辰便由北门而入。”
皇帝习惯性的朝身后看去。
李太后淡淡一笑,开言道:“相爷有何高见?”
高则诚上前一步,昂首道:“礼部官员自三月前,便着手迎接一事,偏魏国使团入京时间一拖再拖,实属无礼之至。依臣之见,也不必大费周章,派礼部侍郎在北城门迎接即可!”
李太后点点头,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娓娓道:“哀家昨夜听闻一件趣事。几日前,有人在京西的一个小铺子里,见到了魏国的大将军柳柏梅,不知众位有何高见呢?”
此言一出,朝下文武百官议论纷纷。
高则诚眼中闪过精光,高声道:“皇上,太后。北人性狡。柳柏梅并非常人,他出现在京城中,看来此事非同小可,需引起重视!”
“高相此言甚合哀家之意!”
李太后自帘后缓缓而出。
皇帝一惊,有些无措的看着头一回走到大殿之上的太后。百官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只将头垂得更低。
李太后目视一圈,目光落在礼部几个官员身上。
“礼部。按着相爷的意思去操办。有礼有节,不卑不亢才是关键。咱们大莘国礼仪之邦,虽说来者是客。却也逃不脱一个入乡随俗。”
礼部众官员细细揣摩太后话中的深意,却听得太后朗声道:“退朝,请高相留步!”
……
御书房里,孙欣杰虽一夜未睡。却精神抖擞的将查探的事情,一一道出。
皇帝。太后,高相三人听罢,脸上各有异色。堂堂将军府千金这般蛮横无理,他日进宫做了后位。这后宫只怕是……
高则诚侧坐半个身位,眼色晦暗不明。
他与宋年也算是至交好友,也知他只得了这个女儿。勉不了宠爱些,只是如此行事。却是以往闻所未闻。
高则诚道:“皇上,太后,以臣之见,这番流言的来历还是要再查探查探,据臣所知,宋家小姐并非如此蛮恨之人。”
李太后因牵扯到林西,心中不勉有所倾斜,淡淡道:“当众抢夺东西,一不合心意,便出手伤人,这样的女子怎堪为六宫统帅?相爷,难不成孙统领诬陷她?”
“臣所言,句句属实。”
孙欣杰忙朝高相欠了欠身,道:“回相爷,墨香小铺的掌柜是个老实人,我看此事不像有假。”
高则诚起身道:“皇上,太后,并非臣为宋家小姐说话,铺中没有外人,掌柜又说他没有与任何人说起过这事,那么这事如何流出去的?再者此事牵扯到魏国将军,皇上,太后不防多个心眼,倘若是魏国的离间之计,那么……”
此言一出,殿中三人心神一凛。
高则诚趁热打铁道:“依臣之见,最好将侯府姑娘请来一问。”
孙欣杰吓了一跳,倘若自己所查的消息,当真是中了计,此番后果,以他一个小小的禁卫军统领,只怕是承担不起。
他感激的朝高相看了一眼,迅速道:“皇上,太后,臣愿亲自去请!”
李太后心中一动,点头道:“皇上有何意见?”
赵靖琪一听要将林西请进宫,心道小南知道了,一定很开心,忙道:“请进来,问问清楚。”
……
出庄子的小路确实难走,雪积了有两三寸厚,车轱辘滚在上面,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林西坐在车里心惊胆寒,生怕车夫一个不小心,将车驾翻了。
夏风比她还紧张,后背用力贴在车壁上,双手撑着车底,脸色苍白。
林西掀了帘子悄悄往后瞧,只见魏国的侍卫个个神气活现的骑在高马上,对侯府这边的动静恍若未闻。
文睿浩和柳柏梅这二厮,缩进了宽敞的马车里,来个眼不见为静。
“护送,护送,说得倒好听。哼,早知如此,那些个饭菜不如喂了狗!”
林西哼哼道:“魏国人,就是狡猾!”
夏风重重的点了几下头,表示同意。
好在出庄子这一顿路并非很长,马车艰难的行了半个时辰后,路渐渐宽敞起来。
主仆二人刚刚松了口气,却听得一阵嘶鸣声,马车重重的顿了顿,随即便停了下来。
“姑娘,禁卫军孙统领来接姑娘进宫!”总管李锋的声音在马车外头响起。
怎的这会让进宫?林西一愣,眼中闪过狐疑。
……
“什么?禁卫军统领亲自来接林姑娘进宫?”
文睿浩,柳柏梅面面相觑,脸上均是不可思议。
“回王爷,将军,林西姑娘已坐了宫中的马车,禁卫军护送而去。”
“李从望呢?”
“李三爷还在队伍前头,并未跟着一道进宫。”
文睿浩摆摆手,来人迅速离去。
“梅梅,这是个什么状况?我堂堂魏国王爷在此,那禁卫军统领不说来接咱们,居然还对咱们视而不见,是何道理?”
柳柏梅眸子散着冷光:“不知道!”
文睿浩喝了一盅茶,似笑非笑道:“莫非是想给咱们一个下马威?”
……
林西跪倒在御书房,磕完头后,看着上首处的皇帝和太后,再顺便瞧瞧左手处的高相,心里咯噔一下。看这情形,有点三司会省的意思,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高则诚自林西被人从相府抬走后,今日还是头一回见。
饶是他心里有所准备,乍一见仍是吃了一惊。眼前的女孩肤色白皙,眉目楚楚,浅浅两盏梨窝,一笑起来整个人如日月般光彩夺目。
奇怪,为什么这个女孩看起来,有几分眼熟?高则诚按下心中的狐疑,不由的多看了林西几眼。
林西见高则诚时不时的打量他几眼,心下泛起狐疑。
“孩子,哀家问你,那日你在墨香小铺,是不是遇到了宋家的小姐?”李太后一见到林西,心里就觉得欢喜,言语中带着亲切。
林西一愣,心道这事太后她老人家怎么会知道。来不及细思,如实道:“回太后,确实是遇到了。”
李太后眼风扫过高相爷,不动声色道:“那日你与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西又一愣,并未急着回答,反朝太后盈盈一笑道:“恕小西冒昧的问一句,这墨香小铺的事情,太后是如何知道的?”
李太后只当她胆子小,不敢将宋夕欺负她的事情说出来,遂冷冷道:“你别怕,若有谁欺负了你,哀家替你作主。”
无头无尾的一句话,更加使林西心下不知所措。
今儿这个情况有些不对。一大早禁卫军统领接她进宫,接着二话不说,问起墨香小铺的事情……这倒底所为何事?
林西灵机一动,求救的目光落在皇帝身上。
赵靖琪见林西向他看来,轻咳一声道:“如今京中都在传言说宋家小姐要抢你的砚台,一言不和,竟要伤你性命。太后唤你来,是想亲口听你说,这事情的真假。”
传言?
林西瞬间清明。
她微微一笑道:“回皇上,太后,那日我去墨香小院确实遇到了宋小姐,她也确实看中了我手上的砚台,并出以高价想买回去。这砚台我原本是想买给祖父的,心下并不是很想卖,但是那宋小姐言词切切,我心下便有些犹豫。”
李太后一听这砚台是送给侯爷的,眼中闪过赞赏。
林西续又道:“我这一犹豫,便没注意手下,结果那砚台摔在地上,碎了。宋小姐只以为我是故意的,冷嘲热讽了几句。这时有个身材魁梧的男子闯了进来,还未弄清事情真相,就出言责怪了她几句。宋姑娘脸一红,就走了。我瞧着那男子身上有股子气势,看了让人心头害怕,也就匆匆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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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两更。r580
第三百零三回 以德报怨
李太后听罢,不疑有他,心中微微一动,向高则诚看去。
恰巧高相的目光也正向她向来,两人微微一颔首,脸上均有凝重之色。
皇帝见状,出声唤道:“来人,送林姑娘去贵妃那里。”
李太后虽有心与林西独处一会,奈何朝政之事刻不容缓,遂笑道:“先去罢,回头哀家派人来接你!”
……
等林西离开,李太后的脸色顿是沉了下来。
高则诚抚着刚留的胡须,凝神道:“皇上,太后,看来魏国使团一行,并非只是简单的朝贺一事,臣以为还需小心防范。”
李太后拨过几颗佛珠,叹道:“相爷所言非虚。蛮荒之地,竟敢离间我大莘国,实属可恨。”
宋夕是皇后不二的人选,其背后之人是护国大将军宋年。正所谓后宫连着朝堂,宋年手掌四十万|优|优|小|说|更|新|最|快||大军,护莘国半壁江山。倘若此计得逞,君臣之间生了嫌隙,那么莘国的江山汲汲可威。
高则诚眼珠微动道:“以臣之见,将封后的诏书下到宋家,一切谣言尽可不攻而破。”
李太后抚赏赞道:“相爷聪慧。再有半个月便是先帝忌日,忌日一过,哀家便下封后召书。”
高则诚点头道:“皇上,太后,年跟脚下,贼盗出没,魏国王爷,将军千里迢迢而来,其安危不可大意。臣以为,使团下塌的驿馆,还需加强防范,以勉有不侧之事发生,损我大国威仪。”
皇帝,太后只觉眼前一亮。明为保护。暗下监视,那魏国人便是想做什么小动作,心里也会有所顾忌。
李太后心中微叹。
先帝确实有眼光,高相为人低调谦逊,军国大事看得清,辨得明,关键时候。堪当大用。
李太后放柔了声音。道:“哀家一介女流,所识有限,先帝托付江山社稷。相爷能者多劳。魏国使团一事,由相爷出面周旋。”
“臣遵旨!”高则诚起身道。
“皇上,下旨禁卫军统领,即日起调三十名军中好手。保护楚王安危,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是,母后!”
李太后一切安排妥当,眼中闪过精光。
虽然此事是魏国人小题大做,趁机行事。只是那宋家姑娘的性子,确实应该好好敲打敲打,免得将来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
“公子。齐退传话来说,小西姑娘一出庄子。便被禁卫军接进宫了。”
齐进恭着身道。
“接进宫?”
林北皱眉,目光轻轻一动,片刻后眉头缓缓舒开。
“公子,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齐进上回因林西的事,挨了鞭子,所以一听到林西进宫,便下意识的心中害怕。
林北一边看帐,一边道:“如果我料得没错,应该是太后传她去问一问墨香小铺的事情,毕竟这事非同小可。”
齐进长长松出口气道:“也不知她会如何应对?”
林北抬起头,深看他一眼,道:“以她的聪明,必会替宋小姐瞒下。”
“公子为何这般笃定?”齐进称奇。
林北眼角流出笑意:“因为她是林西!”
齐进愕然。
……
没有人知道,往华阳宫去的这一路上,林西的心里活动是何等的丰富。
虽然在帝后跟前,她替宋夕瞒下了,但就冲着那日宋夕对她动了手,心下的这口气就咽不下去。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她林西为了顾全大局,睁着眼睛说瞎话,替她把事情圆了过去,说穿了是不想让魏国那帮虚伪的人占上风。
墨香小铺丁点大的地方,那日又没有外人在。老白从来不是个多嘴的人,宋夕不可能自毁形象,除了大块头外,还会有谁将此事泄出去。
林西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那大块头和楚王打的什么主意。这两厮唯恐天下不乱,想挑拨离君臣的关系。呸!我林西岂是这般不顾全大局的人。
宋小姐啊宋小姐,你通往后位的康庄大道上,有我林西暗下为你抛头颅,酒热血。旁的也不求,只求你入宫后,善待我师姐,别给她穿小鞋,使阴招,你也就算对得起我来。
林西一路忿忿不平,一路走,脸上的神情一会激昂,一会低落,等走到秋阳宫时,笑意已满满的爬在了脸上。
贵妃娘娘,我来了!
……
秋阳宫的正殿里,林南头戴凤钗,穿一玫红色宫装,端坐在宝座上,下首左右两处各坐着两位宫装美人,显然是刚刚入宫的四妃。
林南听得是林西来了,雍容沉静的脸上忽然变了色,眉眼翘得高高,笑意自嘴角而出,抑都抑不住。
四妃都是耳聪目明之人,深知京城里如今最得太后宠的便是林西,心下正愁没有机会结交。
那贤妃随即笑道:“早就听闻林姑娘的花容月貌,今日正巧遇着,贵妃娘娘,可得为妹妹们引见引见。”
德妃笑道:“是啊,是啊!”
林南瞧出四妃的打算,妩媚一笑道:“快把人请进来。”
林西头一回入这秋阳宫,四下打量几眼,只觉得金碧辉煌,很是耀眼,便知皇帝是用了心的。
进殿见有外人在,林西按着宫中的规矩,正欲跪下行礼,却被林南抢先一步扶起。
林西心道,我的师姐哎,这样子总是要做做的,没的让人说咱们林家人没有规矩。
林南深知此举不合规矩,只看着师妹向她下跪,心中如何能忍得,笑道:“太后都舍不得你跪,本宫又如何舍得。去,见过四位娘娘。”
林西朝林南眨了眨眼睛,这才偏过身,向四人行礼。
四妃如何敢受。只笑着将人扶起,或从头上拔了簪子,或从手上褪下玉镯,一一送上见面礼。
一时间,殿里笑意嫣嫣,其乐融融。
四妃都是有眼色之人,深知与人相处之道。并不在一朝一夕。遂借故离去。
林西待人离开,这才将目光定定的落在师姐身上。
却见师姐一身华服,体态凹凸有致。面似桃花带露,指若春葱凝唇,万缕青丝梳成华丽繁复的缕鹿髻,缀满珠玉。明艳不可方物。
林西心中一叹,看来师姐在宫中的日子过得不差。致少从眼角的春色来看,皇帝这些日子没有歇在她身边。
春夜挥一挥,宫女们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春夜亲自倒了茶,端了点心。侍候二人。
林南见她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瞧,嗔笑道:“瞧够了没有?”
林西捏了一颗桂圆,放进嘴里。笑道:“没瞧够。我师姐长得这么好看,哪有瞧得够的时候。”
“鬼机灵!”
林南拉过林西的手道:“你和师弟好不好。”
林西吐出核。笑道:“师姐,我和师弟很好,吃得下,睡得香,就是心里惦记你。”
“惦记我作甚,我这不是好好的。”
“师姐,你如今好歹也是贵妃了,该称本宫才是。”
“本宫你个头!”
林南拍了下林西,道:“快说,今儿怎么忽然进宫来了?”
林西皱眉,笑道:“师姐,贵妃要有贵妃的强调,要温柔,你这般……”
林南手一抬,林西头一缩,忙道:“别打,别打,我说,我说。只是此事说来话长,你先让我喝口热茶,喝几口点心,再说也不迟。”
半盏茶后,林西方才斜靠在锦垫上,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与师姐听。
林南听罢,与春夜两个面面相觑。
……
“这么说来,那宋小姐确实是因为一方砚台,与师妹你动了手?”林南杏眉倒竖。
林西轻轻一叹,道:“动手不假,不过并非是为了一方砚台。”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师弟!”
“师弟?”
林南脸色一沉:“你是说她喜欢师弟,这才……”
林南沉吟着没有将话再说下去,眼睛忽然一亮,迅速道:“我记起来了。今年中秋之夜,她和宋将军来过咱们府里,与师弟在书房里秘谈了许久。”
“谈了何事?”
“我问师弟,他不肯说。”
“不用问,十之八九是为了师弟而来。”
林西抿了口茶,叹道:“痴男怨女最最要不得。瞧瞧,差点给魏国人钻了空子。”
“你这样帮她掩饰过去,万一将来……”
“师姐,这事你不说,我不说,谁还会深究。再者说,我与她的恩怨,不过是内部矛盾,牵扯到魏国,那就外部矛盾。孰重孰轻,师妹我这点子觉悟还是有的。”
“你啊,人家都要朝你下狠手了,还……”
“师姐,师姐!”
林西忙陪了笑道:“旁人的事情咱们不去管她,你在宫里过得好不好,皇帝对你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要不要我在太后跟前替你说几句好话?”
连环炮似的问话,让林南都不知道先答哪个好,怡然一笑后,将头凑近了低声说话。
春夜见姐妹二人手拉手,头碰头,亲热得像一个人似的,暗暗笑了笑,将温凉的茶重新沏了新的来。
林西得知师姐在宫里混得不错时,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她坏笑着歪了歪脑袋,低声道:“师姐,洞房花烛夜你有没有将青青教你的那一套用上啊?”
“要死了,你连这个都要问?”林南娇羞。
“师姐,快说说吗,回头等我洞房的时候,也可以借鉴借鉴。”
林南一把捏上她的脸,轻轻的拧了两下,嗔道:“用不上!”
“用不上?”
林西大吃一惊:“为何?”
她的师姐在醉仙居的这几年,天天混迹于青楼,早已将青青的一百零八般本事学了个精透,怎的到了真刀实枪的时候,便认怂了呢?
林南见她两眼放精光,半分姑娘家的羞涩也无,气笑道:“那是因为对手太强!”
林西一脸质疑的翻了个白眼:“就皇帝那小身板,师姐,你别逗我了,还不知道有没有发育完全呢?”
“作死了!”
林南一把掌打在她脚上:“这话也是你能混说的?”
林西忙缠到了她身上,笑得色眯眯道:“师姐,快和我说说,他是如何与你妖精打架的?你们谁在上,谁在下?他的持久力够不够,暴发力够不够,能不能让你欲仙欲死,欲死欲醉?”
“林西!”林南忍无可忍只将后槽牙磨得咯咯直响。
林西半分害怕也没有,将头一仰,里外里躺在了她腿上,痞癞道:“师姐,你若不说,我就不起来!”
林南抬起手,朝她着屁股就是一巴掌,佯怒道:“小混蛋,敢威胁你师姐,能的你!”
“师姐,疼啊!”林西咧着嘴道。
林南无可奈何,只得在其耳边低语。
只见那林西,一双眼睛从眯缝着,慢慢睁大,再慢慢睁大,最后只差将眼珠子掉下来。
半晌后,她幽幽的道了一句:“人不可貌相,皇帝不可斗量!师姐,你的性福指日可待!”
……
林西在秋阳宫呆了半天,直到春阳亲自过来请,方才依依不舍的去了太后处。
入了长门宫,又在太后跟前厮混了半天,说了一堆好话,得了一堆好东西,陪太后用了晚膳才出了宫。
……
平芜院的卧房。大红的湘被,景泰蓝的花觚,丁香色漳绒坐褥,秋香绿的茧绸帐子。一应家私摆设,精致而富贵。
高鸢尾置身此间,半分喜色都没有,只觉得心下被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今日午后时分,刘妈妈来领人。母女俩给她磕了三个头后,一并出了平芜院。
橙子跟了她近五年,也算得上贴心,按理应该像紫薇,腊梅一样做她陪嫁丫鬟。谁知她却赎身出府去了。高鸢尾有种被人抛弃的感觉。
“小姐,饭摆好了,该用饭了!”紫薇在外间唤道。
高鸢尾懒懒的起身,心下一点饿意也没有,想了想道:“紫薇!”
“奴婢在!”
“我不吃了,替我拿件斗蓬来,陪我去园子里走走!”
紫薇有些犹豫:“小姐,外头雪厚,这会子天已经暗了,万了脚下……”
“我又不是三岁孩子,穿那双灰色羊皮小靴子,咱们略走走就回!“
腊梅掀了帘子进来,与紫薇交换个眼神,笑道:“那奴婢们就陪小姐到园子里走走,这饭我让丫鬟先热着,等小姐回来再用!”r466
第三百零四回 竟然是她
雪后的高府,银装素裹,安静异常。(800)
一轮明亮的圆月孤寂的挂在天空,皎洁的月光水银般的泻下,天地间仿佛只余白色。
腊梅,紫薇瞧着一身红色的小姐,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如今小姐在这个府里,真是越来越难了。
紫薇怕小姐想太多,上前打趣道:“小姐,今儿奴婢去外院,听到了一件趣事。”
高鸢尾敛了心思,淡淡笑道:“何事?”
“奴婢听说前几日,将军府的宋小姐和林西,在卖砚台的铺子里打了起来!”
“啊?”
高鸢尾一听是林西,忙问道:“怎么回事?”
紫薇笑道:“听说是宋小姐仗势欺人,看中了林西手中的砚台。林西不给,她就动手打了人。”
“林西她,伤着没有?”
“伤倒没伤着,听说是给人拦住了。”
腊梅想着林西的好,冷笑道:“光天化日,竟动上手了,这是哪门子的大家小姐。”
紫薇道:“谁说不是。外头都传开了,说宋家小姐这种品性,岂能为后。”
“自然不配为后,娶妻娶闲,纳妾纳色,要是这样的人做了皇后,那后宫里还有宁日吗?”腊梅不屑道。
“要我说啊,这皇后之位,就该像咱们小姐这样,家世好,模样好,脾气好,琴棋书画都通的人,才有资格执掌六宫。”
腊梅忙推了推紫薇,瞪了她一眼,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弄不好,是要惹祸事的。”
高鸢尾淡淡一笑,也未曾将这两人的话放在心上。冷风吹在脸上,无比的舒畅。
连日的大雪,将树枝压得弯弯,似要折断了一般。
高鸢尾心下一调皮,手扶上身边一株樟树。重重的摇了两下,积雪像杨花般纷纷落下,淋了三人满头满脸。
高鸢尾见两个丫鬟狼狈的样子,笑得前腑后仰。连日来心中憋着的浊气,一扫而光。
紫薇,腊梅许久未曾见过小姐笑得这般开心了,心道只要哄得小姐开心,别说是淋点雪。就是淋一身的泥,她们也是愿意的。
三人在飞雪中看着彼此的样子,畅笑不已,却见树背后走出一人,只见他顶着一身的雪,敞着领子,头发微有凌乱,嘴角残留着一抹胭脂,脸上怒意滔天。
高鸢尾忙止了笑,上前称呼道:“二哥!”
高子眈目光阴森。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大冷的天,竟跑到这里来玩笑。三妹妹的兴致倒是高。”
说罢,狠狠的瞪了两个丫鬟一眼,将领口拢了拢,抖了几下身子,匆匆离去。
主仆三人面面而觑,眼中都有疑色。
“小姐,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吧。小心冻坏了身子。”腊梅瞧了眼树背后,机灵的朝紫薇递了个眼色,小心规劝道。
紫薇瞧着茫然不知所措的高鸢尾,上前扶住了。一边替她掸着雪,一边道:“小姐,我们往回走吧。”
“小姐,树后有人!”
低低一句话,令高鸢尾身子颤了颤,目光轻轻一扫。故意高声道:“是该回来,快扶着我,这雪地里滑。热门”
三人高一脚,低一腿的走出数丈,悄悄的隐身于大树后头。
园子里安静了片刻后,熙熙索索的声音传来,一个身段优美的女子穿了件玫红色的小袄,探头探脑的走了出来。
月光照着那张年轻而秀丽的脸庞,一脸惊慌。
竟然是她!
树后的三人心同时一沉,脸色一片惊悚。
……
高鸢尾静静的站在廊下,看着那庭院里或深或浅的脚印,一言不语。
紫薇,腊梅强按住心中的不安,立在其身后。二少爷和小王姨娘**,这事情若闹出来,府里该掀起怎样的惊滔骇浪。
腊梅等了半晌,怕小姐冻出毛病来,遂低声道:“小姐,回屋吧。”
高鸢尾长出一口气,转身进屋,坐在贵妃榻上,盯着跟进来的二个贴身婢女道:“今日的事,谁也不许对外说。”
紫薇,腊梅点点头,后者道:“小姐放心,奴婢们一定保守秘密。只是……他们这般肆无忌惮,早晚会出事啊。”
雪后傍晚的园子,虽然人不多,却还不置于一个人也没有。倘若被人瞧去,后果……高鸢尾不敢想象。
心似被什么牵扯了一下,高鸢尾眸色深深道:“这就不是咱们能操心的。”
……
话说宋夕自那日从墨香小院回府后,便歇了所有的心思,关起门来过日子,便是别府有贴子来请,也一律去脱不去。
杜氏见女儿出了一趟府后,心绪渐渐稳定下来,一颗悬着的心才算归了位,腾出手应付前来道喜的人。
因宋家的女儿进宫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因此京城但凡有些脸面的人,都送了贺礼来。
杜氏一忙,无暇顾忌外头的事情,因此外头的流言一时半会还未落到她的耳朵里。
这日工部侍郎的夫人许氏登门。
许氏与杜氏乃闺中姐妹,未出嫁时便常来常往。自各嫁了人后,也未曾断了情份。
许氏素来心直口快,又因为两人平日聚在一处时,无话不谈,遂将这几日听到的闲言碎语,竹筒倒豆子一般,倒了个干净。
临了许氏还皱着眉头道:“按理说,夕儿与那侯府的私生孙女跟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就因为一个砚台动起手来?我在想会不会是那起子小人,嫉妒咱们夕儿要当皇后娘娘了,使了这下作的手段?”
杜氏大吃一惊。
林西?
杜氏眼前浮现一个身影,笑盈盈的端坐在太后身边,唇边两盏酒窝,一双黑亮的眼睛灵动无比。太后看她时,眼睛含着慈祥的笑。
杜氏身形晃了晃,一把握住了桌角,才让自己纷乱的心绪稳住。
许氏尤自不知,仍絮絮叨叨的说着闲话。
杜氏失了耐心,借故找了个理由,将人打发走。匆匆忙忙的入了女儿的院子。
宋夕见母亲进来瞧她,懒懒的上前行了个礼。
杜氏遣了丫鬟,不动声色的问了几句闲话,遂单刀直入。问起了墨香小铺的事。
宋夕心中有鬼,吱吱唔唔的撒了几句谎,打算搪塞过去。
杜氏见她眼神闪烁,前言不搭后语,心头凉了半截。猛的一拍桌子,令其跪下。
杜氏此人长得温柔娇弱,嫁到宋家近二十年,从来没有发过脾气,便是天大的怒火,到了她这里,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此番发作着实令宋夕吃了一惊,老老实实的跪下。
“你没有说实话。”
“母亲,女儿说得句句属实。”宋夕硬着头皮道。
杜氏见她硬撑,高声喝道:“小月!”
“奴婢在!”
“那日你跟着小姐出去。小姐都做了些什么事?”
小月脸色一僵,用眼角看了小姐一眼,低着头吱唔道:“回夫人,小姐……小姐……她……只在街上转了转,没有……”
杜氏见她“来人,将这丫鬟绑了!”
“夫人,夫人!”
小月连连磕头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杜氏冷笑:“要想活命,就一五一十的就出来。”
小月吓得心惊胆颤,瘫倒在地上。一个是朝夕相处的小姐。一个是握着她卖身契的夫人,两头都不能得罪。
宋夕没想到事情会被母亲知道,情不自禁的咬了咬唇道:“母亲,你别逼她。我说……”
杜氏不听则已,一听气得浑身发抖。
她教养出来的女儿,虽说娇纵了些,脾性大了些,然是非善恶总分得清,哪知……
杜氏颤着声道:“你……你……”
话未说完。人往后一仰,身子便软了下去。
宋夕吓得魂飞魄散,忙扶住了死命掐人中,又灌了半盅热茶,杜氏才悠悠转醒。
望着围在身边的一圈人,杜氏挥挥手,仆妇们迅速散了去,屋中只剩母女二人。
宋夕深知母亲身子弱,动不得气,跌软道:“母亲,你别动怒,这事是我不对,回头我去给林西陪个不是。”
杜氏望着女儿娇美的面庞,胸口像被石头狠狠的砸了一下,鼻子一酸,眼泪就滚了下来。
“孩子,你可知道,这事外头都传开了,你的名声……”
杜氏别过头,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
“我与你父亲只得你一个孩子,从小将你捧在手里娇养着,你父亲更是事事处处随你的心意,恨不得将全天下的宝贝都捧到你眼跟前。”
宋夕泣声唤道:“母亲!”
“你心中有了人,母亲心里欢喜,替你细细打听,暗中相看。你父亲心中虽然不愿意,却还是顺着你的意思,亲自跑了趟林府。但凡世子应下,你父亲就算违了宫中的旨意,也会替你作主。这天底下的父母,有哪个像我和你父亲这样,不管不顾的顺着你的意思。”
宋夕想着远在北疆塞苦之地的父亲,眼泪不停的涌了出来。
“可偏偏人家世子心里眼里没有你,话已经讲到这个份上了,夕儿啊,该死心了,可你却……”
杜氏说到伤心处,胸脯一起一伏,似又要昏过去一般。
宋年夫妻教女,不求她针凿女红,管家算帐样样出色,只求她活得随心随意。因此就算明知她有出阁的地方,也都睁只眼闭只眼的任她去。
原想着时间一长,世子在她心中渐渐就淡了,哪知道一个不小心惹出这等祸事来。抢人财物,取人性命……这如何是闺中女子应该做的事情!
这事要是传到宫中,可如何是好啊!
宋夕又愧又悔,噗通跪下道:“母亲,女儿也想将他忘了,可是偏偏忘不掉。”
“忘不掉也要忘!”
杜氏忽然厉声道:“当日你父亲答应带你去林家,你是如何对他承诺的。”
“母亲……我!”宋夕心中震惊,黯然落泪。
杜氏颤着声,又质问了一句:“你是如何应答你父亲的?”
“你父亲冰天雪地里出身入死,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
杜氏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母亲!”
宋夕抱着杜氏的腿,哭得稀里哗啦。她后悔了,她早就后悔了。
到底是从小捧在手里的女儿,杜氏见状,一把搂住了,哀声道:“孩子,人争不过命,你得认命。父母对你,从来都是掏心掏肺,不会害你。母亲不气恼你言止无状,母亲只担心太后知道这事后,将来会如何为难你。”
宋夕心如刀割,嚎啕大哭。
……
丫鬟们端了铜盆,侍候夫人,小姐净了面后,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杜夫人头痛欲裂,却仍强作镇定道:“明日我让管家备下礼品,送到侯府。母亲亲自上门替你陪个不是。”
宋夕早已冷静下来,红着眼睛道:“此事是女儿做下的,自由有女儿出面。”
“你这孩子,这有什么好抢的,只要能将此事揭过去,便是幸事。宫里头怕也是听到了消息,不知太后她老人家……”
宋夕冷笑道:“母亲,若是因为这个,女儿进不得宫,那倒是桩好事,反正这后位,女儿从不稀罕。”
“你以为进宫这事,是这么随便的,你想进就进,不想进就不进?你若不进宫,这满京城的贵族世宦人家,有哪个男子敢娶你,你这辈子只有老死闺中的份。”杜氏只觉得头痛得更厉害了。
“老死闺中就老死闺中,父母得我一个,正好我在父母跟前尽孝,有什么不好,总比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强。”
“你……”
杜氏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脸色煞白。
宋夕心头不已,放柔了声音道:“母亲,这事是我做错了。然事已至此,做什么都已太晚,一切只看天意。明日侯府我去,母亲身子不好,在家歇着。”
杜氏声若蚊蚋,道:“去侯府也是为了做给宫里看,母亲别的不怕,就怕宫里迁怒到你父亲身上,坏了事。”
宋夕心中愧疚。
倘若因她的事,而连累到父亲身上,那她便是死一万次都抵不过身上的罪孽。
“夫人,夫人,宫里来人了!”
母女二人心一沉,忙起身理了理衣裳去了前厅。
来人正是太后身边的夏公公,身后还跟着两个中年妇人。
夏公公见宋家母女人来齐,脸上添了笑意,宣起口谕来。
……r466
第三百零五回 有点眼熟
宋府管家塞了厚厚的银票,到夏公公手里。后者朝满意离去,两位中年妇人身形未动。
杜氏温言道:“两位嬷嬷如何称呼!”
胖妇人颔首道:“回杜夫人,我姓陈,她姓张,奉太后懿旨在传授宋小姐宫中的规矩。”
杜氏面甜心苦,道:“今日夜了,两位嬷嬷先安置下来,明日开始,请好好教导我那不成器的女儿。”
张嬷嬷笑道:“杜夫人客气了。”
说罢,两人朝杜氏行了礼,由仆女引着出去。
杜氏等两人离开,捂着心口跌坐在太师椅里,连连喘着粗气。
宋夕拉过丫鬟手中的茶盅,奉到她手里,勉强笑了笑道:“才说要进宫探探口风,谁知竟送了两个教养嬷嬷过来,母亲,女儿的后位稳如泰山。”
杜氏面色哀伤,默默的抿了一口茶,道:“你懂什么,宫里如此行事,大有深意。”
宋夕心底轻轻一叹。只要不拖累二老,管他宫里是什么深意,都与她无关。
一叹过后,又有惆怅涌上来。倘若他知道了,自己因为他,差点连后位都丢了,不知会不会心生愧疚,又或者……
宋夕猛的摇了摇头,似要将脑中的念头甩掉,偏偏又一个念头浮了上来。自己在墨香小铺的行事,到底是何人传到了外头……
杜氏只顾着思虑两个教养嬷嬷的事,未曾留意女儿对着高几上的美人瓶,犹自出神。
……
高则诚回朝春院时,三更的更鼓已经敲过。
夏氏早已靠在床上念佛经,见人进来。忙和丫鬟一道侍候着男人洗漱。
半晌,男人已一脸疲惫的上了床,侧过脸亲了亲夏氏的脸,叹道:“今儿这一天,真是累坏了。”
夏氏将佛珠塞到枕下,将男人的头搁在她腿上,替他按摩太阳穴:“魏国的人。都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吃了一顿接风酒。就散了。”
“魏国的人,都长得什么样?”
“还不是两只眼睛一个嘴巴,比咱们南边的人粗壮高大。酒理也大,礼部今日陪着的几个,都醉了。”
夏氏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笑道:“这么说来。以后可少不了你作陪。”
女人呼出的气息喷出高则诚脸上,若是往日。必有一番动静,今日高则诚有心无力,只笑笑道:“太后发话了,不过是个使团。何需劳动一国之相出面,今日头一回,我露个面。装装样子。”
夏氏奇道:“对方这次派出来的,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将军,可都是四大世家的人啊。”
高则诚稍稍停滞了一下,低语道:“这魏国狼子野心,不能太过看重,必要给些下马威才行。”
“这话如何说的?”
高则诚将女子的头一勾,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夏氏从男人口里听到林西二字,心怦怦直跳。
待把事情的来胧去脉听清楚后,方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怒道:“这魏国人,果然不是什么东西。”
高则诚有些吃惊一向温柔的女人,竟讲出了这么一句恩怨分明的话,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放心,都盯着呢,一有风吹草动,宫里就有消息。对了,我今儿头一回见那林西,不知为何,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夏氏的脸顿时变得皱白,半响才道:“哪里眼熟?”
“说不出来!”
高则诚笑笑道:“那孩子嘴边的两个酒窝跟你长得极像。”
夏氏身子一颤,手抑不住的发抖。
高则诚只当她冷了,忙起身把她按进了被窝里:“早些睡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夏氏看到他一双幽深的眼眸里,柔情淡淡而出,别过头不忍再看。
高则诚吹灭了蜡烛,躺在床上自嘲一笑道:“这林西贴了面皮,隐在咱们高府这么些年,竟然无一人发现,要不是……看容色倒是个极出挑的人。”
夏氏一言不发。
高则诚只当她睡了,一阵因意袭来,思绪模糊起来。
将睡未睡时,听得身旁的女子柔声道:“则诚,先夫人周年祭,咱们把她请进府,给先夫人磕几个头,你说好不好?”
高则诚迷糊道:“好啊!”
低低的鼾声在房里响起,夏氏慢慢睁开眼睛,亮若星辰。
……
“梅梅,你看高相此人如何?”
文睿浩支着下巴,斜靠在贵妃要榻上,敞开的衣襟,露出胸口一大片肌肤。
柳柏梅坐在桌前,自顾自倒了杯热茶,沉吟道:“言语谨慎,老奸巨滑,极不好对附。”
文睿浩咬牙闷哼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柳柏梅灌下两口热茶,清了清嗓子道:“别说我没提醒你,驿馆四周的侍卫,目光炯炯,脚下沉实,绝非普通侍卫,弄不好是禁军里挑出来的翘楚。”
手抚上微微有些发紧的太阳穴,这几日连续陪人喝酒,脑子像灌了米糊似的,有些不大好使。文睿浩冷笑道:“这莘国倒也看得起咱们。统共两百多号人,想掀点风浪,都没这本事。”
“你少打歪主意,这一趟来莘国,只为探探底。南人最是精明狡猾,咱们得处处小心,不可妄为!”
“梅梅,你也真看得起我。本王都被人监视上了,还妄什么为?”
文睿浩将眉头拧到一处,冷笑道:“罢了,罢了,本王还是寻几个绝色的女子,好好寻欢作乐一番。听说南边的女人比起咱们北方的,可水灵不少。梅梅,本王这个主意如何?”
柳柏梅咧嘴笑道:“好主意。你寻欢作乐在明,也好作我的掩护。”
“非也,非也!”
文睿浩摇头摆尾道:“你也需得走个过场,不胜酒力之后,方可早早回房休息!”
柳柏梅笑意深深:“浩子,你这主意甚好!”
“回王爷,将军,今日黄昏后,宫中有旨意到将军府,听说内侍还带了两个宫中的教养嬷嬷到将军府上!”来人低垂着脑袋回话。
柳柏梅迅速道:“可曾打探到是什么旨意?”
“回将军,打探不出来!”
“噢?”
文睿浩挑眉道:“莫非是咱们的计谋奏效了?”
柳柏梅眉心轻轻一动,眼眸微眯:“只怕未必!来人,去查探一下,这几日京城有什么消息流出!”
“是,将军!”来人抱拳而出。
文睿浩冷哼一声,目光对上柳柏梅眉的,凝神不语。
……r580
第三百零六回 上门邀请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阴了几天的天气,头一回晴朗起来,林西躺在床上,似乎能听到外头雪化的声音,心情敞亮起来。
刚用地早膳,便有丫鬟来回相府大少爷递了拜贴给姑娘。林西吃了一惊,心道无缘无故的,这厮过来做什么,忙装扮好了去了花厅。
花厅里,高子瞻端着青花茶盏,悠闲自得一边喝茶,一边打量厅中布局。
都说侯府极富,看来传言不假,只这花厅里的摆设,便知这府里银子多得没处花。
荷花侍立在大少爷身后,忍受着小丫鬟向她瞧来的目光,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
片刻后,林西一身家常月白色袄子,姗姗来迟。头一眼,便看到了荷花,脸露笑容。
待看到荷花身前的俊逸男子,想着在门口探头探脑,脸上泛春的小丫鬟们,心下鄙视的翻了个白眼。
不过是来窜个门子,需要穿的这么好吗,祸水!
坐定,林西直言不讳道:“一大早的,找我何事?”
没有称呼大少爷,言语也没有客套的份成。高子瞻心中涌上喜欢。
他捂嘴轻咳一声道:“五日后,是我母亲的忌日,府中请了得德高僧为她超度,倘若你愿意,我想请你过府给她磕几个头!”
林西惊得嘴巴微微张开。
高子瞻,你母亲忌日,为毛要我给她磕头。当初虽然是你母亲将我买进府的,可我那是不过是个小小的丫鬟,与高高在上的夫人,无甚交集啊!
荷花见状,脸上微有不悦道:“林西。先夫人在时对你如何?”
“好啊!”
“既然是好,你就该应下。大少爷再过几个月就要春闺,偏他还特意为你跑了这一趟,不为旁的,就是为了大少爷,你也不能推了去!”荷花言词凿凿。
林西皱眉看着这主仆俩一唱一和,虽然她心底仍是没有弄明白。她给先夫人磕头跟高子瞻春闺有个毛关系。但看这情形,倘若她不应下,荷花这个救命恩人只怕会当场跟她翻脸。
林西轻轻一叹。脸上笑意浓浓道:“荷花姐姐别生气,到时候我一定准时去,多给先夫人磕几个头。”
荷花赞许的笑道:“这才像样!”
高子瞻看着林西赶鸭子上架似的应下了,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低下了头,掩住了嘴角擒上的一抹笑意。看来把荷花带来。果真是个明智的选择。
林西见高子瞻低头不语,只当他思念生母,心中忧伤,遂文绉绉道:“这个……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子瞻节哀顺便!”
林西自认为这两句话,能很好的安慰眼前的男子。孰不知,高子瞻心底已乐作一团。
他如忍着笑。绷着脸道:“多谢宽慰,还有书未曾温完,我就先走了。”
“不留下来用了饭再走?”林西随口客套道。
高子瞻心底一动,偏不说话,目光深深的看了荷花一眼。
荷花会意,笑道:“大少爷天天温书,总要歇上一歇。难得今日出来了,就用了饭再走吧,奴婢正也好想与林西说会话。”
高子瞻当即笑道:“既然主人家盛请,我若冒冒然离去,岂不是辜负心意,那咱们就用了饭再走吧!”
林西瞠目结舌。她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为何这两人竟然当了真。若是荷花一人,她自然乐得将人留下,扯上个高子瞻……
林西头痛。
……
“回将军,坊间传言那日救下林姑娘的是将军您,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压根就没有宋小姐欺负林姑娘一事,一切都是将军杜撰出来的,为的是破坏莘国君臣之间的关系。”
“什么!”柳柏梅陡然变色。
“如今坊间,都在说咱们魏国这回到莘国来朝贺,实属狼子野心,需得防备!”
此言一出,文睿浩忙将怀里的画儿推了出去,脸上布满了阴霾。
画儿也知趣,理了理衣裳,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文睿浩一拍塌沿,怒道:“怪道弄些个侍卫在本王眼前晃荡,原来果真是防备着咱们。”
柳柏梅神色一凛,习武之人固有的气势自周身而出。
“梅梅,谁他妈的摆了本王一道。”
柳柏梅凝神不语。
“你道是说句话啊。咱们刚进京一天,这莘国人就跟防贼似的防着咱们,以后这日子要他妈怎么过啊?”
文睿浩气得一张俊脸走了形,他总算体会到出身未杰身先死的滋味。原本是到莘国打探打探消息,摸摸深浅,结果却变成了囚犯,困死在驿站。皇兄若知道了,还不将他骂死!
柳柏梅上前,将手重重按在他肩上:“稍安勿躁!容我细细想想事情的前后!”
“南边人,果然精明无比!”文睿浩咬牙半天,憋出一句话。
精明无比?
一道电光从脑海中闪过。
“魏国虽号称北蛮子,人高马大,看着都是傻大个,谁知内里精明无比,算盘打得当当响。我那傻舅舅啊,被人卖了,还在替别人数钱呢!”
林西娇娇柔柔的话语,在耳边响起。莫非是她?
柳柏梅眼眸深深。
不可能啊?这流言几日前就有,她昨日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时间对不上。那又会是谁呢,是谁泄露了他的身份?
“想什么,梅梅,我说话你听见了没有?”
柳柏梅回神:“你说什么?”
文睿浩没好气道:“我说,是不是你哪里露出了马脚,给人发现了?”
柳柏梅摇摇头,道:“此次入京,除了墨香小铺那次,其余时间我要么在夜间出没。要么在京郊,不应该露出马脚啊!”
“是不是侯府那姑娘或者是将军府的小姐?”
柳柏梅闭目沉思后,仍是摇头:“内宅女子,绣花弹琴,针线女红尚可,这朝堂上的事……”
柳柏梅似想到了什么,说话一半便收了口。
文睿浩长长的吁出口气。有些沮丧道:“看来这大莘国藏龙卧虎。人才济济啊,此行定不像咱们认为的一番风顺。梅梅,得多留几个心眼啊!”
柳柏梅点头道:“以不变应万变。过两天皇帝设宴款待我们。我们再好好摸一摸底。今晚,我想宴请一个人?”
“谁?”
“李从望!”
文睿浩眼前一亮,抚手赞道:“妙哉,妙哉!”
……
这世上最不仁道的事。不是太监档里没货,偏偏怀里搂着个绝色;也不是老婆百般挑逗。而男人心里只想着小妾。
林西认为,这世上最不仁道的事,是明明整了一桌好菜,因为某一个。甚至几个人的关系,你对着那一桌好菜,只想吐。
高府大少爷亲临侯府。这个李凤津曾经的绯闻男友的到来,令侯府上上下下为之虎躯一震。
李侯爷本着看热闹不嫌蛋疼的节奏。背了个手,闲庭信步的来了花厅,与高子瞻聊了聊四书五经,畅谈了一下人生理想,感叹了几番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后,便决定留下来陪高大少用餐。
李侯爷一来,钱氏扭着粗腰也来了。对于这个差一点成为她女婿的男子,她本着相当复杂的心态,叮嘱厨房多预备几个菜。
高子瞻含笑夸了夸钱氏白皙的皮肤,丰满的身材及眼角几乎看不见的皱纹,其真挚而热诚的眼神,温和而不谄媚的言语,令钱氏颇为动容。
瞧瞧瞧瞧,这才是世家弟子该有的品性。我家李凤津要不是因为秦国夫人府横插一脚,要不是阴差阳错,就该嫁这样的男子。
就这样,原本应该随意用几口饭的午膳,变成了堆得满满当当的饕餮大餐。林西虽然很想动筷子,奈何桌上两位男士十分的刮噪。
她甚至有这样一种错觉,祖父是在替她变相的相亲。
“子瞻今年多大了?”
“侯爷,我今年十八。”
“可曾订过亲?”
“先母在时,一心让我以学业为主,未曾订过亲。”
“房里还有人啊?”
“曾经有过,因犯了错被卖出府。如今春闺在即,不敢沉迷女色。”
“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天真活泼,性情善良,能为我操持内宅,共同进退的女子!”
林西实在忍无可忍,气运丹田道:“祖父食不言,寝不语,方为君子之道!”
高子瞻笑眯眯的拦了话:“我与侯爷一见如故,竟忘了规矩,侯爷,对不住,对不住!”
“哎,这叫什么话。子瞻年少高才,解元出身,又出自当今四大世家,规矩自然是好的!得了,小西,我们爷俩小酌几杯,聊聊家常,你就别管了,吃完了自个玩去吧!”
林西一头黑线,冷汗涔涔而下,拉着荷花的手,去了里间说话。
高府的内宅刀光剑影依旧,只是夏氏有神功护体,其它三位姨娘只能耍些小刀小枪的,无伤大雅。
府里三位小姐都已定亲,只等出了孝,便一个个操办,独独三小姐落单。
橙子已被刘妈妈赎身,听说正在物色合适的婆家。
林西听着荷花用低沉的声音,将高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一一说来,竟有种物似人非的感觉,仿佛卖身高府做丫鬟,已是上一辈子的事情。
莫非,是日子太好过了?
林西深叹。
ps:包子这两天太忙,没时间感谢书友们,以后一并。
今天勉强能二更。r466
第三百零七回 要有定力
“林西,子瞻要走了,你替祖父送一送他!”
林西含笑的脸,忽然顿住。txt全集下载
荷花瞧得分明,幽幽出声道:“林西,只当送我,你看如何?”
林西忙笑道:“送荷花姐姐,那是应该的。”
话虽如此说,待林西真正陪着两人出府时,荷花远远的落在了身后。
高子瞻侧过脸,瞧着她微微嘟起的红唇,柔声道:“侯爷与传言中的不大一样,瞧着挺和气的一个人!”
林西尴尬道:“老人家说话有些直白,你别介意!”
高子瞻眼底涌上笑意:“怎么会。对了林西,我输给你的那块玉佩收起来了吗?”
“玉佩?”
林西凝神想了想,道:“收在箱笼里了,怎么,你想要回去?愿赌服输知不知道?”
“我只是问问!”
高子瞻耸耸肩道:“你好好保管,待我春闺过后,我必要再与你下一盘,将它赢回去!”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林西秀眉高挑,嘴角沁出一个弧度,笑得一脸的得意。
“小心踩着雪!”高子瞻长臂一伸,将她往身边带了带。
林西身子晃了晃,胸口一起一伏几下,方才站稳。
定睛一瞧,也不知哪个下人偷懒,将雪铲作一团,堆在了小径中央。
“嘿,你还挺眼疾手……”
林西转过脸正想夸几句,高子瞻英俊的脸庞近在咫尺,白瓷的肌肤上,几颗小小的黑痣看得分明。触手可及的胸膛坚硬有力,没有读书人的单薄,反倒有习武之人的建硕。
这厮的身材着实不错,私底下应该没少练。
两人目光相对,林西心中一慌,露出八颗牙齿的灿烂笑容以作掩饰,脑海中忽然冒出四个字:迅速逃离
“多谢。多谢!”
高子瞻微一点头,女子淡淡的体香钻进他的鼻子里,身子瞬间僵硬。他慢慢伸出手,将她扶正。却不急着拉开两人的距离。
“以后小心些!”
温柔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林西脸上浮起两朵红去,脸上竟沿着颈脖扩散至耳边。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捏着嗓子道:“肯定,肯定!”
高子瞻的眼睛熠熠生辉。小说/这丫头连耳朵都红了,是不是因为害羞所致。
他越发放柔了声音,道:“那日早点过府,我有好东西给你!”
不知为何,林西回回跟高子瞻单独相对时,总会有丫鬟对上主子的紧张。她想都未想就便“噢”了一声。
高子瞻笑得温文尔雅:“雪后路滑,不必再送了,回房好好歇着罢!”
说罢,伸手将林西耳边一缕碎发轻轻别在她的耳后,目色幽幽。叹一句:“真是个傻丫头!”,便高贵大方的转了个身,翩翩而去。
轰的一声,林西似被一指禅弹中,半分都挪动不得。她感觉自己连脚底心,都烧成了一块炭。
祸水啊,祸水,真他娘的是祸水。
林西觉得自己的定力,已受到了严重的挑战。
……
“姑娘午睡了?”夏风踮着脚尖进屋。
秋雨点点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夏风坐到她对面。拿起篓子里的针线活做了起来。刚做了几针,夏风凑近了低声道:“高府先夫人忌日,姑娘过去磕头,是不是不大合规矩啊?”
秋雨嗔看了她一眼。忙起身往里屋探了探,把门合上了,才轻声道:“是不合规矩。姑娘跟那府里非亲非故的,这头磕的明不正言不顺。”
“可偏偏是相府大少爷亲自过来请,又带了个荷花来,姑娘不好的拒绝啊!”
秋雨笑了笑道:“你有没有觉得。高府大少爷看咱们姑娘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大一样!”
夏风认真的想了想,笑道:“被你这么一说,倒真是有些不大一样。”
“会不会是……”秋雨抬了抬下巴。
夏风一惊,下意识道:“那世子怎么办?”
两人目光一对视,心里咯噔一下。
夏风轻道:“世子与咱们姑娘青梅竹马,又有林老爷的临终嘱托,且世子洁身自好,到现在都没个通房小妾之流的,我觉得还是世子合适。”
秋雨思忖道:“这事可不是咱们做下人的,可以私议的。姑娘的婚事,只怕得看宫里的意思!”
“宫里,你是指太后?”
“自然是太后。她老人家对姑娘的好,有目共睹。姑娘的终身大事,她定要好好相看,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秋雨道。
夏风眼神一暗,叹气道:“如此说来,只怕高府大少爷更合太后的心意。世子将来早晚会回封地,一南一北,路上都要半个多月,太后定舍不得姑娘嫁这么远。”
“谁说不是!”
秋雨点头道:“只是那府里……”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默默想着心事,再不言语!
帘子被掀开,一个袅娜的身影夹着寒风走进来。
“姑娘午睡呢?”
夏,秋二人见是冬雪来了,忙让了座,倒了茶。
“这会子怎么有空来了?”夏风问。
冬雪微红着脸道:“大爷在薛姨娘房里,我闲着没事,过来瞧瞧姑娘。姑娘在里头?”
“刚睡下!”
秋雨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通,低声道:“大爷对你怎么样?”
“嗯!”冬雪垂了眼帘,不欲多说。
秋雨冷笑道:“刚过去几天,正新鲜着,自然是好的。那大奶呢?”
冬雪一听到这三个字,眼中涌上怒道:“被禁了足,这几天说是病了,请了太医来诊脉。也不知是真病,还是假病。”
夏风用胳膊肘推了推冬雪,道:“既然事情已到了这一步,明面上的规矩,你该做的还得做好。虽然禁了足,可她到底是大奶奶,老爷也不可能禁她一辈子。”
冬雪咬牙道:“我就是一想到她做的那些个龌龊事,心里恨得不行。”
秋雨插话道:“她如今连孩子都看不见,也算是报应。”
夏风将手搭在冬雪肩上,轻轻婆娑道:“好好调养身子,早些生下个一男半女,你在这府里也算是有了立足。”
“就是,有姑娘替你撑腰,凭她是谁,也不敢欺负你。”
冬雨看着往日里一道的姐妹,眼里闪过泪意。
……
长门宫里,女子轻柔的笑声,一阵接着一阵。
守门的小太监见皇帝下朝过来,正欲喊话,却被松公公拦下。
小太监机灵的跑到皇帝跟前,陪笑道:“贵妃在里头,陪太后她老人家说了半个时辰的话了,太后的笑声一直没断过。”
赵靖琪面色沉稳的看了小太监一眼,道:“赏!”
话音刚落,又一阵笑声传了过来。
赵靖琪心中喜悦,掀了袍子跨进去。
“老远就听到母后的笑声,有什么好笑的事情,也说与朕听听!”
林南上前朝皇帝行了个标准的宫礼。赵靖琪装模作样的虚扶了扶
李太后见皇帝由来了,揉了揉发酸的下巴,笑道:“贵妃在给哀家讲林西小时候的事情。”
“噢!”
赵靖琪深深看了林南两眼,坐在太后下首处,陪笑道:“这林西做了什么事情,惹得太后如此高兴?”
李太后笑得见牙不见眼,道:“这孩子小时候皮的哟,整天往那草堆里钻,还捉弄人。回头让贵妃说给皇上听,保管皇上听了笑得肚子疼。”
“竟有这回事?”
赵靖琪故意挑眉道:“那儿臣定要好好的听贵妃讲讲!”
林南听出这话中的深意,暗骂了句流氓,遂袅袅上前福了福道:“太后,皇上,臣妾先告退!”
李太后笑眯眯的叮嘱了句:“明儿这个时辰,贵妃再过来陪哀家,哀家喜欢听贵妃说话。”
林南笑道:“只要太后不嫌臣妾刮噪就行!”
“不嫌,不嫌,哀家求之不得!去吧,回头好好侍候皇上!”
“是,太后!”
林南欠了欠身,目光与赵靖琪在空中交汇,趁人不察抛了个媚眼,款款而去。
赵靖琪见她如此大胆,一时哑然,心里却像被蚂蚁爬过一般,有些坐不住。
李太后接过春阳递来的茶盅,喝了一口,道:“是个孝顺的,陪着哀家这把老骨头,说了半天的闲话。”
赵靖琪忙道:“陪母后说话,是她应该做的。回头母后若是无趣了,只管把她叫来。”
李太后深看他一眼,低声叹息道:“后宫之中,最忌独宠,独宠犹如火炙。哀家知道贵妃深得皇上之心,可皇上也该顾忌着四妃和其它嫔妃。”
赵靖琪深知必有人在太后跟前说了什么,心中有些不悦。
李太后只看皇帝一眼,便知他心中所想,平和道:“你父皇在世时,也独宠过哀家。哀家那时如履薄冰,处处遭人暗处。若不是你父皇护着,哀家又有些自保的本事,只怕……”
“母后!”赵靖琪见太后脸上浮上哀色,忙唤道。
李太后摆摆手。
“贵妃出身不高,没有经历过大宅门里的明争暗斗。且哀家瞧着她又是个性子单纯的,难保不被人惦记上。这为其一。其二,莘国皇室子嗣单薄,皇上只有雨露均沾,才能添枝散叶。你这皇位,才能坐得安稳。”i580
第三百零八回 夜宴
李太后见皇帝脸色不大好看,放柔了声音道:“皇上啊,哀家便是看在小西的份上,也会护着贵妃。只是护要护在心里,不能摆在明面上,若不然,便是为她竖敌!”
赵靖琪似有所悟,深吸一口气道:“母后放心,朕明白该如何做!”
李太后满意的点点头道:“只要明面上的事情,皇上摆平了,私下的,哀家也懒得管。”
赵靖琪琢磨着太后这话中的深意,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乐呵呵道:“一切依母后所言!”
说完家事,李太后说起了朝庭之事。
“魏国使团这两天,有何动静?”
“没有任何动静,说是远行了一路,要歇上一歇。故儿臣将接风宴安排在了后天晚上。”
李太后闭目思了思,道:“哀家听说楚王好色,不防令礼部从官妓中挑几个颜色好的,送过去。”
“是,母后!”
“你父皇的周年忌,礼部准备的如何了?”
“回母后,一切就绪。”
李太后心下满意,拨动了几下佛珠,道:“如此甚好。接风宴那日,多请些朝中要员,也好让那魏国人看看,咱们莘国的朝堂人才济济。”
赵靖琪一一点头应下。
母子二人一切议定,赵靖琪正欲离去,返身又回来,道:“母亲,过几日高相先夫人周年忌,崔侍读是她的侄儿。他求到朕跟前来,这一日想出宫给姑母磕几个头。朕想着这么重要的日子,崔家的人不到,场面有些难看,便应下了。”
李太后默了默。方道:“皇上既然应下了,哀家若再反对,显得不近人情,且这么重要的日子,便让他去吧。”
赵靖琪笑道:“母后仁慈。”
……
走出宫殿,赵靖琪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抬眼,见林南在轿辇边含笑而立。华丽的裙裾如彩云拂过地面。
赵靖琪心中涌上暖意。上前替她拢了拢披风,埋怨道:“何苦在这地方吹冷风?”
“我在等你出来!”
赵靖琪坏笑道:“是怕我被别的嫔妃缠住了吧?”
林南眼角眉梢轻挑,媚色尽现。似嗔似怨道:“既然如此,臣妾告退!”
赵靖琪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手里搓了搓,低头笑道:“臣妾二字。我不喜欢。太后交待,要让我听你讲林西小时候的事。这会子政事已了,身上乏的很,正好你说出来,让我乐一乐!”
林南甩了两次。没将他的手甩开。
赵靖琪凑到她耳边,温柔道:“小南,我只会被你缠住。也只愿意被你缠住。”
林南心中荡涤着欢悦和感动,用指甲挠了挠他的手心。嗔笑道:“色胚!”
……
“世子,宫中传来消息,后天晚上帝后二人宴请魏国使团,请三王世子一并出席。”赵一恭身道。
林北自打林南嫁人后,便把林府交给了十二娘和二丫,日常起居都在王府这边。一来可以避着二丫,二来王府守卫森严,他暗下做的事情,也可方便些,勉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林北思了思道:“推了去吧。就说本世子到外头收帐去了。”
赵一应声道:“是,世子爷。”
“还有什么事?”林北见他身形未动,问道。
赵一笑道:“回世子爷,康王世子约您晚上到汉王府喝酒,说是寻了几个绝色的名伶。”
林北蹙眉,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赵一见状,忙道:“世子爷,王爷走前交待,世子爷应该多与那两位世子寻欢作乐,还说像咱们这样的门第,也该养些人在府里。”
林北苦笑道:“他倒是想得周到!”
赵一陪笑:“王爷就是怕世子您太洁身自好了,让人起疑!”
林北点头道:“既如此,那就买些人进府来吧!”
“是,小的这就去办!那康王世子那头……”
“如约而至。到醉仙居拿几坛好酒,先送过去,跟他们说,今日不醉不归!”
“是!”
“等等!魏国楚王那头,这两天有何动静?”
“回世子爷,没有任何动静。不过昨日子时过后,有个黑影从驿站出来,往高府方向去了。咱们的人怕打草惊蛇,只远远的跟着。”
“去了高府?”
林北凝了神色:“身手如何?”
“绝非一般,看身形有点像柳将军。”
是他?
林北心底起疑,深更半夜,他往高府做什么?
“世子爷,要不要着人跟着?”
林北思忖半晌:“不必,此人武艺极高,一般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弄不好反而漏了馅。再看看罢!”
……
林西一觉醒来,才知道冬雪已经走了,心下有些惋惜。未曾多想,便令人套了马车,打算往静王府去一趟。
师弟不知何故,最近迷上了赚银子,说是要给她存嫁妆。林西知道师姐进宫,师弟拿出了近二十万两的银子令她带进宫,按着这几年林家生意的收成,只怕这些银子已掏光了老底。
林西这几日空下来,总在想着赚钱子的大计,恰巧一个午觉睡醒,脑子中似有了些想法。
如今林西出府进府已十分的方便,祖父一切只随她乐意,钱氏想管不敢管。
林西简单的妆扮一下,亲自往侯爷书房交待了几句,便去了静王府。
静王府里,林北正与手下的人商议事情。
听得她来,难得展颜大笑道:“有本事赚大钱的人,终于到了,我先去会上一会,回头再与你们详谈!”
众人会心一笑。
……
暖阁里,林西一手拿着点心,一手轻拍摇椅。脑子转得飞快。
“师弟,我有个想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林北见她嘴里含着点心,说话口齿不清,忙将手边的热茶递了上去,笑道:“说来听听!”
林西接过来,猛喝了两口。才道:“我想用一下崔瑾辰。”
林北替她将嘴角的残渣细心擦掉。问道:“这话……是何意思?”
林西眼睛明亮,坏笑道:“崔家门生,遍布九州。都是为官之人。有道是官商结合,方为赚钱之道,咱们若能说动崔家为咱们牵线搭轿,这生意做起来。就方便了许多。”
林北笑意盈面,抚掌赞道:“小师姐。好主意,只是崔家如何会肯?”
“事在人为,师弟。那崔瑾辰欠了我两个天大的人情,也是该让他替咱们出出力了。”
林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道:“像我这样的天才,真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
林北深看她一眼,追问道:“为何?”
林西言词灼灼道:“我的存在。岂不是显示了别人的愚蠢!罪过啊罪过!”
林西言罢,笑倒在摇椅里。
林北只宠溺的看着她。
……
二日后。宫中大摆夜宴,替远道而来的魏国楚王和柳将军接风洗尘,皇亲宗室,朝中要员尽数陪同。
太后衣着华贵,由皇帝扶着入了席,在夜宴上敬了一杯酒,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借故离去了。只留下皇帝与贵妃端坐在主位上。
魏人擅长饮酒,且生性豪放,因此推杯换盏之间,已有不少莘国的官员眼神迷离,大了舌头。
林南见楚王那一列,个个眼神清明,脸上半分醉态都没有,心道这魏国人不愧是马背上的种族,既善骑,又善饮。目光一转,却见莘国这一列之首,高相正朝楚王举杯。
林南头一回见到这位传说中的高相,不由的多打量了几眼。细看之下,林南倒有些吃惊。
且不说这位高相保养的极好的面庞与身材,只说这人浑身上来透出的浓浓的书卷气,跟叱诧莘国政坛,老奸巨滑的相爷联系不到一块。
还是师妹说得对啊,男人啊,越是温润如玉,心机越是深沉。
林南想到当初自己听到相高与丫鬟被捉奸在床时,忿忿的神情,不由的掩面而笑。
正笑道,一道视线向她向来,林南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寻着那道视线望去,心底呸呸了两声。
一双眼底灼灼似贼,嘴角似笑非笑,正是楚王文睿浩。林南暗暗磨牙,心道要是老娘这会子若不是贵妃的身份,必要将那贼人的眼珠子挖出来当球踩。
文睿浩见贵妃脸露凶光,风流倜傥的举了举杯向她示意,则过身轻叹道:“比着上首那一位,本王身边的女人,只是庸脂俗粉。美人啊,倾国倾城的美人啊!”
柳柏梅顺热瞧去,正好贵妃的眼神向这边瞧过来,两人的视线一交汇,林南嘴角沁上一抹笑意,移开了眼。
柳柏梅觉得这笑有几分眼熟,却又想不出熟在何处。
他环视一圈后,向文睿浩低语道:“我尿急,要找个地方方便一下。你……替我挡着些。”
兄弟多年,文睿浩非常清楚他要做什么,意味深长的笑道:“速去速回。这皇宫里头,到处是眼睛,你可得避着些。实在不行,憋一憋死不了人!”
柳柏梅深笑道:“难得进宫一趟,本将军若不在此地留下一泡尿,回头出了宫,必要后悔。”
两人目光对视,均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深意。
……
崔瑾辰沿着湖边的长廊,慢慢踱着步。
再过三日便可以出宫,因是姨母忌日,皇上特准他若是迟了,赶不上落宫门之前回宫,便可在高家留宿一夜。
崔瑾辰一想到这里,英气的脸庞浮上一抹笑意,脚步轻盈。
丝竹声幽远绵长,淡淡入耳,崔瑾辰有几分心动,年轻人有几个是沉得住气,耐得住寂寞的。更何况一晃眼,他已被困在深宫里一年。
崔瑾辰心道他避着些人,悄无声息的溜过去瞧一眼,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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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回 祭日
鬼鬼祟祟的穿过几条长巷,崔瑾辰一个侍卫也未曾见到,心里正得意,却听得头顶一阵风声,一个黑影自墙头跃过。崔瑾辰吓得身子一猫,躲在了墙角处。
皇宫内院,最不缺的便是侍卫,何人敢在此明目张胆的飞檐走壁。这念头一闪而过,崔瑾辰顿感不妙,忙抬头去瞧。
只见那黑影飞行在宫墙之上,行走之快如无人之境。待崔瑾辰要追过去时,人已飞下墙头,不见了踪影。
下意识的疾行数步,追到那黑影落下的地方,崔瑾辰细细了辨认,吓得脸色都白了。
我的妈啊,竟是又重华宫这个鬼地方!
“什么人?”一队侍卫整齐的持刀走过来。
崔瑾辰忙出声道:“是我,是我,这宫墙瞧着都一样,我又找不着回去的路了。”
“原来是崔侍读啊!”
为首的侍卫淡淡道:“还请速速回去,别让兄弟们难做啊!”
崔瑾辰深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忙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陪笑道:“天寒地冻的,给兄弟们买杯酒喝,我这就走,这就走!”
侍卫见是银票,脸上有了笑意,朝身后的几个侍卫笑道:“崔侍读迷了路,请兄弟们喝酒,见者有份,换了班一道去!”
“得了,还磨蹭什么,赶紧巡夜啊!”侍卫中有个心急的人喊道。
“来人,陪崔侍读回房!”
“我来送,我来送!”
一个身材瘦小,其貌不扬的侍卫抢窜到跟前,不等头头话发。身子一躬,道:“崔侍读,请吧!”
崔瑾辰厌弃的看了他一眼,咬了咬牙,心道这帮子畜生,收了银子,居然还要派人跟着。早知道这银子就算扔进湖里。也不给他们。
一墙之隔的柳柏梅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黑亮的双眸闪过光芒。崔侍读,莫非就是崔家被当作人质困在宫里的三少爷崔瑾辰?
不及深思。一群宫女笑呵呵的走过来,情急之下,柳柏梅沿着墙壁,慢慢的将自己的身影移到了墙角。一提气,跃出了重华宫。
重新回到大殿里。依旧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模样。柳柏梅大大方方的坐下,端起案前的酒杯与人拼酒。
林南见他去而复返,心下暗暗算了算时辰,眼中微有狐疑。正欲细思,赵靖琪凑近了道:“瞧什么呢?”
林南掩饰道:“没瞧什么,这夜宴无趣透了。”
赵靖琪将掩在衣袍下的手伸过去。握住了她的,轻轻婆娑道:“乖。只当是陪我!”
林南挑眉道:“有何好处?”
赵靖琪认真的想了想,半天嘴牙缝里吐出来一句:“你在上,我在下!”
林南显然一愣,随即目中有流光闪过,笑而不语,裙裾下的脚慢慢挪过去,狠狠的捻上了他的。
赵靖琪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嘴角却更翘了。
这二人端座在上首私底下打情骂翘,面上却仍是一副端庄,高贵的模样,骗过了一众文武百官。
……
且说崔瑾辰跟着侍卫走出百米远,听着飘进耳朵里的丝竹之声,心里越想越恨。
想他堂堂崔家少爷,在这深宫中,除了皇帝召唤,能到御书房走动走动,平常便是上个茅房,都恨不得有两个太监跟前。老妖婆果然防他防得紧。
崔瑾辰只顾着想心事,却未曾留意这条路并不是回房的路。待他发现不对时,已到了一处陌生的宫门口。
“唉,你这是怎么……”
话未说完,手里冷不丁被塞进了一个东西,低沉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
“崔侍读,劳烦你把这个荷包交给相府的谭嬷嬷。”
“你是谁啊,我凭什么帮你做事?”崔瑾辰见说话的人是跟着他的侍卫,怒上心头。
“如果崔侍读执意不肯,那小的只能在此喊话,说您窥视皇上的妃子。这里正是贤妃的海棠宫。”
“你……”崔瑾辰怒不可遏。
“崔侍读放心,不过是个小小荷包,并非作奸犯科之事。小的知道侍读大人对重华宫心存疑心,只要你送了这只荷花,那人就会把重华宫天大的秘密说与你听!”
崔瑾辰浑身冰凉。重华宫三字犹如魔咒一般让他失了心魂,眼前浮现的是那一头银发的诡异女子。
半晌,待他缓过神来时,身则的侍卫早已不见了身影,若不是手里握着的荷包,他只当自己遇见了孤魂野鬼。
崔瑾辰满心惶恐,一路狂奔回院。
……
夜宴散后,柳柏梅弃了黑马,与文睿浩一道钻进了豪华马车里。
“怎样,探到了什么?”
柳柏梅摇摇头道:“宫中戒备森严,禁卫军六人一队巡夜,还有隐在深处的暗卫,极难打探。”
“这么说来,一无所得?”
“倒也不是一无所得,至少重华宫的方位,我摸清楚了!”
文睿浩一改夜宴上风流王爷的面孔,肃着脸叹道:“如此说来,景德帝倒是位明君啊!”
柳柏梅心中一动,道:“浩子,再过些日子,便是景德帝的忌日了。”
文睿浩眼中闪过精光:“你的意思是……”
“既是一代明君,咱们远道而来,祭日那天,势必要拜上一拜的!“
“说得好!”
文睿浩抚掌赞道:“既如此,今夜我便辛苦些,写上一篇深情并茂的祭文,梅梅你看如何?”
柳柏梅沉声道:“极好!谭嬷嬷那头,我已联系上,如何行事,你我还需好好商议。”
“你的意见是……”
“我的意见是,现在还未到时候,就让她在高府呆着,免得引起别人的注意。”
文睿浩眼神微微闪动,道:“你的运气向来不差。这事,我听你的!”
……
正阳从泰然院出来,脸上笑意满满。
入了朝春院,却见老爷的背影正好消失在门口,忙跟了上去侍候。
高相今日微有薄醉,头有些晕晕沉沉。
夏氏侍候他睡下后,不放心的又看了几眼。才跟着正阳去了外头。
正阳笑道:“夫人。荷花那边传来消息,林西答应过府了。”
“当真?”
夏氏一把握住她的手,神情激动道。
“千真万确。夫人快想想咱们这头如何行事。既能打探到林西的身世,又不让别人起疑心?”正阳点醒她。
夏氏上扬的嘴角一瞬间沉了下来。
正阳扶她坐下,轻道:“夫人别急,横竖还有几日。咱们一道好好想想,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夏氏强按下心绪。点了点头。
正阳想了想又道:“夫人,我听泰然院里的人说,这回并不是荷花一个去的侯府。”
夏氏心里想着林西的事,心绪繁乱。没有听明白话里的意思,问道:“还有谁?”
“大少爷一道去了侯府!”
夏氏一听这话,陡然变色。
……
平芜院里的书房里。灯火通明,两盆燃得正旺的银霜炭放置在角落里。
“小姐。小姐,听说先夫人周年忌那天,夫人请了林西过来。”
“为何要请她?”高鸢尾扔了手里的诗文抬眉问紫薇。
“说是先夫人在时对她极好,想让她回来给先夫人磕几个头!”
腊梅一边打着络子,一边说话:“倒是许久没见她了,心里想的紧,这回她来,可得好好香亲香亲。”
紫薇冷笑道:“她如今的身份,可不比从前。听说她的表亲,一个成了静王世子,一个入宫做了贵妃,就算你想香亲,也得看她乐意不乐意。”
高鸢尾心中吃惊,忙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啊,府里如今都传开来。”
紫薇道:“奴婢如今总算是知道什么叫麻雀变凤凰了。她们还说,自打贵妃入宫后,皇帝就极为宠爱,不仅入住的宫殿是整个皇宫最好的,就是一应的吃穿用度也是嫔妃里最华贵的。”
原本是与她们一样的高府丫鬟,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摇身一变成了太后跟前的红人,连带着与她沾亲带故的人,也都一步登天,这多少让人心生嫉妒。
腊梅轻声叹道:“看来这宋家小姐以后进了宫,日子也难!”
“正是这话。最难得的是,皇帝宠爱也就罢了,这太后她老人家也偏袒。宋家小姐虽然出身高门,背后又靠着将军府,只是皇帝不喜欢,又能怎样。”
“四妃都入宫了,这封后的旨意还没下来,看来宫里不过是顾及着宋将军手里的兵权,迫不得已才让宋小姐入主后宫!”
“宫里的事,谁能摸得清楚。咱们啊只安心过自个的日子,小姐,你说是不是?小姐,小姐?”
紫薇唤了半天,见小姐盯着脚下的青石地呆呆发愣。
高鸢尾醒过神,懒懒道:“自然是安心过自己的日子。我乏了,你们服侍我睡下吧。”
二人忙上前,令丫鬟打了水侍候着洗漱,待三小姐睡下后,吹了蜡烛,掩门去了外间。
屋里漆黑一片,一丝声响也无。
高鸢尾慢慢的睁开眼睛,明亮如暗夜中的星辰。
昔日替她端茶递水,铺床叠被的丫鬟成了一飞冲天,那么她这个相府的千金大小姐呢……该何去何从……该如何站到那最高处……
丹田处有一股热气自下而上,高鸢尾长长的叹了口气,忽然起身道:“紫薇,腊月!”
“小姐有什么吩咐!”两人披着袄子匆匆进来,重燃了蜡烛。
“先夫人忌日那天,你们俩替我看住两个人?”
“什么人?”
“二哥和小王姨娘!”
“小姐!”
紫薇和腊月心中一惊,出声唤道。
……
自打那日见过高府大少爷后,李英杰这两日往林西院里跑得有些勤快。
林西见他时不时的把话扯到高子瞻身上,就算再笨,也知道侯爷暗下的打算。
李英杰心里的想法是这样的。
女婿临终虽然把林西托付给了林北,奈何这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许多年,看着并没有多少亲热。再者说,林北入了静王一脉,继承了世子之位,将来定是要回封地的。山高路远,别说太后不会答应,就是他也舍不得。
放眼京城权贵,青年才俊里最出类拔萃的当属高子瞻无疑,倘若他的小西能嫁到高府做大少奶奶,就算他以后两腿一伸,闭了眼睛,这孩子也有了依靠。
李英杰越想越美,夜里躺在床上无事时,甚至连林西的嫁妆都暗下思量起来。
林西哪里知道祖父已替他想得这样深。
说实话,她对婚嫁一事,半分兴趣也无;嫁到高府,那更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她如今想做的,就是如何替小师弟把银子赚到手。
然后……畅游九州!
……
冬日夜长昼短,日子过得极快,说话间,高相先夫人的忌日便到了。
林西这日起了个大早,命夏风挑了件素净的衣裳,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女子,十分的有亲和力,遂满意的朝夏风翘了翘大拇指。
李英杰怕高府小瞧了这孩子,令钱氏备下重重的表礼,并派了十来个丫鬟婆子跟着,给她壮胆。
林西瞧着这一长串的随从,无声的翻了个白眼。祖父啊祖父,太招摇了,容易遭人嫉恨啊!
……
一入高府,便听到有和尚讼经的声音,远远的十分的悦耳。
“林西!”一个声音自背后唤住了她。
林西回首,见是崔瑾辰,展颜道:“你怎的才来?”
崔瑾辰朝身后跟着的内侍瞄了一眼,道:“宫里规矩多,没有办法。对了,你怎么来了?”
林西无可奈何的看了看天,道:“大少爷亲自来请,我若不来,便是对先夫人的不孝,你说这样的大帽子压下来,我能不来吗?”
“跟你不相干的事啊!”崔瑾辰皱眉。
“我也是这么想的!”林西苦着脸接话。
崔瑾辰笑道:“得了,既来之,则安之,咱们俩许久不见了,正好叙叙旧。”
林西正要说话,崔瑾辰朝她挑了挑眉,凑近了低声道:“帮我把身后的人打发了!”
林西顺势坏笑道:“好处!”
“随你挑。”
“成交!”
林西轻咳一声,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朝哪内侍瞄了一眼,高傲道:“夏风,拿两百两银子给这位公公买酒喝!”
内侍一听林西发话,如何敢拿她递来的银子,连连摆手称不要。i580
第三百一十回 祭日(二)
夏风笑着将银子塞到内侍手里,低声道:“拿着吧,我家姑娘与崔侍书有话说,还请公公到外头喝顿小酒,等天黑了再来寻人。”
内侍自然不敢得罪林西,笑眯眯的朝林西行了个礼,怀里揣着银子便离开了。
崔瑾辰没了监视她的人,长长的松出一口气,手不由自主的摸了摸怀里的荷包,嬉皮笑脸的掩饰道道:“真有你的林西,回头有事只管吩咐一声,我绝无二话!”
林西先伸出一根手指头,接手又伸出两根手指头,在崔瑾辰前晃了晃,但笑不语。
崔瑾辰会意,得意道:“放心,欠了三回,一定还上!”
“表哥你欠了她什么,我来替你还!”数步开外,高茉莉一身孝服,脸色阴沉。
“你怎么跑出来了?”崔瑾辰不答反问。
“我来瞧瞧表哥到了没有!”
高茉莉嘟着小嘴,手朝林西一指,道:“你欠了她什么,要还?”
崔瑾辰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道:“林西刚刚把跟着我的人打发走了,以前在宫里还帮过我几次,我欠她人情!”
林西淡淡一笑,上前福了福,道:“大小姐!”
高茉莉见表哥并未隐瞒,心下的不舒服顿时烟消云散,又听得林西帮过表哥几回,心道表哥在宫里还有些日子,若有林西帮衬着,也是件好事。
她忙主动拉住林西的手道:“延古寺一别,许久未见了,越发出落的好了!”
林西不愿意到高府来的一个主要原因是,府里除了三小姐外,没有一个小姐看得起她。
这会子大小姐拉着她的笑。脸上笑得似朵花一般娇媚,林西的小心脏噗通噗通的跳了两下,心想还是沾了崔瑾辰的光啊。
“三小姐不必客气!”林西客套道。
“都别站着了赶紧的进去吧,只怕云夕院里已经开始了,去迟了,姑母该怪我了!”
高茉莉眼眶一热,道:“表哥。林西。咱们走!”
……
高老太爷立在庭院中,手里拿着信,脸色不大好看。
“看来。这崔家是打算与咱们高府老死不相往来了?”
高则诚目色一沉,默默不语。
崔氏忌日,崔家不仅没有派人前来祭拜,连个表礼也未曾送到。只托人送来了一封祭文。
高则诚想了想才道:“一南一北,山高路远。瑾辰是崔府嫡出的少爷,足可代表崔家。我想崔家如此行事,也是因为瑾辰在京中的缘故。”
高老太爷何尝不知儿子是在安慰他,冷笑道:“哥儿入府了?”
“一早就到了!”
“你若得了机会。在太后跟前替哥儿美言几句,早些出宫来,也可把他和茉莉的婚事操办了。只要茉莉嫁过去。与崔家的线就能续上!”
高则诚若有所思的垂下了眼帘。
父亲老了,朝中的很事情已看不分明。事实上自打先帝去世后。太后明显是不待见崔家,崔家众门生在朝堂中的地位趋于边缘化,重要的位置,太后都安插了自己的人。
他既要防着太后独掌朝纲,又要培育自己的势力,这会子还得应付魏国的人,分身乏术。崔家的门生,只能暂时冷上一冷,待太后百年后,再缓缓图之。此时,自己若替瑾辰说话,只怕会适得其反。
高则诚眼神闪了闪,应附道:“儿子知道了!”
“既如此,你便去操持吧,毕竟是小辈,我与王氏就不过去了。”
“儿子告退!”
……
“姨娘,她怎么来了?”
高锦葵素手轻轻一指。
朱氏瞧清来人,忙背过身道:“快走,快走!”
“朱姨娘,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林西眼疾嘴快,出声唤住。
朱氏堪堪转过身,陪笑道:“林姑娘来了!”
林西走近了,打量两眼。
这朱氏比着一年前,似乎老了几许,也不知是高相爷没有滋润好呢,还是操心的事太多。
上一回来高府,故意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原想着这朱氏胆小,无论如何也会到侯府来陪个不是。
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再加上这些日子事情多,林西也就忘了这一茬。如今一见了这朱氏的面,倒又勾起了她的回忆。
“朱姨娘怎的一见我来,就要躲呢?”林西故意道。
“林姑娘这话说的……我不过是想着时辰不早了,赶着要去给先夫人磕头。”
朱氏讪笑,心里直发虚。自己原是要到侯府送些个礼,把以前的旧帐一笔勾销,哪知道替二小姐张罗终生大事,她早就把林西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林西笑了笑道:“朱姨娘对先夫人的心,真真是让人敬佩。我也是对先夫人念念不忘,才巴巴的赶来给先夫人磕个头。”
“林姑娘是个念旧恩的人!”朱氏接了一句。
林西笑道:“既念旧恩,自然也念旧仇!”
“林西,你这话什么意思?”高锦葵见林西语出不善,呵斥道。
“二小姐不明白我这话的意思,朱姨娘一定是明白的,朱姨娘,你说对不对!”
朱氏腆着脸,笑得比哭还难看。
高茉莉见林西捉弄朱姨娘,正要上前说两句,却被崔瑾辰拉住,后者对她温柔的摇了摇头。
“别管!”
表哥英俊的面庞近在咫尺,高茉莉如何还能说个不了,含羞的点了头。
林西款款上前,拉住朱姨娘的手,拍了拍道:“听说二小姐定亲了?”
朱氏脸色大变,厉声道:“你要做什么?”
“姨娘别紧张!”
林西轻声道:“我最近在京里开了几处铺子,刚开张,生意有些清淡,姨娘若是想让我平了这口气。应该明白该如何做?”
“你……你这是明抢!”高锦葵怒道。
“二小姐,我这人做事就喜欢明着来,我对你好,对你恨,明明白白的让你知道。你愿意顺着我的心,那我心情一舒畅,就记不得那些个不愉快的事。”
林西笑容灿烂:“你要是不顺着我的人。那我心情不好。就特别容易记仇!”
“林西,这里是高府,容不得你撒野!”
“听说二小姐的夫家在静王封地有好几处赚钱的铺子。不知道没了静王暗下的照拂,这几处铺子该何去何从呢?”
“你……你敢!”高锦葵怒目相斥。
朱氏一听,瞬间明白过来。林西的两个表亲,一个是静王世子。一个是宫里的贵妃,她身后还有太后这个大靠山。只消略动动手脚。别说是几个铺子,就是冯家也能连根拔起。
朱氏觉得腿有些软,忙一把将女儿护在身后,陪笑道:“林姑娘。以前的事,都是我的不是,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遭。你放心,不光是二小姐的嫁妆。我朱家日常一应的采买,都会往世子的铺子里去。对了,我还有几个嫂嫂的娘家。”
林西长长吐了口浊气,点头笑道:“这就对了,都说冤家亦解不亦结,姨娘果然是个聪明人。”
说罢,也不去看高锦葵那张铁青的脸,款款的迈了脚步。
……
先人夫的忌日,能到高府磕头的,都是至亲好友。
所谓祭拜,不过是在夕云院的正堂前磕几个头罢了,完事后,到前头花厅里喝茶吃点心。待夕云院的法事做完,在高府吃了席面,就可打道回府。
林西一入夕云院,便看到了高子瞻身着白衣,立在堂下,脸上布着一层忧色。
林西心漏一拍。
心道这个男子穿白衣,真真是好看,怪不得引得女子心生向往,若是她定力差些,怕也只有流口水的份。
林西一进来,高子瞻便在人群中看到了她。一身素色袄子,头上珠翠全无,只用一只白玉簪子作点缀,人淡如菊。
两人的视线一交汇,林西扮了个鬼脸,明亮的眼睛朝他眨了几下
高子瞻忍着笑意,向她挑挑眉,示意丫鬟已经将跪垫递到她跟前。
林西老老实实的磕了三个头,接过丫鬟递来的香,素手插到了香炉里。
黄花梨大桌上崔氏的牌位做得相当的精致,一雕一刻彰显功力,林西心中轻轻一叹,便移步去了院子里。
不过是短短的一年,真真是物是人非啊!
相爷娶了新媳妇,大少爷中了解元,府里四个小姐,三个定了好亲。先夫人若地下有知,定会欣慰的同她一样,唏嘘感叹几下。
正想着,却见正阳扶着夏氏袅袅而来。
夏氏是听说林西入府了,才匆匆赶过来。
今日这个场景,她是不大适合出现在夕云院的。再者说以她和崔氏过往的恩怨,她也不屑往这院里来。
正阳何等眼力,远远的便看到了林西的身影。她定定的注视了许久,凑过了低声道:“细看看,她与夫人果真有几分相象。我有个预感,只怕就是她了。”
夏氏早已心跳如擂了,颤着声道:“不行,我必要看到那一处胎记,才能相信。”
正阳点点头道:“夫人所言极是。如此,咱们一切计行事!”
……
林西对正阳有着深深的恐惧,见人来下意识的缩了缩脚,脸上露出个虚伪的笑意。
“给夫人请安!”
夏氏握住她的手,笑道:“你来了,许久没见,像是长高了不少!”
夏氏的手柔软且暖和,林西心中闪过一丝异样,不动声色的抽了出来,陪笑道:“夫人身体可安好?”
夏氏手中落空,心里竟也像空了一样:“甚好!”
“夫人,这里人来人往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请林西去朝春院坐会,正好前几日梅家送了一框梨来,让林西尝尝鲜。”正阳笑道。
夏氏忙点头道:“是啊,孩子,去我那院里坐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警报声陡然拉响。
林西连连后退几步,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我一会去看看三小姐,顺找和刘妈妈,橙子说几句话!”
正阳拦住了她的去路,笑道:“橙子已经赎身出去了,刘妈妈今日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陪你说话。三小姐一会就过来了,也不必巴巴的赶过去。”
正阳越是劝,林西越是心里害怕。到朝春院,然后呢?
正阳拿一柄长剑,与夫人一左一右的架着她,厉声质问她为什么要夜探朝春院……她答不上来,正阳一怒之下将长剑刺入她的身体,血流而亡。
林西猛的打了个激灵,眼中尽是恐惧,连连推却道:“如何能打扰夫人,侯府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林西!”
崔瑾辰走到她身边,目光却看向正阳拉着林西的手。
“出了什么事?”
林西灵机一动,忙推开了正阳,朝他笑道:“表少爷,我正要去三小姐院里坐会,你要不要一起?”
崔瑾辰深看了夏氏两眼,也不行礼,冷哼道:“自然是要一起的。走,我陪你一道过去。”
……
“夫人,这可如何是好,我看她对咱们好像很有戒备啊!”正阳眼睁睁的看着林西离去。
夏氏沮丧的垂下了头。
原计划把人请进房里,在茶水里下一点点蒙汗药,等她睡过去了,便可一探究竟。哪里知道这孩子敏感异常,死活不肯往朝春院去。
“夫人,要不奴婢把她敲晕了再说!”
“不,不,你下手没个轻重,万了……”
“夫人,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下回再将人请进府,可就难了!”
“什么事难了?”高则诚领着几位同僚的夫人走近了。
夏氏忙掩饰笑道:“要老爷操心内宅的事,可就难了。几位夫人,这边请!”
高则诚背手而笑。
原本夏氏一早就与他说过,不往崔氏院里来,他深知她的心结,也不强求。这会子不仅人出现了,还拿出当家奶奶的气势招呼客人,高则诚只觉得浑身上下舒坦无比。
……
林西与崔瑾辰一口气走出数丈远。
崔瑾辰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道:“夏氏找你何事,你的表情竟像见了鬼似的。”
林西如何能将前因后果说清楚,只含糊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叫我去她院里坐坐。我以前是先夫人买进来的,对先夫人深有好感,对她没甚好感,自然心下是不愿意的!”
崔瑾辰一听这话,竟像寻到了知音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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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回 留条后路
林西说对夏夫人无甚好感。
崔瑾辰当即感叹道:“你说得半分都没错,我姑母出身大家,琴棋书画皆通,为人最是和气不过。那夏氏由姨娘扶正,如何能与我姑母比肩!”
林西不想掺和到高府内宅的破事里来,随口想了个话题道:“大小姐呢,怎么没跟你一道来。”
“茉莉被几个当家奶奶缠住了,子瞻忙着招呼客人,我嫌闷,出来透口气。”
林西思忖道:“你如今在宫里如何?”
崔瑾辰兴致缺缺,“尚可!”
“过了先帝的忌日,封后的旨意怕是要下了,你再多熬几个月,回头若是太后不肯松口,我替你在她老人家跟前美言几句。”
崔瑾辰眼前一亮,一脸感动道:“林西,旁的话我也不多说,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开口。但凡我能做到的,绝无二话。”
林西睨看他一眼,心道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既如此,我便不客气了。崔家在北方势大,我想与崔家做一笔买卖,想请你在中间牵个线。”
“你个姑娘家,懂什么要买卖?”崔瑾辰笑道。
“这你不用管,你只说应,还是不应?”林西笑盈盈道。
崔瑾辰不以为然道:“说来听听!”
林西凑近了,在他耳边一通好说,崔瑾辰嬉笑的脸,渐渐露出惊色。
“你的意思是,你想借崔家的势,打通南北的商道,然后分三成利给崔家。”
“这三成利可不是这么好赚的。以静王的名头,想打通其实也不难。只是费些周折罢了。我还想要崔家出力的地方可不止这些。”
“还要做什么?”崔瑾辰奇道。
“崔家的门生,遍布九州,大都为官从政,虽然势头不比从前,却都还能说上话。我师弟想在各州各府做买卖时,让崔家当家人书信一封,各处打个招呼!”
正所谓官商合作。才能将利益最大化。且不说崔家的人脉如何。只崔家这一个名头,对于师弟来说已经是百利而无一害。
羊毛出在羊身上,三成利既然舍得给出去。崔家不是傻瓜,自然知道拿银子办事。只要崔家点头,那林西就有办法把这三成利赚回来。
崔瑾辰眸色深深的看着林西,皱眉道:“世子要赚这么多银子做什么。难道静王府的家产还不够他挥霍的?”
林西深深叹息一口,道:“师弟他压力很大啊。你也知道在宫中那个地方。没有银子是寸步难行的。师姐贵为贵妃,其实身份并不算高,虽有帝王宠爱,却也要用银子来笼络各色人。才能日子过得舒坦。”
崔瑾辰想着自己的遭遇,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师弟他还想给我挣些嫁妆,将来到了夫家。也不至于被人瞧不起。静王府看着家大业大,能落到师弟口袋里的。却也不多。我师弟是个有志气的人,总不能事事都依靠静王。所以我才想着帮衬他一把。其实说白了,也是在替我自个攒嫁妆钱。”
林西一番绘声绘色的表演,令崔瑾辰心中大为感叹。这林家的人虽然出身不高,一朝得势却不忘居安思危,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比着他这个靠祖荫庇佑的二世祖,手不能提篮,胆不能挑担,活到现在不仅没替崔家挣过一两银子,还尽花钱如流水,不知好上多少倍。
林西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挑了挑书道:“这事,也不会让你白出力,崔家的三成利当中,我将一成利单独分给你,另外两成归崔家。不过……能不能成,就看瑾辰你的本事了!”
崔瑾辰惊得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
这个林西,胆子怎么这么大,居然怂恿他赚崔家的银子。这……这……岂是君子所为。
崔瑾辰红着脸道:“不必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怎能……”
“崔瑾辰!”
林西打断他:“高门大户里,并非个个兄友弟恭,有时候为自己留条后腿,也未尝不可!”
“你……你……”
崔瑾辰气得语无伦次:“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说罢甩袖而去。
“你往哪里去,不是说好往三小姐……”
崔瑾辰头也不回,没好气道:“我趁着今日方便,到子瞻书房里把信写好,回头你自个派人送到崔家。”
林西抱着胸笑得一脸开心。
“姑娘,崔少爷怎么气呼呼的走了?”夏风上前道。
“他啊,这会一定是嫌弃我满身的铜臭味!”
夏风不屑道:“都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崔少爷是没吃过缺银子的苦,才嫌弃银子的铜臭味。”
“谁说不是!”林西眉目楚楚。
“姑娘,咱们走吧!”
“夏风,不去三小姐院里了?”
“怎的又不去了?”
林西笑笑:“刚刚不过是情急之下找个借口。三小姐与先夫人感情最好,这节骨眼上定是要在先夫人院里多呆呆的。这会我去,岂不是绊了她的脚。”
“那,咱们去何处,席面还早呢?”
“去荷花那里。”
夏风笑道:“早知去那里,姑娘刚刚何不跟崔少爷一道走。”
林西有些无奈道:“我若再跟他一道走,大小姐知道了,岂不是将我恨死,还是避着些好!”
……
且说崔瑾辰与林西分开,并未往高子瞻的泰然院去,而是穿过园子一路向北。
他依稀记得谭嬷嬷的院子应该在西北角。
崔瑾辰对于高府的这个谭嬷嬷,早有耳闻,知道她是从宫里出来的老人,因擅长调教人,被各个高门竞相邀请。
姑母身子不好。无力管教女儿,高价请了谭嬷嬷来教导四位小姐规矩,因此这几年一直呆在高府。
崔瑾辰左右瞧了两下,见四下无人,迅速走进了一处僻静的院子。
院子里两株海棠依旧,除此之外,并无半分景致。崔瑾辰无心赏看。捏着嗓子唤了两声。
“什么人?”一个五十上下的妇人拿着笤帚从屋里走出来。
“敢问。你是谭嬷嬷吗?”崔瑾辰小心的试探。
“你是何人,到我这里来做什么?”谭嬷嬷对这个忽然闯入她院子的年轻人,一脸的防备。声调也高了几分。
崔瑾辰还从未被人嫌弃成这样,心道你当我愿意来,这院子里阴森森的有什么好。
崔瑾辰深知自己做的事情,绝不可以被人瞧见。若不然,便是灭顶之灾。也顾不得前眼的妇人横眉冷对,走上前压低了声,说了三个字:“重华宫!”
此言一出,崔瑾辰清清楚楚的看到谭嬷嬷的脸煞那间。变得惨无人色。
只见她一个剑步冲了出去,探出脑袋,左右瞧了几下。将院门重重的合上。
……
“说,重华宫出了什么事?”谭嬷嬷浑浊的眼睛里露出精光。
崔瑾辰咽了咽口水。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懒得递到她手里,往桌上一扔,冷冷道:“有人让我带给你的!”
谭嬷嬷像见宝贝似的一把抢在手里,厉声道:“那人可有话带到?”
崔瑾辰摇摇头道:“那人只让我把东西送给你,旁的一句话也没有!他还说,只要我将这个荷包送给你,你就会把重华宫的秘密告诉我!”
谭嬷嬷布满皱纹的脸一抽,眼中含着讥笑。
“若是旁人,我定会信守承诺。只是你吗……我受先夫人恩惠,容我栖息在此,你是她女婿,这秘密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崔瑾辰之所以冒着风险送荷包,纯粹是为了知道重华宫的那个银发女子是何人。
谭婆子这会子东西到手了,却拿出姑母作借口,过河拆轿,他岂能就此罢休!
“你……岂能言而无信!你今日若不说,我便不走了!”
崔瑾辰自以为此计甚好,哪知。落在谭婆子眼里,竟是小孩子耍无赖的把戏。
“好啊,反正老婆子的时间多得很,我就陪表少爷坐一坐吧!”
“你——”
崔瑾辰大怒:“你就不怕我将这事泄露出去?”
谭婆子冷笑道:“表少爷要是不怕宫里人知道你私递东西出宫,只管去叫嚷,到时候落不得好的,可不只我一人!”
“算你狠!”
崔瑾辰一拍桌子,气得浑身发抖,太阳穴突突直跳,直直的甩袖而出。
将将走出院子,却听得身后的院门重重落下,崔瑾辰想都不想,抬起腿就往那门上踢了两脚。
“老妖婆,居然敢威胁本少爷,咱们走着瞧!”
……
谭嬷嬷听得外头没了动静,忙小跑着进了屋,将房门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燃了烛火,把荷花打开来,里头除了几两碎银子外,空空如也。
她倒也不惊讶,把荷包放在手里来来回回打量,片刻后,拿出剪刀,将那荷包的里层一点一点拆开。
待看到里面露出的东西时,谭嬷嬷长出一口气,瘫倒在椅子上,眼里一片深沉。
……
“小姐,小王姨娘给先夫人磕了头后,往后花园去了!”紫薇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还未等高鸢尾说话,帘子被掀开:“小姐,二少爷也往园子里去了。”
高鸢尾素手挑了几下琴弦后,款款而立,嘴角沁上一抹淡淡的笑意。
“何姨娘现在哪里?”
“奴婢看到何姨娘在夕云院。”腊月忙道。
“梅家的人呢?”
腊月摇摇头:“奴婢没看到!”
高鸢尾一步步走到书桌前,盯着书案瞧了半晌,忽的转过身道:“找个与咱们不相干的丫鬟,让她给四小姐传话,就说梅家人约她在园子的东北角见面,梅家少爷有东西带给她。”
“小姐!”紫薇和腊梅惊声奇呼。
高鸢尾冷笑道:“你家小姐我,也是该好好的回敬一下欺负过我的人了!”
“对了,将表少爷送我的那本棋谱找出来?”
紫薇瞪圆了眼睛:“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高鸢尾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笑了笑道:“什么也不做,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想还是还给表少爷的好,勉得让大姐知道了,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坏了姐妹之间的情份。”
紫薇与腊梅面面相觑,一时竟无话应对。
……
话说林西一路往泰然院去,路上不停有熟悉的丫鬟,婆子上来打招呼。
看着这些曾经一起朝夕相处的战友们,林西不忍拒绝,很是与人香亲了一番,事先预备下的几十两碎银子,很快就见了底。
待众人心满意足的离去时,林西这才发现,自己将将走出了数十丈远。
夏风打趣道:“姑娘,这些人哪里是跟姑娘打招呼,都是来跟姑娘怀里的银子打招呼呢!”
林西不以为然道:“谁让地主家有余粮呢?”
夏风气笑道:“姑娘余粮充裕,何不赏点给奴婢们?”
林西甩了甩袖子,笑道:“放心,你们几个就不止是余粮了,那是要动我的老本了。回头待你嫁了,和冬雪一样,一人三千两银子,只多不少!”
冬雪抬了姨娘,林西怕她身上没有私房银子,厚着脸皮问林北要了三千两银子作添妆。林北又自作主张的添了五百两,作算他的一份。一时引得欣欣院的下人羡慕不已。
夏风红着脸半羞道:“谁要嫁人,奴婢和秋雨要侍候姑娘一辈子呢!”
“林西,等了你半天,你怎么还在这里!”荷花板着脸走过来。
林西见是她,忙上前拉住了笑道:“荷花姐姐,路上被人耽误了,正要去看你呢?快看看,今儿我的身上的荷包好看不好看?”
荷花见是自己做的那几个,会心一笑,道:“小丫鬟说你要过来,害我等了你半天。”
林西笑而不语,朝夏风看了眼,夏风从怀里掏出个小锦合,塞到荷花手里。
“这是什么意思?”荷花沉了脸。
“前些日子我去通灵阁盘帐,正好看到有两串碧玺的手窜不错,难得的还一模一样,想着咱们姐妹俩戴一样的物什,是件美事,我就将它买下来了。”
林西怕荷花不信,忙将衣袖往上拉拉,白玉一般的手碗上,五颜六色的珠子个个圆润饱满,晶莹剔透。
林西一边说,一边将手窜拢在荷花手上,摇头叹道:“荷花姐姐两个手上的东西,都和我一样,想想就让我觉得心里头美啊!”
荷花长年跟在崔氏跟前,眼光自然不会差,也知道手上这东西绝非凡品。
她心中微微起伏。
尽管她是大少爷的奴婢,可林西这样真心实意的待她,有些事情,也该早些告诉林西才是。
想至此,荷花拉了林西的手道:“这里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咱们到园子里去,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要这么神秘?”
荷花咬咬牙:“一会再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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