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回 幕后黑手
李太后的一声吼,令座上诸人心头一惊。
李英杰忙重重咳嗽两声,泣泪道:“这孩子投太后的缘,真是天可怜见!太后放心,臣必不会让她受到丁点的委屈。”
“很该如此!”
李太后自知失言,忙掩饰道:“皇帝,你皇叔千里迢迢入京,今夜宫中设宴,替你皇叔接风洗尘!”
赵靖琪正欲应下,却见静王眼中微光一闪,连连摆手道:“太后饶了我罢,我这把老骨头颠了十几天了,都快散架了。等那两个老骨头入了京,一道接风洗尘,岂不热闹。”
李太后笑道:“既如此,就依王爷所言。来人,把前些日子岐国进贡来的茶叶及两颗百年的老参,给王爷带回去。”
赵晖眯着眼睛,轻轻一叹道:“多谢太后体恤。说到吃,那些茶叶啊,老参啊,便罢了。本王四年前进京,尝过一回京西醉仙居的酒菜,真真是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欲滴。哪知……哎!”
醉仙居?
赵靖琪想着那朝思暮想的人儿,心头呯呯直跳,忙道:“皇叔为何叹气?”
赵晖未曾料到居然是皇帝接了他的话,笑眯眯道:“回皇上,我这口气啊,是朝侯爷所叹!”
言罢,朝李英杰抱了抱拳,正色道:“侯爷,本王几年未曾吃到醉仙居的酒菜了,今日正好遇到,倒不得不向侯爷讨个脸!”
李英杰不明就里,忙恭敬道:“王爷但请无防。”
“听说那醉仙居的掌柜,不知何故得罪了贵府的大小姐,被大小姐下了大狱,以致醉仙居关门停业。本王想。不过一介女子,又能作奸犯科到哪里去,所以……”
李凤津,好大的胆子!赵靖琪陡然变色。
李太后似有所察,狐疑的朝皇帝看去。皇帝忙掩了神色,拿起手边的茶盏,掩住目光中的锐利。
李太后不疑有他。下意识的把目光落在逍遥侯身上。
李英杰心下暗惊。他连日奔波在外。入了京,直奔皇宫,连身衣裳都没换过。并不知道府里的事。此番静王似玩笑的说起这事,必是大有深意,一时凝住了神,不知作何。
赵晖话峰一转。朝着李太后呵呵道:“太后啊,您瞧瞧本王这张嘴。宫里的山珍海味不爱,偏爱那市井之菜,真真是难登大雅之堂啊!”
李太后心头一滞,忙浮了笑道:“王爷说的哪里的话。宫里的御厨,也就那些个花样,哀家吃了这些年。早就吃腻味了!”
赵晖一拍大腿,笑道:“这话。算是说到本王心堪上了。算了,侯爷为了小孙女,连太后都蛊惑了;本王为了这张馋嘴,豁出老脸,也权谋私一回。侯爷啊,要没什么大事,就把人放了罢!”
静王这话,讲得妙极,巧极,跟指着逍遥侯爷的鼻子骂,无甚区别,偏旁人还发作不得。
赵靖琪一听静王这话,又想着那样一个可人儿,居然入了大狱,当下脸便阴阴的沉了下来,厉声道:“逍遥侯,贵府大小姐的胆子,可不小啊!”
李英杰扑通跪倒在地,忙道:“皇上息怒,我刚刚回京,府中事情一无所知,还请皇上容下官把事情真相查清楚。”
“皇上!”
李太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顺水推舟道:“凤津并非那无理取闹之人,必是那掌柜有什么不妥之处。不过既然王爷开了口,侯爷,且把人放了罢!”
李英杰见太后帮她说话,心中长出一口气,忙道:“太后放心,我必让那小畜生把人放了。”
“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起来罢!”
李太后和得一手好泥,笑道:“皇上,这回侯爷从外头,给皇上弄了几副画,一会哀家着人送到皇上的龙案上。”
赵靖琪心中冷笑,脸上到底要给太后几分薄面,半真半假道:“舅舅,你这马屁,算是拍得极时。”
舅舅二字一唤出,李英杰满脸堆笑。
李太后心下大为满意,向看皇帝的目光柔了三分。
赵晖对老娘们明目张胆的袒护娘家,心中很是不满。好在他也并非想让逍遥侯怎样,只是想帮着小北出一出心中的那口浊气。既然事情已妥,他乐得见好就收,打了几句哈哈。
李太后适时的偏过脸,打了个哈欠。
众人眼睛雪亮,纷纷趁机告退。
……
傍晚的细雨,如期而至,随风斜入。
高子瞻推开丫鬟递来的雨伞,淋着细雨,入了朝春院。路经崔氏的夕云院时,高子瞻顿足而望,神情微有波澜。
朝春院里,淋雨跪着十来个丫鬟,婆子,有两个正是他院里的打粗丫鬟。高子瞻目色一暗,绕道而过。
正厅红烛高照,亮如白昼。
高则诚夫妇端坐上首。
高则诚见他来,指着地上的一抹倩影,肃声道:“事情,我与你母亲都查清楚了。都是这个贱婢的阴谋诡计。她非要等你来,才肯交待。我念着她侍候你一场,并未动家法。你且听她如何说!”
“父亲!”高子瞻狐疑的抬起头,眼中似有不相信。
高则诚冷笑道:“外面跪着的,俱是证人。我堂堂相府,还不必去冤枉一个贱婢!你可知,那林西是何人?”
“何人?”高子瞻眉心一紧:
“刚刚宫中传出消息,她是逍遥侯在外头私生女的女儿,逍遥侯为了她,竟说动了太后动用了禁卫军,如今已被罚千金,禁足三月。倘若这贱婢一把火把人烧死了,高,李两家的梁子,算是结上了。”
高则诚冷哼一声,偏过头。
夏氏怕父子俩闹得太疆,忙道:“那日宴席,李家大小姐出丑一事,也是她在暗中做的手脚。”
高子瞻俊眸冷冷掠过女子低垂的面庞,沉声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女子缓缓抬起头,娇美的面庞带着萧索的笑意:“大少爷,李大小姐那般人品的人,如何能配得上大少爷。”
“配得上,配不上,哪轮到你说话!”高则诚大怒。
“是轮不到奴婢说话,可是奴婢实在不忍心大少爷一辈子的幸福,毁在这样一个女子手里,大少爷若娶了她,家无宁日。”
“所以你就指使青儿,红衣两人在她面前故意挑拨,使得她大动干戈。”夏氏冷冷道。
泪水划过如玉的脸庞,她哽咽道:“并非故意挑拨,那李大小姐确实……”
“放肆!”
高则诚一拍桌子,双目喷火道:“你是怕这样的女人做了主母,将来你的日子不好过罢!”
如玉见自己的心思在老爷跟前无所遁行,吓得面无人色。
高子瞻俊眉紧锁,幽幽道:“林西的事,也是你做的?”
如玉抹了一把眼泪,不答反问:“少爷……你是不是喜欢她!”
高子瞻声音陡然拔高:“我喜欢谁,你便要害谁?谁教得你如此心狠手辣?”
如玉听着高子瞻严厉的声音,黯然伤魂的委顿在地上,喃喃道:“少爷,如玉错了,求大少爷开恩。”
“你若如实说,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我留你一命,若有半句是假……”高子瞻目光微缩。
如玉十岁进泰然院,深知大少爷为人,也知道自己今日必逃不脱,索性道了个干净。
……
事情其实很简单,如玉跟了大少爷六七年,对主子的一言一行简直了如直掌。她见大少爷对林西颇有些不同,生怕大少爷把人纳进房里,夺了她的宠,一心想找个机会,把林西赶出相府。
正巧她得知二小姐跟前的山秀暗慕大少爷,又与林西有过节,于是便略施小计,说动山秀。两人一拍计合,设下陷阱,只等林西往下跳。
原本只打算把人赶出高府,哪知从林西的包袱里搜出两千两银子,高相大怒之下,要把人送官。
一夜过去了,府里半分动静也无,夫人却派正阳察探偷盗一事,这二人便有些心虚,惶惶不安的一天。
是夜,高大少夜探柴房,如玉悄随其后。林西在柴房里玉容初露,惊鸿般一瞥,令如玉动了杀机。
恰逢此时,山秀也来柴房,于是她便以通房之位相诱,逼山秀放火烧人。
山秀见了林西真容,又有通房这块大肥肉在前面勾着,岂有不应之理。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荷花从天而降,救出了林西,而柴房里被烧焦的那具尸体,正是害人不成,反失了性命的山秀。
……
高子瞻看着如玉娇美的面庞,心头一阵纷乱。
若没记错,她原是母亲身边的人,因长相出众,温柔贤良被母亲看中,送到了他的身边。这些年来,主仆俩人一个屋檐生活,情份非比寻常。
他原想着,待自己成了亲,找个机会将她抬了姨娘,也不枉这些年,她尽心尽力的侍候一场。哪里知道,为了他多看了林西几眼,她便想要了那丫鬟的命。
这个女子美貌如花,心机却恶毒至此,高子瞻只觉得寒从脚底起。
高子瞻不知为何,眼前浮出那张微黄的脸,有些丑,堪堪入目。果然啊,人心都是隐在那张面皮之下的。
起身,抬腿,走到跟前,高子瞻居高临下的望着眼底下,脸色煞白的女子,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缓缓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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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回 从长计议
“父亲,此人,儿子再不愿意看到。请父亲全全作主!”
如玉倒出了所有暗藏的秘密,松了一口气,心里隐隐期盼着大少爷念在主仆一场的份上,替她说几句好话,哪曾想……
似一道响雷在耳边炸起,如玉猛的一惊,扑倒在大少爷的脚下。
“大少爷,奴婢错了,求大少爷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做牛做马,也会报大少爷的恩情!”
高子瞻深看她一眼,不置一词。
“大少爷,奴婢求大少爷,求求大少爷,奴婢错了,大少爷开恩啊……”
昔日妖娆的容颜不知何故,变得丑陋无比,高子瞻不愿再看,一脚踢开,未作停留,扬长而去。
“大少爷……”
如玉委顿在地上,面如死灰。
高则诚大手一挥,陈平,陈和二人一左一右,架住了人往外拖,如玉吓得瘫作一团泥。
等人离去,高则诚端着茶碗的手一滞,怒极反笑道:“如今这些丫鬟,心也大了,为了自个的前程,连烧人放火的事都敢做出来,若传出去,旁人如何看百年相府。”
夏氏轻轻叹了口气。如玉是先夫人亲自挑选的,这会出了这样的事,她多言一句,都会惹出事来,遂{默默不语。
高则诚见状,放柔了声音,道:“把几个孩子院里的人,都清一清,看着老实本份的,留下来。到了年龄的,该配人的配人。该出去的出去。若是那偷奸耍滑的,你只管打卖了省事。别怕,有什么事,我替你担着!”
夏氏眼底一清,柔柔的朝高则诚看去,重重的点了点头。
高则诚舒缓了面色,沉吟道:“那丫鬟……长得极好。嘴角与你一样,有一对浅浅的梨窝。”
夏氏不由自主的抚上面庞,轻道:“怪不得要戴个面皮,原是想掩了姿色。也不知这丫鬟为何要卖身进高府?”
高则诚黑瞳微微一收。精光闪过:“不急。此事等着李英杰,给我一个交待!”
“老爷的意思是……”
高则诚思忖道:“我总觉得这事,藏着几分蹊跷,偏偏又说不上来。”
夏氏深以为然道:“我也有同感。老爷若得空了。不防好好查查。”
高则诚沉吟着没有说话。
……
下雨的黄昏。暮晚色比着平日来得更早,王府笼罩在一片雨雾之中。
林北立在廊下,隔着绵密的雨幕。脸色一点一点暗淡下去。
不知何时,那个人儿竟似这细雨一般,一丝丝的渗入到他的五脏六腑。
而今,她居然生死未卜,而他,只能在这空空荡荡的廓下,忧心忡忡等待消息。这种无力感如十年前一般无二。
林北闭目,深深难掩痛楚。
“王爷回来了!”
林北心中一动,迅速迎了上去。
……
“义父,你是说师母是逍遥侯的私生女?”林北显然大吃一惊。
这一日来,他设想过很多回小西被人抬进皇宫的理由,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万万没想到,真相竟是这样。
赵晖夹起一筷子菜,放到林北碗中,皱眉道:“你跟着林宇那老家伙这些年,难不成连你师母是何出身,他没跟你说过?”
林北回忆道:“师父对师母的去世颇为自责,从来不与我们多说。小西从小懂事,她怕师父难过,从不多问。不过我知道师母当年离家出走,因长得美貌,被歹人调戏,是师父救下了她。”
赵晖抿了口杯中的酒道:“林宇这老家伙,竟有如此艳福,老子救人,从来没救起个标致的!”
玩笑过后,赵晖捻须思了几思,道:“我且问你,小西手上有没有一块翠叶,是你师母的遗物?”
林北拧眉深思道:“确实有一块翠叶,小小的,翠色欲滴。她从小就戴着。”
“那就对了!”
赵晖抚掌到:“这玩艺是李英杰送她相好的定情信物。这事只怕八九不离十。要不然,人家花那大阵仗做什么。老子瞧着李英杰的那幅鬼样,就知道假不了。”
林北长久不语,似不敢相信师母的身份。
赵晖也不急,自己给自己斟了杯酒,道:“不过有件事,我觉着蹊跷。”
“义父,你说!”林北轻道。
“老子想了一路,怎么也想不通。李英杰此人,老子以前跟他打过几次交道,是个善于钻营的,要不然也不会从一介商人,爬到如今的高位上。”
“义父,你的意思是?”林北心头一跳。
“老子总觉得他这回阵仗弄得大了些,不大是像他做的事。不过是个隔了辈的私生女,早不找,晚不找,偏偏这时候找……小北啊,这里头莫非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蹊跷?”
林北眼眸更深,默默不语。
赵晗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皱眉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小西她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值得人家费这么大的劲。哎啊,真是废脑子啊!”
林北给他斟了杯酒,眉宇之间,露出几分苦笑道:“义父,你这话颠过来,倒过去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赵晖想着今日太后那突然出来的一嗓子,一口把杯中的酒饮尽,算是给自己压压惊。
“没什么意思,老子就是觉得老娘们对这事热情过了度,透着一两分诡异,许是老子多心吧!”
林北深看赵晖一眼。长年小心翼翼的皇宫生活,确实令他比旁人要多长几个心眼,如此说来……师傅很多事情,竟是瞒着他的,又或者,师傅他也不知道。
这件事跟师傅病逝前。执意要将林西送到相府有什么关系,师傅他打的是什么主意……林北俊眉紧蹙,一脸茫然。
不等他深想,赵晖又问:“你打算如何?”
林北摇摇头道:“暂时还未想到,只想见她一面,一来她的皮肤异于常人,普通的药只怕难好;二来,我想听听她的意思。”
“入宫并非难事,但要见她一面,倒不易。宫中高手甚多。”
“这……求义父想想办法。”
“办法确实没有。不过老子在想。以林西与你们感情,她出了这么大的事,必会想办法与你们见一面。依老子看,唯有静等。”赵晖眼睛幽深的拍了拍林北的肩。
林北抿了抿嘴唇。凝神听着雨丝飘上窗户的细微声音。心中微叹:那个地方。吃人不吐骨头,她的伤,没有三月。只怕难好!人生地不熟的,如何传信出来?”
赵晖不知林北心中所想,斜看他一眼,笑道:“今日我还替你做了件得意之事?”
林北收了心神,道:“何事?”
赵晖遂得意的把如何拿捏李英杰一事娓娓道来。正讲到得意之处,轻哨响起,灰色的身影从屋檐跃下,迅速走了进来。
“公子,已经查探清楚!”
林北与赵晖对视了眼,眼中俱有惊色:“这么快!”
齐退点头道:“高府也在彻查此事,正好省了我的事。”
“说!”林北平静了神色,简单一语。
“公子!”
“事情很简单……”齐退三言两语把事情讲了个大概。
饶是像静王这般见惯了大场面的人,闻言也不由的重重拍了下桌子,怒道:“他娘的,内宅里的女子竟然这般厉害,连杀人放火这种事情,都敢做,简直是反了天了。高则诚个软蛋,连个内宅都管不好,如何管朝庭大事。改天老子定要参他一本!”
林北恍若未闻,目光税利的看向齐退,一针见血道:“这么说来,小西这一难,竟是因为高家大少爷对她另眼相看引起的?”
齐退心头一塞,垂了眼帘斟酌道:“公子……话……也是可以这么说!”
林北俊朗的面容骤然转冷,眼风带过,齐退头垂得更低,轻道:“也有可能……是高家大少爷发现了小西姑娘脸上的面皮。”
气氛陡然转低,赵晖似刚刚反应过来,凑过脑袋,皮笑肉不笑道:“儿子,这高家大少爷……莫非是看中了你的小师姐,要不要义父帮你……”
高家大少爷——那个送玉簪子给林南的男子?
林北皱了皱眉头,眼中透出一丝与年龄不相称的老成,似经历过世间沧桑,岁月磨练。
赵晖淡淡一笑,替林北斟了一杯酒,意味深长道:“儿子,一切需得从长计议!”
林北心底一动,眼中波澜更甚!
……
御书房里,皇帝赵靖琪背着手,来来回回走动。
她入狱了,这样一个娇滴滴,俏生生的美人啊,竟然沦落到那样肮脏不堪的地方……赵靖琪胸口隐隐作痛。
崔瑾辰眼观鼻,鼻观心立在一旁不动。
“瑾辰,你替朕想想办法,朕这心里火急火燎的,该如何是好?”
“皇上,没有任何办法可想。”崔瑾辰如实道。
太后将皇帝管得死死的,一言一行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怎么想办法。
赵靖琪一拳砸到御案上,惊得松公公忙不迭的跪下,“皇上保重龙体。”
“滚——”
崔瑾辰见皇帝动了真怒,思了思道:“皇上,此时宜静不宜动。逍遥侯府太后护得紧,皇上即便想为南姑娘出口气,也得顾忌着太后。依瑾辰看,一切还得缓缓图之。”
“缓缓图之?朕要如何图?”赵靖琪追问。
崔瑾辰头低三分,轻声道:“那就看皇上对南姑娘……是个什么打算?”
ps:第二卷,全部结束。
极品一书,包子脑洞大开,想写不大一样的故事。
正所谓无知者胆大,点娘是宅斗,重生,复仇的天下,极品一书的成绩没有想象中的好。
而包子写得却很累。
徘徊过,犹豫过,后退过。
只是自己的孩子,总是心疼,只要亲们给包子鼓励,包子一定坚持。r1292
第二百三十四回 一场好戏
彼时钱家正愁女儿的婚事,见宫里娘娘有这个意思,遂四下打听李家的事情。
这一打听,钱家犯了难。男方一来年岁大,二来不过是个富商,如何能配得上自家花容月貌的女儿。
偏偏景德帝十分宠爱这个刚入宫的李妍,一个月有二十天歇在她殿里,连皇后娘娘都靠了后。万一这婚事不成,这李妍只消在皇帝跟前,悄末声的滴几滴眼药水,这钱家便吃不了兜着走。
钱家思量再三,一咬牙,一跺脚,狠狠心遂应下了这门亲事。钱媛挑了半天,哪里知道会嫁给这样一个人,因此连带着上花轿,入洞房都是心不甘情不愿,只觉得自己是委屈她妈,给委屈开门,委屈到家了。
哪里知道,三十的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李妍在宫中升迁的速度,简直像坐了直升机,最后竟坐了上皇后宝座。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李家水涨船高,赐了府邸,封了爵位,她由一个富商的太太,晋升为二品夫人,锦鸾狮子纹同犀牛角卷轴的诰命敕封文,如今还被供奉在李家祠堂之上。
一个女人,自个肚子争气,生下二男一女,稳坐正室之位;男人争气,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关键宫里还有个大靠山,那这个女人绝对是人生的大赢家。
谁又知这钱氏风光了大半辈子,只差儿孙饶膝了,偏偏自家男人回味起了以前的风流韵事。你说回味就回味吧,脑子里意淫一下,不痛不痒的也就算了。哪知侯爷不仅回味,他还真刀真枪的将那孽种给寻了回来,这让钱氏多少有些吃味。
钱氏心道我年纪轻轻。花一般的年龄嫁给你,已是低嫁。你李家不感恩戴德,把我当祖宗伸仙一样供着,反倒扯出来一桩事旧。这是第一味。
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以前的那些个烂桃花也就罢了,将人寻来回也就罢了,你侯爷好歹也跟我吱语一声。征询一下我的意见。就算你是一家之主。独断独行,你总不能将个私生子的排场比着正经儿侯府儿孙的排场,还要大。这让心中酸涩的钱氏。情何以堪。此乃第二味。
此二味说白了,不过是一味酱油,一味麻油,做菜时可有可无。真正让钱氏心中不痛快的,却是自家男人对林西的态度。
那种宠到骨子里。疼到骨子里的眼神,那种恨不能将天下的宝贝尽送到她眼前的谄媚,那种除却她,眼中再无别人的气势。才是真正让钱氏吃味的主因。
以此度彼,钱氏觉得这些年来夫妻和睦简直是一场笑话。那林西不过是个后辈,连个正主都称不上。侯爷却紧张到如此程度。若那正主还在,还有她钱氏什么事?
只要一想到同床共枕了二十几年的男人。其实心里从来都装着别的女人,钱氏这些日子就好比吃下了几十只苍蝇,想吐不敢吐,想咽咽不下,恶心的要命。
钱氏强压住心头的不适,酸酸道:“那林西是好爷的心头好,我除了顺着老爷的意思做以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就是老爷将整个侯府送给林西,我也只能干瞪着眼。”
顾二家的低声道:“才这么几日功夫,咱们侯府的库房就像遭了灾似的,夫人可不能只是干瞪眼啊,奴婢我瞧着都觉得心惊肉跳。可得早做打算。”
钱氏捻起几上的一串佛珠,心不在焉的拨了几下,目光却在在顾二家的面上扫了一圈,敛眉道:“依你之见,这打算该如何做啊?”
顾二家的心头一顿,低声道:“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依奴婢看,林西姑娘也不小了,该相看起来了,夫人不如陪些嫁妆,将她远远的嫁了,岂不是眼不见为净?”
钱氏细细品了品这话中的深意,摇了摇头,闭了眼睛道:“人才迎回来,老爷必要在身边放几年,不会这么早论亲事的。”
“这……”
顾二家的有些犹豫,鼓足勇气道:“夫人,乡野出身的人,说话行事必是不稳妥的,倘若夫人能揪了姑娘的错处,捅到侯爷面前,次数多了,侯爷会不会心下厌弃,也是码不准的事。”
钱氏忽然睁开眼睛,唇畔露出一丝笑意。
顾二家的瞧得分明,又道:“大小姐,三爷的婚事,夫人需得加紧动作,府里进额都有定项,这两处花的银子多了,那头的就少了。老爷顾着那头,夫人可不能不顾这头啊!”
钱氏笑意盛上三分,轻笑道:“这话说得中听。凤津这孩子,年岁大了,又是府里唯一的小姐,必是要十里红妆,才能配得上她的身份。从望是老爷从小宠到大的,便是我想委屈了他,老爷那头定不会依下。这两处婚事,我必要替他们办得风风光光,让京里的那些个富贵人家都心生羡慕。”
“夫人,这就对了!”
顾二家的迟疑道:“争长争短都是虚的,唯有把银钱握在手里才是真的。奴婢还有一计,不知夫人愿不愿听。”
“你说!”钱氏蹙眉道。
顾二家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这话,必是大不敬的。老爷五十出头了,承爵的事也该议一议了。这爵位不管是落在大爷,三爷的头上,都是夫人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夫人一句话,大爷、三爷谁敢不听。到时候,便是老爷想怎样,只怕都不能随心所欲。”
釜底抽薪?钱氏捻着佛珠忽的从榻上站了起来,将那顾二家的唬了一跳。
顾二家的以为夫人动怒,忙磕头求饶道:“夫人,奴婢是为了夫人着想,才……”
钱氏喉咙里轻轻一哼,顾二家的便不再作声,内室一片安静。
许久,钱氏皱着眉头,幽幽道:“你这主意。出得极好。此事,需一步步来。先将从望的婚事定下,再议承爵的事。至于那林西……老爷刚刚在兴头上,待过了这阵子,咱们再慢慢筹算。”
……
夏日的雨来得快,也去得快。
林西瞧着眼前相携而来的夫妻,心中感叹自己这处院子。何德何能。竟劳各路神仙惦记。她悄无声息的给春夜递了个眼色。
春夜上前接过丫鬟手里的食盒,笑道:“奴婢替姑娘多谢大爷,大奶奶关心。”
李从德见她一身绿衫将胸前撑得鼓鼓囊囊。目光忍不住在其胸上流连几下,方才笑道:“小西啊,你这婢女,不仅人长得标致。话也说得好听。”
春夜见大爷一进屋,目光便像条蛇一样。盯着他瞧,心下便觉着不舒服,不由用眼角扫了扫大奶奶。那大奶奶像无事人一般,只管坐在着喝酒。对自家男人的行径恍若未见。
春夜心头一阵隔应。
醉翁之意不在酒。林西听着这话,亲自奉了茶,送到李从德跟前。意味深长的笑道:“到底是太后老人家疼我,送了这么四个可心的人儿给我。大舅舅若是羡慕了,回头小西进宫见着太后,替大舅舅再要几个来!春夜,去把昨儿个祖父赏的甜瓜切几个上来,给舅舅,舅母解解暑气。”
春夜正愁摆脱不了那如影随行的目光,听得姑娘这一说,忙转身掀了帘子出去。
周氏瞧着春夜的背影目光微深,微微而笑,心下却在思虑林西这几句话中所含的意思。
李从德打了个哈哈,浑不在意道:“正是,正是,回头侄女可得替舅舅要几个好的来。这屋里闷,你与你大舅母说会子话,我到外头院里透口气。”言毕,李从德已起身离去。
林西正欲相拦,却被那周氏一把拦住。
“且让他去,正好剩咱们娘俩一道亲亲热热的说话。”
林西目光在周氏身上打了个圈,暗叹了一声。
男人当着她的面,毫不掩饰的将眼中的热度移向别的女子,这周氏不仅不气,反倒是帮着男人行事,这份大度,这份体贴堪称女子中的典范,大舅母,你真真是贤慧过了头啊。
周氏如何知道林西心中所想,笑着将她按在椅子上,道:“今儿个去相府,可还顺利?”
林西一坐下,心下倒也不急了,反倒是想看看这夫妻俩,今儿唱的是哪一出,遂笑道:“都很顺利,该报的恩也报了。”
“相府的人,不嫌咱们侯府礼物轻薄吧!”周氏意味深长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林西只当不知道这话中的深意,笑道:“都是外祖母亲自备下的,自然是不会轻薄的。”
周氏胸口似有块大石被压着,闷闷道:“小西啊,你人小,有些事,怕是想不周全,有夫人帮衬着,自然是好。只是……”
林西见她拖长了调子不说话,故意装着喝茶,没有追问下去,将她冷在了一边。
周氏见自己的话,无人应和,只得自圆其说道:“今儿我给夫人请安时,夫人的脸色很不好。听下人说一早便为了库房的事,与侯爷吵了一架。”
林西这才笑盈盈的问道:“舅母这话的意思是……”
周氏瞳孔向微缩,凑近了低声道:“你才进府,有些事情怕不知道,夫人这人,最是看重钱财。我怕你一个不甚,将夫人开罪了去。”
周氏见林西一脸的懵懂,心想到底是外头长大的野孩子,这大宅门里的是是非非,一点都看不明白。
她放柔了声音道:“姑娘的出身……不消我说,姑娘想必自个心里都知道。侯爷为了姑娘,已做了许多出阁的事,今日你带到相府的东西,又都是些好的,夫人面上不说什么,只怕心里……存了想法。姑娘虽有太后、侯爷的宠爱,可到底一个在宫中,一个管着外头,总有顾不周到的时候。姑娘身处内闺,只在夫人眼皮子底下讨生活,将夫人哄好了,才最是正经。”
周氏这一番外话,掏心掏肺,言肯词切,听着哪里像是舅母所言,简单比亲娘的话,还中肯三分。正所谓反常即为妖,林西心头当场奏响警报。
她思忖片刻,一脸感动的拉过周氏的手,道:“多谢舅母为我思虑,我初来乍道,必有不周的地方,还请舅母多多提点,免得开罪了别人,而自己尤自不知。”
林西对自己做作的演技鄙视了一番,心道光拉着手还不够,该学红楼梦里的宝哥哥,动不动就滚到长辈的怀里,方才能显得自己的真心。
周氏见林西的反应尽在她的意料之中,心下得意,脸上感叹道:“谢什么谢,你小小年纪,便无父无母的,流露在外,身世堪怜,让我这个作舅母的如何不疼你。刚刚说的只为其一,其二你如今已十四岁,正到了该说亲的年龄,将来的婚事,终规是落在夫人的手里。女人家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好坏那是一辈子的大事。”
林西嘴角微微上扬。起身走到周氏跟前,深深一福,感切道:“舅母大恩,林西莫耻难忘,日后必有所报。”
周氏扶起林西,脸上的笑意,像十月娇艳的阳光。
眼前的女孩目光纯净,情神自然,一看就是不谙世事,只消再将她哄几句,将来心中所求,不怕她不应下。
“傻孩子,什么恩不恩的,舅母冒着大不违说这样一番话,哪里是图你的回报。”
林西抬头,看着周氏脸上刺眼的笑容,眼中闪过一丝戏笑,顺着她的话道:“既不图恩,又不图报,大舅母,你真是个好人!”
周氏满意的点点头,脸色微微一变,轻轻叹息道:“傻孩子,你是不知道,好人难做啊!”
按着一般人的套路,这个时候林西该适时的注意到周氏的变脸,适时的听到这一声叹,然后适时的问上一句:“大舅母可有什么烦心事?”周氏好顺理成章的将下面的话引出。
偏偏那林西不按常理出牌,毫无眼色的来了一句:“大舅母,将来,我也要跟你一样,做个好人!”
周氏听了心下不耻,腹诽道:真真是个傻的,像这样不知眉眼高低的人,如何能在这深宅大院里过得好。
林西似听到了周氏心里的骂,陪着小心道:“我说这样不知轻重的话,大舅母不会笑话我吧!”
周氏不得不虚笑道:“舅母如何会笑话你,疼你还来不及。还有件事,想与姑娘悄悄说几句。”
林西心下一动,道:“舅母只管说!”
周氏竖着耳朵,听了会外头的声响,方才用帕子捂着半边嘴道:“小西啊,你大舅舅这人,最是个贪颜色的,你身边那几个模样标致的,可得当心了!”
剧情陡然直下,林西如水的目光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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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回 将你吃下肚
话说李从德出了屋子,立在廊下,看着天边的余晖像火一般烧红了西边,长吸了口气,目光缓缓落在廊下几个坐在小凳子上的丫鬟。
也不知里头的周氏有没有将话说开,那林西会不会应下,若是应下,那日后……
想至此,李从德轻咳一声,道:“冬雪啊,你陪我往园子转转!”
冬雪正替姑娘做着鞋子,闻言见一院子丫鬟,婆子均把目光朝向她,一张粉脸涨得通红,拿起针线篓,起身冷冷道:“对不住大爷,太后只吩咐奴婢侍候好姑娘,陪人逛园子这事,大爷还是找旁人跟着吧!”
说罢,辫子一甩,媚眼一横,转身进了屋子。
李从德半分怒气也无。这样泼辣的女子才够味,倘若在床上,他将人压在身下,那女子死活不从,他一把将她衣裳撒开,散着处女花香的妙曼的身子,不停的扭动……
李从望腹下涌上一股子灼热,朝冬雪的背影看了一眼,嬉骂道:“小骚蹄子,爷早晚一天,将你吃下肚!”
话极一半,院子里有个红衣丫鬟笑着走上前,清脆道:“大爷若不嫌奴婢容止粗俗,奴婢愿陪大爷往园子里去!”
李从高眼中闪过玩味。眼前的丫鬟虽然容貌中等,奈何胜在新鲜,拿来玩一玩,泄泄心火,说不定也有几分滋味。
主意打定,李从高故意皱了皱眉,捉狭的看着她红艳艳的唇,轻笑道:“罢了,就你吧!”
红衣女子脸色一喜,笑滋滋的跟着李从高出了院子。
两人一走。院子里众人交头结耳议论开了。
夏风指着院门,怒道:“未曾想这院里的丫鬟,胆子竟这般大,光天化日的就勾引爷们,当真是不知廉耻。”
秋雨递了个眼色,止住了夏风的怒骂。她唤过身边刚留头的打粗小丫鬟,轻问道:“这人是谁。原先在哪个院里侍候?”
小丫鬟唤名玲珑。只见她翻了个白眼,不屑道:“大白天的明目张胆的勾引主子,除了她容歌。还能有谁。她原在三爷院里当差,后来因偷尝了三奶奶的半勺子燕窝,被赶了出来。姑娘院里要人,她也不知使了谁的路子。进了院里服侍。这还没几天呢,骚狐狸尾巴就藏不住。露了出来。”
秋雨续又咬耳朵问道:“这院里的人,是经哪个手选的?你轻点声说与我听,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玲珑压低了声道:“是夫人亲自选的,最后由老爷过目定夺。”
秋雨与夏风对视一眼。心下一片清明。
……
话说周氏将话说完,如愿的看到林西眼中的狐疑,捏着嗓子道:“好孩子。舅母只得一个姐儿,说话直不起腰板。更何况爷们的事,咱们做女子的也不能多管。所以旁的法子没有,只能暗下叮嘱让你小心些。”
林西把周氏的话咀嚼了两遍,方才动容道:“舅母一心为我,我真不知该如何回报。”
周氏被夸得心头一片暖意洋洋,却苦着脸哀怨道:“孩子,舅母如何能要你的回报,只是有一件事,想求你替我周全周全。”
林西心下正狐疑周氏不惜将自家男人卖了,所求到底为何,一听这话,立马顺着话头道:“用得着我的地方,舅母只管说话。”
“好孩子,你即这样说,舅母便不客气了!”
周氏顿了很长一段时间,脸上阴一阵晴一阵了半天,才缓缓开口道:“姑娘可知道,几个月前醉仙居的掌柜林南被下狱一事。”
林西心头豁然明朗。
切,拐了七个弯,抹了八个角,原是为了这事而来。
……
“大奶奶,林西姑娘她怎么说?”
周氏一脸欣喜的看着素兰,低声道:“成了!”
“真成了?”素兰似不敢相信事情竟如此简单。
“她答应下回进宫,在太后跟前提一提。但愿太后看在她的面上,能将大哥重新启用,也不枉我这些时日的眠思梦想。”
素兰长松一口气,叹道:“大奶奶为了周家,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只是大爷呆会问起来,奶奶要如何应说?”
周氏这才想起自家男人跟着她一道来的,出了院竟连个人影也看不见,遂道:“大爷人呢?”
素兰翻了个白脸,不悦道:“早回了!”
“回了?”
素兰凑近了在周氏耳边低语。
周氏陡然变色,捏着帕子的手指,根根苍白,咬牙切齿:“小妇养活的贱货,看我饶得了她!”
素兰忙劝道:“大奶奶何必为个贱人动气,不过是个心气高的丫鬟,生死都在奶奶手里捏着。”
周氏眼中闪过一抹阴狠,冷冷道:“且让那贱人快活几日,等大爷过了那个新鲜劲……走吧,陪我到欣姐儿院里瞧瞧去。”
素兰知道大爷此番定在院里,与贱人行那不轨之事,周氏若回去,必要撞见,徒生尴尬。遂顺着话道:“雨后路滑,奶奶慢些走,让奴婢扶着些!”
……
“姑娘,真的应下了?”
“姑娘难道忘了,那狗官为了讨好大小姐,将姑娘的师姐下狱的事了吗?”
“要我说,像这样的欺软怕硬的狗官,姑娘帮他作甚?”
“就是!”
四个季节围在林西身边,听说了大奶奶此行的目的后,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开了。
以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的定论,两千只鸭子在耳边括噪,林西顿时觉得头痛。她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四个季节住了嘴,屋里顿时哑寂无声。
“我若不应下,她如何肯走。”
林西十分淡定的捻起一颗棋子,对着棋盘思了思道:“就算太后她老人家心肠软,顾着这府里,皇帝一言九鼎。又怎会出尔反而,推翻自己说的话。”
春夜思忖道:“姑娘,皇上对太后十分敬重,会不会……”
林西挑眉笑道:“旁的事,我不敢说,这件事上,咱们英明神武的皇帝定会坚持己见。决不任人唯亲。”
这周狗官关的是林南。皇帝正愁没有把柄对付周家,若是她提一提,呵呵。师姐,周家的仇,师妹替你报了!
四个季节见林西十分笃定的样子,对视一眼后。不再说话。
秋雨咬牙道:“姑娘,刚刚大爷在院里时。咱们这里有个叫容歌的主动凑到大爷跟前,后来……后来……她就……”
林西不用深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苍蝇想一飞冲天,总要找个营养丰富的鸡蛋,将自己养肥了。
“她是不是跟着大舅舅走了!”
“姑娘聪明!”
“人各有志。且让她去吧。”
秋雨上前一步道:“姑娘,奴婢打听到这院里的丫鬟,都是由夫人挑选。由老爷过目才定夺下来的,咱们初来乍道。摸不清这里头的深浅。姑娘又是要在这府里住上几年的,不如理上一理,也省得旁人说咱们院里的人,没规矩。”
春夜也道:“姑娘,秋雨说得对,内言不入,外言不出,各司其职,各在其位,忠心为主,方能其乐融融。姑娘不防备别人,难保别人不防备姑娘!”
林西想着周氏的小报告,暗道了一声好,自己这几日东奔西跑的,竟忘了这一茬。这世上的无间道,可不单单只在相府有,但凡是高门大宅人家,都免不了。谁是谁的眼线,谁盯谁的梢,早在开院之时,就布置好了。
丫的,她不过是想陪着外祖父好好的过几年太平日子,好好的替老娘尽一把孝。这一个个心思活络,深谋远虑的,还能不能好好的一道玩耍了。
“怪不得春阳把你们给了我,替我想得竟这般周到,这事就交给你们办吧。”林西感叹道。
夏风笑道:“替姑娘着想,是我们的份内之事。以奴婢之见,先不声张,慢慢瞧着,若是好的,便留下,若是那心思大的,找了错处撵出去。到时候,凭她是谁,也没话说!”
林西黑亮的眼睛在四个季节脸上,转了一圈,挑眉笑道:“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一看到你们,我便觉着自己,很有几分本事。得勒,这事就依你所说!”
四个季节被逗得捂着嘴直笑。
林西端着茶盅轻呷了一口,目光对上冬雪的眼睛,笑道:“冬雪啊,以后在这府里行走,身边带个伴!”
此言一出,笑声骤然停顿,屋里一片寂寞。四个季节相互瞧了一眼,看向林西的目光带着几分敬佩。
姑娘整天笑眯眯的,说话也逗趣,随性随性,慵懒惬意,凡事不往心里去,只当是个没心思的。哪知这些日子处下来,姑娘的心思哪里是简单的,聪明着呢。
冬雪粉脸一红,笑道:“姑娘放心,好歹我也是宫里出来的人,他再怎么着,也得顾着些!”
林西也不答话,将手中的棋子放在了棋盘上,方才抬头,扬了扬嘴角,似笑非笑道:“也得防着我的好舅舅……顾不上!”
……
深夜的林府,已没了白天的燥热,丝丝凉意沁入心脾,林北一身素衣,立在亭子中间,高悬的灯笼映着他的脸幽暗不明。
忽然亭子身后的大树微微发出声响,林北眉心一动,神态并不见紧张。
一个身形从高处落下,躬身立于他身后,抱拳道:“公子,静王爷说了,山中凉快,他只喜往那处去。”
林北悠闲的抬了抬手,淡淡道:“可曾定下哪一日?”
来人道:“王爷说,一切让公子定夺。”
林北眼眸弯弯,温文而雅道:“这几日天热,那就定在十日后吧,让王爷以他的名义给侯府去个贴子。”
来人应了一声,上前一步又道:“公子,王爷还有句话让小的带到。”
“什么话?”林北随意道。
“王爷说,刚得的消息,穆氏一族尽数入狱!”
林北面色一沉,眼中闪过波澜,瞬间化为平静。
……
二丫踹踹不安的走到亭子前,见林北白衣黑发,背手临风而立,顿时心跳如擂。
林北似查觉到什么,转过身,看着向他走来的人影,淡淡道:“夜深了,为何还不去睡?”
二丫绞着衣角,轻声道:“小北哥不也没睡吗?”
林北眼中半分波澜也无,道:“正要去睡,一道回吧!”
二丫心头一阵雀跃,小心翼翼道:“小北哥你先走,我跟在你后头。”
林北身形一顿。那个人从来都是一蹦一跳的走在他前面,偶尔回首,也是嫌弃他磨蹭。
他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迈开步子道:“路上滑,你小心些!”
小北哥还是关心她的。二丫跟在他一丈之后,悄无声息的露出一抹笑意。倘若能多些时间相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小北哥会不会对她生了好感……
二丫正胡思乱想着,却听林北微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园子里缓缓响起:“二丫,你已经十五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小北哥,我不想嫁人,我想留在娘身边,多陪她几年。”二丫脸色一变,轻声道。
林北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一语双关道:“再陪几年,还是要嫁人的。”
二丫咬了咬牙道:“小南姐比我年岁大,她还没嫁人,等她嫁了我哥,我再嫁!”
林北顿住腿,转过身深深的看了二丫一眼,扬长而去。
二丫在原地低头蹙眉的立了片刻,一路小跑着紧跟上去。
……
林北回了院子,一声轻啸,隐在暗处的齐退破窗而入。
“公子,何事?”
“派人去查一下穆氏一族的事。”林北清洌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齐退脸色微变,沉吟道:“公子是打算细查,还是……”
“细查!”
不等说完,林北迅速道:“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
“是,公子!”齐退点头应下。
“带个讯给吕布,让他替二丫寻一户清白人家,无需富贵,只要家事简单,男子上进!”
齐退皱了皱眉头,不置一词的抱了抱拳,悄然离去。
……
“太后,夜了,该歇了!”春阳小声的在旁提醒。
“几更了?”李太后放下奏章。
“三更都已经敲过了!太后一看起奏章来,便没了时辰。”
李太后轻叹一口气,用手指点了点奏章,道:“这胡侍郎也太过放肆了些。”
“这奏章上写的是什么?”
李太后一掌拍在桌子上,冷哼道:“他称西北各城官员抗灾,无异于羊入虎口,财落商人袋。抗灾是假,借赈灾自润是真。还称皇帝已年满十六,当临朝亲政。”
春阳听得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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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回 此事不对
京城南边。
秦国夫人府。
一青年男子穿过曲栏东侧,有个眉眼齐整的丫鬟朝这边走来,两个相遇时,男子闻见丫鬟身上一股淡雅的兰香,不由的多看了几眼。
丫鬟微垂着脸,朝男子轻唤了声:“大爷!”
男子会心一笑,伸手在丫鬟胸前摸了一把,丫鬟又羞又臊,一转身跑开了。
男子嘴角微扬,举步进了正常。
正堂里铺着“吉祥福寿”纹样猩红羊绒毡毯,坐南朝北的榻上的,秦国夫人杨氏身着薄衫,接过丫鬟递来的药盏,只饮了几口,便皱着眉头叫苦。
青年男子忙上前哄劝道:“祖母,都说良药苦口,吃药一事,孙儿可不能让您随心所欲。再者说,这是孙儿向宫中太医院求来的药方,所用药材都是最上乘的,五两银子一帖,贵着呢!”
杨老夫人持药盏的手,轻轻一抖,差点将药泼出。她眼皮动了动,一言不发的将药吃了下去。
身后小丫鬟捧着各色果梅上前,杨老夫人捻起一颗,含进嘴里,苦着的脸,方才慢慢舒缓下来。抬起眼,颇有深意的目光在孙子脸上打转,半晌,才挥了挥手。
仆妇们颇有眼色,尽数离去,屋中只剩祖宗二人,杨?老夫人开了口:“如今府里的光景怎样?”
杨老夫人育有三子一女,此子乃长房长孙,托先帝庇护,入了礼部。当了个小小的主事,官虽不大,胜在清闲又有油水。
此子聪明伶俐,八面玲珑,只是胆子颇小,从小在杨老夫人跟前长大,是杨老夫人最中意的孙子。
杨帆轻叹一声道为:“府里人口日多,事务日盛,外面的架子虽没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萧索的紧。远比不得先帝在时光景。”
杨老夫人眉头紧皱,形成一个川字。
“二叔,三叔在衙门里日子也难过,田庄上的收成又不好。孙儿在礼部。也是一日难似一日。”
杨老夫人脸上未有半分波澜。冷声道:“可是那贱人又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
杨帆心头一颤,忙躬身道:“老太太慎言,当心隔墙有耳!万一传到宫中。那便是灭族之灾!”
杨老夫人不悦道:“怕她作甚,便是先帝见了我,也得恭恭敬敬称呼一声。”
“老太太,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这莘国上下,是她说了算。”杨帆轻声规劝着。
杨老夫人一想到当年的事,气得一掌拍在榻上,眼中寒光四起:“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怎么死的不是她。”
杨老夫人原是景德帝生母杨妃的远房堂妹,虽是同宗同族,却隔了支脉。
杨妃产下景德帝,并未母凭子贵,加之她生产时,伤了元气,一时病怏怏的缠绵于榻。
宫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刚出襁褓的婴儿一个不慎,便会往鬼门关走走。杨妃自知没有能力护着孩子,使求了皇帝的恩典,在娘家在宗族里,寻一能干泼辣的女子作母乳。
杨老夫人因长相清秀,为人利爽,又有几分口才,且刚刚生下长子,便入了杨妃的眼,成了景德帝的母乳。
那景德帝能在宫中顺利长大,多亏了杨老夫人忠心护主。后来杨妃病逝,景德帝没了娘,爹不管,在宫中被人欺负,日子艰难。也是杨老夫人豁出了性命,将自己五花四绑,长跪于太和殿门口,方才引起了文成帝的注意。
文成帝见堂堂皇子,混成这般倒霉模样,气得将莘国皇宫肃清了一遍,砍了一堆脑袋;又感念杨老夫人忠心,赏了黄金白银,封了夫人。至此后,杨老夫人便成了景德帝身边最重要的人,直到……李妍的出现。
人与人之间,讲究个眼缘。
杨老夫人头一眼见到李妍,便不喜眼前这个月貌花容的女子。这女子一双眼睛生得太好,两盏浅浅梨窝,俏生生的往那一站,百种风情,千般遐想,一看就是个勾人的主。
一瞬间,杨老夫人仿佛看到一张织得密密的网,边上一只面色狰狞的蜘蛛,正虎视眈眈的瞧着网中的猎物。
果不其然,她从小养到大的孩子,仅仅用了一眼,只用了一眼,便坠落了那女人编织的情网中,从此再不愿挣脱。
杨老夫人如何甘心,这样的女子,是毒药,是匕首,是催命符,她从心底深处涌出一个念头,要将这个女人赶走。
从此针尖便对住上了麦芒。
杨帆一听老太太这话,只觉心惊肉跳,忙低声喝道:“老太太啊,轻点声,这话真不能再说了。”
杨老夫人心头一片悲凉。几十年来,她除了占过几次上风外,余下的,便是节节败退。
那个女人,果然是只蜘蛛精,不仅将猎物牢牢的抓在手心,还将她杨老夫人府,狠狠的踩在脚底下,连翻身复起,都是困难。
杨老夫人磨了磨后槽牙,长出一口气道:“俗话说的好,女人当道,便是祸国乱相的根本。先帝他……这辈子真是瞎了眼。”
杨帆见她越发说得不像样,忙拦了话道:“老太太好生歇着,孙儿告退!”
“慢着!”
“老太太还有何吩咐?”
皱着眉头道:“芸姐儿今年十六了,府里就她一个嫡出的姑娘还未成婚,她的老子娘指望不上,你这个做哥哥的,帮她多相看相看。”
杨帆脸有惊色道:“高家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动静?”
杨老夫人冷哼:“要有动静,早就有了。高明那老家伙,当初落难时,受了我的恩慧,如今想攀个亲。便推三阻四的,忘恩负义的东西。”
杨帆一脸惋惜道:“原指着芸姐儿容色出众,能入了相府当长媳,高家大少爷背后还有个崔家,高,崔两大世家帮衬着,咱们杨家也好打个翻身杖,哪知道……”
杨老夫人心里何尝不是叹息。
儿子,孙子官位都不大,事事由她顶着这张老脸出面。安富尊荣惯了。半点运筹谋画也无。再加上上头那个贱人把持着,无奈何之下,她才动了高家的主意。哪里知道,那贱人就是见不得她丁点好。弄出个逍遥侯府来抢这门姻缘。
杨老夫人想到此。一脸的灰败!
杨帆见她老态毕现。不忍不言,轻声道:“老太太也别多想,高家始终未有音讯过来。说不定也在思虑。更何况前些日子那府里出了桩大事,只怕顾及不上来。”
“大事,什么大事?”杨老夫人追问。
杨帆遂把两月前高府那一把大火,及李英杰寻亲的事,简单的说了说。
杨老夫人听罢,浑浊的眼中闪过疑虑,久久不语。
杨帆等得心急,又不知老太太心里头在想什么,索性坐下来喝茶。
茶过半盏,杨老夫人开了口:“这事,怎么听着不对啊?”
“哪里不对?”
“李英杰那个怂货,哪来那么大胆子动用禁卫军?”
杨帆冷笑道:“也不瞧瞧人家后头,是个什么靠山。”
杨老夫人对孙子言语中淡淡的嘲讽,恍若未闻,她凝神思了思道:“还是不对!那个贱人,我与她斗了几十年,她是个什么性子,我最清楚,最是个小心谨慎的主,像这样大张旗鼓,不顾祖宗家法的行事,从来没有过。”
“老太太的意思是……”
“蹊跷,此事必有蹊跷!”
“老太太,蹊跷在何处?”杨帆挑眉问道。
杨老夫人冷哼一声,不答反问:“如今这孩子人在何处?”
“听说在太后跟前养伤三月,说是待伤养好了,再送回逍遥侯府。”
“太后跟前养伤三月?”
杨老夫人眉心的皱纹挤作一团:“侯爷的私生外孙女,为什么要在宫里养伤。按理说,人找着了,直接往侯府抬就行。这……说不过去啊!”
杨老夫人到底是经历过三朝的老人,一针见血的指着这事中的不合理处。
杨帆不以为然道:“谁知道呢,许是太后想瞧瞧这孩子长什么模样?”
“这事与太后有何干系?”
杨帆面色难看:“这……孙儿不知!”
“不对!”
杨老夫人嘴唇动了动,一张脸是死灰的,紧紧盯着孙子的脸,那表情有点怪异。
杨帆见老太太一惊一乍的,心下便有些不奈烦,偏又发作不得,只得柔声问道:“老太太,哪里不对?”
杨老夫人抿着唇始终不发一言,布满皱纹的脸上时而凝神静思,时而喟然轻叹,时而蹙眉低语,竟像是中了魔怔一般。
忽然,杨老夫人感觉心脏闷闷一窒,半阖的眼睛骤然绽出光芒,尖声唤道:“大孙子,你过来!”
突兀的声音,令杨帆脚底一软,心里咯噔一下,忙起身上前。
杨老夫人一把抓住他的手,沉声道:“你帮我去打听一些事情?”
老太太不带一丝温度的手,冰冰凉的贴在他手上,杨帆一个激灵,追问道:“什么事?”
“宫里的事!”
“找谁打听?”
“一个故人?”
“谁?”
“你附耳过来!”
杨帆凑过去,听了几句,神色大变。
“老太太……这!”
杨老夫人目露凶光道:“怕什么,你只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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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回 天堂生活
暮色低垂。
长门宫里烛火明灭,长灯暗影。
李太后与林西一人坐着,一人趴着;一人执黑,一人执白。
李太后夹起一枚棋子,思了半天,犹豫不决半晌后,终是放于棋盘一角。
“祖母!”
林西惊呼一声,笑道:“好棋!”
李太后嗔看她一眼,笑道:“你这孩子,哀家每走一步,你都说好棋,结果哀家连输两盘。”
“祖母,您知道我这一招叫什么吗?”林西托腮笑道。
“叫什么?”
“叫两军对垒,马屁先行!”林西狡黠的转着眼睛。
“噗!”
李太后刚含了一口温茶喷了出来,止不住笑道:“春阳,春阳,快帮哀家去捶她……”
春阳正伸手用一支银簪子剔亮烛芯,闻言,她轻轻吹去簪上挑出的闪着火星的烛灰,掏出怀中的帕|优|优|小|说|更|新|最|快||子,边替太后拭茶渍,边嗔笑道:“太后,奴婢可不敢,奴婢万一捶疼了,太后只怕又要心疼!”
林西眼中闪过光芒,斯条慢理道:“祖母,春阳姐姐可不是因为怕您心疼,才舍不得捶我?”
李太后指着春阳笑道:“那你说说,她是为什么?”
林西朝春阳眨眨眼睛,笑道:“因为她也觉着小西姑娘这马屁,拍得好,拍得妙,拍得呱呱叫!”
“太后,了不得了,姑娘今儿定是吃了什么,小嘴才甜成这样!”春阳故意啐道。
林西歪着脑袋朝春阳笑道:“春阳姐姐,你说错了,拍祖母的马屁。我便是不吃什么,嘴也甜得不成样。”
“太后,您瞧瞧她……竟是个没脸没皮的。”春阳跌足叹道。
李太后哈哈大笑,把林西搂在怀中,乐道:“胡说,这孩子跟哀家亲,哄着哀家说几句好话。难不成。你也看不服?”
春阳恨恨道:“太后,下回您再让奴婢去捶小西姑娘,奴婢宁死不从!这人还没捶上呢。便遭了您的怨,奴婢冤不冤啊?”
“不冤,不冤,只要能哄得太后开心。奴婢便是冤死了,也心甘情愿。”
林西捏着喉咙学着春阳平日说话语气。轻声言了一句,末了又正色道:“好个春阳,嘴上一套,心里又一套。太后,此人心口不一,拉出去。打板子!”
李太后此时被林西一人扮作两角的言语,逗得早就直不起身。如何还能说出半句话来。
那春阳先是发怔,待明白过来,笑倒在榻沿前,指着林西,直喊“活宝”。
林西瞧着笑作一团的与两人,嘴角缓缓的噙起一抹深意。
这一日,总算是又过去了。
……
山中一日,世上千年。
一晃,林西已在长门宫富贵豪华的大床上,整整躺了有两个月。倘若用一个词,来总结这两个月来养病的生涯,林西想破了脑袋,选出了两个字:天堂!
每日睁开眼睛,七八个宫女手捧脸盆痰盂,静静的立在她床前,只为等她一声轻唤。
不消片刻,李太后必扶着春阳的手,款款而来,这个大莘国最最高贵的女人,整整六十日,未有一天来迟过。
与李太后一同踩着鼓点子来的,必然还有太医院的刘太医。听说这个老家伙,是太医院最响亮的一块金字招牌,谱摆得很大,只侍候太后与皇帝两位主子,旁的人想要让他诊个脉,三请四邀还得看老家伙的心情如何。
刘太医从来都是先瞧瞧她的气色,问问她昨日一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拉了什么,再问一下伤口恢复的如何,然后再慢慢悠悠的开始诊脉。
诊完脉,也不跟林西多废话,直接把李太后拉到外头,轻声耳语。然后像便秘一样的,拧眉细细斟酌方子。一般半个时辰后,才会告退离去。如此拖沓沉长的工作效率,也怪不得只侍候两个主子。林西暗下十分鄙视。
待刘太医走后,李太后便会令宫女把林西的下半身,扒个精光,然后玉手纤纤,亲自帮林西上药。这个过程一般会维持一盏茶的时间,林西此时的心里活动,非常的活跃。
活跃到何种程度,这样说罢,纵观上下五千年,除了僵尸和外太空这类虚无飘渺的东西,林西未曾周全的思虑到,旁的,她基本上都已涵盖。
试想,一个贵为太后的女人,拿着个玉瓶,在某人白花花的臀部上,左抹一下,右抹一下,细心到连一寸肌肤都不放过,某人若不充分发挥一下其丰富的想象力,又如何能捱过这生不如死的时刻。
李太后帮林西抹完药,净罢手,一般会抢过宫女手中的玉碗,喂林西吃饭。
头一回,林西愣了半天,死活不肯张口。李太后背过身滴下眼泪,似乎林西不吃她喂的东西,她这泪,便会不停的滴下来。
林西最是看不得旁人落泪,又素来是个脸皮厚的,心道管你是太后,还是皇帝,只要不是毒药,你喂过来,我便吃。
于是她便安然享受着太后喂食的待遇。顺便发出一声感叹,在莘国,能让太后喂食的,前有先帝,后有皇帝,她林西,估摸着应该是个终结者。
吃罢早膳,李太后便依依不舍的与林西告别,因为她身肩重担,需得坐镇朝堂,垂帘听政,与皇帝一同处理国家大事。
林西长出一口气的同时,瞬间又耷拉起眉头。为何?因为此时宫中便会有女官前来为她授课。
说起女宫,林西脑子里一般会浮现诸如上官婉儿这般清秀聪慧的绝代佳人。哪知莘国的女官,年岁偏大,估摸着有三四十岁的样子,面目也不十分清秀。
林西初时,十分的失望。正所谓秀色可餐,功课已这般无趣,若还是个没颜色的,岂不是让人昏昏欲睡。
谁知两日过后,林西便被这女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博学多才折倒。一个时辰的课,竟然听得津津有味,偶尔还举手发言一下。师生俩个配合默契,相聚甚欢。
女官离去,太后下朝又来,此时已到了用午膳时间。
御膳房十二个宫女,并十二个太监,一人拎一道菜,满满当当铺了一桌。
春阳边仔细瞧着林西,边一道菜一道菜的报出名字,倘若林西点点头,春阳便用筷子翻着玉碗里的东西,用了比祈祷更为虔诚的目光,几番精挑细选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喂进林西的嘴里。便是这样,李太后还嫌弃春阳喂饭的动作不够轻柔。
用罢饭,李太后年岁大了,禁不住困,扶着春阳的手,到外间塌上眯一会。怕留林西一人孤单寂寞,便打发春阳进来陪林西说话。
虽然林西十分的想独处一会,奈何春阳热情,总陪着她说笑,她也不大好意思冷落了人家。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着。
春阳不愧为宫中头一号宫女,闲扯的本事简单令林西乍舌。林西只需顺着她的话头,嗯啊,哼啊,哈啊的回复几句,一场令身心都愉悦的谈话,便可顺通无阻的进行下去。
倘若想结束这场谈话,林西只需虚着眼睛,微微眨几下,春阳便细致入微替她掖好被子,哄她睡觉。
午睡过后,一般宫中嫔妃便会给李太后请安。头一个月,这个活动她跟没甚关系。后来,也不知道李太后是如何想的,竟把人引了进来,十分热心的替她一一介绍。
可叹林西一介乡野之人,短短数日,竟连先帝的三宫六院,新帝的各色小妃子,长得什么样,住哪个宫殿,有无儿女,娘家哪里都摸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当然,后宫嫔妃来看望一个病人,自然不能空着手来,今儿你送个玉簪,明儿我送个手镯,都是那稀罕玩艺。刚开始几日,林西竟连做梦,都能梦到那些个金光闪闪的东西。后来日子久了,才渐渐好转。
晚膳后,太后总喜欢歪在她的床边,或下棋,或问她过往的一些岁月。林西也不相瞒,把自己小时候的点点滴滴一一说与太后听。
听到高兴处,太后便搂着她,笑的跟个孩子似的;若听到伤心处,太后的眼泪,不用开关,便如那自来水一般刷刷的往外流。
林西哄人的本事,素来一流。三言两语,便能让太后的眼泪收住,转涕为笑。此时的太后,便搂着林西,宝啊贝的唤着,肉麻的令她心头悚然一惊。
每每此时,林西总会一阵恍惚。她觉得眼前这个妇人,哪里像那高高在上,一言九鼎的太后,简直与那红楼梦里的贾母有着一拼。所不同的时,贾母宠爱的是她的孙子宝玉;而李太后宠爱的竟是这个跟她隔了两代的外孙女。
对于李太后的宠爱,林西只觉得是天上掉了块大馅饼,就这么好巧不巧的砸到了她的头上。
初时,她也觉得忐忑不安,自己这样一个三无人士,无权,无钱,无背景的私生外孙女,如何能入得太后的青眼。
慢慢的,她也便坦然接受了。用李太后的话说,人与人讲究的是缘份。
林西想着缘这个东西,最是奇妙可不言,或许她林西就是有这般好命,也未可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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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回 太后心思
晚间活动结束,李太后依依不舍的被春阳劝着离开。林西趁着互道晚安之时,不忘感叹上几句对师姐,师弟的想念。她入宫的第三天,便老老实实的把老爹收两位徒弟掷重其事的,向太后介绍,并拐弯抹脚称想与他们见上一面。
太后一般不接茬,只说让她好好休养,待身子好后,再见不迟。就这样,林西结束了一天的天堂生活。
如此周而往复,一晃二月已过,林西心下竟有些暗暗的烦躁。
她怀念小时候光着脚丫子在农田里,地埂上行走;
怀念和铁蛋他们爬树,掏鸟蛋,翻草跺;
怀念依偎在师姐的身边,师姐柔柔的眼神像张网一样,网得她身心俱暖。
所谓天堂,其实并非锦衣华服,奴婢成群,身若自由,处处是天堂,身若不自由,皇宫也是地狱。
这个长门宫虽然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却不知何故,让她总感到窒息。这华贵的大床虽然柔软丝滑,却不知何故,让她觉得寒冷。太后的宠爱虽然令她倍感温馨,却不知何故,让她生出一丝不安。她期盼着身子快些养好,能早一日出了这皇宫,与师哥,师姐聚在一处。
月色明亮。
林西从枕边掏出小绿瓶,放到鼻尖闻了闻,所剩无几。
也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的缘故,林西总觉得刘太医的医术,比起江湖郎中出身的小师弟,似乎并没有高明到哪里去。瞧瞧一个杖责,居然令她卧睡了两个月,生生把刚刚发育的有点模样的肉包子。打回了原型,成了小笼包。
林西把小绿瓶里仅有的一点液体,抹在了臀上。
今日刘太医说了,明儿便可以下床走动走动了,她听罢长出一口气。
人,生在床上,死在床上。欲生欲死。也在床上。她林西与床已经共舞了两个月,早已到了两看两相厌的地步,这下。算是解脱了!
……
李太后疲倦的倚在榻上,春阳端着燕窝进来,笑道:“太后,累了一天了。奴婢帮你捏捏吧!”
李妍缓缓睁开眼睛,接过玉碗。尝了两口,似想到了什么,道:“小西的燕窝送去了?”
春阳笑道:“这点小事哪还需太后过问,早送去了。不是奴婢夸。瞧瞧小西姑娘的脸蛋,白里透着粉,粉里透着水灵。跟刚刚抬进来时,简直天壤之别。这啊都是太后您的功劳!”
李妍笑着见牙不见眼,叹道:“这孩子身子弱,无爹无娘,可怜见的,需得细心的调养着。”
春阳语气温和道:“如今宫里人都在说,小西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人,竟入了太后您的眼,瞧瞧您把她宠的。”
李妍想着自己早逝的女儿,心头一痛,淡淡道:“这孩子原也是个富贵的命,阴差阳错的吃了这些年的苦,真真是作孽啊,哀家不过是瞧着她可怜,心里偏疼些罢了!”
春阳小心翼翼的陪笑道:“别说太后疼她,便是奴婢见了,心里也喜欢这姑娘。旁的不说,长相便十分的出众。虽说是出身乡野,言谈举止中半分俗气也无,竟比那大户人家的教养出来的姑娘,还要伶俐三分。到底是侯爷的外孙女啊。”
李妍一听这话,比吃了蜜还甜,心中哪还有半分痛色,笑道:“哀家也是瞧着那样一个小人,说话风趣,行事周全,知冷知热,心里才爱得不行。”
“奴婢最爱小西姑娘那张巧嘴。太后这般宠她,若换了旁人,早就恃宠而娇。偏她不,对着奴婢一口一个姐姐,姐姐的,心都被她叫化了。”
李妍笑着接过小宫女捧来的茶,漱了漱口,笑道:“哀家何尝不是。一听她唤我祖母,哀家这心里头啊……”
李妍沉吟着没有再往下说,长长吁出口气,心情顿时低落下来。
自打那一日,侯爷把人抬到她宫里,她扑过去只瞧了一眼,便觉天炫地转。
这两个月她故意找了个借口,让林西唤她祖母。林西嘴巧,也不怕生,一见到她来,祖母长,祖母短的,极为热络。
每日里起床的头一件,便想着那孩子夜里睡得好不好,蹬没蹬被,伤口有没有再疼。这冷冰冰的长门宫,自打先帝去世,她头一回觉得有了人气。一颗心竟像被人扯住了一般,哪里都不想去。
春阳一边替太后捶腿,一边打量其脸色道,试探道:“太后这般喜欢,何不把人留在宫中。若去了侯府,只怕以后也难看到。”
李妍心头一动,故作叹息道:“哀家何尝不想,只是到底是明不正言不顺,再说还有个侯爷天天心里掂记着。瞧瞧,不过是短短两个月,已连上两道折子。亏得是在禁足中,若要……还不天天往哀家这儿来要人!”
那日禁卫军在高相家一番动静,第二日,莘国上下,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侯爷年轻时的风流潇洒。
春阳笑道:“那也是侯爷想把这些年亏欠小西姑娘的,早些弥补过来!”
李妍听着这话,越发觉得心中发苦,懒懒的歪在床上,不想说话。
春阳感觉到空气中的沉闷,狐疑的抬起头。
很是奇怪,太后最近这些日子,只要一离开小西姑娘,情绪总会莫名低落,像今日这般说着说着,就没了动静的,近日常常出现。
春阳不敢多语,替太后掖了掖锦被,正欲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春阳!”
“奴婢在,太后有什么吩咐?”
李妍缓缓睁开眼睛,轻轻叹了口气道:“明儿个,从宫里挑四个伶俐的丫鬟,你……亲自调教。”
春阳嘴角轻动,道:“太后是想给小西姑娘……”
李妍默默点点头道:“唉,刘太医说,这孩子的身子再养一个月。必无大碍。哀家心头再喜欢,总是要让她回侯府的。到时候,有几个贴心的丫鬟在身边侍候着,哀家也能放心!”
春阳笑道:“太后放心,奴婢一定精挑细选出宫里最机灵的人。”
李妍怅然又叹息道:“着司衣司,司宝司替这孩子多做几身衣裳,多配几套首饰。到时一并带过去。那府里。哀家是知道的,都是些富贵眼。这孩子流落在外头这些年,只怕被人瞧不起。”
春阳心下不由震惊。暗叹太后替林西想得周到,忙笑道:“太后放心,一年四季各十二身衣裳,头面首饰三十六套。一样都不能少!”
李妍满意的摆摆手,慢慢的阖上了眼睛。
……
夏夜幽凉。星光点点。
御书房里,新帝赵靖琪捏着沾满了墨汁的画笔,凝神久久不动。
小松子百般无癞的立在边上,瞧着御案上的美人画。一言不发。
赵靖琪思了半天,似有犹豫道:“小松子,你来瞧瞧。美人的眼睛是该半闭着,略带忧郁?还是眸子清亮。带着动人心魄的勾魂?”
松公公皱眉看了半天,含糊道:“皇上,奴才觉得怎么着都好看!”
赵靖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扔了笔冷笑道:“蠢货,我要你何用。去,把崔侍读给我找来!”
小松子皱着眉头为难道:“皇上,崔侍读这会……怕是睡着了吧!”
赵靖琪眉眼一横,小松子缩了缩脑袋,匆匆离去。
……
崔瑾辰穿一件半旧不新的衣裳,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道:“不知皇上这会把我叫来,可有要事?”
赵靖琪笑道:“唤你来瞧瞧,这美人的眼睛是闭着好看,还是睁着好看?”
崔瑾辰冷笑道:“皇上,我已经有近两个月未曾出府了,别说是美人的眼睛,就是美人光着身子,也引不起我半分兴趣!皇上还是问他人罢!”
赵靖琪抬眼一笑道:“明日朕到长门宫请安,再帮你求求情!”
崔瑾辰眼中光芒微闪,偏装着一副阴死阳活的模样道:“皇上,别去求,便是求了,也还是驳回。”
也不知何故,自打相府的丫鬟被抬进府后,一连两个月,太后都没有允了他出宫的请求。崔瑾辰心头大恨,却无可奈何。
赵靖琪笑道:“自打相府的丫鬟被人抬进宫后,母后连朕的事情都不大管了,朕这两个月着实松快了许多。”
“皇上,你是松快了,可是我却……!”崔瑾辰眉头一皱,咬牙切齿道。
赵靖琪想着心头的那抹倩影,微微一叹道:“明日,朕必让你心享事成!”
……
晨光熹微。
林西起了个大早,由宫女伺候着洗漱一新,静静的等着刘太医一声令下,让她下床。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李太后扶着春阳的手,入了寝殿。刘太医恭着身子,低着脑袋紧随其后。
林西乖巧的伸出手,目光盯着刘太医白净的面庞,细数上面的毛孔。
保养的真是不错啊,瞧瞧,四五十岁的人了,毛孔还是那么细致,可见太医的油水有多足。
“刘太医,这孩子恢复的如何?”李太后捏帕子的手一紧,脸上带着几分焦急。
刘太医展眉一笑,道:“回太后,恢复的极好。可以下床活动活动,但不能剧烈。不出半月,便可活蹦乱跳。”
李太后长松一口气,嘴里念了声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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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回 上位者安心
林西心中欢喜,玩笑道:“猴子才会活蹦乱跳,太后,刘太医是在讽刺您养了只猴子,还是只皮猴子。”
刘太医脸一红,忙摆手道:“林西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胡闹!”
李太后声音一肃,脸上却笑意盈盈:“你这一身的伤,多亏了刘太医忙前忙后,还不好好替哀家谢谢人家!”
林西调皮的朝刘太医眨了眨眼睛道:“多谢刘太医替我这只皮猴子看病!”
“不敢当,不敢当!”
刘太医起身,对着太后道:“林西姑娘的皮肤与常人有异,稍有磕碰,便会青紫,药膏还需抹着,不会留疤。微臣告退!”
李太后待人离去,朝身边的宫女看了一眼,两人会意,一左一右扶起林西,在屋中走了两步。
“如何?”
林西抬头轻笑:“祖母,除了腿软外,并无不碍!”
李太后对这声称呼,很是喜欢。这孩子着实聪慧,与她说过一回,有外人时称呼太后,无外人时称呼祖母,竟无一丝出错。
“腿软,那便是还未修养好,需得再修养些时日方可!春阳,叮嘱御膳房从今日开始,多做些补气的膳食来。”李太后目光柔和,笑眯眯的盯着林西白腻的脸皮道。
“祖母!”
林西故意拧眉叹道:“还给我补啊,再补,我便要流鼻血了!”
“瞎说!”
李太后嗔骂道:“外头那些个不懂养身之人,乱吃一通,才会补出鼻血。御膳房做的那些,俱是有讲究的。夏要夏补,冬要冬补。阳虚,阳亏,阴虚,阴亏,都是不同的补法,如何能让你吃出鼻血来!”
林西走到李太后跟前,直直的盯着她看了半晌。一本正经感叹道:“祖母。若是我到了你这个岁数,也能这般年轻貌美,便是补得天天淌鼻血。也是愿意的!”
李太后手指着林西,乐得前俯后仰,说不出话来。
春阳捂着嘴笑道:“太后,您瞧瞧。小西姑娘这张嘴啊,就是招人喜欢!”
李太后一脸喜色道:“哀家果然养了一只皮猴!”
“皇上驾到!”
林西身子一顿。打趣道:“祖母,猴王来给您请安了!”
李太后笑道:“他哪里是给我请安,他是让我陪他上朝去。”
林西厚着脸皮道:“祖母,原来您是如来佛祖。不管是猴王,还是我只这小猕猴,都逃不出您的五指山哪!?”
李太后听这话。喜得眼角笑出皱纹,道:“今日你能走两步。便随哀家去见见猴王罢,进宫两个月了,也该是见见了!”
林西一听见皇帝,心下倒是有些好奇,忙笑道:“祖母,您可护着小猕猴些,这家伙山里来的,没见过世面,怕冲撞了猴王。”
“他敢!”
李太后美目一横,半真半假的。
……
对于大莘国的皇帝,林西久有而闻,只未见其人。今日一见,林西脑子里浮现出四个字:不过尔尔!
她从小便是与师姐,师弟一起长大。这二人,一个明眸黛眉,倾城之姿;一个温文而雅,玉山倾倒,都极为出众。耳渲目染这下,使得林西审美品味异常的挑剔。
其后,她又做了四年多的相府丫鬟。相府百年世家,富贵流传。从风流倜傥的老太爷算起,到府中几位少爷,小姐,均非俗人,便是那几个姨娘,都是艳姿绝色。
在林西的想象中,龙章凤姿之人,必如那天上的一轮明月,皎皎生辉,且不说长相如何,只谈气势二字,一个犀利的眼神,便可使众生仰视,恨不能匍匐在其脚下。
换句通俗的话说,一代帝王,便是放个屁,也是明晃晃的黄色,带着霸气与帝王之气。
而眼前这位虽身着黄色龙袍,上绣紫色的蟒,头戴赤金簪冠,眉宇间却未有尊贵与傲气,恍若临家男孩一般,长身玉立,面容清俊,让人误以为是谁家俊俏的公子,走错了门庭。清俊是清俊了,怎的半分皇帝的气势也无啊!
林西垂下那略带挑剔的眼神,学着春阳的样子,朝皇帝道了个万福。
“皇上,这便是侯府家的林西姑娘。”李太后端坐上首,笑盈盈道。
赵靖琪刚进殿,便敏锐的觉着殿中多出一人,听太后如此一说,便用目光打量。饶是听宫人说过几回,他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一身白色素面衣裳,头发松松的挽着,一双妙眼,烟波缭绕,苍白的脸上带着狡狤的笑,好似那月光下的一抹湖水,静若清池,动如涟漪。虽年岁尚小,却说不出的淡雅脱俗,卓而不群。
赵靖琪眼中闪过光芒,笑道:“怪道母后见了她,连朕都冷落在旁,原是这般出众的人物,果然非比寻常。母后好眼光!”
林西一听,心头泛乐。原来所谓天子,对拍马屁这活,也是信手捻来,极为娴熟。
李太后慈祥的看着儿子,笑道:“皇帝是在怪哀家偏心?”
赵靖琪笑道:“岂敢,岂敢,朕只是觉着逍遥侯三个月的禁足,换回一个她,绝不吃亏!”
林西一听这话,眼珠微动,看向皇帝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却未料到皇帝此时正向她看来。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林西迅速垂下眼去,掩住了眼中的一抹疑虑。
太后虽然保养的极好,满头的青丝,肤色白腻,然眼角的几缕皱纹终是泄露了她的年岁。奇怪的是,皇帝今年刚满十六,如此算来,太后岂不是在近四十的高龄下,生下的龙子?
赵靖琪笑而不语。虽然此女子长相颇为水灵,奈何却与逍遥侯府沾亲带故。他素来对那府中之人,无甚好感,因此看林西的目光,虽有惊艳,却无热度。
李太后朝春阳递了个眼色,春阳会意,知道林西不能久站,扶过她坐在李太后身侧。
李太后顺手牵起林西手,握在掌中,婆娑道:“皇帝与哀家想到了一处。这孩子乖巧听话,确实惹人爱怜。”
赵靖琪只作玩笑道:“既然母后喜欢,倒不若养在母后身边,别回侯府了,也好与朕作个伴。”
天子一言九鼎。林西心头一惊,心道她若再在这深宫内院住上两个月,必要得神精衰弱不可,正欲说话,却见李太后脸色变了变,道:“等她伤养好了,自然是要送回她外祖父那里的。”
林西忙顺势而道:“太后若是想我了,御膳房做了什么好吃的了,只管悠悠玉手,把我召来,我保证跑得比那兔子还快!”
春阳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轻道:“太后,您瞧她,一会是猴子,一会是兔子,变得真快!”
林西扯了扯太后的袖子,笑道:“在太后跟前,我就是变成耗子,也心甘情愿。”
李太后一搂住林西,嗔骂道:“真真是个皮猴啊!”
赵靖琪虽然对太后偏袒娘家之人一事,早已见惯不怪,然见太后把人搂在怀里,仍是吃了惊,唇角微微一沉,眼中似见清光潋潋。
林西何等眼色,顺势把头埋进太后怀中,思索自己的话中,哪一句惹得堂堂天子不痛快。
春阳打量皇帝面容,轻咳一声,笑道:“太后,姑娘伤口刚愈合,怕不能久坐,奴婢扶她进去。”
李太后一愣,暗下后悔竟忘了这一茬,忙道:“快,快,快扶进去,好生令下人侍候着。”
林西顺势朝皇帝,太后告退,朝春阳挤挤眼睛,悄然离去。
赵靖琪见她行的礼并非正规,想到此人出身,脸上便有些淡淡的,待林西离去,起身,亲自扶过李太后,母子二人相携而出。
李太后似想到了什么,顿了足,正色道:“三王,宋年均已入京,皇帝打算什么宴请?”
“回母后,朕已着卿天监看过日子了,再有三日,便是十五,朕打算那一日在宫中设宴。”
李太后算了算日子,点头道:“把朝庭的几个肱股之臣一并叫上,君臣同欢也是件乐事。”
赵靖琪边走边应道:“母后放心!还有件事,儿臣想与母后说。”
“你说!”
“静王昨日上了个折子,称膝下荒凉,想过继一位儿子承欢膝下,子承父业。母后可有异议?”
李太后收了笑意,沉吟不语。
赵靖琪不敢多言,只默默相伴而行。
半晌,李太后方才缓缓开口言:“他可有说,想过继皇室中哪一位?”
“回母后,并非皇室中人,乃是一民间男子。”
“噢?”
李太后蹙眉道:“即不富,也不贵,何以挑此人?”
赵靖琪如实道:“静王称他已极富,极贵,只想找个合心意之人继承家业。儿臣听说此人父母双亡,长得相貌堂堂,仪表不凡,必有过人之处,才入得静王青眼。”
李太后淡淡一笑,笑得颇有些玩味:“怪道先帝对他颇为放心,果然是只老狐狸,知道为人臣者,最重要的便是让上位者安心。他这一出戏,是唱给咱们母子俩瞧的。”
赵靖琪眼中闪过光芒,道:“母后的意思是……”
“皇帝!”
李太后抚了抚满头的珠翠,冷笑道:“此次你父皇仙逝,哀家责令三王无诏不得入宫,方使得新朝、旧朝安稳过度。皇帝年岁小,尚未大婚,身后无子嗣,若有那心怀不轨者……便是你我母子的大难。”r655
第一百九十八回 不想去侯府
赵靖琪接话道:“怪不得母后令三王并世子一道进京。母后是想把世子留在京中,防止三王作乱。”
“正是!”
李太后凤目高挑,似笑非笑道:“偏这静王只有女儿,没有儿子,哀家正在愁如何留住他。这静王便把人送到了咱们娘俩的跟前,皇帝你说,这人是不是老狐狸!”
赵靖琪深深佩服太后的算计,恭敬称是。
“如此这般,朕便准了这折子上所奏!”
李太后唇角轻扬,颔首道:“皇帝英明!”
赵靖琪暗下打量太后脸色,见她笑意大了一圈,趁机道:“母后,马上十五了,崔侍读已有两月未曾出宫,儿臣想请母后……”
李太后若有所思的看了皇帝眼,半晌才艰涩道:“罢了,这月十五,哀家准了!”
赵靖琪心头一喜,正欲称谢,却见太后肃了脸色,幽幽道:“崔家这三子,哀家瞧他一双眼睛灼灼似贼,皇帝乃九五之尊,万不可被他蒙蔽了去。”
赵靖琪深知太后不喜崔家之人,忙顺着话道:“母后放心,儿臣自有分寸。”
“如此便好!”
李太后满意的点点头。
……
“春阳姐姐,我瞧着皇上看我的神色,像是不大高兴。”林西试探道。
春阳令下人把大殿里的冰盆摆得远些,转过身笑道:“皇上既要处理军国大事,要要跟太傅读书,晚上还需批阅奏章,能抽出点空与姑娘说话,已是难得了。”
原是日理万机啊!林西心下感叹。笑道:“春阳姐姐,做皇帝,可真真辛苦。”
春阳叹道:“可不是辛苦,先帝便是病重,也得批阅奏章,理国家大事,何曾有一日缀过。新帝有太后帮衬着。已是轻松许多。”
唉。天底下最最富贵的人,也是最最可怜的人,比她在相府做丫鬟时。还要苦上三分。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虽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却得处处防着下面的翘墙角;虽有后宫佳丽三千。却不知哪一个才是真爱;金字塔的最顶端,虽风景虽然这边独好。却是高处不胜寒,真正的孤家寡人。
林西抖了个寒颤,不愿多想,笑道:“春阳姐姐知道得真多。一定进宫很多年了?”
春阳拢了拢手上的翠镯,笑道:“十岁入宫,一晃竟快二十多年了。在太后身边也已经十八年了。”
二十多年?
在这皇宫内院?
林西简直不能想象。一个女人从年少到青春。岁月便在这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深宫里耗然怠尽。换作是她,只怕早就撞墙而亡了。
林西同情心开始泛滥,正欲说几句安慰的话,想着春阳如今在这深宫里,也算是两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此风声水起,何需她这个私生女的后代来安慰,遂极时的抿住了嘴。
春阳见林西似有话说,笑道:“小西姑娘为何欲言又止?”
林西一把抓住春阳的手,惊道:“连这都瞧出来了?”
春阳笑道:“奴婢跟在姑娘身边,也近两个月了,这点子眼力劲都没有,哪能在太后跟前当差?”
高手,这才是察言观色的高手,便是你脸上多了一道皱纹,她也能从这皱纹中,看出你是笑多了长皱纹,还是发愁长皱纹。
林西心头重重的感叹了几下,咽了口口水,由衷的笑道:“春阳姐姐真厉害。”
春阳被林西的笑,晃了眼,心道这孩子刚刚十四,便长成如此,若年岁再大些,必是那倾城之色。度其母不凡,故生下此女女。由此可知,逍遥侯的相好绝非普通之人,也难怪侯爷他这么多年了,还心心念念。
遂笑道:“刚刚想问什么?”
林西耸肩道:“春阳姐姐,我瞧着皇帝比我大不了几岁,偏偏太后她……”
林西沉吟着没有再往下说,相信聪明如春阳,定会明白她话中的深意。
春阳聚然变色,忙上前掩了林西的口道:“姑娘从外头来,年岁又小,不知这宫里的规矩。容奴婢多句嘴,皇宫内院,有些话能说得,有些话说不得。”
说不得?
林西神情微微错愕。
春阳怕惊了她,想了想低声道:“姑娘是太后心尖上之人,奴婢倒也不怕与你说。太后进宫极晚,三十岁才入得宫来。”
林西黑亮的眼睛眨了两下,仔细琢磨春阳这话中的深意,片刻,惊色从眼中溢了出来。
我的爷爷啊!居然这样也可以,太后她老人家,简直是后宫嫔妃中神一样的存在。
三十岁的年纪,别说放在后宫,就是放在后世,也已到了昨日黄花的年岁。偏偏太后她迎难而上,以高龄入宫,一举捕获帝王心,并生下皇子,母凭子贵,荣登大位。
这……这……简单是逆天的奇迹。
林西由衷的叹道:“太后她,真真是个奇女子啊!”
春阳被她丰富的表情逗笑,道:“奇不奇的,奴婢不敢说,不过小西姑娘若再不躺下休息,奴婢敢说,太后娘娘她,一定会责怪奴婢没把姑娘侍候好!”
林西眉头一蹙,哀叹道:“我在这大床上,躺了足足两个月,好不容易到外头透了口气,春阳姐姐于心何忍?”
春阳嗔看林西一眼,替她把毯子盖好,笑道:“这话与我说不着,刘太医吩咐的,奴婢如何敢违了他的意思。姑娘且忍忍,歇一会,奴婢再陪你到外头转一转,循序渐进,方是养病之道。”
林西只得老实的点点头。
“咦,这玉佩好生漂亮,瞧着有些眼熟,可是姑娘包袱里的那块。”
林西低头一瞧,不知何时,贴在胸口的玉佩跑到了衣服外头,遂笑道:“正是!”
春阳浑不在意,将玉佩细心的替林西收到衣裳里头,笑道:
“回头奴婢给姑娘打条漂亮的络子,佩在身上,省得挂在脖子里,磕得难受。姑娘身子娇贵,磕不得。”
林西笑道:“不必麻烦了,我也是才戴上,过两天就摘下来。”
春阳笑道:“不过是条络子,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
黄昏将至,林西百般无赖卧在床上,左右手对弈。左手走出一步好棋,心下微有些自鸣得意,却见春阳领着七八个容色秀丽的宫女进得殿来。
林西不知何意,扔了棋子,笑而不语。
春阳上前笑道:“姑娘看看这几个人当中,可有入得眼的,与我说?”
“春阳姐姐,这是……”
“太后怕你入了侯府,身这没个贴心的人侍候,故让奴婢挑些得用的,摆在姑娘身边侍候。”
林西心下微惊,心道太后她老人家竟想得如此仔细,忙笑道:“春阳姐姐作主便好!”
“既如此,奴婢便替姑娘作主了。”
春阳目光巡视一圈,玉手轻点几下后,挥了挥,七八个丫鬟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只留下四个跪倒在地。
“小西姑娘,这四人分别唤名春夜,夏风,秋雨,冬雪,一同入的宫,跟着嬷嬷学规矩已有三年。春夜心思缜密,最是机灵;夏风温柔体贴,最解主子心意;秋雨女红最为出色;冬雪最擅梳妆打扮。”
林西何曾料到自己有一天,也能身后跟着四个丫鬟,前呼后拥,威风凛凛的装一装大家小姐,明正言顺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想着自己做丫鬟时整天跪来跪去,深知膝盖弯曲对骨头的磨损有多大,忙道:“别跪,别跪,都起来吧!”
春阳笑道:“姑娘,别急,自有她们起身回话的时候。来,认认你们的主子。”
四人齐声应下,朝林西磕头。
林西这两个月来,早已见识过宫中规矩的严苛,当着春阳的面,不敢叫起,只含笑的盯着她们瞧。
春阳满意的点点头,正色道:“姑娘是太后心尖上的人,你们跟着姑娘去侯府,一切当以姑娘为主,把主子侍候好,护周全,方是你们的忠心。”
四人齐声道:“奴婢知道!”
春阳又厉色道:“姑娘是个柔和之人,别怪我不提醒你们,你们当中哪一个,敢仗着自己是宫里的人,不把姑娘的话放在心上,后果如何,自己斟酌!”
地下四人神色陡地一凛,口中道:“奴婢不敢!”
林西无可奈何的瞧着春阳训人,忽然生出一丝感叹。幸好老爹那时只让她卖身进相府,若是皇宫,只怕她这条小命,早就拜拜了!
春阳转过脸,笑道:“姑娘,若是旁人,奴婢定要再调教些时日,这几个倒不必了,明日起,就在姑娘身边侍候吧。姑娘若觉着不称心,也好极时换了。”
短短两月,林西从丫鬟的身份,变身主子,多少还有些不适应,习惯性的陪笑道:“春阳姐姐,让她们下去歇着吧,明日再来侍候。”
春阳摆摆手,四位宫女朝林西行了礼,退了出去。
林西见殿中无人,忙朝春阳招招手,低声道:“春阳姐姐,我可不可以不往侯府去啊!”
春阳心头一惊,忙道:“姑娘无父无母,孤苦零仃,好不容易与侯爷相认,哪有不入侯府的道理。再者说,姑娘年岁渐大,将来总要嫁人,有侯府做依仗,也能挑个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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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回 宫中宴请
林西想了想道:“我还有师姐,师弟,也算不得孤苦零汀。再说,一入侯门深似海,我……”
“小西姑娘!”
春阳打断道:“师姐,师弟虽然与姑娘亲,但终归没有血缘关系,这世上唯有侯爷是姑娘的亲人。姑娘有所不知,逍遥侯爷虽然禁足,但三天两头派人到宫里打听。姑娘这些日子用了些什么,玩了些什么,身上的伤好到几分,侯爷无一处不知。说句不怕姑娘笑话的话,连太后都被他弄烦了,直骂侯爷心眼小。”
林西慢慢垂下了眼帘。
春阳见状,笑了笑道:“侯爷天天盼着姑娘能出了宫,回侯府。姑娘轻飘飘的一句话,说不去便不去,都说血浓于水,姑娘可有想过,侯爷该是如何的伤心欲绝。”
林西眉头微蹙,心道春阳姑娘你不去做居委会主席,简直是浪费了这么好的口才。她只试探性的道了一句,偏惹得她洋洋洒洒,长篇大论。
林西微微叹了口气,眨着水汪汪的眼睛道:“春阳姐姐,我错了!”
春阳满意的笑了笑,拉住林西的手,拍了拍道:“这便对了。”
林西不欲再说,转了话题笑道:“太后老人家呢?”
“十五宫中宴请,皇上来找太后商议些宴请的事宜,今晚怕不能陪姑娘用饭了。姑娘好好歇着,奴婢先到太后跟前侍候,一会再来!”
林西瞧着春阳苗条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再无半分下棋的心思,慢慢的想起了心事。
……
六月的天气,即便太阳落了山。天气还是十分的炎热,热腾腾的空气蒸得人心中烦闷。
御花园里的一处凉亭里,新帝一身轻衫,立在树荫下,后头跟着一色的宫女太监。
崔瑾辰抢过宫女手中的扇子,替皇帝扇风,陪笑道:“多谢皇上替我在太后跟前美言!”
赵靖琪深看他一眼。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手。众人颇有眼色的往后退去。
崔瑾辰心知肚明,道:“皇上有何吩咐?”
赵靖琪若无其事的看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道:“老规矩。替朕去瞧瞧她!”
崔瑾辰清咳一声,颇有些为难道:“皇上,我若去瞧,找何种借口?上次为了你。把我表哥搬出来,结果害得人家姑娘入了大狱。万一……”
赵靖琪神色陡然转冷。
林南入顺天府大牢一事,两个月前,他便查清。原是李凤津误以为高子瞻对其有意思,方才故意陷害。
崔瑾辰打量皇帝脸色。趁机进言道:“那李凤津居然如此胆大包天,胡作非为,皇上贵为天子。却只把那顺天府丞卸了官职,以作惩戒。天下百姓悠悠之口,如何堵住。”
赵靖琪目光如剑,语气森然道:“朕的书桌上,参奏逍遥侯府恶行的奏章不下十本,若不是看在太后的面上,朕早就……哼!”
崔瑾辰心下微惊。到底是帝王之身,便是再温和良善,自有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他眼珠微转,笑而不语。
赵靖琪横眉看他,冷笑道:“今日朕在长门宫,见到了正主,说起此人,她还曾在你们高家做过丫鬟。”
崔瑾辰听罢,眉头紧皱。
他着实未曾想到,当日侍候他的丑陋小丫鬟是逍遥侯外孙女。想着彼时,他常把人呼过来唤过去,动不动就罚跪之类的,崔瑾辰的头皮直发麻。
他甚至心下暗暗怀疑太后两个月不让他也宫,会不会是这丫鬟想着往夕岁月,公报私仇,在当中作的手脚,好出了心中这口浊气。
崔瑾辰尴尬一笑道:“她的伤如何了?”
“能下床走两步了。朕瞧着,倒是个有意思的,只是沾着那府里……”
赵靖琪沉吟道:“倒是可惜了。哪天等她大好了,朕让你们主仆俩见见!”
崔瑾辰大窘,忙摆手道:“皇上使不得,使不得,我哪敢再摆那主子的谱啊,凭她今时今日在太后跟前的体面,只消轻轻一句,说不定我这辈子啊,就甭想走出这皇宫大院了。”
赵靖琪好奇道:“你的意思是说,太后不让你出宫,是她在后头搞的鬼?”
“皇上饶了我吧,这话,我可不敢说!”崔瑾辰耸耸肩,叹道。
“听说你们也算是朝夕相处了近一个月,就未曾发现她有何不妥之处?”
崔瑾辰不知何故,身上涌出津津汗意,他思了思道:“倒未曾发现有何不妥之处,只觉得这丫鬟身上有几分灵气,一双眼睛又黑又亮,似能看到人的心中去。”
赵靖琪微微一笑,道:“如今这姑娘可不止几分灵气这般简单,回头朕定要让你见她一面。”
“皇上!”
一个既轻又柔的声音,不近不远的缓缓响起,惊住了树荫下的两人。
崔瑾辰回过头瞧了瞧,一条倩丽的身影被几个宫女簇拥着,亭亭而立。他意味深长的笑道:“皇上,侍读告退!”
……
三日转瞬即逝,十五已至。
因此次夜宴,是新帝登基以来,第一次宴请群臣及诸王,李太后口喻,需得隆重盛大,好好热闹一番。故宫中早早准备下去,各宫各殿忙碌一片。
这日清晨,天降大雨,雨整整下了半个时辰,浇灭了连日来的暑气,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使人倍感舒爽。
酉时二刻,三王并世子,宋年将军及朝中要宫内陆续进宫。
宴席设在保和殿内,正中摆金龙大宴桌,坐北朝南。李太后着朝服,脂粉薄施,慈眉善目的坐在新帝身边。
新帝虽然年纪尚小,一身明黄龙袍却也衬得英气勃勃,颇有几分帝王之气。
新帝左侧,一列而下四张紫檀木大桌,分别坐着瑞王赵旬,康王赵旼,静王赵晖及大将军宋年。
三王身后一列则是三位世子,宋将军身后的一席,则是将军的宝贝独女宋夕。
新帝右侧下首,共有三列,依次是各位朝中要员,高相爷剑眉斜飞,赫然在首。
瑞王赵旬,年近五十,皇室中排行第七,生得眉清目秀,面白须长,一团养尊处优的富贵气象。
康王赵旼,四十五岁上下,皇室中排行第九,生得目炯双瞳,眉分八字,端的是虎背熊腰,威风凛凛,一看便是个习武之人。
独有静王赵晖,滴溜溜两耳悬殊,明皎皎双眼点漆,瘦骨嶙峋似竹竿,一身朝服穿在身上,空空荡荡竟像穿错了衣裳。
吉时已到,丝竹管弦乐声从殿外传来,夜宴开席。
……
宫中宴请,与林西无半分干系,只有干瞪眼,瞎羡慕的份。虽说她的伤已全愈,奈何被太后拘着,不可四下走动,林西听着外头的丝竹之声,慢慢踱到长门宫宫门口。
身后四个季节如影随行,便是一步都不肯离开,生怕一个转身,主子便要似那常娥奔月而去。
守宫门的小太监见是林西,忙跪下行礼。
林西这几日四下散步,常遇到宫女太监,对她们动不动就跪拜的行为,已十分淡定。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想当初她在相府,不也是见人就跪,见鬼就拜。
如今老天爷长眼,凭空掉下个富贵外公,这才使得她翻身农奴把歌唱,也可堂堂正正受人一跪。
“姑娘这是要往哪里去?”春夜见林西既将要挪出长门宫,出言相拦道。
“这个……”
林西仰头对着天上一轮明白,叹道:“春夜啊,你看我天天在床上养病,难得今日天气不冷不热,月亮又大又圆,多走两步总行吧!”
春夜上前扶住林西道:“既要往外走走,倒也不是不可,夏风,去把姑娘的披风拿来;秋雨回去提个灯笼;冬雪,姑娘不可多动,让人背轿子预备着。”
四季之中,以春为首。三人一听春夜吩咐,呼啦啦如鸟散状,瞬间跑得没了人影。
林西瞪大眼睛看了半天,幽幽道:“春夜啊,我不过是略走两步,这么大的阵仗,你是想让我饶皇宫一圈吗?”
春夜笑道:“姑娘说哪里的话,春阳姑姑再三交待,奴婢不敢不小心!”
林西看了看月色下春夜柔美的脸蛋,连连叹息道:“太小心了,我都不敢迈腿了!”
“那正好,奴婢陪姑娘往回走,早些安歇吧!”
清风明月,丝竹声声,林西觉得此时说粗话,显得忒不文雅,她嘟着嘴叹道:“那……我还是略略走个百米,再回房安歇吧!”
“姑娘小心,奴婢扶着你!”
“春夜啊……”
我还未到七老八十的年岁,扶着……就不必了吧!这话在林西喉咙口,到底没有说出来。
“姑娘有什么吩咐?”
林西思了思,苦笑道:“那就扶着罢!”
……
林西慢慢踱出十来步,便没了兴致,正欲回头,却听得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在前头响起。
“林西——”
林西迈出的脚顿时僵在原地,她反射性的一低头,一猫腰,正欲往前跑。
春夜眼疾嘴快,扶拉住了林西,眼睛一瞪,呵斥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敢直呼我家姑娘的名字,小心挨板子!”r655
第一百二百回 珍珠蒙灰
“林西,是我,崔瑾辰。”
林西瞬间清明。他爷爷的,四年丫鬟生涯,使得她一听到旧主子的声音,精神系统自动形成放射状,传递到四肢,都无须经过脑子。
“那个春夜……这是我……原来的……主子,容我与他打个招呼!”
春夜思忖半晌,柔声道:“姑娘,我就在这里等着,你若有事,唤一声就行!”
真是个聪明的丫鬟,林西由衷的赞了一句。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事不能问,什么时候能跟着,什么时候远远避着,与她做丫鬟时的机灵,有得一拼。
林西眼中光芒闪过,往前走了几步。
丫鬟与旧主子见面,偏丫鬟不仅变了个身份,还变了个面容。这种场合,该如何打招呼,是门高深的学问。
林西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开门见山。
“崔少爷,-优-优-小-说-更-新-最-快-原来是你!”
崔瑾辰从暗处走出来,目光灼灼盯着林西白玉一般的面庞,脸上,眼中俱是惊色。
“你……你……你……变了……真的变了……果然是珍珠蒙灰。”
林西即便一向脸皮比城墙还厚,听到帅哥赞美的话,还是微微有些羞涩。
她轻咳一声,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抚上了脸,叹道:“过奖,过奖,只不过稍稍变得好看了些。”
“何止好看,简直……难怪……”崔瑾辰愣了半天,颠三倒四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林西不动声色的蹙了蹙眉。心道这厮难不成被我的美色倒迷倒。不会啊,此人即有花如似玉的未婚妻,又有如玉似花的暗恋对象,还有宫中这些年轻可爱的宫女们。应该是有些眼界和定力的。
林西心下轻轻一动,笑道:“崔少爷……”
“唤我瑾辰,再称呼少爷,岂不是在打我的耳光。往日多有得罪,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崔瑾辰想着白日里表哥的殷殷交待,忙摆手道。
林西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叫出口。心头暗恨。自己的奴性啊,怎么就这么根深地固呢?
崔瑾辰上前一步道:“林西,你不唤我。便是在怪我当初对你……唉,谁知道你……我……唉!”
又是颠三倒四的一句话,林西听得肠子都在打结。
她大大方方笑道:“瑾辰,虽然你以前常常对我呼来呵去。摆个臭脸给我瞧,不过。我在暗下早已骂过你多回,便是扯平了。”
崔瑾辰暗下长长松出一口气,笑道:“即如此,便太好了。你别记恨我。我若知道你是这个身份,便是借我个胆,也不敢朝你呼来呵去!”
林西敏锐的觉察到他松的这口气。坏坏的抬了抬首,摆出一副很有涵养的姿态道:“你不会是怕我在太后跟前……所以…才……特意跑来……”
学着崔瑾辰颠三倒四的一句话。林西双手怀胸,眼神淡淡的瞧着眼前的男子。
崔瑾辰只觉得脸上微有热意,忙掩了神色道:“如何会呢,我只是……嗨,我也不与你拐弯抹脚。今日出宫,我见着了表哥,他……让我来瞧瞧你。”
一提到高家大少爷,林西渐渐冷了脸色。
她被抬进宫的三天后,高相爷把事情的大概,写了一纸奏章,亲自送到太后手里。
故这些日子她虽卧床养伤,但当日那一把火如何烧起来的,烧死了何人,是谁的阴谋鬼计,却是知晓的一清二楚。若不是那高子瞻对她起了兴趣,引得通房如玉吃醋捻醋,自己如何会有这一劫。
月色沐在林西的脸上,崔瑾辰把那张脸上细微的动静,瞧得一清二楚,忙道:“山秀已死,如玉已经被发卖了。高府那些个诬陷你偷东西的人统统发卖了出去,连三小姐身边的青儿,红衣也被打发了出去。”
林西心下冷笑,杀人放火这么大的动静,若不严惩,如何平忿。
林西静默半晌,幽幽道:“若我不是侯爷的亲人,只怕打残了,烧死了,也无人关心死活。”
崔瑾辰虽说是世家子弟,却也知道林西这话中的深意,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得笑道:“如此说来,你也是福大命大之人。对了,那救你的荷花,如今在表哥房里侍候。”
林西一听荷花,脸上笑意流露,道:“我原想着等伤养好了,把她从府里赎出来,当姐姐一般看待。这会子到了大少爷院里,我倒不好意思再去要人了。”
“想当初,你们俩个……”崔瑾辰顺嘴接话,话一出口,发现不对,忙收了嘴。
“想当初,我们俩个,一个丑,另一个还是丑,在崔少爷跟前侍候,真真是污了少爷的眼睛。”林西笑盈盈道。
崔瑾辰愣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三声,实话实道:“确实心有不甘。如今想来,敢情身边藏龙卧虎,一个是女中豪杰,一个是美貌无双,回味无穷,回味无穷啊!”
林西嗔看她一眼,正欲说话,却听身后春夜低声道:“宫中不比外头,崔侍读说话且小声些。姑娘身子刚刚痊愈,不能久站,该回了。”
两人悚然一惊。崔瑾辰一张俊脸顿时没了神采,四下张望了片刻,道:“林西,我先走了,你好好养身子,别记恨我。”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方油纸包,疾行两步,不由分说塞到林西手中,低声道:“你最爱吃的糕点,子瞻让我给你的!”
林西看着他匆匆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咧着嘴自言自语道:“真是小气,用几块糕点便想弥补我被人陷害之痛,大少爷做人忒不地道。糟糕,我竟忘了问他三小姐如何了?”
……
案上名酒热炙,腊味野珍,殿角箜篌悠悠。
身段柔美的舞姬水袖翩翩,微风拂帘,令人心旷神怡。酒过几巡,丝竹一改悠扬舒情的曲调,渐渐欢快起来,宴中气氛高涨。
李太后见时机恰到好处,轻咳一声。侍立在旁的春阳玉手一挥。舞姬尽数散去。
李太后手持酒盏,朝下首朝三王举了举杯,浅笑道:“几位王爷久未入京,今日一见,都还身体健朗,气色如红。哀家颇感欣慰。宋将军苦守边疆,劳苦功高,哀家敬三位王爷及宋将军。”
太后敬酒,三王及将军如何敢坐,纷纷起立说了些祝福的话,把酒饮尽,方敢坐下。
这边刚坐下,高相爷举杯再敬,一时杯来酒往,自有一番热闹。
李太后目光落在静王身后的空位上,眼中微微一闪,笑道:“哀家听闻静王昨日立了世子,大宴宾客,热闹非凡,想必瑞王,康王都去凑了热闹。”
两王齐声道:“回太后,正是!”
“世子模样如何,人品如何?”李太后笑问
瑞王抚须道:“太后,人就在此,太后只需瞧一瞧便知!咦,人呢,刚刚还在的?”
静王赵晖深看了李太后一眼,抚了抚杯沿,笑道:“回太后,我这儿子没见过世面,头一回进宫,多饮了几杯,刚刚溜出去小解了。”
也不知哪个胆子大的,一听这话,玩笑道:“几杯薄酒,便憋不住往外跑,王爷,可得好好的拘着才行啊!”
此言一出,众人哈哈大笑。想着静王素来的行径,度其世子,想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笑意中不勉牵上几分讥色。
静王恍若未闻,举杯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年轻人吗,贪着些也正常,拘着坐甚。高相,本王说得可对?”
高则诚正与边身上的同聊小声说话,被王爷点了名,转过脸笑道:“静王所言及是。”
静王掩住了嘴角的一抹不屑,笑道:“听说贵府的大少爷正在议亲,不知定下了哪一家?”
高则诚目色一深,眼角向看上首处的太后,笑道:“尚未定夺。”
静王正欲回答,却听得边上瑞王抚须道:“相爷何必舍近求远,有道是虎父无犬子,坐上宋将军的女儿,英姿飒爽,仪表不凡,本王瞧着,倒是良配。”
宴上众人一听这话,纷纷放下手中酒杯,凝神静听。李太后捏着帕子的手轻轻一动,眼角微沉。
哼!这瑞王莫非是老糊涂了,莘国文有高相,武有宋年,两位肱股之臣若再联姻,臣强主弱,岂非祸事?
李太后念至此,隐在裙中的脚,轻轻碰了碰新帝的脚。
赵靖琪正想着心事,不曾想脚下有动静,缓过心神,忙道:“母后,何事?”
李太后轻轻一叹,低语道:“好好听着!”
赵靖琪微微一哂,强打精神,目光落在瑞王身上。
“宋将军,相府世家,富贵流传,将军要是有意,本王倒愿意为二位做个冰人,成就美事。”瑞王挥着扇子,一派风流倜傥的模样。
宋年三十五岁的年纪,生得豹头环眼,燕颔虎须,一双眸子散发着鹰隼般锐利的光芒。很有几分武将的气势。
只见他缓缓而立,孤傲的脸上,看上去只觉寒气逼人:“静王过奖。婚姻大事,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方。然世上皆知,我只得一女,不勉偏宠些,故她的婚事,若她瞧得中,我便是倒贴妆奁,也心甘情愿。若她瞧不中,便是富贵之至,只怕也难成好事。”
此言一出,瑞王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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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百零一回 江湖郎中
宋年一番话,让瑞王面色有些难看。
宋年将军有莘国第一大将军之称,此人长年驻守边关,家中一妻一妾,数年来只得一女,宠若珍宝。
李太后淡淡一笑,道:“宋夕!”
“太后!”红衣女子应声答道。
“你父亲常年不在京中,能做得了什么主,回头有中意的人儿,只管跟哀家来说,哀家必帮你寻个乘龙快婿。”李太后的声音带着一丝熟络和宠爱。
“太后!”
红衣女子一跺脚,脸上泌上红色:“我到外头透透气!”
女子娇羞的模样,惹得众人又是一通大笑。
高则诚暗下松了口气。
刚刚瑞王一言,看似无意,则实大有深意。先帝把辅佐新帝的重任托付于他,已是新花着锦,若再与将军府牵上姻缘,那必是烈火享油,绝非好事。
想到此,高则诚不由把目光投向宋年,恰巧后者也向他向来,两人举了举杯,各自掩去眼中的深意。
静王眼风扫过,把杯中的酒尽数倾入嘴中,嘴角划出新月般微凉的弧度。
……
“夜凉了,姑娘,我们回去吧!”春夜见林西久立不动,小声的劝道。
林西缓过神,笑道:“嗯,确是该回去了,前头的夜宴要到何时结束?”
春夜听着主子的问话,忙扶住了道:“可说不准。有时早些,有时晚些。今日三王齐聚,还有宋将军也回了朝,怕是要闹得迟些。自打先帝逝后,半年了。宫中还是头一回这么热闹。”
“那我外祖父……”
春夜笑道:“逍遥侯还在禁足之中,应该不会出席。”
林西伸了伸舌头,心道自己怎么把这一岔给忘了,笑道:“那个春夜啊……刚刚的事……”
“姑娘放心,奴婢省得!”
莫非此人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竟然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错。着实不错。林西由衷感叹。
“姑娘小心脚下!”春夜柔声提醒。
林西心头涌上暖意。知冷知热。知情知趣,这才是一个合格的丫鬟。想着自己过往打酱油的行径,对主子敷衍的行径。林西十分的看不起自己。果然术业有专攻,半路出家的和尚,就是静不下心来念经。
月明高升,清寒的银晖罩下来。将主仆长的身影拉得长长。宽阔寂静的大殿,红灯高挂。林西将走几步,不知为何,只觉得空气中涌动着熟悉的气息,她敏锐的朝四下打量。
忽然。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哨在耳边响起,林西身形一顿,心头呯呯直跳。
她若无其事的清咳一声。笑道:“走了几步,又出了一身汗。春夜,我想……”
“姑娘是要沐浴吗,奴婢立刻着人准备。”春夜道。
“可是我想到御花园里去采些花,放在盆里,洗个鲜花浴。”
话一出口,林西心下微叹,这个借口矫情啊矫情。
春夜笑道:“姑娘且等等,奴婢这就到园子里去采。”
“那个……我还饿了,想吃些燕窝粥……”
夏风笑道:“奴婢帮姑娘到御膳房去瞧瞧。”
林西眼波流转道:“秋雨,冬雪,天黑,你们陪着一道去吧!”
春夜笑道:“我们都走了,姑娘怎么办?”
林西道:“我走累了,正好在床上歇会,不需要侍候,你们且去吧!”
……
打发走四个季节,林西探头探脑的合上寝殿的大门,尚未转过身,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两个多月才能下床,这宫里的太医果然是徒有其表!”
林西眼中闪过光亮,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猛的转过身,眼泪涌了出来。
眼前的女子脸色微白,仍有病容,一双泪眼,又大又亮,恍若星辰,林北心中一痛,缓缓上前两步,嘴角微微上扬,双手一摊。
林西凝视半晌,似不敢相信的眨了几眨眼睛,待确定眼前的景象不似梦境,如往昔般纵身一跃。
林北眉头一皱,快行几步,稳稳的接住了,手顺势抚上她的脑袋,轻轻婆娑。
林西一入林北的怀中,只觉心头委屈,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林北隐去眼中的宠溺,忙低声道:“招了狼来,可如何是好?”
林西心知师弟是在提醒她,忙收了声,却又不甘心,呜咽道:“我不管,招了狼来,你负责打跑!”
“双拳难敌四手,小师姐,轻点声,且留师弟一条命!”
林西眼泪朦胧的抬起头,定定的瞧着林北两眼,手狠狠的在他脸上拧了一把,哽咽道:“师弟,你长成这样,我没活路了,可怎么办?”
林北气笑。
都这个时候了,这丫头居然还有心思惦记这些,想着这两个月来的担心受怕,眠思梦想,林北咬了咬牙道:“你没活路,总比我没活路的好。”
果然是个没良心的。
林西心头大恨,不管不顾的把眼泪鼻涕都擦到了林北的前襟,泣道:“你知不知道,我被人打了三十杖,皮开肉碇,还差点被火烧死,你们好狠的……心啊,我躺在柴房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们也不来救我,还把我一人……扔在这深宫里……不闻不问,哇……我不活了!”
林北猛的把林西的脑袋按在胸口,哭声顿时作化呜呜之声。林北感受着怀中人儿的悲痛,眼神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来,心中忽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蔓延开来。
林西越哭越觉得委屈,越委屈越觉得想哭,一时眼泪竟成泛滥成势。
林北无可奈何之下,把声音压得低沉,道:“我只有半盏茶的时间,你若都用来哭。可就说不上话了。”
林西心底一惊,脸在林北的胸前蹭了蹭,抬首道:“师弟,你如何进来的?”
林北伸出手,不紧不慢的替她擦去眼底的残泪,触手的细腻令他心中一漾,柔声道:“暂且不说这个。你坐下。把手给我,我替你把把脉。”
林西老老实实拉着他坐下,伸出手。一眨不眨的眼着林北瘫痪的面庞,嗔道:“你个江湖郎中,行不行啊?”
林北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绿瓶:“无碍。这个时常擦擦,有助于……”
林北面色一红。没有再把话说下去。
林西未曾察觉,大大咧咧的把瓶子收进怀中,道:“屁股上的肉,又不是脸上。要那么多讲究做什么。”
林北俊眉微蹙,道:“你的哮喘最近,是不是发作过一回?”
林西瞪大了眼睛。感叹道:“师弟,你果然不是江湖郎中的水准。”
林北恍若未闻。冷然道:“如何发作的?”
“这……”
林西吱唔了两声,不敢相瞒,只得说出实情。末了又添了句道:“师弟,我未曾想到女子的脂粉也这般厉害,你放心,回头我再不往女人堆里凑了。”
林北拉过她的另一只手,三个手指覆了上去。
林西笑道:“师弟,你这般郑重其事的模样,竟像是我得了绝症一般。”
林北眼神一冷,横看了她一眼。
林西扮了个鬼脸,心虚道:“师姐如何了?”
林北凝神诊了半晌,未觉有何异常,这才微微一笑,看向林西的眼神多了几分柔色。
“她天天念叨你,一天要念叨十来遍,我的耳朵里,都快成茧了。东东听说你受了伤,这两个月来恹恹的,总没食欲,瘦了几斤。”
林西心头一痛,滴下泪来,嘟着嘴道:“我也是天天做梦都想到你们,只是身上的伤未曾好,动弹不得,若不然……”
林北递上手臂,柔声道:“小师姐,这会子不是哭的时候,你把事情的来胧去脉说都告诉我。”
林西毫不客气的把眼泪在林北的衣袖拭干,替两人倒了杯茶,一五一十的把在高家如何遭人陷害,如何挨的打,如何逃出生天,如何进的宫,又如何与逍遥侯相认,如倒竹筒般,倒了个干净。
末了,林西撂起衣袖,露出一断手臂。皓腕在烛光下显得凝白似玉,林北凝视片刻,遂把目光落在红绳上。
“侯爷说,当年这翠叶是他送给我外祖母的定情信物,后来这物什又留给了我娘,我娘又留给了我。”
林北替她把袖子放下,轻声道:“师母的闺名,出生年月竟无一处错,如此说来,怕是真的了。小师姐,你有何打算?”
林西托着腮,愁眉苦脸道:“师弟,我不想到侯府,可是又不忍心让他老人家心中失望。我养伤的这些日子,他三天两头打发人来问我的伤情,还在府中重新修葺了一处院落,只等着我伤好了,入那府里住。”
林北抚着她的脑袋,温和道:“小师姐,你若是想,我不拦着,你若是不想,我也有法子让你离开,一切只看你的意思。”
林西被他摸得舒服,索性趴在桌子上低喃道:“师弟……我……”
林北见她犹豫,心中五味杂陈,终是微微一叹,笑道:“你若往侯府去,倒也不是不可以,逍遥侯年岁大了,你陪他几年,替师娘尽尽孝道也是应该。只是那府里的名声……着实不大好听。上回师姐她……”
多年的默契令林西脸色一变,忙道:“师姐她怎么了?”
ps:午后十二点三十九分,接到家中电话,外婆走了。
放下电话,眼泪就涌了出来。五一回去,外婆还拉着我的手,留我吃饭。
这个世界上,又少了一个惦记我的人。
我想一定是外公在那头寂寞了。
蒋四说:方生方死,方死方生,人早晚会到那里去。
我最亲爱的外婆,一路走好,我们天上见!
悲痛难抑,无力码字,只能保持一更!对不住书友们!r655
第一百二百零二回 你不厚道
林北一提到师姐二字,林西迅速变了脸色:“师姐怎么了?”
林北淡淡抬眸,道:“你出事那天,她和青青被李家大小姐关进了顺天府尹。”
林西一愣,瞬间寒了脸色,凛然道:“什么原因?要不要紧?”
“顺天府第二天便把人放了,府丞大人为此还被革了职。”
林北淡然道:“此事说来,与高府大少爷有些干系。”
林西何等聪慧,当下明白过来:“我知道了,大少爷的通房如玉,把大少爷心系师姐一事,通过下人的口漏到了李凤津耳边,李凤津定以为师姐是情敌,所以心有不甘,便想报复一下。”
林北颔首微笑道:“小师姐聪明!”
“我被打的是屁股,不是脑袋。”
林西白了她一眼,冷哼道:“这李凤津几次三番欺负我师姐,哼,这仇我若不替师姐狠狠的报回去,我林西二字倒过来写。师弟,这侯府,我去定了。”
林北抚在她头上的手一顿,苦笑道:“我说这个,可不是想让你替师姐报仇。侯府大户人家,如深似海,怕你一个不小心,着了人家的道,伤了自个。”
林西下意识把头靠在小师弟的臂上,轻轻蹭了蹭道:“小师弟,我知道。只是他到底是我的外公,是这个世上我唯一的亲人,他为了寻我,不惜求太后动用了禁卫军,如今还被禁足在府中,我于心不忍。师弟,娘因生我而去世,我想为她……尽几年孝道。”
林北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热度。神色安然道:“你若已做决定,便无需左右摇摆。师姐与我,都支持你。”
林西眼中又涌出泪意,强逼着隐了回去。
林北偏过脸,目光落在手边的女子身上,似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变道:“小师姐。师傅让你找的高家的那块玉。你打算如何?这事你问过逍遥侯了吗?”
林西摇摇头,从胸口衣襟中掏出来,递到林北手中。
“他入不得宫。我又出不去,还未来得及问。
玉佩带着体温,婆娑在手中,林北长舒一口气。轻道:“师父临终前交待过我,他说若你在高府未曾寻到那块玉。那块玉的事情便再也不许跟旁人说起,任何人都不行。”
林西愕然。
林北见她表情,哑然失笑道:“小师姐,我替你问过师父。他只用一句话回我。”
“什么话?”
“师父说: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
林西听得出神,愣了愣道:“老爹他……何时拜了阿弥陀佛。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林北笑道:“这话,我也替你问过了。他说‘寻不着便不寻,无须刻意!’”
爷爷的!
林西心头暗暗骂了句脏话,匪夷所思道:“寻也是他说的,不寻也他说的,早知如此,何必费我五年时光。师弟,你不厚道。”
“确实不厚道。只是师父临终遗言,必要我在你出了高府后与你说,我又如何敢违了师意。”林北脸露苦笑
林西眸色一暗,轻叹道:“师弟,我总觉得老爹他鬼鬼祟祟的,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林北脸色变了几变,轻咳一声,浅笑道:“如何会呢?师父对你,从来都是宠若珍宝,只是不善言语罢了。匹夫无罪,怀壁有罪,怕是这玉太过珍贵,引了什么祸事。”
林西想着老爹生前种种,心头难掩痛楚,脸上涌上悲色。
林北看着她晶莹剔透的小脸,眼底无限温柔,道:“有件事需得与你说。”
“何事?”
林西抬眼,烛光下长长的睫毛微微轻颤,似两只蝴蝶扑扇着翅膀,看得林北心头一颤。这丫头终是长大了,一顰一笑竟有无穷的魅力,像他这般自律的人,都抑制不住,何况旁人。
林北深吸一口气,道:“我在城南买了座宅子,师姐她如今只管着几处的帐,不往醉仙居去了。我把醉仙居,交给了青青。”
“青青?”
林西微惊,随即展露笑意,贼兮兮道:“师弟,你不老实。青青她一向对你……哈哈……朝夕相处……孤男寡女……日久升情……师弟,老实交待,你打的是什么主意?”
林北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气笑道:“她因替师姐出头,被万妈妈关进了柴房,我想着她素来伶俐,便把人赎了出来。”
“花了多少私房银子?”
林西坏坏的朝师弟挤眉弄眼,道:“心疼不心疼?”
林北见她一脸的眉飞色舞,脸上哪还有半分的哀色,不由的咬了咬后槽牙道:“很心疼,要不小师姐,你替我把这私房银子补上?”
林西鼻孔冒出两股冷气,翻了个白脸道:“哼,想勾引人家姑娘,居然还舍不得花钱,男人若都像你这样,万花楼还做什么生意,小气!”
勾引?
林北怔了一瞬,正欲说话,忽的脸色一变,忙道:“小师姐,有人来了,你好好养伤。”
“师弟!”
林西一把拉住,依依不舍道:“照顾好师姐和东东,我出了宫便来找你们。”
林北反手握住她的手,用力的捏了捏,目光落在桌上的油纸包上,柔声道:“正饿着,这东西我拿去吃。”
林西半分未曾在意,只叮嘱道:“宫里禁卫森严,师弟你小心!”
林北眼中带笑,用力揉了揉她的发,疾行两步,一个翻身,从窗户越了出去,消失在月色中。
林西追了两步,心中酸涩,眼中落下泪来。
哼,这厮说了半天,也没说自己是如何进得这宫来的,这般来去自由。竟到此时才来看她,必是被那青青绊住了腿!
男人,就是好色!
那厮也不例外!
林西腹诽了几句。
……
月色高照,林北脚下用力,几个翻身,人已飞身上了屋顶。
伏在屋顶的齐退一身黑衣,见他来长出一口气道:“公子。一切如常!”
林北点点头。把手中的油纸包递进到齐退手上,冷冷道:“我往前头去了,你回去吧。这个拿在路上吃!”
齐退莫名其妙的接过油纸包,叮嘱道:“公子小心!”
“等等!”
“公子还有何事?”
“打听一下高府大少爷跟前的如玉姑娘被卖到了何处?”
“公子的意思是……”
林北嘴角擒起一抹冷笑,目中寒光似剑:“自然是想替高子瞻好好的疼惜一番他的通房!”
……
清风,明月。
保和殿内外灯火通明。
宋夕坐在保和殿的玉阶上。轻轻哼着小曲。
从小到大,父亲但凡在京中。无论到哪处赴宴,总喜欢把她带着,久而久之,莘国上下都知道堂堂宋将军异常宠溺她这个独女。只有她知道。此举只是为了让上位者安心罢了。
想着这其中的缘由,宋夕轻轻一叹,不经意抬头。刹那间,一个月华般俊逸出尘的男子撞进她的眼帘。
男子着冰蓝丝绸外衣。上绣几株海棠点点,戴发束银冠,雕刻一般的脸庞上,五官精致,一双深邃而悠远的黑眸犹如夜空中的繁星,在如水的月色下熠熠闪光。
宋夕只觉得心跳加速,怦怦而动。
男子路径宋夕,未作停留,只微微颔首,便大步流星而过。
宋夕心下一动,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悄无声息的回到了案桌前。见他在静王身后坐下,宋夕眼中闪过光芒。
这二人前后而入,旁人许未曾注意,恰巧李太后偏过身,眼角的余光扫过,目光在二人身上稍作停留后,朝皇帝递了个眼色。
赵靖琪会意,抬手虚虚一指,笑道:“这位便是静王世子吧!”
静王哈哈一笑道:“靖玥,替父王给皇上,太后磕几个头。”
却见那蓝衣男子起身走至殿中央,撂起衣袍,下跪行礼道:“世子赵靖玥给皇上,太后请安。恭祝皇上,太后福寿安康。”
赵靖琪母子二人心下一惊。
李太后笑道:“这是哪家的公子,长得这般出挑。”
赵靖玥抬眼笑道:“回太后,靖玥出身蓬门小户,父母已经双亡,机缘巧合之下得父王青眼。”
李太后点头赞道:“这般气度,哪里像是小户人家的出身,静王爷,好福气啊!”
静王起身恭敬道:“托太后的鸿福,看了这些年,总算是找到个能入眼的。若不然,将来老了,岂不是连个养老送钟的人都没有。”
高则诚目光看向静王世子,不知何故,总觉得眼熟,似曾在哪里见过一般,尚未深思,却听静王幽幽道:“太后,臣弟在封地,听闻一件有趣之事。”
众人被静王吸引过去,赵靖玥趁机回了坐,目光不经意掠过高则诚面容,瞬间又垂了下去。
李太后笑道:“有何趣事,王爷不防说来一听。”
静王笑道:“臣弟听说,魏国穆太后被咸平帝软禁起来了。”
此言一出,席间众人停下手中之事,静待下文。
内侍颇为机灵的挥了挥手,舞姬尽数退下,丝竹之声渐渐淡去。
“咸平帝,文睿溥!”
赵靖琪咀嚼着这个名字,若有所思。
ps:特别谢谢书友们的关心。
包子从小在外婆家长大,幼儿园,小学六年都和外公,外婆睡一张床。感情深厚。
童年所有欢乐的记忆,都在这里。
五一回家,外婆拉着包子的手,留我吃饭,包子忙着同学聚会,推说下次。短短十天,终其一生,我再也尝不到外婆做的饭了。
子欲养而亲不在。亲们如果心中有爱,一定要及时向身边在意的人表达,方不会后悔。r655
第一百二百零三回 话中有话
赵靖琪之所以对这个名字熟悉,是因为当初父王先逝前,恰逢宝庆帝驾崩,得承大统的并非是魏国太子,而是皇室中最不起眼的皇子文睿溥。为此父王还特意把他叫到身边,叮嘱他留意此人。看来此人确有几分手段。
赵靖琪想至此,不由把目光看向太后。
后者微微颔首,示意他往下听。
高则诚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听说,此子生母早逝,从小是在穆皇后跟前长大。此子能荣登大位,也是因为穆太后及穆氏一族在暗中鼎力相助。如此忘恩负义,岂可为一代明君。”
李太后深以为然道:“皇帝软禁太后,这魏国的皇帝难道不怕天下悠悠之口吗?”
静王深笑道:“太后勿急,听臣细细说来。众所周知这咸平帝并非穆太后亲生,其生母柳贵妃乃是宝庆帝的宠妃,后不知何故,暴毙在宫殿里。坊间传言,柳贵妃盛宠,惹怒当时还是皇后的穆氏,因此被赐了毒酒。”
高则诚接话道:“这么说来,这咸平帝是在替母报仇?”
静王扶杯叹道:“报不报仇的,本王倒不得而知。本王只知道此子刚登大位,事事均由穆太后作主,且穆太后族人,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富贵滔天。”
李太后不动声色的抬了抬眉,淡淡道:“王爷的意思是……”
静王哈哈一笑,意味深长道:“将将半年,便翻脸不认人,这咸平帝倒是个狠角色。”
李太后心中一动,道:“此子能在魏皇室中夺得大位。谋略与才智非常人能比。此番软禁穆太后,可见其人并非柔善之辈。一代帝王,为人狠厉,怕非良兆。”
静王目光悠远而深邃,笑道:“太后瞧得分明。以本王之见,还需多加防备才是。”
李太后凤眸一暗,看向静王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
宋将军傲然道:“魏国北蛮之地。地广人稀。若那魏王敢对我大莘国不敬,我宋年手下的数十万将士,可不是吃素的。”
高则诚若有所思。起身冲皇帝,太后抱拳道:“魏皇室刚经历一番动荡,此番又将太后软禁,怕皇室的动荡还在继续。臣以为。近几年魏国必不敢来犯,只是……”
高则诚沉吟着不把话往下说。目光却看向宋年。
宋年会意道:“高相放心,边境卫兵必会日夜操练,一日不坠。”
李太后目中精光闪过,举杯朗声道:“哀家这杯酒。敬高相与将军,我大莘国能得以百年不衰,正是因为有高相和将军这样的肱股之臣。”
待高。宋二人将酒饮尽,李太后又朝静王淡淡一笑:“王爷为国劳心劳力。心辛苦了!皇帝,快敬敬你三位皇叔。”
话是冲静王一人所言,酒却是敬三位王爷,众人觉察到太后的话中似有深意,纷纷朝静王看去。
那静王恍若未闻,举杯朝皇帝示了示意,又转过身与世子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
鸾笙凤管,曲能宵分,盛宴散尽,青鬓难存。
一场君臣同欢的夜宴过后,李太后脸如胭脂,微有薄醉。皇帝不放心,亲扶太后入长门宫。
赵靖琪接过春阳递来的帕子,细细的替太后擦着手指,心中想着宴中静王所言,忍不住问道:“母后,今日静王说起魏国的趣事,到底是何用意?儿臣百思不得其解。”
李太后醉意一散而尽,她起身朝春阳看了一眼,春阳端过温茶,喂太后吃了几口。
李太后方才悠悠道:“你皇叔也是好意,他的封地离魏国最近,得到的消息也多,必是他觉得魏王此人,心狠手辣且深不可测,好心提点皇帝一二。”
“可是……”
李靖琪深吸一口气道:“儿臣总觉得皇叔话中有话。”
李太后神色一变,虚笑道:“他是在警示哀家万不可让李家坐大,也是在警示皇上,为人君者,万不可像魏王一般,无情无义,让天下人病诟。”
李靖琪握住李太后的手,语气诀然,掷地有声道:“母后,儿臣绝不会像魏王那样无情无义。”
李太后欣慰的笑了笑道:“那魏王岂可与我儿相提并论。夜深了,去吧,让宫人好生侍候着。”
……
李妍等皇帝闻开,脸色陡然一变,目光瞬间凌厉起来。
春阳忙上前唤道:“太后!”
“你说,静王今日所言,有几层意思?”
春阳暗下忖度道:“太后,奴婢听着,不象是意有所指,太后会不会想太多了?”
李妍冷冷看了她一眼,冷笑道:“只怕是哀家想少了!”
春阳心头一颤,垂首不语。
“重华宫那位,最近可有动静?”
“回太后,自上回奴婢敲打过后,再没闹过,安份度日。”
李妍抚了抚额角,春阳忙跪坐在其身后,指尖轻轻揉上太阳穴,不轻不重的按摩着。
李妍舒服的叹了口气道:“春阳,你说当年的事,会不会有漏网之鱼?哀家和皇帝一样,总觉得这静王话中有话。”
春阳思了思道:“太后,当年之事,最是清理的干净,除了重华宫那位,应该不会有漏网之鱼。”
李妍沉思片刻,微微吁出一口浊气,淡淡抬眸道:“那就好。小西睡了?”
春阳笑道:“奴婢刚刚去瞧过了,姑娘晚膳后沐了个浴,还着人到园子中摘了些花,放入了盆里。其后又用了些燕窝粥,这会子正睡得香甜。”
李妍嘴角微微上扬,笑道:“这孩子小小年纪居然也知道爱美了。”
“太后,姑娘不小了,已经十四了,明年及笄,再过两年。媒人就要上门了。姑娘长得这般标致,将来啊,只怕侯府的门槛都要踏平几寸。”
十四了?李妍轻轻笑出了声,可不是到了花了般的年纪,
春阳见太后高兴,又道:“难得姑娘入了太后的眼,将来姑娘的前程。太后可得帮衬着侯爷细细的寻着。”
李妍一听这话。心情愉快,笑道:“他能帮凤津寻个好的,就不错了。哪里能指望他。这孩子的婚事,哀家若不点头,凭他是谁,也不能作了这主。”
春阳心头一跳。太后这话便是对素来最宠爱的凤津姑娘。都未曾说过。
不容她多思,李太后又道:“对了。这凤津与高府的亲事,议得如何了?”
“太后忘了,两个月前,侯爷夫人为这事。还特意跑到太后跟前,哭了一场。”
李妍一拍额头,叹道:“糟糕。哀家竟把这事给忘了。到底是年岁大了,脑筋不比从前。”
春阳忙笑道:“太后哪里是年岁大了。太后的一颗心啊,都被小西姑娘占了,哪里腾得出空来理那些个琐事。”
春阳这话,讲得半分不错。彼时那孩子被打得奄奄一息,还伴着高烧不退,她的一颗心全在那孩子身上,根本就记不住钱氏哭哭渧渧说了些什么。
念及此,李妍嘴角擒起笑意,道:“这事,到底怎么说了?”
春阳轻叹一声道:“还能怎么说,上回凤津姑娘被人算计,闹了这样一出,高府便没了动静,只怕是悬了。”
“算计?被谁算计?”
春阳心下转了几个弯,小心翼翼道:“太后,听侯爷夫人的意思,说是被杨家计算了。”
“杨家?”
李妍默默半晌,冷笑着一字一句道:“好的很!”
……
皇帝从长门宫出来,坐上御撵,行至半路,唤了声小松子。
松公公凑上前,皇帝在其耳边低语几句,松公公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半个时辰后,崔瑾辰一身家常衣裳,朝皇帝行罢礼后,恭敬道:“夜深人静,皇上把我唤来,不知有何要事?”
赵靖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悦道:“那太监说得不清楚,朕要你亲自来回话。”
“皇上,确实未见着人,让我说什么?”崔瑾辰愁眉苦脸。
今日他出宫,表哥子瞻已得了信等候在宫门口,如上回那般,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醉仙居去。
哪知入了醉仙居,伙计还是原来的伙计,帐房也是原来的帐房,偏偏掌柜换了人。
“朕问你,醉仙居如今的掌柜是谁?”
“是隔壁万花楼的姑娘,如今已经赎了身的妓女青青。”崔瑾辰如实道。
赵靖琪凝神想了想道:“可是上回那个与小南一道被关进顺天府的妓女?”
小南?崔瑾辰头痛欲裂,何时已经叫得如此亲切。
他艰难道:“皇上,确实是那一位。据说那日南掌柜受冤,满大街的人,唯有青青姑娘挺身而出,也算是个女中豪杰。听人说,她们俩是好友,南掌柜天天要去青青姑娘房里窜个门子。”
赵靖琪眼底有波澜闪过。怪不得那日床底下遇见,原来竟是这样。
“那你怎么不打听一下,她家住在何处?”
崔瑾辰嘴角擒着一丝苦笑,道:“皇上,打听了,人家不肯说。”
“不肯说?”赵靖琪急道。
“皇上,姑娘家大了,又长成那样,总抛头露面不大好。更何况上回因李凤津一闹,受了牢狱之灾,家中之人必有其他打算。所以我便是花银子,那醉仙居的人,嘴紧得跟河蚌似的,半句都不肯透露。”
赵靖琪眼中失落之色尽现,半晌从画卷中挑出一副画展开来,对着画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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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百零四回 小心防备
崔瑾辰伸长了脖子偷偷打量一眼,瞬间被那画中女子的神采吸引。
画年的女子折纤腰以微步,青黛娥眉。眸寒春水清波流盼,指如削葱艳比花娇。嘴角淡淡一抹浅笑,带着三分俏皮,显得楚楚人。活脱脱的一个醉仙居南掌柜。
崔瑾辰摇首叹道:“皇上,真像啊,与那真人,无甚区别!”
赵靖琪颇有些遗憾道:“只可惜,凭朕的记忆,只能画出六分其形。若能再见一面……”
崔瑾辰心中一紧,眼中闪过一丝恼怒。这话原也是他心中的话,心里的那个影子不知何故,总是念念不忘,奈何……崔瑾辰无意识长长叹出一口气,
“你叹什么气?”
崔瑾辰缓过神,忙道:“我这口气是在替皇上叹的。皇上后宫佳丽颇多,却都是千人一面,这般鲜亮,标致的女子……可惜,可惜了!”
赵靖琪眼神黯然,凝望着画中的女子,久久不语。
……
马车缓缓驶过,车轱辘捻过路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犹为清晰。
马车很是宽敞,车内铺着厚厚的皮毛毯子,中间置一张黄花梨木小几,上头摆着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
赵晖懒懒的靠在锦垫上,目光落在对面的年轻人身上,笑道:“今日头一回进宫,感觉如何?”
夜明珠散着幽幽的光,映衬着年轻人俊朗面庞如雕塑般棱角分明。林北默然抬头,思了思道:“不过如此!”
赵晖眼皮都未抬,开骂道:“老子何尝说的是这个,你小子别跟老子顾左右而言他,麻利的说出来!”
林北浅浅而笑。道:“人见着人,刚能下床走两步。”
“说重点!”赵晖不奈烦道。
“脸色还有些病态,旁的看着还好。”
“然后?”
林北挑眉:“各自把事情说了说,便没有然后了?”
“凭老子的手段,有你这般说话的功夫,人都已经搂在怀中亲上了。你这叽叽歪歪了半天,敢情连个小手都没摸着!”
赵晖骂道:“老子怎么就认了你这个龟儿子。怂样!”
林北原本浅笑的俊脸瞬间冰冷。眼中的寒光似一枚锋利的冰棱,直射对面之人。
赵晖悚然一惊,翻了个白脸道:“瞧什么瞧。老子是怕你养了这些年的猪崽,到头来偏被旁人吃了肚,回头真有那一天,你别抱着老子哭。”
林北目中闪过一丝异色。淡淡道:“她只十四岁,我想再等她长大些。义父放心。我与她十年的情份,非常人能比。”
赵晖神情一顿,似想到了什么,冷冷笑道:“你师父他。当年也如你这般想,结果呢?”
林北漂亮的桃花眼忽的一暗,眼中清光尽去。只余深海中的一波浪涛。那浪涛掀起微澜,随即便消失在沉冷的黑眸中。未留下半分痕迹。
“义父!”
林西苦笑:“先不说这个,我且问你,今日魏国那番话,你是无意为之,还是有意而为?”
赵晖诡异一笑,目光深沉的瞧着林北,微有闪烁道:“儿子,你猜?”
林北笑而不语,从几上拿了茶壶,把两个茶盅倒杯,把其中一杯送到赵晖手中,方才收了笑道:“看似无意为之,却是有意而为。”
赵晖把温茶一口饮尽,修长的手指抚着杯沿,眼中动了动,道:“儿子,这回你错了。有意也罢,无意也好,此举只为一试!”
“试谁?”
“你猜?”
林北把头靠在车厢上,缓缓闭上了眼睛,许久才道:“试高相,宋将军,亦或是太后。又或者,你只是警示一二。”
赵晖一改嬉笑之色,脸上涌起疲倦,道:“儿子,这世上,也只你一人,配作我赵晖的儿子;这世上,也只我一人,配做你林北的老子。”
林北怦然睁开眼睛,目光直直的对上对面之人的眼睛,一眨不眨道:“老赵,你的意思是……”
“唤义父!”
赵晖扫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老子的意思是,魏国的有些人,你更需得小心防备!”
林北一怔,脸上冷如万年冰霜。
……
林南焦急的等在林府门口,来回踱着步。师弟去了几个时辰,到现在还未回来,宫中守卫森严,莫非……
“小南姐,小北哥他怎的还不回来?”二丫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
林南见是她,缓了缓心神道:“怕是快了吧!你先去睡吧,我等着就行!”
二丫眼眶一红:“小南姐,你是不是嫌弃我……”
“没有,没有!”林南连连摆手,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这个二丫,师弟把人送去了铁蛋在的庄子上,哪知第二天,人便跑了回来,哭着喊着不肯再走,非要给师弟做使唤丫鬟。
他们师姐弟二人一合计,想着新买的林府这般大,少不了人打理,索性把十二娘也从庄上再接了回来,做府中管事。
至于二丫,师弟当着十二娘和铁蛋的面,把话说开,只当她是个妹妹,将来出嫁时备上一份厚厚的嫁妆,旁的,便再不能够了。
二丫虽然心思都在师弟身上,却也知道有些事情只是痴心妄想,便敛了心思,安安份份的在府中当差,倒也相安无事。
今日之事,也怪她多嘴,心中沉不住气,晚饭时,把师弟夜探皇宫一事,说了出来。
林南看着二丫一脸的焦急,清了清喉咙,道:“罢了,你陪我一同等吧!”
话及一半,似有马车的声音传来,林南脸上一喜,笑道:“回来了!”
……
“她怎么也在?”林北瞧着二丫离去的背影,抚着东东的脑袋。紧着眉头道。
林南脸上略有尴尬之色,忙道:“都怪我,心中担忧,说漏了嘴,被她听去。”
林北深看了林南一眼,脸色微缓道:“罢了,也不是外人。”
林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师弟。道:“小西如何了,有没有见着人,她身上的伤好了没有。什么时候能出皇宫?”
林北知道这几句话,师姐已经憋了一个晚上了,遂笑道:“师姐,累了一天了。好歹替我倒杯茶,让我解个渴。换身衣裳再说也不迟!”
林南一拍桌子,怒道:“喝什么喝,姑奶奶我等了你半天了,一颗心到现在还怦怦直跳。少废话,快说!”
林北认命的摇了摇头,道:“人见着了。身上的伤好了大半。已能下地走路。估摸着再过一个月,便能活蹦乱跳了。一见面。旁的话没有,只问你好不好!”
林南柔美的嘴角浮起满满的笑意,轻了口气道:“东东啊,听见没有,明天开始好好吃饭,把瘦下去的肉,给我补回来,回头你主子看到你瘦了巴叽的模样,小心她嫌弃你!”
黑狗东东幽幽的看了林南一眼,把头伸到林北的脚下,舔了两舔,便懒懒的趴了下去。
林南欣喜道:“师弟,这么说来,还有一个月,小西她便能回来了。”
林北看着她,眸中蓦然而生的柔和落于她清秀的脸上,低声道:“小西说,她想在侯爷跟前替师娘,尽几年孝道。”
小师妹要入侯府?欣喜从林南的脸上,一点点逝去。
“师姐,这世上能有个一脉相承的亲人,换作我,只怕也会……”
林北淡淡又道:“侯府不比皇宫,禁卫森严,她想出府极为方便。”
烛火跳动,明明灭灭,映衬着林南的脸幽幽暗暗。
许久,林南轻轻叹了口气道:“师母因生小西而亡,虽然她不说,我知道,她心中一直是耿耿与怀的,总觉着是她害死了师母。罢了,随她去吧!”
“师姐!”
林北上前,把手按在林南肩上:“那个是她嫡嫡亲的外祖父!”
林南抬头看了师弟一眼,笑笑:“放心,我只是担心她一个人在那深宅大府里,日子难过!”
“今时不同往日,她如今的身份不是丫鬟。再说,不还有我们护着吗?”
林南随口道:“护得再好,不也没有护住吗,若不是那荷花……”
心骤然一痛,林北暗暗咬了咬牙,正色道:“师姐放心,那些害过她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林南冷笑道:“这话我**听!师傅他老人家在世时常说,有恩报恩,有仇报恩。咱们林家虽然不惹事,但事来了,从不怕。这仇便是你不报,我也会出手。”
血腥之事林北不欲多说,淡淡的嗯了一声,又道:“师姐,我有件事想与你说。”
“何事?”林南心里想着小西的事,浑不在意道。
“师父在世上,有一年我与他出远门,救下了一个人,此人是莘国的静王爷!”
“好像听师父说过。”
林南并不惊讶,笑道:“师父这人,江湖人称二木先生,最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他手下救过的人,不计其数!”
林北轻轻一笑:“静王爷与师父原是相识的,此番又有救命之恩……静王爷对……师父他……很是另眼相看。”
林南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师弟,你吞吞吐吐的作什么,说痛快些,这静王如何了?”
ps:外婆后事已妥,昨日深夜归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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