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回 夫人和三小姐
正阳把林西往椅子上一按:“你坐着别动,我帮你涂均了膏药,消肿得快。”
“别……别……别,正阳姐姐,我怕痒,别人一摸我脸,我就忍不住笑。还是我来,我对着镜子慢慢抹。”林西心里一虚,如何敢让她动手。
“真是个怪人,还有人一摸脸就发痒的。得了,你自己来吧。”正阳把药膏往林西手里一送。
林西暗下长松一口气,好险!
“咦,林西,你居然没有耳洞啊?”
林西下意识的摸了摸耳朵,陪笑道:“正阳姐姐,我从小没娘,家中就一个老爹,且我又是个怕疼的,所以就没穿耳洞。”
“我也没有!”正阳笑笑,径直掀了帘子出去,片刻后再进来,手里已多了把镜子。
林西胡乱的抹了抹,眼角慢慢扫过屋子。
新夫人的院子极宽敞,正面五间上房。中间一间是厅堂,左右各两间次间,自己如今坐着的,正是东边日常新夫人活动的屋子。
林西暗记在心。却听得外头有人回话说三小姐给夫人请安来了。
似有那么一瞬间的沉寂,新夫人如玉般的声音轻轻响起:“让三小姐回去,今日我身子不适,谁人都不想见。”
“夫人,小姐就是听人说夫人身子不好,才想着来瞧瞧夫人。”
“怎么,我的话,你们都听不进去,看来……”
“是,夫人!”
林西心中奇怪。按理夏氏都已扶了正了,为何还对三小姐不冷不热。高门中的女人。心思真是千奇百怪。她还是早些溜吧,都不是好惹的主。
林西打定主意,便起身走到外间,朝半瞌着眼睛的新夫人福了福道:“夫人好好休息,奴婢告退!”
话刚出口。脚未迈开,夫人一双妙眼便已睁开。
“过来,让我瞧瞧。”
“奴婢容貌粗陋,怕污了夫人的眼。脸已经好多了,不疼。”
“在少爷跟前当差,自己小心。若朱姨娘再敢寻事。只管说与我听!”声音柔而温和,似这春日的暖风,佛得人心中舒畅。
林西只觉得血气从脚底心往上涌,一时琢磨不出来这话中的意思,只得脚底抹油。狼狈而出。
跑出朝春院,林西靠在树下喘气。
奇怪,新夫人为何要关心她这个小小的婢女呢?
奇怪,为何新夫人几句关心话,就让自己慌了心神,不仅脑子充血,连手脚都有些软呢?
林西细想了想,终是悟出其中的深意。
崔氏人已过世。然余威犹在,府里上上下下都是崔氏以前的老人,夏氏扶正一个月来。在府里举步维艰,正是需要拉拢人的时候,随口的几句好话,不仅能拉拢她,还能使她对夫人感恩戴德,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自己慌了心神。那一定是她打算夜探朝春院,内心有愧疚所致。
林西顿觉豁然开朗。
……
“夫人身体好好的。怎的又不想见人?回头又有那起子小人,说夫人你架子大。”
正阳一边替主子把头上的饰品一件件拆下来。一边埋怨道。
夏茵柔抚着发酸的脖子,答非所问道:“多少年未戴这些金啊玉的,如今戴着倒觉得脖子发酸。”
正阳从六岁开始跟着夫人,如何能听不明白这话中的深意。劝道:“夫人天生丽质,用不着这些个俗物衬着。偏这些个俗物是相府夫人身份的象征,不戴旁人便要说闲话,夫人需得忍着。”
夏茵柔把一缕碎发勾到耳边,淡淡一笑,笑中哀愁丝丝。
“我戴了,旁人就不说闲话了吗?我住进这个院里才一个月,多少闲话,多少闲事,哪天消停过?”
“夫人柔弱可欺,自然不会消停,夫人若肯拿出三分厉害,量他们也不敢造次。似朱姨娘这般难缠的人,夫人只轻轻几句,便让她生了畏惧,可见夫人是极有本事的,只是不肯使出来罢了”
“柔弱可欺?”
夏茵柔轻轻叹道:“我只是不想惹事罢了,何苦争个你死我活的。”
“夫人不惹事,事便来惹夫人。夫人细想想,可是这个道理?”
镜中的女子美貌依旧。夏茵柔别过头不看:“你争我斗,明枪暗箭的,我瞧着总觉得累心。”
正阳轻轻一叹:“老爷对夫人,十多年了,素来是一片心。夫人既然答应老爷出了那个佛堂,就该好好的把这正室该做的本份,做做好。不然,又何苦出来,净受闲气。”
夏茵柔沉默不语。
“夫人做姨娘时,忍气吞声,做了正室,也忍气吞声,夫人打算忍到何时?夫人难道忘了,当年崔淑兰对夫人做下的那些个恶事了吗?”
夏茵柔被说到痛处,双手紧握,指甲深深的欠进了手心,似有一把尖刀刺入身体,倾心彻肺的疼。
如何能忘?两个血肉模糊的孩子,从身体里剥离,那是她吃一辈子斋,念一辈子佛都无法忘却的痛。
“奴婢不求夫人八面威风,只求夫人活得不憋曲。”正阳斩钉截铁道。
不憋曲?人活世上,哪有不憋曲的。
夏茵柔抬起脸,定定的瞧了正阳半晌,缓缓松开了手,苦笑道:“你倒是话多。罢了,罢了,日后我听你的。这会子陪我去佛堂静静心。”
正阳毫不客气道:“夫人既入了红尘,佛堂也该少去。”
夏茵柔眼眶一红,轻轻叹道:“这几日我又做了那个梦。梦里一番刀光剑影,人来人往,恍惚睁眼,已是沧海桑田。正阳,我只有在佛祖跟前,心里才能静下来,你且随我吧!”
正阳替夫人理好三千青丝。看着她白玉般若隐若现的酒涡,暗下重重的叹了口气。
……
话说林西出了朝春院,靠在树下缓缓心神。
犹记得从小到大,她再皮,再闹。再无法无天,老爹从来没舍得动过她一个手趾头。即便她后来带着东东离家出走,路遇歹人,差点失了性命,老爹气急之下,也只是把手高高举起。那一巴掌终是没有落下来。
林西咬了咬牙,狠狠把欲夺眶而出的眼泪压下。尽管以她的身手,一脚踩扁眼前那张堆满粉的脸,然后来个背手,摔她个四仰八叉。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只是身为下人,如何敢对主子动手?
老爹说过,人啊,得跃得过龙门,钻得下狗洞,什么滋味都尝过了,方能心坚如石。
为何心中仍有不甘,委屈?
林西深吸一口气。一定是因为昨日与师姐。师弟的别离,让她身心脆弱。
捂着脸往欣然院去,将将走出几步。心道自己肿着半边脸的模样,不大好意思叫人瞧见,还是抄个小路吧。
哪知刚走几步,却见三小姐在一株盛开的梨树下,失魂落魄,暗自垂泪。林西愣了愣。迅速扭过身往回走。
“谁?谁在那儿!”
林西身形一顿。
三小姐,我欲视而不见。你偏要把我叫住。这……不利于保护你的隐私啊!
咬牙转身,浮上笑脸。颠颠的跑到前主子跟前,先声压人道:“小姐穿得这般单薄,怎的在这儿吹冷风,若着了凉,可如何是好?紫薇姐姐和腊梅姐姐呢?”
高鸢尾不想是她,又听她说得这样一句暖人心的话,不由得泪如雨下。
心道连个小丫鬟都知道关心一下我的死活,偏偏生我之人,对我不闻不问。往日里吃斋念佛倒也罢了,如今被扶了正,还是冷冷的,连见都不愿意多见。这般不喜,当初又何苦生我?
林西见自己一句话,惹得三小姐伤心欲绝,顿感手足无措。心中猜测三小姐这是伤得哪门子的心啊?莫非是看着满树的梨花,既将凋落,在这悲春伤花?
高门大户的小姐就是娇情。想我林西被人打了一巴掌还未掉一滴泪,这春花秋月有什么好伤心的,都是死物啊!
想虽如此想,装着无动于衷那是不大现实的。
林西干巴巴的劝道:“三小姐,别哭了。夫人知道了,怕是要伤心的。”
“我便是哭死了,她也懒得看我一眼!”高鸢尾忿忿之余,甩出了这句话。
林西一拍额头,恍然大悟,原是为了这个。
这新夫人说来也奇怪。明明是三小姐的生母,偏搞得像个后母一样,话也不肯多说一句,笑脸也不肯多给一个。先头崔夫人在,新夫人这般行事,避讳着些,倒还说得过去。
这会子崔夫人都埋进了土里,你都当家作主了,还避讳个毛啊?若换成她林西,早就拿着当家夫人的诸多好处,为亲生女儿谋些福利了,也好趁机弥补一下这些年,对女儿冷落的愧疚。
这些贵族绝色女子的脑部构造,与普通人有异,林西实在想不通新夫人身上的奇奇怪怪,只能归根于此。
遂开口劝道:“小姐,别伤心,许是夫人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高鸢尾到底是世家教养出来的女子,伤心欲绝之下失了态,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对,忙掩了心绪,拭了泪道:“你说的在理。母亲她刚被扶了正,府里多少双眼睛盯着瞧呢。若厚此薄彼,免不了被人说闲话。正该一碗水端平了才是。是我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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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回 本份很重要
林西诧异。心道我这安慰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呢,三小姐便自己想通了,这转变实在是快啊。
她哪里知道,世家贵女从小所受的教育,便是谨言慎行,心事勿让人知,像高鸢尾这般在嫡母的眼皮子下长大的女子,更是把千般心思深藏于心。若不是刚刚探母被拒,一时乱了心绪,又岂能在花下落泪,被她瞧去。
高鸢尾强笑道:“你这是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林西忙道:“回三小姐,奴婢刚刚陪二少爷见老爷,夫人,这会子正要回二少爷院里去。”
高鸢尾心道定是二哥昨日醉酒,今日被父亲叫去责骂。眼睛一抬,正落在林西红肿的半边脸,惊道:“你这脸……”
林西不好意思的捂住,笑笑:“朱姨娘打的,说奴婢没有看顾好二少爷。”
高鸢尾心叹这丫鬟也算是有心,自己都这样了,还想着来劝慰她,不由心生可怜道:“走,我那里有上好的止肿药……”
“不必了,小姐,正阳姐姐刚刚给我擦过。”
高鸢尾想着二哥这人乖张的脾气,知道这丫鬟在那院里日子定不大好过,心下不忍道:“朱姨娘那个人顶不好相处,你以后自个小心,若实在不想在那处呆着,我帮你去求了夫人,还到我跟前来。”
林西心头生暖,笑道:“多谢小姐,奴婢虽然很想回小姐跟前侍候,只还半年约就满了,来来回回的,万一让二少爷。朱姨娘知道了,反倒不好。咬咬牙,半年很快就过去了。小姐的好意,奴婢心领了。”
高鸢尾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丫鬟不欲麻烦她。想着往日里林西在跟前的好处,越发的高看一层。心道只等她约满了,无地可去,再找个机会把人弄到身边来。
主仆俩正说着话,却听不远处一阵嘈杂,似有人哭喊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林西识趣道:“小姐,奴婢陪你去瞧瞧。”
高鸢尾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你瞧我……”
“怕什么,春日风大,保不齐眼睛里迷了沙子。奴婢给小姐作证。”
高鸢尾捂嘴笑道:“你这丫鬟,说话真真讨喜。咱们且去瞧瞧。”
……
话说高子眈搀扶着朱姨娘出了朝春院。搂着朱氏的肩,好一通哄劝,总算是把朱氏哄得脸上有了笑意。
母子俩说了一通话,朱氏又叮嘱了几番,方才放儿子回去上学。
朱寻雁受了新夫人一通气,心下不忿,想着从明日开始便要禁足两个月,欲往园子里散散心。
小丫鬟见姨娘脸色不大好。不敢扶着,只不远不近的跟着。
两人走至一方碎石路,朱氏突然觉得脚上一痛。一个不着,双手支地,人直直的跪了下去。
春日衣薄,这看似轻轻的一摔跪,不仅使得朱氏一双玉手蹭破了皮,也使得双膝处血丝稳现。钻心的疼。
青衣小丫鬟忙不迭的上前搀扶。
朱氏又气又急,人还未爬起来。便拔下头上的簪子,一股脑的将气都出在小丫鬟的身上。直把那丫鬟戳得嗷嗷直叫饶命。哭作一团。这才引得丫鬟,婆子们纷纷上前看热闹。
林西扶着三小姐隐在看热闹的人群里,看着披头散发,丑态百出的朱姨娘,心里爽歪歪啊爽歪歪。瞧瞧,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替她报了仇。
此时,她觉得脸也不疼了,气也平顺了,阳光也明媚了,鸟语也花香了。爷爷的,敢打老子耳光,活该你摔个狗吃屎。
她哪里知道,百米外大树顶上一青瘦男子,双手抱胸,敲着二郎腿,对着她一脸的鄙夷。
连连摇头直叹道:“怪道公子让我护着,就她那点子本事,真不知这些年,她是如何混过来的。奇迹啊!”
说罢,男子头一仰,靠在树上,闭目养神。
……
奇迹总是会在不经意中发生。
比如朱姨娘在园中摔了一咬,夜里居然发起热来,一连几天,高烧不退,着太医过来一瞧,说是受了惊吓。
好容易退了烧,偏偏又开始闹肚子,不过短短几日,丰腴的脸蛋便瘦了一圈,颇有些为君消得人憔悴的味道。
这下可好,便是朱姨娘有心,想把相爷请到房中来,共同回味一番往昔的恩爱岁月,期望早些解了禁足,也不能成事。
为何?病中之人,便是粉擦再多,妆化再浓,也难掩憔悴。而世俗男子,素来只以眼睛看女人,便是你眼角多了一条皱纹,肤色微微变黄,他都觉得你容颜不再,
于是,朱姨娘这个足,禁得很是安分守己。
对于像朱姨娘这样的奇迹,林西希望是越多越好。因为这一巴掌,让林西白白浪费了一张刚刚换上去的面皮,她十分的心疼。
但对于高大少三天两头的光顾欣然院,时不时的如电的目光,似探照灯一般在她身上打转,竟让她生出一种做贼心虚之感的这个奇迹,阿弥陀佛,还是越少越好!
倒也非林西多心,自打那日夜里,高大少悄无声息的露了露脸,然后绝决的把背景留给了她和荷花后,这厮似乎对兄弟情深有了感触,决定弥补一下这十七年来,对二少爷缺失的关怀。
倘若只联络兄弟感情,倒也罢了,毕竟主子们说话,下棋,读书,她只负责在边上端茶递水就行了,要说的统共就三句话“大少爷来了”,“大少爷请用茶”,“大少爷请慢走”。
可偏偏这大少爷似对她产生了深厚的兴趣。
说话时,时不时的突然问一句;下棋时定要把她拉在身边观战;读书时更是恬不知耻的让她畅所欲言下对这个曰,那个曰的看法。弄得林西十分的头大。
爷爷的,她只是丫鬟。
丫鬟的本职工作,是服侍人的体力劳动;不是与主子探讨齐家,修身,治国,平天下的脑力劳动。似这般高深,博大的文化,倘若一个月再多给个一百两银子的月钱,她会考虑偶尔的论上一论。
如今嘛,身为丫鬟,本份二字,相当重要。
林西觉得自打她从醉仙居回来后,诸事不顺,掐指一算,果然是太岁当头坐,无喜必有祸,十分流年不利啊!
暗夜中,林西眨着黑亮的眼睛,听着窗外春雨滴答,默默的叹了口气。
这高相爷已经连续歇在夫人处多日了,非常影响她夜间的活动。你说这夫妻俩人,若是正嗨休的起劲,突然见一黑衣人直直的盯着他们瞧,男的必要废了第三条腿,女的定是吓昏过去。
她林西虽然是个贼,却也是个有良知,讲道义的贼,有所为必有所不为。似这等下作事,林西是不能为的。因为她怕报应到未来的夫君身上,让她几十年的性福毁于一旦。
正想着,突然觉得身下热潮一涌,似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流出。林西顿时僵住了身体。
妈妈啊,大姨妈来了!
林西惊慌失措的一掀被子,果然,一滩血渍散着幽幽的腥味,正冷冷的嘲笑着她,似乎在说,既然亲戚来了,还不赶紧的迎接。
……
醉玉仙后院的廊下,林北躺在摇椅上,听着这春日夜雨,闲适的摸着东东的脑袋,晃晃悠悠。他拿着梅花小几上的酒。东东及时呜哽两声。
林北把剩下的半杯酒,熟稔的倒入它嘴里。东东伸舌头,舔了又舔,似不胜酒力,复又趴了下去。
细微的脚步声入耳,林北眉心微动,轻道:“什么事?”
齐进自暗处现身,恭敬的道:“公子,刚刚齐退来讯说,小西姑娘出事了,请公子示下。”
林北脸色大变,与黑狗东东同时起身瞧着来人。
“快说!”
“半个时辰前,小西姑娘端了一盆衣裳,黑灯瞎火的在院里洗衣裳,洗了半天,倒出去一盆血水,浓浓的血腥味。齐退怕小西姑娘出了什么事,所以特意来请公子示下。看……是不是要帮上一把。”
林北面色渐渐舒缓,眼睛一柔,低低道:“这事,咱们帮不上忙。”
齐进诧异,踌躇道“这……”
林北安静一笑,道:“你明日找师姐打听一下,她来月信时,一般用什么东西,照着做些个,找个机会给她送去。”
刹那间,齐进从脸到脖子,涨得通红,好在夜色深沉,无人瞧见。
他为难道:“公子,我一个大老爷们,去问南掌柜打听这些个女人家的私事?”
“你的意思……是……让我亲自去?”
凛冽的眼神淡淡扫过,齐进无所遁形,忙道:“是,公子!小的这就去办!”
“避着些人,实在不行,问问隔壁万花楼的姑娘,也是使得的。”
齐进足足呆了有十秒,似不敢相信的瞪着眼前的男子。
问万花楼的姑娘,亏公子想得出。他堂堂七尺血性男儿,居然让他去请教那些个穿衣绣花鞋,擦着粉,涂着胭脂,束着腰,手里的帕子舞得花枝招展的青楼女子。公子他……没有喝醉吧!
齐进一肚子话到了嘴边,想着公子往日的脾性,气得招呼未打,扭头就走。
“等等!”r580
第一百一十九回 谁开玩笑
齐进回过身,没好气道:“公子还有何吩咐?”
“她的脸如何了?”林北气定神闲道。
“齐退说,用过公子的膏药,已经消了肿。”
林北静默片刻,淡淡道:“嗯……巴豆吃不死人,多下些,无防!”
一句话,没个头尾,偏齐进浑身一哆嗦,似有些脚软,匆匆而去。
林北摸着东东顺溜的毛发,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含笑的眸子扫过苍穹,眼中似有什么东西闪过。
半晌,他轻轻叹道:“东东啊,你家小主子……终于……长大了!”
东东听到小主子,猛的抬起头,眼中似有惊讶,意思在说,你连这都稀奇。
林北拍拍它的脑袋,抿嘴一笑。
“你可知……我稀奇了快十年……”
……
因林西头一回来葵水,偏又在夜里,搓床单的动静弄得大了些,被荷花姑娘察觉。
荷花姑娘麻利的做了回主,让林西这几日在屋里好生歇着,连饭菜都派院里的小丫鬟端到跟前。
高二少自然不会有意见。这几日父亲对他颇为温和,连带着大哥,三弟都常往他院里跑,对他另眼相看。他清楚的知道这一切,归功于那丫鬟的一番谎话。
再想到她无辜的挨了姨娘一记巴掌,心下正有些过意不去,故特意叮嘱院里的丫鬟,婆子,让她好好歇着。
然便是这样,林西她仍是心情低落。
林西低落的原因有两个。
一来是欣然院里那些个有姿色的丫鬟,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尽往二少爷跟前凑。
你说一个个长得如花似玉的,眼光怎的那么短浅。二少爷是个什么货色,那绝对是花心大少,跟着这样的人,哪里会有什么好下场。白飞几个便是前车之鉴。
二来是高大少不知从何处得知,林西身子不舒服,特意让通房丫鬟如玉姑娘,拎着食盒,极其招摇的前来探病,引得一院子的人背地里说三道四。
虽然如玉姑娘脸上的笑。比花还艳;嘴里说的话,比蜜还甜,林西仍能从其夸张及做作的言行中,觉察中几分不妥。想她一个丑丫鬟,何德何能劳大少爷惦记。这……这是……要坏事啊!
果不其然,这日夜间,林西洗漱完,刚拿过针线篓子坐定,就见橙子掀了帘子进门。
林西瞧了瞧外头暗沉的天,忙起身相迎,笑道:“橙子姐姐怎么这会来了?要落院门了。”
“荷花呢?”
“今儿她上夜,在二少爷跟前侍候!”
橙子把手里挎着的包袱往桌子上一扔。脸色板板道:“给你送东西来了”
“我的?”林西称奇。
“可不是你的?通灵阁的吴掌柜托了我娘,说替你捎些东西来。还说要避着些人,非得亲手交给你才行。这不。我趁夜来了。”
“通灵阁?”
林西越发的惊讶。她与吴掌柜虽然熟悉,可也没有熟悉到捎东西的程度。
橙子见她发愣,打量了一圈屋子,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温茶,心下好奇道:“还不打开来瞧瞧。巴巴的送了什么好东西来?”
林西点头,三下两下解开包袱。一瞧,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橙子端着茶盅凑上前来。粉脸顿时涨得通红。她若有所思的看了林西一眼,冷笑道:“哟。这通灵阁何时也卖女人的玩艺?”
林西脑子一片茫然。
这吴掌柜唱的是哪一出啊?什么不好捎,居然捎这个来,而且……他怎么会知道她来了葵水?
林西细思之下,顿觉毛骨悚然。
“我……我……与吴掌柜不熟……他……他……他怎么会知道……我来了葵水。”
橙子伸出纤纤素手,不屑的翻了翻,心中涌出酸意。这些个玩艺,只有世家贵女才能用得起。
她推了一把正发愣的林西,脑中灵光一闪,低声道:“你说,会不会是大少爷送的?”
“大少爷?”
林西更加茫然。关大少爷毛事,大少爷吃饱了撑的送她这个,还辗转到吴掌柜手里?
“不可能,不可能,我跟大少爷……不熟!”
橙子脸色僵了僵,食指点上林西的脑袋:“昨儿个如玉来瞧你,今儿个就有人送东西来,且你瞧瞧这些东西,哪是平常人家能送得起的?你说,不是大少爷是哪一个?”
橙子越说越觉得自己分析得有理,忿忿道:“也不知道你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入了大少爷的青眼,真真是没天理。”
“我入了大少爷的青眼?”林西指着自己问道。
“别装了,这府里谁不知道,大少爷最近老往二少爷院子里跑;谁不知道,大少爷点名指姓的要你在身边侍候;谁不知道,昨儿个如玉姑娘奉了大少爷命令,特特的拎了食盒来瞧你?”
橙子咬咬牙,噼里啪啦又道:“瞧不出啊林西,你居然有这本事,深藏不露啊。是谁说皇孙公子,今儿朝东,明儿朝西的?”
林西听着这话中的酸意,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真当大少爷跟你一样没脑子啊,送这等私密的东西,只劳个身边贴心的人,趁着夜色就行,非要辗转到吴掌柜手里,绕这么一大圈,唯恐天下不知?
她轻叹一口气道:“橙子,你既然这样说我,我也不能再瞒着你了。其实,这些东西我让吴掌柜到外头买的。”
“你?买这些东西做什么?哪来的银子?”
林西拍了拍额头,神秘兮兮道:“这……不能说!”
橙子气极,一巴掌拍上林西的肩,怒道:“说不说?”
“说了,你别骂我。”林西可怜巴巴的欲言又止。
“快说!”
“说了,你别告诉旁人!”
“你不说,我才要告诉旁人!”
“橙子姐姐,我还有半年便要出府了,你知道,我是个没爹没娘的人,家里只几间破房子安身。这些年也存了些银子,可总有坐吃山空的那一天。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能做些什么营生,日后出府也不致于挨饿。”
林西艰难的咽了口口水,继续往下编。
“我经过很长时间的冥思苦想,觉得世家贵女的银子最好赚,可我一没本钱,二没路子,旁的做不起,便想着做些小本买卖。这不,我就托了吴掌柜,买了这些东西。看看能不能照着样子,做些精致的,拿到外头去卖。”
橙子似信非信,狐疑的看着林西,道:“当真?”
林西忙道:“自然是真的。上回我给三小姐送簪子,吴掌柜要讨好我,塞给我几两银子,我没拿,就让他帮我这个忙。几个月过了,原以为吴掌柜忘了,哪知道他竟然送来了。生意人,果然信守诚诺。”
橙子很清楚替主子到外头办事,过手的油水是少不了的,心下已有六分相信,嘴上却道:“就凭你的针线,能做出这般好的活计来?”
林西蹙眉,指着床上的针线篓子苦笑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瞧瞧,跟着荷花姐姐练了几个月了,总算是能绣朵小花出来。”
此言一出,橙子主动把剩下的四分相信补上。
她与林西相识多年,知道这丫鬟宁愿低三下四求人替她缝缝补补,也不肯学一学针线。如今居然肯拿针了,必定是心存大志。
遂语重心长道:“你啊,做什么事好歹吱一声,别闷声不吭的。这回好在是我给你送了来,若换成了旁人,必要闹得沸沸扬扬。还有,离大少爷远着些,如今府里那些个长舌妇,说话可不好听。”
林西无语直想问苍天,自己何曾往大少爷跟前凑过。也不知道大少爷哪个筋搭错了,居然瞄上了她。
“橙子姐姐,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且信我!”
……
林西送橙子出院门,看门的婆子见她们,忙上前客气的招呼道:“橙子姑娘这就回了,不再多坐会了?这几日来看林西姑娘的人,可真是多,一拨一拨的。”
橙子听着这话里有话,朝林西打了个眼色,冷笑道:“姐妹一场,她身子有恙,我来瞧瞧。”
林西懒得跟肥婆子罗嗦,从荷包里掏出几吊钱,扔了过去:“妈妈辛苦,拿去打酒喝!”
婆子眉开眼笑,忙接了钱,远远的走开了。
橙子眉头微皱,把林西拉到角落,低压了声道:“我听我娘说,老爷正打算给大少爷定亲呢,莫非,大少爷故意亲近像你这样丑的,是为了气气老爷?”
林西有种想把橙子脑子敲开,看看里边构造的冲动。
果然啊,女子的美貌与其智商,难成正比,像她这样既有美貌,又有智商的女子,实属万中挑一。
林西对着橙子窈窕的背影感叹一番,垂头丧气的回了房,一抬头,桌上多了个包裹。
林西心中突的一跳,身手敏捷的跳出屋子,四下打量。
院门缓缓而落,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一片海棠花瓣轻轻巧巧的在她眼前落下,连个鬼影子也无。
林西折回屋子,取过火烛,用绣帕系住口鼻,十分谨慎的一层层打开。
半晌后,林西发出了她入高府里来的第一次怒吼。
“爷爷的,谁他娘的开老子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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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回 敌不动,我不动
隐在树上的齐退闻得声音,虎驱震了两震。
听老人家说这女子来葵水,都要疯上些时日。瞧瞧,不过是奉公子的命,给那丫鬟捎了包好东西,不感激倒也罢了,居然还骂粗话,果然是疯魔了。好好的姑娘家,这么粗野,配不上,配不上啊!
齐退颇感惆怅,自认为十分帅气的摇了摇头,一提气,人便悄失不见。
……
烛火跳动,明明灭灭。
林西托着腮,一脸愁容的对着两个包袱,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眼睛明了又暗,暗了又明。
两堆上好的,贵族女子来月信用的东西,在烛火下,幽幽散着光泽,无比刺痛林西的脆弱的小心脏。
一个高府卖身的小婢女来葵水,丑陋如斯,低调如斯,居然……居然劳两路神仙掂记着,苍天啊,大地啊,有谁来告诉她,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
她扯出一个凄惨无比的笑,一口气吹灭了烛火,麻利的爬上了床,用被子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
回头等出府了,定要去问问吴掌柜,为什么托人捎这样一包东西来。难道他老人家掐指一算,便算出了她何时来葵水?
万一吴掌柜也是受人所托?
又或不知情呢,该如何是好?
“这日子,没法混了。”在意识渐渐朦胧时,林西喃喃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
高子瞻闲坐于书房,手倦抛书,起身立于窗下。
这几日他有意无意的往二弟院里跑;有意无意的引这丫鬟说话;并特意让如玉跑了一趟,有意无意的让高府众人误以为。他对她有意思。哪里知道,这丫鬟除了沉默寡言,便是一脸寡淡。
正好听说她来了葵水,高子瞻灵机一动,特意着人打听了一番。绕了一大圈子,把女子私密的东西托刘妈妈送到她手上,为的就是想看看这人的反应。
倘若她不动声色,把此事掩过去,说明此人心中有鬼且深藏不露。
倘若她嚷嚷着一府人尽知,说明此人胸无诚府且不过尔尔。
然令高子瞻称奇的时。此人偏偏在房里喊了一嗓子脏话,便没了下文,这算是深藏不露,还是不过尔尔?他有些码不准。
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窗框,高子瞻俊眉微蹙。
……
林西一觉睡醒。神清气爽。掀被下床,见桌上两个包袱,静默半晌。
敌动,我不动;
敌不动,我打死不能动;
林西打定主动,麻利的把两个包袱一裹,狠狠的打上个死结,往床下一扔。梳头洗脸往上房侍候。
走至上房,见上夜的荷花姑娘垂手静立于门外,不消问。屋里二人正进行晨间肉搏活动。
林西见惯不惯的立于荷花姑娘的身侧,脸不红,心不跳道:“估摸还有多久?”
荷花姑娘瞧了她一眼,算了算时辰道:“快了。”
“可要着人备水?”
“已备好了。”
“荷花姐姐辛苦,我身子大好,今晚我上夜。”林西由衷道。
“你……”
荷花踌躇半晌。布满疤痕的脸微微抽动,许久才道:“小心大少爷!”
林西瞳孔微缩。咧嘴笑道:“多谢荷花姐姐!我省得。”
随着一声男子压抑的低吼,里头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总算结束。林西与荷花两人一前一后,端着热水进去侍候。
屋子里,欢娱过后残留的气味令林西作呕,她强忍着不适,低垂着头,与荷花一道清理零乱不堪的战场。
……
晨风夕月,阶柳庭花。
日子过得悄然无声。
这日入夜,月光慵懒的躲进暗处,一颗星星也看不见。
不时知何,天空稀稀沥沥的飘起雨点子,相府隐在这黑夜中,没有了白日的喧嚣。
高老太爷夫妻俩,一个手拿书,一个就着灯火做针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王氏绣了几针,觉得眼睛有些模糊,眼珠一转,笑道:“老太爷,听说今儿个老爷又歇在正房了。”
高明斜看了她一眼,不接茬。
王氏用胳膊肘推了推男人,嗔笑道:“你也不管管,总这样下去,内宅里头还会安稳吗?我可听说,朱姨娘,何姨娘心里早就积了一肚子气。先夫人在时,也没这样的独宠。”
高明把书一扔,冷笑道:“你家侄女心头,难道就没气?”
王氏听到他提起美玉,眼神一哀道:“有气又如何?老爷死活不肯往她房里去,有气也只能咽下去。”
王氏一边用眼睛打量男人的神色,一边思忖道:“老太爷,不是我做婆婆的说媳妇坏话,那夏氏半分为人妻的度量都没有,整天把老爷拢在房里,府中的事理得乱七八糟,与崔氏如何相比?”
高明默不作声。这些日子儿子反常的举动,他都看在眼里,府里众下人比着崔氏在时,也松散了不少,长此以往……
王氏见男人脸上有些松动,又道:“要我说,府里的几位少爷,小姐年岁也渐渐大了,也该四下相看起来,她扶正已满一月,这些事情也该她一个嫡母操起心来。她倒好,闷声不吭,连个章程也没有。虽说咱们相府的少爷,小姐都是一等一的好,可耽误下去,也不是个事啊!”
“睡觉!”高明听得心下厌烦,拉了被子闷头就睡。
王氏嘴一撇,想了想又道:“我虽是小户人家,却也读过几本诗书。那书本子上,不都写着吗,所有乱相,可都是从内宅开始的。老太爷可得好好管管!”
“有完没完!”高明冷声道。
王氏见眼药水滴得差不多了,不敢再多言,忙吹灭了灯,暗暗思量开来。
屋里渐渐静了下来,夫妻俩眼看就要入睡,却听得外头守夜的丫鬟回话道:“老太太,小王姨娘院里来人说,姨娘有些发热,问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王氏不耐烦道:“我又不是当家夫人,这事找我做什么?”
“回老太太,太太那头小丫鬟已经去过了,朝春院的人说老爷,夫人已经歇下了,不敢打扰,等天亮了再说。偏这会子姨娘越烧越高,那院里的人怕出什么事,所以……”
“来人,掌灯!”
王氏想着到底是自个侄女,掀了被子穿衣裳,偏又有些心不甘,气恼道:“当家夫人不管,偏求到我这儿来,这叫什么事?老太爷,你倒是说句公道话啊。”
高明正晕晕欲睡,被王氏一这喊,心头一惊,睡意全无,怒道:“你躺下,就说是我说的,让夫人去瞧瞧,不行,立马请个大夫来。”
王氏心头一喜,忙高声道:“听到没有?就按老太爷说的去做!”
……
“夫人,王姨娘的院子到了!”提着灯笼的丫鬟轻声道。
“敲门!”
“是夫人!”
正阳打着伞,看着这雨越下越密,轻声道:“老爷都拦着不让去,夫人又何苦跑这一趟?难不成夫人来了,她就退烧了?”
夏茵柔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见王美玉斜躺床上,正瞪着大眼睛往门口瞧。见是她们两人,眼神一暗,把头缩进被窝。
正阳眼尖,瞧得分明,暗暗用胳膊推了一下夫人。
夏氏并不理会,上前用手摸了摸王美玉的额头,微微有一些发烫,心下明了,笑道:“来人,王姨娘病了,去请大夫。”
王美玉忙拦道:“夫人,不必惊动了,我没事。”
正阳冷笑道:“这倒是奇了,老太太派人来说,王姨娘烧得厉害,这会子偏又说没事,王姨娘不会是真的烧糊涂了吧!”
王美玉掩饰道:“刚刚确实烧得厉害,这会捂了一声汗,烧就退了些。”
正阳欲要再说,夏茵柔拦住道:“还是请了大夫来看看,比较妥当,身子有病,最是耽误不得。”说罢,往房中椅子上施施然一坐。
小丫鬟见了忙上茶。
两盏茶后,大夫还没来,夏茵柔不急不恼,只闲闲的喝着茶。偶尔跟小王姨娘闲聊几句,也是慢声细语的。
王美玉脸上不显,心下却暗暗焦急。
今儿白天,她在园子里吹了会冷风,夜间确实有些不舒服,原本想着熬熬也便熬过去了,可不知为何心里又有些不甘。想着自个若病了,说不定老爷心头一软,便过来瞧她了。
于是,她便派丫鬟到夫人处回话。哪知小丫鬟连朝春院的门都没进去,就被人打发了回来。
这下她便恼了,心道你们夫妻俩在那里蜜里调油,偏偏连我的死活也不管,我岂能让你们这般如意。打听到老太爷今儿歇在姑母房里,小王姨娘便把自己生病的事,捅到了姑母那里。
原本也没指望会有人来,不过是借着由头闹一闹罢了。哪知夫人亲自来了,不仅来了,还非得等着大夫把过脉,请过药才走。老爷派了两拨人来请,也没把夫人请走,这让小王姨娘如何能躺得住?
她哪里知道,自己的这种伎俩早在十几年前,朱姨娘便用过了,先夫人崔氏便使了这一招,几回下来治得朱姨姨娘服服帖帖。那夏夫人不过是依葫芦画瓢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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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回 贵重轻贱
又过了半个时辰,那大夫才姗姗来迟,把了脉,只说没什么大事。开了方子,拿了诊金便离了去。
夏夫人尤不放心,又等着下人连夜抓了药回来,看着丫鬟把药放进罐子里煮上了,才打着吹欠,交待了几句,扶着正阳的手慢慢离去。
而此时,已是四更。不仅是小王姨娘院里上上下下,连朝春院都被折腾了个人仰马翻,众人对小王姨娘怨声载道,暗恨不已。
夏氏回了屋,见老爷脸色铁青正看着他,淡淡一笑道:“不是让你早些睡了吗?怎的还等我!”
“她如何了?”
“有些低烧,大夫说吃几贴药就没事了。咳……咳……咳!”
高则诚忙起身摸了摸女人的手,微凉,忙把人捂到被子里,厉声道:“就数她事多。你快躺下,小心着了凉。”
夏氏柔柔一笑,笑嫣如花。
……
次日清晨,高则诚刚与夏氏用罢早膳,却听下人来回话说,老太爷请各房主子去一趟。
高则诚不以为然笑道:“老太爷可说有什么要事?”
来人笑称:“老太爷许久未见到府里各位小主子,难得老爷休沐在家,想把人请在一处聚一聚。”
夏茵柔上前替老爷理了理衣裳,笑道:“要不,明日起咱们带着孩子们往老太爷处晨昏定省,也省得老人家身边孤独。”
高则诚摇头笑道:“不必。父亲说他早起了几十年,好容易熬到了致仕,正想着可以享享清福,何苦还被这些个俗礼所扰。再者说。他也知道我不耐烦去见那王氏。”
夏茵柔做姨娘时,就知道自家男人与王氏不和,不便多劝,夫妻俩一前一后出了庭院。
厅堂里,三位小姐。四位少爷如数到齐,见夫妻二人来,齐齐起身问安。
而最后上前的,是装容精致,久未在人前露面的何姨娘及打扮得得花枝招展的小王姨娘。
高则诚见何氏,目色一沉;再见那小王姨娘。面色红润,精神焕发,半丝病态也无,目色又一沉,正欲问话。却见王老太太扶着高老太爷从里出来入了厅堂。
高则诚脸色微变,起身相迎。
夏氏紧跟而上。
高老太爷上首处坐定,接过儿子亲递过来的茶碗,慢慢的拨了拨,轻啜一口。
府中小辈见茶盏落桌,纷纷上前请安。
高阳瞧着这一屋子儿孙,心中欢喜,笑道:“都是好孩子。都坐吧。”
众人坐定。
高阳眼角扫过夏茵柔,脸色微沉,目光落在儿子身上。朗声道:“今日有几件事,要与你们说一说。”
高相爷见这阵仗,不得不恭敬道:“父亲,请说。”
高老太爷手一抬,道:“这头一件事,是子瞻。茉莉的母亲过逝已快半年,夏氏扶正也满一月。因着国孝。家丧,府里未曾操办。这样捂着总不是办法,下个月挑个好日子,请些亲友世家热闹热闹吧!”
夏茵柔听罢,忙起身惊慌失色道:“媳妇惶恐,不敢劳师动众。”
高老太爷深看她两眼,不温不火道:“堂堂相府夫人,有何惶恐?”
高则诚未料到父亲头一件事,要替夏氏办酒席热闹热闹,忙打了个眼色给夏氏,道:“是,父亲,儿子应下。”
夏茵柔接丈夫暗示,称谢道:“多谢老太爷。
高子瞻与高茉莉对了个眼色,纷纷垂下眼。
高老太爷把兄妹俩的一举一动瞧在眼中,笑道:“子瞻年岁渐大,府里的几个姑娘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你们做父母的,有些事情该操心起来,免得耽误了孩子们的前程。”
此言一出,除了大小姐外,府里其它三位姑娘均粉脸涨得通红。
“父亲放心,儿子心中有数!”高则诚不欲多说,轻轻一句带过。
有数?你若有数,还会日日歇在正房,还需要我这个老头子起个大早,为你这府里的一堆事费尽脑子。老太爷不禁气闷。
“其三,三少爷与四小姐前几日求到我跟前,说他们的生母禁足多日,已悔过。孩子大了,我不大好驳了面子,也就作主允下了。”
高则诚眼中暗色闪过,如常笑道:“父亲既允下,儿子照办。”
高子眗,高紫萼面露惊喜,起身齐声道:“多谢祖父怜爱!”
高子眈与高锦葵偷换了个眼神,两人脸上均不大好看。
高锦葵银牙暗咬,心里极不舒坦。想那何氏,使下作手段算计他们这一房,结果半年未到,居然就解了禁足,也不知祖父是怎么想的,似这等恶人,就该一辈子关着才好。
老太爷把众脸的脸色,尽纳眼底,有意无意的看一高锦葵一眼,又道:“既如此,那朱姨娘的禁足也解了罢,也不是什么大事,知错改过就行,不必搞得这般兴师动众。”
众人一听这话,只觉得惊心动魄。
两位姨娘禁足一事,都是老爷亲自作主下的令,老太爷轻轻巧巧的一句话,便驳了老爷的意思。这……是何意?
高门里的人,哪个不是人精。
老太爷千年难得出来见人一回,先抑后扬。先替夏氏操办宴席,又解了两个姨娘的足。明面上一盆水端平,实际上操办宴席为假,让两位姨娘分宠是真。明面上是打了老爷的脸,实则是在打新夫人的脸。
如此看来,老爷抬夏氏为正,老太爷心里多少是有些意见的。只是一直忍着,未曾发作罢了。联想到老爷这些日子都歇在正房,众人看夫人的目光均有深意。
王老太太脸上端着笑,心里却暗自得意。昨儿那一通眼药水,老太爷虽然没有应声,看来多少是听了些进去的。她打定主意,以后这眼药水啊,得常常滴才行。
高子眈、高锦葵显然未料到,自家生母也被解了禁足,顿时笑意浮上了脸,齐声道:“多谢祖父怜爱!”
高鸢尾深深的看了母亲一眼,心中有些担忧。见她气定神闲,面不改色,又觉得这担忧有些多余。
高子瞻,高茉莉则万事不入心,争宠,分宠与他们有何关系?冷眼旁观便行。兄妹俩一个喝茶,一个捻了颗酸梅,最是闲适。
一时厅里,冷了下来。
王氏身着绣缕金百蝶穿花春衫,头戴凤钗,眼睛怀了一圈,见时机正好,满脸堆笑道:“老太爷,您瞧夫人又要操心府中的事,又要替哥儿,姐儿相看,还得约束着各房的姨娘,只怕分身乏术……”
话及一半,高则诚冷冷道:“老太太一把年纪的人了,何苦还要操心这些个俗事?侍候好老太爷方是正经。”
这一通话,当着小辈的面,说得极不客气。
王氏被堵得,顿时臊得脸皮通红,只得讪讪的自圆其说道:“我不过是瞧着新夫人身形单薄,想替夫人分忧。”
王氏不敢当着一府人的面,埋怨新夫人行事乱七八糟,情急之下便找了个身形单薄的理由。
“老太太,老爷说话冲,您别跟他一般计较。老太太好意,媳妇心领了。姐姐在时,府里各项规矩都立得极好,各房管事也颇为能干,这些日子虽说有些松散,也是前些日子替姐姐操办后事,太过辛苦的原因。敢明儿敲打几句,倒也不大用得着我操心。”
夏茵柔轻咳两声,又道:“哥儿,姐儿的事,横竖有老爷,老太爷作主,我在边上也不过是帮衬着。房里的几位姨娘都是知书达礼之人,也没约束一说,故媳妇这些个琐事,都还应付得来。”
夏氏这话旁人听来,平淡无奇,只当为了把王老太太的脸面圆上,然细品之下,事事处处竟无不周全。落在有心人的耳中,自然又是另一番景况。
旁人不消多说,高阳,高则诚父子听罢,一个惊心,一个开心,感触颇为不同。
惊心者,惊叹这女子心机之深竟不在崔氏之下。
开心者,欢喜这女子终于愿意与他同进退,同仇敌,步调一致。
“夫人整天忙着侍候老爷都来不及,哪来的时间理这些个俗事?”静寂的厅堂里,也不知是谁突然冒出了这一句。
众人抬眼去瞧,你当是谁?正是那坐在角落之中的小王姨娘。
要说这世上聪明人有之,蠢笨之人也不少,小王姨娘便是这后者中的翘楚。
她听出姑母话中的意思,是想从夫人手里分些管家大权,偏给老爷一口顶了回去,便自作主张的想替姑母争上一争。于是凤眼一抬,小嘴一撇,话不经脑子脱口而出。
高则诚昨儿夜里憋了一肚子气,正无处可出,见她不知死活的撞到枪口上,当下一拍桌子,截了话头,怒斥道:“混帐,这厅堂之上,哪来你说话的份?”
小王氏吓了一跳,手中的帕子掉落在地,顾不得捡,眼泪压眶而出:“老爷,我……”
高则诚冷笑道:“你如今是我的妾室,以往如何,我不管,入了这高府的门,就该遵着高府的规矩。贵重轻贱该分一分。小小一个发热,惊动高府上上下下,当着自个是公主还是千金小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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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回 绝非祥兆
高则诚这话说白了,便是你丫的给我闭嘴,也不瞧瞧自个什么出身,敢在高府放肆,看我如何收拾你。
这话一出,且不说小王姨娘被臊得几欲羞愤而死,便是那王老太太脸上,也是青一阵,白一阵,难看的紧。
夏茵柔忙道:“老爷别气,妹妹青春年少,心直口快了些,回头改了便是。咱夜是我院里人失了分寸,若一早回了我,也不敢惊动老太爷,老太太,不关妹妹的事。”
高则诚略带讽刺的瞧了小王氏一眼,道:“果然是青春年少啊,夫人还需多多约束着才行,别由着别人爬到你头上来。”
此言一出,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何姨娘,袖子下面相握的手,重重的捏了一下。
三位少爷,四位小姐们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了没有
而那小王姨娘,终是忍不住,捂着帕子暗自垂泪。
高老太爷视而不见,任由儿子出了心中这口恶气,半晌才打哈哈道:“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都散了吧。老爷,子瞻留下。”
众人上前朝老太爷行礼,纷纷退出。
高茉莉见祖父独独把父亲,大哥留下,心中雀跃。
母亲走了又如何?夏氏扶了正又如何?哥哥是这府里唯一嫡出的长孙,又有舅舅他们在背后撑着,总有一天,这偌大的高府,是她的亲哥哥说了算。
高茉莉想及此,头昂高高,背挺直直,仪态万方的走了出去。
……
祖孙三代依次坐定。高阳令下人换了热茶上来,目光落在高子瞻一脸英气的脸上,心下颇感安慰。
这个孙子,从小便天资聪颖,读书过目不忘。长得又是这般相貌堂堂。更为难得的是,富贵人家儿孙纨绔之气,丁点未染。小小年纪,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沉稳之气,不可小觑。
高阳越看。越发觉得这个孙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温和道:“子瞻最近书温得如何?”
高子瞻朗声道:“回祖父,孙儿勤学苦读,无一日敢懈怠。”
高阳抚须叹道:“祖父心甚安。你今年已十八,且说说有何打算?”
高子瞻思忖片刻。道:“回祖父,先帝刚逝,新帝继位,新旧交替,正是用人之际,今年秋闺必会开恩科,孙儿打算下场一试。”
“有几分把握?”
“十分太满,八、九分应该无碍!”
“好!”
高阳大喝一声。中气十足:“我高家儿孙,就应该有这自信与骨气。”
高则诚目含赞赏之意,也道:“我儿颇有志气。”
高子瞻谦虚道:“多谢祖父、父亲夸奖。子瞻定不会辜负二老的期望。”
未及弱冠的男子面庞清秀,神采熠熠,眼中有着不同寻常的深沉与自信,令高阳、高则诚父子颇为动容。
高阳捋着胡子道:“大丈夫先成亲,后立业,你年岁也不小了。我与你父亲商议,想为你议门亲事。你私下。可有相中的……”
高子瞻深吸口气,摇头笑道:“婚姻大事。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祖父,父亲作主便可!”
“大好!”
高阳心情舒畅:“放心,祖父必为你寻一个温柔贤淑,端庄本份的大家女子,作你的贤内助。”
高子瞻起身长揖到底:“劳祖父,父亲操心!”
高则诚见儿子如此懂事知礼,不喜反忧。
这个儿子素来与其母亲近,自打崔氏过世后,子瞻一夜之间长大,眉宇间的沉稳一日盛似一日。后他扶夏氏为正,父子间话愈发不见多,见了面,淡淡的,全无亲近。
似这等婚姻大事,他淡漠的如同不似在议论自己的事,这让高则诚微微有些担心。
只这担心未及心底,便听儿子淡淡道:“祖父,父亲,儿子先行告退。”
……
满满当当的一屋子人,最后只剩下父子俩相对喝茶。
老太爷道:“最近朝庭有何动静?”
“无风无浪。”
“立右相一事,可有人再提起?”
“无人再提。”
“新帝如何?”
高则诚细思之下,忖度道:“时日太短,不好说!性子稍稍软了些。”
老太爷见儿子不愿意细说,小心翼翼道:“先帝过逝,把新帝托付给你,我儿需万分小心才是。”
“放心,儿子明白!”
“前几日,秦国夫人请我过府一叙,言下之意,想把她最小的孙女,许配给子瞻为妻,你意下如何?”
“秦国夫人?”
高则诚蹙眉。
秦国夫人杨老夫人原是先帝母乳。先帝自犹丧母,故与她情同母子,分外亲近。先帝在时,对其颇为敬重,因顾念养育之恩,故封秦国夫人,赐府邸。儿孙因她之故,在朝庭做着些闲官。
高则诚嘴角微微挑起,正色道:“秦国夫人府在先帝在时,分光无限。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儿子听说秦国夫人曾经与吴府,郭府交往甚密。”
高相久经官场之人,自然明白吴府,郭府,分别是先帝两位结发妻子的娘家。
当年先帝扶李氏为正,秦国夫人听闻后伏地长哭,认为德妃李氏出身低贱,不适为后。为此还与先帝闹了一场。
奈何先帝真心喜爱德妃李氏,不顾群臣反对,一意孤行,亲自写下诏书封李氏为后。
“你是担心,如今李氏已贵为太后,当年秦国夫人反对她为后一事,不知会不会来个秋后算帐?”
“正是如此!”
高则诚停了停,又道:“太后此人,心机深沉,非平常女子能比,不可测啊!”
高明冷笑道:“此女聪慧异常,且坚毅隐忍性,确非善茬。只是秦国夫人乃先帝母乳,先帝以孝治天下,她还没有那个胆,敢动先帝的母乳吧!”
高则诚不与置否,谈谈道:“婚嫁之事,男子低头,女子抬头,门第上倒也说得过去。旁的先不论,且先看看姑娘家模样,人品如何再说罢。”
“正好替夏氏操办之际,把人请过来走动走动,私底下相看相看,你意下如何?”
高则诚点头应下。
高明满意道:“子瞻的婚事定妥,锦葵,鸢尾的婚事也需得上心才是。若有合适的人家,只管一议!”
“父亲放心,堂堂相府的姑娘,不愁婚嫁。把择婿的消息放出去,只怕门坎都会被踩平几寸,不过仍需精挑细选了方可。”
高阳看了看儿子的脸色,忽然叹道:“儿女家的婚嫁大事,按理,哪里要我们父子俩殚精竭虑,若崔氏在,必能把此事办得妥当。”
高则诚听这话里有话,抬眉道:“说到底,还是崔氏命薄!”
高阳端起粉彩成窑茶碗,喝了口茶,锐利的目光道:“听说你最近都歇在正房?”
高则诚不满道:“儿子都这般年岁了,夜里歇在何处,父亲何苦还过问?”
高阳一拍桌子,恼怒道:‘你便是七老八十了,该管的事,我还是要管。”
“父亲!”
高则诚皱眉:“扶夏氏为正,乃是先帝旨意,此事我已与父亲一五一十的说过。”
“那是因为先帝不知你与此女纠葛。以为她吃斋念佛,无欲无求。”
“事实上,她确实无欲无求。若不是我以鸢尾为胁,求她,以她这般性情之人,又如何肯再入红尘。我知道父亲素不喜她,当年之事,其实是我一已私心,与她无关!”
“瞧瞧瞧瞧,我还未说几句,你便替她推说了一大堆。则诚啊,男人困于女子之手,绝非好事啊!”高明不悦。
“父亲在担心什么?”高则诚挑眉。
高明语塞,半晌才道:“这个月来,你日日歇在她处,独宠之势渐盛。则诚啊,内宅不稳,则家宅不宁,家宅不宁,则祸及儿孙。你扶她为正,我绝无二话,但独宠,万万不可。”
“父亲,儿子又非帝王,不过是往她房里多去了几回,何来家宅不宁,何来祸及儿孙?”
高则诚凛然的目光轻轻一扫,高明心虚,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头一眼见这女子,便不喜欢。长得太美,正应那句红颜祸水。果不其然,你大哥为了她沾上了人命官司,不仅如此,你们兄弟俩还为她反目成仇,你大哥至今下落不明。这样的女人,我如何能容得下?”
高明强压下的三分不满,涨至七分,冷笑道:“先帝为防高、崔两家势大,两道赐婚旨意,并临终亲点夏氏。你为了高府前程,明着顺势而为,实则暗藏私心,我尚可睁只眼闭只眼。但有一点,你该明白,此女出身乡野,偏偏美貌异常,绝非祥兆。”
高明说到最后,索性把仅剩的三分不满,尽数涌出。
“父亲,她一介孤女,安份守已,谨言慎行,足不出户,一心向佛,何来不祥?我早就说过,当初是我的错,与她无半分干系。父亲为何总是针对她?”
高则诚额角轻跳,不咸不淡的反问道。
“混帐!”
高明勃然大怒,重重的将茶碗搁在几上,茶碗顺势跳了两跳,便没了动静。
“我是不想到头来,我辛辛苦苦养的两个儿子,都折在她这妖女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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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回 输了自然怪你
妖女二字一出,高则诚脸然突变,眉宇间素来沉静儒雅的气象,一扫而光,两道光芒似利箭般射出。
他反唇相讥道:“父亲,她是不是妖女,我心中有数。她跟我时,仍是处子。比起那些个在闺中便破了身子的贱女人,不知道正经多少倍。”
“你……你……孽障!”高明气得脸色铁青,太阳穴突突直跳。
高则诚视而不见。当年寺庙那一幕丑陋,依稀在目;母亲脸上的惨白及嫌恶,多少年未曾忘却。
哼,妖女二字,王氏配当。
“父亲可还有别的事情,若无事,儿子书房还有事,先走一步!”高则诚一想到早逝的生母,再无半分周旋之心,甩袖而出,只把那高阳气了个倒仰。
王老太太候在外头,见老爷面色不豫的出来,陪着笑,上前打个招呼。
哪知高则诚只当她是空气,看都未看一眼,人已出了院子。
当着一院子下人的面,王氏羞愤难当,帕子一甩,欲找老太爷滴几滴眼药水。
那里话刚开口,老太爷脸色一沉,便把她吓得住了嘴。
高阳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冷冷道:“管管好你那侄女,小户人家出身,也该长点规矩!”
王氏愣了愣,胸口起伏道:“老太爷,我也是小户人家出来的,是不是也该长点规矩啊?”
高阳神情严肃:“确实也该长长规矩,该说的说,不该说的话……少说!”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王氏未曾想男人把一肚子气撒在她身上。气急败坏的扯着男人的袖子,怒道:“你倒是教教我。我嫁进这府里这些年,别说是话了,便是连个屁,你都不让我在你宝贝儿子跟前放。”
高阳才跟儿子吵了一通。这会子对王氏早就没了平日的耐心,烦躁的一把推开王氏的手,厉声道:“那就对了,你没那资格。”
“我没那资格……”
王氏一把揪住高阳的衣裳,又羞又怒道:“我不活了,当初是你摸着人家的脸……”
“闭嘴!”
高阳最恨她提及从前的事:“当初如何。你自己心中有数,说出来,脸上都不好看。”
说罢不耐烦的推开了王氏的手,也不去理会她一脸的灰败,背了手。就往外走。
王氏未曾想男人说出这般无情无义的话来,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捂着胸口,连连喊疼。
……
春日迟迟,午后的日影携了花影,夹杂着鸟声啾啾。花香融融,渐渐游转到了廊下。
林西端着瓜果盘子,从屋里出来。见大少爷与二少爷一人执白,一人执黑,正杀得昏天黑地;四位小姐围在一旁,轻声劝语;三少爷混迹在丫鬟堆里,与人谈天说地,不由心中直叹气。
何时。二少爷这欣然院,居然变成了少爷。小姐玩耍之地。
朝庭休沐之日,高家众儿女也会跟着停课休息一天。不知为何。竟像约好了似的,大伙不约而同的往欣然院来。
先是二小姐来约二少爷,一同去看刚被解了禁足的朱姨娘。
哪知兄妹二人还未出门,就看大少爷带着三少爷翩翩而入,说是要找二少爷切磋棋艺。
接着便是大小姐带着四小姐,袅袅而来,要找大少爷谈谈诗,论论画。
最后三小姐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热闹的像一窝粥了。
林西不得不与荷花一道,拿出好茶,好点心,热情的招呼这些个娇贵的客人们。
当然,对于那几位跟着客人们款款而来的贴身丫鬟,林西也不敢待慢,另置一桌茶水瓜果,好生侍候着,偶尔的,陪着说笑一两句。
林西素来人缘好,到哪都陪着笑,不像荷花姑娘肃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因此被使唤得也多些。她也浑不在意。能被主子们带出来的丫鬟,那可都是能当主子半个家的人物,别说是她,便是府里各房管事,也是得罪不起的。
“二弟,这盘棋你输了!”高大少月白中衣外罩一件宝蓝色领口绣梅花束腰长比甲,英气逼人。
高二少脸上有些难堪,自己学问比不上大哥,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下棋,哪知今日连棋也下输了,不由心下有些懊恼。
他讪讪道:“大哥棋高一着,小弟认输!”
高大少轻瞄了一眼坐在丫鬟堆里浅语轻笑的林西,淡淡道:“这般下着,无滋无味,二弟,换个玩法如何?”
高二少懒懒提不起兴趣:“怎么换?”
高大少抬眉道:“各自替对方选个帮手,两两对下,输的一方……”
“如何?”高紫萼心直口快,脱口问道。
“四妹,别急,让大哥想想。”
高大少故意沉吟半晌,笑道:“输的两人,陪谭嬷嬷用一顿饭?”
“大哥,你好坏,明知道谭嬷嬷这人最不好相处,陪他吃饭,谁能吃得下去?”高茉莉笑道。
高大少笑道:“茉莉,你说如何?”
高茉莉咬唇思道:“输的人弹首曲子!”
“无趣,无趣。”
高二少连连摇头:“谁不知道,大哥弹得一首好琴,这赌约,我不干!”
“二哥,你替大哥挑个不会弹曲的人,不就行了。”高锦葵悄悄帮衬自家亲哥哥。
“要我说啊,输的人,拿出身家银子,请大家伙吃一顿,如何?”高鸢尾轻声提议道。
“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合着谁没吃过好的。俗气。”高茉莉嘴角一撇,很不屑的顶了回去。
高鸢尾目光一暗,偏过脸不语。
“别争了,输的人,由赢的人命题,写一篇文章,再请大伙吃一顿,再弹琴一曲,再到谭嬷嬷院里,摘几朵海棠花回来。”高三少不知何时,围了上来,起哄道。
众人眼睛一亮,直称有意思。
高大少闲闲的拿起棋子,幽幽凑了一句道:“四位妹妹都是高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人选,需在丫鬟里头选,方才得趣。”
“妙,妙,妙!”此言一出,高三少跌足长叹。
高锦葵忙笑道:“二哥,快,替大哥选个最笨的,不识字的,大哥保准输。”
那高茉莉被勾了兴趣,也笑道:“大哥,大哥,快给二哥选个痴痴傻傻的,二哥保准输。”
高三少唯恐天下不乱,捋起袖子笑道:“来来来,咱们几个别闲着,压注,压注。我押十两银子,赌大哥赢。”
高茉莉笑道:“我也押十两银子,赌大哥赢。”
高锦葵冷笑道:“我押十两银子,赌二哥赢。三妹,四妹,该你们了。”
高紫萼走到高大少身后,笑道:“我也赌大哥赢。”
高鸢尾见此情形,怕二哥失了面子,款款走到高二少身后,笑道:“二哥棋艺无双,我猜是二哥赢!”
高大少见状,嘴角含笑,抬眉朝高二少道:“二弟,如何?敢不敢赌这一局?”
高二少纨绔之人,何时怕过?当下一拍桌子,豪言道:“在我这儿,还没‘不敢’二字!”
高三少抚掌笑道:“二哥,好气魄。”说罢,嘴朝那边一堆正晒着太阳,吃着瓜子,说着闲话的丫鬟们努了努。
高二少定定的看了半晌,心道这些丫鬟当中,既不识字,也不会下棋,又蠢又痴痴傻傻的人,唯有他的丫鬟林西。
当机立断道:“大哥,我替你选林西!”
高大少皱着眉头,似不满意的看了林西一眼,展颜笑道:“如玉懂棋,我倒不好替你选她。山秀如何?”
此言一出,高茉莉头一个跳起来,急道:“不妥,山秀是二妹的人。”
“大姐,山秀不会下棋,是谁的人又有什么关系?一样的糊来。”高锦葵冷眼旁观。
高三少呵呵笑了两声,和稀泥道:“如此,这般,便定了,林西,山秀,来下棋啰!”
……
就这样,前一秒还在与紫薇海吹的林西,后一秒便站到了高大少的身侧,茫然的看着众位主子们,心里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高二爷执白,先开局,却见他姿势优雅的在棋盘的正中间,放下一子。
高大少执黑,不假思索,跟着放下一子。
高二少推了推身侧的山秀,山秀战战兢兢捻起一颗棋子,随手就往棋盘上一放,惊慌道:“二少爷,奴婢不会下棋,累你输了,你可别怪我!”
“放心,怪不得你!”高二少声音中带着些许兴奋,修长的手指一横,指向林西。
林西一看山秀放的这地方,便知道高二少为何暗下得意。
围棋的开局,讲究的是套路,山秀看似无意间的一子,正是顺着套路而为。
林西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看都未看棋盘一眼,拿着高大少硬塞过来的黑子,学着山秀的话道:“大少爷,奴婢不会下棋,累你输了,你可别怪我!”
高子瞻默默的望着林西片刻。
这丫鬟长着一双极漂亮的眼睛,幽黑沉静且深不见底。这样明亮灵魂的眸子后面,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东西,高子瞻忍不住一探究竟。
他玩味道:“输了,自然是要怪你的!”
林西一怔,顿时呆愣住了。
第一百二十四回 一双漂亮的手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更多支持!高子眗听到大哥跟个丫鬟计较,笑道:“大哥,你怪她作什么?瞧瞧她下的这一步,分明是个不会的。这样的棋,看着才有意思。”
高鸢尾笑道:“两位棋中高手,偏中间混迹了全然不懂棋的人,既要想着胜局,又得挽回劣势,既要稳扎稳打,又要防止那两人添乱,真真有意思,亏大哥想得出这招。”
高茉莉笑道:“大哥,如此精彩的棋局,这十两银子押得,不亏!”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纷纷上前打趣。
唯独林西心头一怔。高大少衣衫上熏的沉水香气,随着春风,侵略进她的鼻子,这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那幽深如潭水的眸子,闪着狐狸般的光芒,让人捉摸不透。
自然是要怪你的……这话是个什么意思?听着像是话中有话,意中有意啊。林西暗下收了收拳头,陷入了沉思。
忽然,脑袋一疼,抬眼去瞧,见高大少用扇柄敲着她的脑袋,扬声道:“倒是快落子啊。二弟,你这丫鬟居然站着也会发呆,看来,这局棋,我定输无疑啊!”
林西被敲得脑袋生疼,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怎么看,怎么欠抽。
我左抽,我右抽,让你出嗖主意,让你打我。林西咬牙暗骂。心下一激动,执黑子的手未经脑子,直直的落在了棋盘上,
“好棋!”
高紫萼抚掌赞道:“大哥,这丫鬟误打误撞。倒走了一步好棋。有意思。”
高茉莉也笑道:“大哥,如今这棋局的看头,不在大哥,二哥,倒在这两位丫鬟身上了。我正想着,她们俩下一步。会放到哪里!”
高子瞻偏过脸看林西,和煦的春光照在她的耳边,一层细细的绒毛,乖顺的浮在白腻的肌肤上,锋芒刺目。恍惚间。高子瞻有瞬间的失神。
林西心下正懊悔不己,忽觉察到耳边一道目光,盯着她瞧,心虚的往外边挪了挪步子,手扶上耳边,顺势掏了掏耳洞,粗野的只差把里边的耳屎挖出来,再弹出去。
爷爷的。这高大少是色鬼缠身了吗?连她这样的货色都要。看来一个如玉,已不能满足高大少日渐成熟的身体
果不其然,高子瞻嫌恶的移开眼。
没了那道刺人的目光。林西长长松了口气,脸上僵硬的肌肤,松弛下来,嘴角弯出了一道弧度。
她哪里知道,高子瞻眼角的余光,至始至终都落在她的身上。
高府众位少爷。小姐目光紧紧落在棋盘之上,丫鬟们火热的眼神。也只在三位少爷身上打转,无人留意到这两人之间暗下的动作。
独独一人。狐疑的目光在林西与大少爷之间徘徊。这人,便是如玉。
如玉跟了大少爷十年,从院里的小丫鬟做起,到如今的通房大丫鬟,靠的不仅仅是标致的容貌,八面玲珑的性子,更重要一点,此女无时无刻不在揣摩……主子心思。
如果说,这高府有一人,对大少爷一言一行了如指掌,这人必是婢女如玉。
并非如玉多心,前几日大少爷往二少爷院子里走了一趟,回来便对着她说了些稀奇古怪的话;那日林西生病,大少爷令她前去探病,且这几天又三天两头的往二少爷院里跑,这在以往都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大少爷高高在上的一个人,何时会把目光落在一个丑丫鬟身上?如玉始终想不明白,因此瞧着林西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探究。
几番你来我往之下,棋局上的情势,越发紧张,两位少爷蹙着眉,落子的速度,明显缓了下来。
林西对棋盘上的形势一目了然,心头半点挣扎都没有。二少爷的为人,她实在清清楚楚,绝对不是那大气的货,为了她这半年日子能太太平平,林西打定主意要让大少爷输。
再者说,刚刚走了一步神来之笔,已让人心底起了疑虑,再多来几下,她就可以直接卷起铺盖滚蛋了。
掩饰,需得好好掩饰一番。
似为了印证神来之笔不常有,林西后头的每一步,都其臭无比,令人惨不忍睹,引得高府众小姐惊声连连,埋怨声渐起。
林西恍若未闻,心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老子直接把大少爷你送上绝路,也不枉你让如玉来看我一场。
林西不动声色的抬了抬眉,找了个恰到好处的时机,轻轻落下一子,直接把大少爷逼进了死胡同。
绝路!
众人暗叹。
收工!
林西欣喜。
……
一场惊心动魄的棋局,在两位丫鬟的搅局之下,落下了帷幕。高二少以少搏多,赢了个盆满钵满。
林西收获了高大少追随者的几声埋怨后,忽然发现,逼进死胡同的,不仅仅是高大少一人,还有她林西。
为毛没有人告诉她输了棋的人,不仅要写一篇文章,还要出钱请众人吃一顿,并且要再弹一曲,完了还得到谭嬷嬷院里摘海棠花。
谁?
谁他娘的这么无聊!
林西欲哭无泪。早知如此,她分分钟送二少爷上西天了。
高子瞻的眼风,不经意扫到林西变化多端的脸色,心情很是顺畅。
今日这番试探,他至少可以证明一点,这丫鬟懂棋,而且很精通。每一步似胡搅蛮缠,似无心而为,然细思之下,步步暗藏杀机,手手留有余地。若非棋中绝顶高手,不会这般不着痕迹,让人看不出丁点的漏洞来。
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丫鬟居然有一双漂亮的手。那双手。宛若溪水般柔软,宛若白玉般细腻。比着那张平淡无奇的脸,不知道要美丽多少倍。
一个女子,手上的肌肤和脸上的肌肤,相差这么多。这是不是……
高子瞻在弟妹的起哄声中,一把扯过呆若木鸡的林西,温柔的笑道:“钱,我出,琴嘛,我弹。后头的两样。你负责!”
林西一脸哭相道:“大少爷,奴婢大字不识一个,别说做文章了,连话都说不利索,大少爷您好人有好报。替奴婢把这文章做了,奴婢这就去谭嬷嬷院里采花去!”
说罢,脚底一滑溜,人已出了两米外。
又来了,那道锐利的视线又来了。大少爷,您这是要闹哪样?
高鸢尾捂着帕子笑道:“别难为这丫鬟了,大哥文章做得这般好,今日也让弟弟。妹妹们开开眼界。”
高子眗笑道:“正是,正是,大哥的文章连先生都夸。快,笔墨伺候!”
“大哥,你看那丫鬟蠢笨的那样子,哪里是做得出文章的。”高子眈赢了棋局,很是得意,说话摇头摆尾。
高子瞻气笑道:“罢。罢,罢。今日我挖了个坑,合着是让自己往下跳的。”
高茉莉自母亲过逝后。许久未见哥哥笑得如此开心,遂道:“哪里是哥哥一个往下跳,妹妹我两个月的月钱,都陪着一起跳了下去。”
“还有我的!”
高紫萼撅着嘴笑道:“早知如此,我就把宝押二哥了!
高子瞻见弟妹们难得一回不针锋相对,眼中笑意更甚道:“如玉,掏二十两银子给厨房,置一桌上好的酒菜摆到这里。你们几个,呆会那海棠摘回来,一人拟首诗给我瞧瞧,做得好的,大哥有好东西赏!”
……
谭嬷嬷住的院子,在高府最北,一来一回,得穿整个高府。林西从小在山野长大,脚程不慢。
春日里,高府的园子缕缕花香,丝丝暖风,林西一路走来,颇为舒畅。走至半路,见花圃边,正阳扶着夫人正驻足赏花,心下犹豫要不要过去,给夫人打个招呼。
正想着,见夫人已看到了她,忙小跑上前,陪笑道:“夫人好!”
“你这是往哪里去呢?”
“回夫人,大少爷和二少爷下棋,以谭嬷嬷院里的海棠花为彩头,因奴婢压了大少爷赢,结果输了,所以帮大少爷跑个腿,问谭嬷嬷去讨几株海棠花,给少爷,小姐们瞧瞧新鲜。”
正阳忍不住笑道:“夫人,你瞧瞧这丫鬟,说笨也笨,说伶俐倒也伶俐,一张巧嘴,炮杖似的,连我要插个嘴,也插不上。”
夏茵柔浅绿色绣竹叶的薄缎褙子,里头衬着月白纱缎小竖领中衣,下头一条白色长裙,眉眼楚楚。
“去吧,慢些走,跟谭嬷嬷说几句好话。”
林西瞧着夫人那丰润白皙的面庞,笑道:“夫人,这园子里一年四季,就数春日景致最好,今儿风和日丽,夫人多呆会,奴婢先去了!”
……
待人走远,夏茵柔轻叹道:“人啊,还是做个普通的人,瞧瞧她,整天笑眯眯的,似一点烦心事也没有,多好!”
正阳劝道:“夫人有夫人的烦心事,丫鬟自然也有丫鬟的烦心事。夫人不知道罢了。”
“我如今的烦心事啊,是府里那几位的婚事,一个接一个,三媒六礼,最是繁琐。稍有不慎,便是引来口角。”
正阳笑道:“夫人刚刚在厅堂还说了,一切都有老太爷,老爷作主,夫人只在边上帮衬着就行。再者说,有口角怕什么?横竖有老爷护着呢!”
夏茵柔抚着额头冷笑道:“我如果只是在边上帮衬着,老太爷只怕又有话说。今儿这出戏,原本只是演给我看的。”
“夫人何苦在意旁人说什么,只要把自己日子过好了,就行。依我瞧,旁的人不必多管,夫人有时间多与三小姐亲近亲近,帮她寻户好人家才是正经。”
正阳小心翼翼的打量夫人的脸色。(我的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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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回 心不能软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更多支持!果然,一听到三小姐,夏茵柔娇美的脸,渐渐沉了下来。主仆俩默默无语。
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我说正阳啊,一碗水要端平了才行啊,咱们高府可不只三小姐一个姑娘。”
一听这声音,不用去瞧,便知是刚刚解了禁的朱姨娘。
朱姨娘很有礼貌的上前冲夏茵柔行了礼,展颜笑道:“夫人赏花呢,咦,去年我记得这花圃里还有几株牡丹,看着雍容华贵的,怎的今年就剩这几株月季了?也不知从哪个乡野之地移栽过来的,瞧着便是破败相,真不中看。”
夹枪带棒的一通话,听得正阳头一个变了脸色:“朱姨娘,再美的花,也有凋谢的时候,更何况,有人还偏偏喜爱这月季。夫人,咱们往河边瞧瞧去!”
朱氏被一个丫鬟白抢了几句,脸色有些不悦。
心腹梨花帮腔道:“不过是名花看得多了,瞧着这月季心中觉得新鲜罢了,要奴婢说啊,怎么看,都是一股子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
好个聪明的丫鬟。
朱氏反怒为喜:“花中之王,唯有牡丹,这月季如何能比肩?山野的东西,能入得这相府,必是那管花圃的人瞎了眼。”
“你……”正阳气不过,便要上前理论。
“正阳!”
“夫人?”正阳恼怒道。
夏茵柔摆摆手,轻道:“咱们走吧!”
朱氏主仆相视一笑。梨花得意的上前,一脚把那月季踩在脚下。绣花鞋毫不留情的捻了几下。
一地残花。
夏茵柔浑身轻颤,目现寒光。
她定定的看了那残花许久,抬头,幽幽含笑,朝远远跟在身后的几个婆子招了招手。
婆子们见夫人招唤。颠颠的跑上来,为首的恭敬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夏茵柔纤纤玉手轻抬,笑道:“这个丫鬟以下犯上,按府里规矩,该如何处置。”
婆子也是个人精。思了思笑道:“回夫人,先夫人在时,对这样的丫鬟轻则是罚月银,重则赶出府去。”
“夫人,奴婢何时以下犯上。奴婢不过是就着正阳的话,论几句花罢了!”梨花见势不妙,先声压人道。
夏茵柔视而不见,只对着婆子说话:“先夫人在时,府中丫鬟也敢这么对先夫人说话?”
“这……”婆子沉吟着不敢说话。
“回夫人,我家先夫人在时,别说是府里丫鬟,便是各房姨娘。也不敢对此跟夫人说话!”刘妈妈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轻巧的上前回话。
梨花一见是刘妈妈,心里有些犯杵。不敢多言。
夏茵柔瞧得分明,故意道:“原是刘妈妈来了。那以刘妈妈之见,这人该如何处置?”
刘妈妈面色一凛,上上下下把梨花打量了一番,道:“依奴婢之见,此人便是发卖出去。也不为过。不过看在她是初犯的份上,罚两个月的月钱。以示小戒。”
夏姨娘深深一笑,道:“既如此。就请妈妈处置吧。朱姨娘,千万别忘了前几日,我说过的话。若再以下犯上,下回动的,可就不是丫鬟了!”
说罢,也不去看朱寻雁那青白交加的脸,轻巧的转了个身,扶着正阳便迈开了脚。
婢女被罚,自己被当着众人的面警告,朱氏心头一怒,拿出往日的泼辣性子,不管不顾道:“夏茵柔,你别杖着老爷宠爱,便为所欲为,这高府姓高,不姓夏。我看你能猖狂到几时!”
夏茵柔想都未想,转过身,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清脆的声音令所有的人为之一振。
“你猜猜,我能猖狂到几时?”
夏茵柔取出帕子,嫌弃似的擦了擦手,留下一个媚媚的浅笑,主仆俩飘然而去。
朱姨娘看着那一方被扔弃的帕子,缓缓而落,心里宛如被刀绞了一般的恨。那夏氏当着丫鬟,婆子的面,说动手就动手,欺人太甚。
“我不活了,我要到先夫人跟前哭一场去,我嫁到府里这些年,别说夫人,就是老爷,也舍不得动了下手指头啊。没活路了,活不了了……夫人啊……你睁眼看看吧……”
刘妈妈吓得赶紧一抬手捂住朱姨娘的嘴,低声道:“姨娘,听妈妈一句劝,万万使不得。老爷如今宠着她,你这一去,指不定又碰了一鼻子的灰,不如徐徐图之,方是正经啊!”
那梨花也怕事情闹到老爷跟前,她落不得好,赶紧劝道:“姨娘,刘妈妈说得对,这会子姨娘刚刚解了禁足,又闹一场,老爷定不会帮姨娘说话。”
朱姨娘一把推开刘妈妈那略带灰尘气的粗手,绣花鞋狠狠的踩上帕子,用力捻了几下,犹不解恨,冲着夏氏的背影,恨恨啐道:“小妇养的,咱们走着瞧!”
目光一扫,那丫鬟,婆子们都远远的瞧着,不由气骂道:“看什么看,都给我滚远些!”
刘妈妈挥挥手,下人们纷纷四下散去。
“姨娘这又是何必呢?我刚刚好路过,老远就看到姨娘与夫人遇到了一起,心里头想着要坏事,紧赶慢赶的还是没赶得及。”
梨花幽幽道:“刘妈妈,别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刚刚还说要罚我月银呢。”
“梨花姑娘,不过是两个月月银,既不伤筋,又不动骨,主子手指缝里露一点给你,你就够了,何苦还要跟夫人对着干。如今新夫人盛宠在身,明眼人都避着,偏偏你还不知死活的往前凑。”
刘妈妈一边说,一边留神着朱姨娘脸上的动静。
“你若想着死。没人拦着,可别累了姨娘和姨娘的一双儿女。我可听说老爷要给府里的少爷,小姐论亲了,这个时候得罪了夫人,万一到时候她使了阴招。到头来吃亏的可不是你,是二少爷和二小姐。”
刘妈妈这一番话,实打实的敲在了朱寻雁的心坎上。
都说庶子庶女的婚嫁捏在正室手里。夏氏再不济,如今已是当家夫人,两个孩子一娶一嫁,娶的什么人。嫁的什么人,彩礼多少,陪嫁几何,可不都在夏氏手里捏着吗。
再者说如今夏氏正得了老爷的青眼,万一她吹吹枕旁风。这不是要坏事吗?念及此,朱氏浑身一颤,脑子无比的清醒,暗暗后悔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
刘妈妈看在眼里,笑在心里,故意道:“我不过是瞧着我们先夫人在时,跟姨娘要好,这才提点几句。原是我多嘴了。姨娘。我先去忙了。”
朱寻雁忙朝梨花打了个眼色,佯骂道:“作死的小蹄子,好歹都分不清楚。还不快跟刘妈妈赔个不是。”
“刘妈妈,对不住,瞧瞧我这嘴,可不是心直口快,容易得罪人,刘妈妈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一遭吧!”梨花虽心下不服,但不得不说。刘妈妈这话讲的极有道理。
刘妈妈轻轻一叹,似有意。似无意道:“你们啊,何曾知道新夫人以前的手段!”
朱姨娘一听这话,两眼直发光。又朝梨花使了个眼色,道:“妈妈,我这半边脸肿着,也不能见人,劳妈妈送我回院子,好歹替我挡上一挡。”
梨花也道:“走吧,妈妈,我那里还有一壶上好的米酒,正好给妈妈解解馋,走吧,走吧!”
刘妈妈被这主仆俩一左一右架着,摆脱不得,只得依言行事。
无人瞧见,刘妈妈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平和的眉宇间竟一派凌厉。
……
“夫人,今儿这一巴掌,可真解气!”
正阳满脸兴奋:“夫人手嫩,以后这种粗活,奴婢来做。”
夏茵柔进高府时,尚未有朱,何两位姨娘。后来因失了孩子的缘故,夏氏一直静卧在床养身子,及少出来走动,自认为与朱、何二人无甚过节。
夏茵柔自嘲一笑,笑意凄惨:“人啊,果然是要狠一些,方才不会被人欺负!”
……
谭嬷嬷的院子,极小。
两株海棠一左一右,开得正艳!
林西觉得那海棠花很是打眼,心中莫名恍惚。
褪尽东风满面妆,可怜蝶粉与蜂狂。自今意思谁能说,一片春风付海棠。
犹记得小时候,父亲教她读书识字,常与她说这四句话,且脸上总有落幕,久而久之,林西便不大喜欢这花。一丝香味也无,便是开得再艳,也是遗憾!
林西探头探脑的在门口打量了会,决定不做那采花贼的行径。于是乎,她理了理衣裳,光明正大的走了进去。
“谭嬷嬷在吗?谭嬷嬷在吗?”
林西一声高过一高,喊了半天,无人应。心道这可怪不得我了。
手刚刚抬起,却听谭嬷嬷冷冰冰的声音,不高不低的响起:“你要做什么?”
林西吓了一跳,忙转身陪笑道:“谭嬷嬷好,大少爷让我来谭嬷嬷院里折几枝海棠花。府里几位少爷,小姐想以海棠为题,拟诗一比高下。”
“出去!”谭嬷嬷着一家普普通通的家常衣衫,目光如炬。
“啊……”林西愕然!
“出去!”
“谭嬷嬷,我不过是想摘几枝花而已,求求你行个方便。要不然,大少爷那头,我不好交差。”
“一个奴婢,还自称我,要在以前,早就拉出去杖毙了。高府的规矩果然稀疏平常。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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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回 无情男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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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嬷嬷,咱们商量商量,你看……哎……哎……别……别动手……我走……我马上走!”
林西见她拿起了门前的扫帚,心抖了两下,忙不迭的跑到了院外,正欲回头再求几句,院门呯的一声,紧紧关上。
林西大怒。
若不是她逃得快,定要被那扫帚扫到。不过是折几枝海棠,用得着连武器都使上吗,君子动口不动手,知道吗。
暴力啊!
“哈哈哈,你这丫鬟,果然被打出来了。”
“紫薇姐姐,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还不|优|优|小|说|更|新|最|快||是为你来了?”紫薇见林西一脸狼狈,插着腰,笑得花枝乱颤。
“为我?”林西不解。
“真是个傻的。谭嬷嬷这人,最不喜别人到她院子里。所以这些年,她院子里的那两株海棠,从来没有人敢去摘过。别说是你,便是三小姐去了,也照样被她赶出来。”紫薇讥笑道。
林西心有余悸道:“怪不得呢,我说我一进去,她就拿了个扫把,见着我,就像是见着贼似的。”
“走吧,哪边的海棠不能摘,非要摘她院里的?她就是怪人一个。”
“可大少爷不是指名了……”
“嗨,说你是傻的,可不就是个傻的。正是大少爷偷偷让我来的。”紫薇眼中掠过不屑。
林西诧异:“为何?”
“大少爷说等你把花折来。不知道要何年马月了。走吧,少爷,小姐都等着呢!”
“怎么你们都知道这事,偏我不知道?”林西思了思,心道我在这府里四年。好像没听说过谭嬷嬷有这怪僻啊。
“她那样一个古怪的人,动不动就打人手心,对着主子也没个好脸色,哪个耐烦去说她。你不问,我们自然是懒得说的。再说,哪个吃饱了闲着没事。往她院里跑。走吧!”
紫薇一把扯过林西,拖着就走。
“那还让我来?”林西嘀咕。
“主子们斗趣的事,不有些难度,哪来的乐趣!”
林西感叹道:“女子,还是温柔些。比较讨人喜欢,紫薇姐姐,你说是不是?”
紫薇瞧了瞧四下,压低了声道:“听说是受过情伤,才性情大变。”
情伤?原来如此!林西明亮的眼睛,闪过八卦的光芒。
“对了,我刚刚来,听园子里的婆子说。夫人打了朱姨娘一记耳光,你瞧见没有?”紫薇低声道。
“啊,有这等事?我没瞧见。我路过的时候。正好瞧见夫人带着正阳在花圃里赏花。”林西如实道。
紫薇叹了叹道:“千算万算,谁也没有算到竟是夏姨娘扶了正。”
林西听她话里似有感慨,笑道:“不好吗?这样,咱们三小姐可就是嫡出了。”
“好是好,可你瞧瞧夫人对咱们小姐,还不如原来的崔夫人好。嫡出又有什么用?”
林西不知道如何接话,遂心下一动道:“紫薇姐姐。夏夫人娘家在哪里啊?兄弟姐妹几何啊,怎么身边就一个正阳侍候?”
紫薇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只怕得像刘妈妈这样的老人,才能说出一二分来。反正我到三小姐跟前这些年,从来没有见过夏家来人。对了,我刚刚看到刘妈妈跟着朱姨娘走了。奇了怪了,刘妈妈和朱姨娘,素来不走动的,何时这两人凑到了一起?”
林西思了思,心下便有所得。
自崔夫人死后,夫人身边最得用的两个人,水仙去了大少姐院里,刘妈妈还在府里当着原来的差事,但到底不比崔氏在的时候。
刘妈妈管着府里的丫鬟采买,金银采买,最是个油水足的位置,既要防着下头的人眼红,又得提防老板换上自己的心腹,自然要找个靠山投奔投奔。府里三位姨娘,就数朱姨娘最拿得出手,这不,就投奔去了。
林西自鸣得意,认为这一通分析,很是在理。
两人在园子里转了小半圈,折了几枝卖相好的海棠花,颠颠的往欣然院回话。
……
话说刘妈妈从朱姨娘处出来,便往自家屋里去。
水仙已等候多时,见她来,忙迎上去道:“妈妈回来了!”
刘妈妈朝两个刚留头的小丫鬟挥了挥手,片刻屋里便没了旁人。
水仙见她额头微有汗,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盅温茶。
刘妈妈接过,一气喝了半盅茶,道:“事情成了。”
水仙轻咳一声,道:“那何姨娘那头?”
“夫人走前,何姨娘发过誓,我回头再去探探。大小姐院里,你给我看好了。左不过两年,大小姐必是要出门子的。”
“妈妈放心,大小姐自夫人过世后,似一下子懂事了不少,凡事也肯听我劝导。跟过去的陪嫁丫鬟,我正在细看。”
“那就好,如今就是大少爷的婚事没个着落。”
“要不,咱们给崔家捎封信去,看看有没有好的……”
“水仙!”
刘妈妈目色暗沉,头朝皇宫方向抬了抬道:“不能跟崔家扯上关系,上面防得紧。再者说大老爷离京时交待过,只让咱们远远看着,不让咱们插手。大少爷是高家长子长孙,高府日后的当家人,他的婚事,老爷,老太爷肯定重视。”
“妈妈说得对。”
水仙反应迅速:“是我多想了!”
刘妈妈眼眶微有湿意。
“哪里是你想多了。太太,崔家对咱们这般好,咱们做下人的,如何能不尽心?太太生前。最放不下的,便是两个孩子,咱们啊,必定要替她看严实了。”
水仙垂下了头,叹道:“夫人生前统共就两个愿望。除了少爷小姐,便是想着要让崔家的两个姑娘,坐得这相府夫人的位置;哪知老爷她……”
“所以我跟你说,那夏氏绝不是什么好东西。什么吃斋念佛,不过是哄骗人的玩意,要真入了佛门。哪里还会再出来。咱们夫人一辈子,就亏在她手里。依我之见,当初就该……”刘妈妈目露狠光,及时的刹住了嘴。
水仙心有不甘道:“咱们老爷也是鬼迷了心窍,为了这样一人狐媚女人。居然生生把夫人给逼死了,那夏氏除了长得好看些,有哪一样比得过咱们夫人。”
“最是无情男人心。咱们老爷比着旁人,还要无情三分。崔家对高家这样好,他居然还把崔家给卖了,别说是夫人,大老爷,便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瞧着也寒心啊!”
两人一想高相爷这般薄情负心,不由的心中有恨;又想到夫人含恨而亡,心中有悲。默默的对坐了一会,滴下几滴泪来。
许久,刘妈妈看了看时辰,擦了把眼泪,神色黯淡道:“去吧,大小姐院里离不了人。”
水仙起身。想了想,又道:“宫里。要不要捎些东西去。表少爷一个人在里头,连个信也没有。不知道日子好过不好过?我看大小姐惦记着,索性让她做了几身衣裳,这两天就能收针了,就是不知道要往哪里送。”
刘妈妈思忖道:“这事,待天黑了,我去找大少爷。”
……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声在偌大的御书房里响起,发自龙案前直立的一位锦衣男子。
男子着青石色衣衫,腰背挺得直直,正无聊的捻着脚下的大理石砖。
捻了几下,又一声长叹,幽幽响起。
“崔侍读,连同刚才一声在内,短短一个时辰,你已叹了三十三下。”
崔瑾辰低眉顺目道:“回皇上,侍读离家半年,心中甚是想念,思乡之情日盛,故长叹!”
“你是在怪朕把你留在身边?”
留?
崔瑾辰心下冷笑,用个“扣”字更为妥当。
四月前,姑母过逝,七七四十九天出殡。他与父亲欲返北边,却迎来了一道圣旨。
圣旨宣他入宫,作皇帝侍读,待皇帝大婚后,方可出宫。
父亲当时便白了脸色。
入宫前夜,父子俩促膝长谈。崔瑾辰方知自己入宫为皇帝侍读,不过是帝王的权衡之术罢了。看似皇宠在身,前途不可限量。实际上只是个人质。一个用来安抚及掌控崔家的人质。
欺人太甚啊!
思及此,崔瑾辰嘴角泌出冷笑,恭敬道:“侍读不敢!”
明道帝赵靖琪揉了揉发酸的手,叹道:“瑾辰,再过三年,朕必大婚。到时候,朕定会下旨,放你出宫。”
崔瑾辰冷笑更甚,跪拜道:“皇上一言九鼎,侍读多谢皇上圣恩!”
赵靖琪见其惺惺作态,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遂朝小松子递了个眼神。
松公公拂尘一甩,尖声道:“崔公子,皇上对你向来是和言悦色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崔瑾辰想着父亲那一夜的交待,伏倒在地,朗声道:“侍读知罪,请皇上责罚!”
“你……”松公公被堵了个哑口无言。
这个崔瑾辰也真是头犟驴,入宫做皇帝伴读,这是天底下男子,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偏偏这位爷,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一副不情愿的表情。
入宫四个月了,除了叹气,便是动不动的求饶,一点子世家公子的气派都没有。亏得皇上忍了他这么久。
松公公转身涩然道:“皇上,您看……”(我的小说《极品丫鬟》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655
第一百二十七回 富贵险中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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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靖琪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松公公忿忿的朝地上之人看了两眼,与书房里侍立的小太监一道退了出去。
“起来吧!”赵靖琪叹了口气道。
“谢皇上!”崔瑾辰显然死猪不怕开水烫。
“陪朕出去走走?”
“皇上,太后懿旨,皇上需得批完当日奏章,方可去玩耍!”
“那你与朕说说话!”
“回皇上,侍读不敢。要是说错了话,回头让太后知道,侍读便是这大莘国的罪人!”
“那你与朕说说北边的事!”
“回皇上,侍读更不敢。太后交待,不可与皇上说些对朝政无用的事。需得时时刻刻规劝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以天下百姓为重!”
“你……崔瑾辰……你大胆。”
赵靖琪终是失了耐心,大怒道:“如此跟朕说话,当心太后未治你,朕便先治你一个不敬之大罪!”
“侍读惶恐,侍读有罪,皇上饶命!”崔瑾辰颤悠悠跪了下去,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崔瑾辰,你别以为朕不敢动你,朕不过是念着你有高才,将来是莘国的股肱之臣,心中不忍罢了!”赵靖琪咬牙。
“回皇上,崔家祖训,再有高才,也不得入朝为官。皇上若真看侍读不顺眼,就请给侍读一个痛快吧!”
“侍读,侍读,你他妈除了这两个字,还能说点别的!”赵靖琪拿起御案上的奏章。劈头盖脸的朝崔瑾辰扔过去。
“朕哪点对你不好?处处护着你,顺着你的心意,朕不过是从小没个兄弟,看你与朕相差无己,把你当兄弟看罢了。你还倒来劲了,瞪鼻子上眼。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崔瑾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
“三儿,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此次入宫,是劣势。也是优势。崔家百年来,没有一人简在帝心。据为父所探,此次你三叔被禁,是先帝亲下的诏令。倘若你能与新帝处好关系,让他相信崔家无不臣之心,那么你三叔早晚有被解禁的那一天。”
“父亲,如何处好关系?”
“三儿,百年前。天子自称为孤,也是孤家寡人的意思。正所谓高处不胜寒,莘国皇室。只得新帝一人,无兄无弟,比着其它帝王,更加渴望亲情。就看你抓不抓得住这个时机。”
“父亲,你的意思是……”
“三儿啊,你要记得。皇帝首先是人,其次才是帝王。人吃五谷杂粮。怀七情六欲,总有弱点。兵法云: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这话,你好好悟一悟。”
……
父亲临别的叮嘱,犹在耳边,关切之意,历历在目。四个月的布局,今日也该收一收了。
崔瑾辰长吸一口气,抬首正言道:“皇上,我心中有恨!”
赵靖琪微微一愣:“恨在何处?”
“恨身不由己,恨身在异乡,恨亲情牵绊,恨亲情相隔!”
“朕知道你恨,却无能为力。父皇遗命,朕不得不从,你只陪伴朕三年,三年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此话当真?”崔瑾辰稍一思忖。
“君无戏言!”赵靖琪言之灼灼。
“如何相信?”崔瑾辰俊眼一抬。
“这……”
“打一架如何?”崔瑾辰挑眉。
“打一架?”
“皇上肯舍下身段陪我打一架,我便相信!”
“好,打就打,朕未必打不过你!”赵靖琪被挑了兴头,豪情万起。
“皇上小心,我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
……
松公公无趣的侍立在门口,太阳暖暖的晒在身上,心下犯困,两个眼皮直打架。
正强撑之际,却听得御书房里有了响动。慢慢的,响动越来越大。
松公公浑身一凛,睡意全无,忙侧着耳朵倾听。这不听则已,一听吓得两条腿直打颤。
这……这……崔侍读大胆……居……居然……敢……
松公公不及深想,一头撞了进去。只见腥红的地毯上,崔侍读把皇帝压在身上,拳头高举。
松公公三魂立马掉了两魂。
大胆啊,果然是大胆啊,连皇上也敢压在身下,这……这……是灭九族的大罪啊!
“大胆崔瑾辰……”
“滚开!泄露半个字,朕要你的脑袋!”
松公公呆了一呆。
“皇上啊!”
“滚!”
一声暴怒,松公公扑通跪倒在地,哆嗦了几下。
说话间,地上两人翻了个身,皇帝把侍读压在了身下,拳头毫不留情的往崔瑾辰身上招呼。
就在松公公心头一松时,这两人又滚了几下,换了个身位。松公公心头一紧,暗道不妙。
妙字还未出口,形势起了变化。就这样滚过来,滚过去。十来个回合后,两人体力不支,纷纷倒地。
皇帝修长的身形,呈大字型,气喘吁吁道:“痛快,痛快!朕活了这么大,从未像今天这般痛快过!”
“皇上,皇上,有没有伤着……”
松公公爬到皇帝跟前,上下打量一番后,掏出帕子给皇帝擦汗。
赵靖琪一把推开。
崔瑾辰挣扎着要爬起来,还未起,人又倒下,索性瘫开了手脚,咧嘴一笑,自嘲道:“我瞧着皇上身形单薄,哪知很有几分蛮劲,这拳头砸上来,还真疼!”
赵靖琪喘了两口粗气。抬一头,松公公会了意,忙道:“那是皇上天生龙威,自幼拜名师练过。哼,自不量力!”
“我不服!”
崔瑾辰大吼一声:“下回再比过!”
下回?
松公公心头一颤。心道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还敢下回,看我如何……
“比就比,朕不怕你!”
“皇上……”松公公急道。
“滚开,备汤水,备晚膳。朕要沐浴吃饭!”
“老子也要沐浴,不要吃饭,要吃肉!”崔瑾辰很是不客气对松公公道。
“你……竖子无礼,居然敢自称老子……”
“住嘴,按他说的做!此事要泄露一个字。朕让你身首分离!”
松公公吃憋,用眼睛狠狠的剜了几下呈死猪状的崔侍读,后槽牙磨得咯咯直响,一言不发的躬身退了出去。
……
“皇帝这会在做什么?”
李太后一身正红色五凤吉服,华贵而夺目,手中的鱼食轻轻的撒在大缸里,引得鱼儿争相竞食。
春阳在一旁笑道:“皇上这会应该在御书房里批奏章。太后若不放心,奴婢陪您瞧瞧去。”
“什么放心不放心的。”
李太后摇头道:“皇上都十六了。难不成还像以前那样,让哀家一日跑几趟。”
春阳笑道:“皇上便是六十了,太后该跑的。还得跑。奴婢瞧着皇上这几日又是读书,又是朝政的,脸上清瘦了不少。”
“嗯,回头吩咐御膳房,多弄些皇上爱吃的。”
“是,太后。咱们进殿吧。外头起风了!”
李太后身形未动,淡淡道:“逍遥侯这些日子在忙什么?”
“回太后。奴婢听说逍遥侯前几日便出京了。”
出京了?
李太后心下一动,展颜笑道:“着人传个讯。让那几个孩子进宫玩一趟,陪哀家说说话。”
“奴婢一会就派人去。”
“最近崔家那小子,听不听话啊?”
“回太后,暗中派人盯着呢,听说还是那副样子,阴死阳活的,整天唉声叹气。”
李太后冷笑连连。
“崔家百年世家,教养出来的孩子也不过如此。一点点小小的挫折便一撅不震,能成什么大气候?想当初,哀家被先帝藏起来,一藏便是十五年,日子如何熬?不就这样熬过来了吗。忍不得一时之痛,何来今日的荣华富贵!”
春阳微微沉吟,笑道:“崔家小子如何能跟太后比肩?别说是他了,放眼天下,能像太后这般聪慧,隐忍,又与先帝琴瑟合鸣的女子,奴婢瞧着,也只太后您了。”
话音刚落,却见太监夏东打着秋千,匆匆而入,春阳低语道:“夏公公来了,太后进去吧!”
李太后会意,扶着春阳缓缓入了宫殿,坐定,挥退众宫女。
夏公公行过礼,正色道:“回太后,秦国夫人府想与高相府上结亲,听说连媒人都请好了。”
“噢?”李太后挑眉。
“秦国夫人,这个老妖婆怎么又出来蹦跶了。”春阳转首打量太后脸色,冷笑道。
李太后手轻轻一抬,春阳自知失言,忙垂下头。
“说的是高府的哪一个啊?”
“回太后,说的是高府嫡出的大少爷高子瞻。”
夏公公顿了顿,笑着上前一步,又道:“听说是走的高府老太爷的路子。”
李太后轻轻一叹,脸上不怒反笑道:“他们是见不得哀家如今高高在上,想给哀家添些堵吧!”
春阳眼波一转,嗤笑道:“太后,容奴婢多句话,秦国夫人怕也是知道以后的日子难过,这才想着法的与高府结亲。”
夏公公揣摩太后心思,笑道:“高府百年世家,钟鸣鼎食,秦国夫人府不过是杖着先帝厚爱,才封了府邸,这门第上,可不般配啊!”
李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确是这个道理。你们见高相其人,文采斐然,精明能干,长得又是一表人材,其子必不会差。不仅是门第上,连相貌品性上,也差得远了去。”
春阳笑道:“太后这样一说,奴婢倒想起一人来,与高家大少爷颇为相配?”(小说《极品丫鬟》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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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回 月黑干活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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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忘了,逍遥侯府嫡出的大小姐,太后嫡嫡亲的亲侄女凤津小姐。”
李太后不喜反忧,沉吟半晌,摇头道:“不妥,不妥,哀家记得凤津今年有二十了。”
春阳一拍脑袋,懊恼道:“瞧瞧我这记性,竟比不得太后,可不是凤津小姐比高家大少爷大吗。”
夏公公笑道:“太后,民间有句俗语叫女大三,抱金砖,高家大少爷今年十八,不过是大了两岁,又有什么关系?”
李太后脸上露笑意,道:“哀家当年在宫外,也听过这俗语。只是不知道高相爷,瞧不瞧得上逍遥侯府的门第,毕竟哀家那大哥,原是商户出身。”
“太后啊,这事依奴婢看,只要您牵牵线,搭搭桥,说不定啊,就能成!”
李太后喜道:“哀家那侄女,左一个看不中,右一个看不中,逍遥侯夫妻急得跟什么似的,这万一跟高家的看对了眼……”
春阳嘴角弯道:“反正奴婢就是不想让秦国夫人抢了先。当初先帝立后,这老太太在当中插了多少只脚,奴婢可记得牢牢的呢!”
李太后嗔看了春阳一眼,但笑不语。
夏公公打了个千儿,笑道:“太后可不能光顾着给旁人做媒,皇上的终身大事,也该慢慢相看起来。”
李太后看着一左一右两个心腹。沉吟半晌,许久才叹道:“是该慢慢的相看起来了,逍遥侯回京,让他立刻来见我!”
……
热闹了一天的欣然院,总算是清静下来。
丫鬟婆子们忙着收拾杯碗筷碟。打扫院落。林西和荷花一道,侍候二少爷用晚膳。却见朱姨娘打了帘子进来。
高子眈见是她,也不起身招呼,只道:“姨娘用过了?”
“用过了,过来瞧瞧你,顺便消消食。”
林西忙让出身位。荷花替朱姨娘沏了热茶,亲自奉到跟前,顺道打量了一番。
啧啧啧,还是打得太轻,白皙的脸上半分痕迹都没有。
朱姨娘接过茶。目光不善的看了两人一眼,把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搁道:“二少爷这几日书读得如何,觉睡得如何?”
荷花正色道:“回姨娘,二少爷夜夜读书至亥时,很用功。觉睡得也好,一夜至天亮。”
朱氏眼中闪过鄙夷,不屑道:“那贱婢呢?有没有夜夜狐媚二少爷?”
二少爷的通房陈玲姑娘,虽是朱姨娘亲自弄进来的。不知为何,朱姨娘对她却没有好脸色瞧,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充份印证了婆媳自古是冤家的道理。
“姨娘,什么贱婢,贱婢,别说得那么难听。”高子眈一搁筷子,顿时没了食欲。
“好,好。不说,不说。怎么我来了。也不见过来给我磕个头啊?”
林西心下一叹,合着你当自己是夫人呢。还磕个头,遂陪笑道:“姨娘别气,玲姑娘昨儿身子有些不适,在房里歇着呢。要不,奴婢去叫她?”
“倒也不必了,你们出去,我有话与二少爷说。”
林西乐得不凑在跟前,朝荷花递了个眼色,正欲出去,却见朱姨娘跟前的小丫鬟匆匆掀了帘子进来,急道:“姨娘,快回吧,老爷往咱们院里去了。”
“当真?”
朱姨娘笑顔如花,扶了扶发髻上的蜜蜡水滴状赤金钗,得意道:“儿子,姨娘先回去了,得空了再来瞧你!”
说罢,扭着腰肢,喜气洋洋的便走了。
林西见她来得匆忙,走得匆忙,心里正想腹诽几句,忽然心头一动,眉眼舒展开来。
老爷往朱姨娘院里去了,按照惯例并朱姨娘缠人的本事,今儿晚上肯定是不会走了,那么夫人那边岂不是……
林西瞧了瞧外头的天气,心中慢慢盘算起来。
……
月影如魅,暗夜森森。
偌大的高府一片沉寂。
月黑风高时,正是干活时。林西一身黑衣,熟练的翻过墙头,消失在黑暗中。
朝春院的里屋,仍有灯光,细细碎碎似有人说话的声音。
林西微有惊讶,悄声隐蹲在窗下。
……
夏茵柔着深绿色缎面小袄,散着发,倚在绣荷花锦垫上,手持佛经,默默诵念。
正阳端坐在塌上,就着烛火穿针引线,绣着半副已完工的荷花图。
半晌,许是累了,正阳放下针线筐,揉了揉发酸的脖子,道:“夜深了,夫人安置吧。”
夏茵柔恍若未闻。
正阳无奈,上前轻轻拿过夫人手里的佛经,轻道:“子时都过了,夫人再不歇息,奴婢可不依。”
夏茵柔抬起头,露出秀美柔和的颈脖,脸色微微有些苍白,道:“难得他往朱氏房中去,我正好多念几遍。”
“夫人都念了几个时辰了,凡事也该有个度。”正阳劝道。
夏茵柔无奈,轻轻“嗯”了一声。
……
片刻,屋里烛光吹灭,四周漆黑一片。
林西暗下松了口气,黑亮的双眸轻轻一动,悄悄的换了个姿势,凝神听着里头的动静,等着主仆两个熟睡。
时间一点一点的逝去。
林西心头默念到五百,从怀里掏出迷香,正欲有所动作。死一般寂静的院子里,响起了一声惊叹,直把她惊出一身冷汗。
一个柔美的声音似有若无的响起。
林西耳尖,听出是夫人,暗道这夏氏难不成是夜猫子型,一到夜里便精神十足。又或者没了老爷温柔的怀抱。她孤枕难眠?
正想着,又有说话声传出。
“夫人这个月来老是叹气。奴婢心里听着总不是滋味,年纪轻轻的,没的把福气都给叹跑了。”
“我这样的人,哪来什么福气。”
“夫人何苦说这样的话?如今日子太平。该来的福气都会来。”
“正阳,这几日,我反反复复的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梦里总有刀光剑影,总有孩子的哭声,背对着我。身子一抽一抽的,瞧着可怜。”
“那是前头两个夫人的孩子,在埋怨夫人没把他们护好。等到了十五那日,奴婢偷偷往寺庙里给两个小主子烧些香,请得道高僧念些往生经超度。”
林西心头一惊。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如此看来,这夏夫人还怀过两个孩子,不知何故,给弄没了。
“你说她们在下面遇见了吗?”
“会吧,奴婢也说不好。”
“不知道崔氏见着那两个孩子,会不会心中有愧?”
“有愧……看着是尊活菩萨,实则心机最狠毒,也怪不得死不瞑目。合着全是报应。”
林西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眼珠子只差没瞪出来。
我的个爷爷啊,原来夏氏先前的两个孩子。是被先夫人崔氏干掉的啊。这么说来,三小姐已经是……这……这也……太出乎人意料了。
林西印象中的崔氏虽然清瘦,说话轻轻柔柔,一派大家闺秀的模样,行事也周正,怎么会……竟然会做这种事情?
林西稍稍一想。便想明白了。
妾室长得如此美貌,深得老爷喜欢。正室心怀嫉妒。便趁机下了手,以防妾室坐大。哎。大户人家的争斗,素来是刀光剑影,鲜血淋淋,不足为怪。
“算了,她也是个可怜人!”
“可怜人?她算哪门子可怜人?夫人快别提她了,提起来,我这心里就有气。当初若不是因为她,夫人何苦怀了个身子躲到庄上?不到庄子上,又如何出得了那事?不出那事,夫人又何苦信了佛。白白浪费了这十多年的青春年华。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信佛不光是为了孩子,也为了……哎……正阳,一晃,竟二十年过去了,咳……咳……咳!”
“夫人,前尘往事,何必再想起?累得自己一身病。夜了,早些睡吧,我守着夫人,夫人安心睡!”
屋里渐渐没了声响。林西蹲在窗下,只觉得腿脚发麻。
后头讲的那些话,她全然没听懂,也不想听懂,无非就是宅门的妻妾相斗的阴私事,这与她全然没有半分干系。
这夏氏也真是好兴趣,更鼓都敲过四下了,还在回忆以前那些个破事,夫人哎,早些睡吧,你睡了,我好干活,你这没完没了的,让别人怎么活?
林西腹诽了几句,揉揉了双腿,又静等了半个时辰,这才猫着腰,把别在腰上的管子掏出来,装上迷药,对着窗户轻轻吹气。心道,对不住了,这玩艺只是让你们睡得更沉些,半分不会伤及身子。
“谁?”一声厉喝在暗夜中响起。
什么情况?
林西吓了一跳,心头一慌,管子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林西刚想弯身去捡,却见窗户突然打开,一个黑影迅速移到跟前。
林西一愣,大事不好,逃了再说。遂脚底抹油,窜了出去。
她快,哪知屋中那人速度比她更快,一个飞跃,人已破窗而出。
杀气,浓浓的杀气。
林西暗道不妙,今日遇上高手,怕要败露,顾不得多想,脚下使劲,丹田提气,跃上了墙头。
还未站稳,突然一阵暗风欺来,腰间已环上一只手。
是敌是友?
林西尚未叫出声来,却感觉身后剑气袭来。
后有追兵,前有强敌,我命休矣。她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小说《极品丫鬟》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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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回 差点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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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轻功!”
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林西由衷的赞了一声。
“闭嘴!”
低沉的男声不客气的骂道:“蠢得像头猪。”
林西一愣,睁眼对着那蒙面男子瞧了半晌,厚着脸皮道:“兄台,你见过我这么苗条的猪吗?”
“我没见过你这么苗条的猪,也没见过比你还蠢的猪!”
“那是因为你见得少。”林西不知死活的轻声嘀咕了一句。
“放屁!”齐退没有忍住。
“屁有香屁,有臭屁,还有不香不臭的屁,敢问兄台,你放的是何种屁?”
林西见来人没有恶意,里外里放松心情,涎着脸道。
齐退强忍着把怀里的人扔下去的冲动,磨了磨牙,眼中寒光闪过。
心道这哪里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分明是个二癞子。公子若真是喜欢她,那眼睛得瞎成啥样。
林西见他不语,又道:“敢问兄台贵姓,救命之恩,容日后再报!”
齐退翻了个白眼。若不是因为公子有令,我管你死活。
“不必!”
林西哑然。
这人脑子莫非有问题,巴巴的救了她,又对她恶言恶语。这是强烈的精神分裂症啊。
“兄台,我从来不欠别人人情的,咱们……”
“闭嘴,再说话,我把你扔下去!”
黑亮的双眸闪过狡狤。林西试探清楚对方性格,脾气,知道对方没有恶意,乖乖的住了嘴。
说话间,齐退飞檐走壁,熟门熟路落在欣然院旁的大树上。深喘几口气后,冷冷道:“那个婢女是个高手,以后小心些!”
居然是她?
她是高手?
林西来不及深思,人已被抛了出去。在空中翻了两个跟斗后,稳稳落地。
她四周打量几眼。灵巧的的钻进了自己的屋子,反身靠在门上,强按住几欲跳出胸膛的心脏,长长的吁出口气。
……
“夫人,你瞧瞧这个?”
正阳把管子递过去。
夏茵柔神情大变,惊声低呼:“是迷香?”
“正是迷香。”
“可看清楚是什么人?”
正阳心头一紧,摇摇头道:“一高一瘦两人。瘦的手轻功夫一般,隐在窗下。高的功夫深不可测。在外头接应。奴婢怕夫人有事,不敢追过去。只在窗户捡到了这装有迷香的管子。”
夏茵柔眼神空洞,许久才幽幽道:“正阳。你又救了我一命!”
正阳不忍再看,偏过脸道:“夫人,要不要我去把老爷叫来?查一查!”
查一查?
夏茵柔喃喃自语。
许久,她似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正阳的手,浑身颤抖道:“正阳……会……会不会……是他们?”
正阳见夫人吓得脸色惨白。嘴唇青紫,回握住夫人的手。坚定道:“夫人,我可以肯定。绝不是。”
夏茵柔似受了惊吓,如惊弓之鸟一般瑟瑟发抖:“那是谁?谁要害我,正阳,谁要害我?”
“夫人,夫人,别怕,别怕!”正阳轻声哄道。
夏茵柔茫然凄惶,喃喃道:“我已经躲开了,躲得远远的,连孩子都没了……再也找不着了……为什么他们还不放过我,为什么……”
似老母鸡护着小鸡崽一样,正阳轻轻拍打夫人的后背,放缓了声音道:“依我看,若是他们,何必用迷药,只一刀杀进了,便可了事。”
夏茵柔迷茫抬起头,婉声道:“你的意思是……”
正阳扶夫人坐在床头,倒了盅热茶送到她手中,思忖道:“只有不入流的毛贼,欲行不轨之事,才用迷药。只怕是夫人坐上了这高府正房的位置,打了谁的眼。”
夏茵柔一盅热茶喝下去,冰冷的四肢才有了些许暖气,目光渐渐清明起来。
“你是说,是府里那几个?”
正阳点头道:“必逃不脱那几个。依我之见,夫人还是别瞒着老爷,此事有一,便有二,需得让老爷知道了才行。”
似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划过脸颊,夏茵柔素手一扶,竟是泪水。
吃斋念佛十多载,原以为已心如止水,眼泪都极少流。哪里知道……
她痴痴的看着微湿的手指,轻声道:“当年崔淑兰对我痛下杀手,我念着她是妻,我是妾,咬牙忍下。如今我既坐上了这相府正室,已然是名正言顺的。倘若真是那几个欲加害于我,我必要与她们斗上一斗。”
“夫人,这就对了。”正阳未料到今日之险,令夫人茅塞顿开,不由欣喜道。
这个月来,夫人为人做事,都极有能力,偏还藏着掖着,不到逼不得已,不肯出手。
如今的高府,跟崔氏在时一样,你不吃人,人便吃你!你不害人,人便害你。
“夫人有老爷做后盾,又没了当年的顾忌,何忍气吞声。这事绝不能就此作罢。”
正阳心思一转,又道:“我这就让人去唤老爷来。”
……
林北负手立于窗前,静静的看着夜色中的庭院,四周的疏影横斜,清幽静雅。
傍晚时分,天色忽变,竟刮起了风,院中满地皆是被吹落的桃李花瓣,红白映衬,一地零乱。
庄子三个,按着小西的意思。遍种粮食与瓜果,虽花费了他不少银子与精力,却不用担多大的心思,有铁蛋他们看着,只等着来年的收成。接下来。是该操心林家客栈的事了。
小西还有半年,从高府出来,这半年的时间,将将够在莘国两三处城池开铺子,到时候……
“师弟,还未睡啊!”
窗户外头。林南从夜色中打着哈欠走出来。
林北眉心微蹙,道:“刚刚喝了几杯浓茶,有些失眠,师姐今儿个可看了好戏?”
“无趣,无趣。我最近发现万花楼越来越无趣。”林南依在窗户上,看上去有些吊尔锒铛。
“天天歌舞升平,车水马龙的,怎会无趣?”林北不解。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觉得无趣。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个套路。你帐算得怎样?庄子开始挣钱了没有?”
林北笑道:“哪有那么快?约摸着得明年此时,才能赚到银子。”
“不值,不值,还是开酒楼钱赚得快。对了。这是青青让我带给你的,你瞧瞧,写得如何?”
林南从怀里掏出几张纸。塞到林北手里,懒懒的又打了个哈欠,含糊道:“她说只要你点头,她宁愿自赎了身,在你身边做个使粗丫鬟。”
“噢,然后呢?”林北挑眉。
“然后。你愿意收就收,不愿意收。就当丫鬟使着罢!你自己考虑,我先去睡了。”
林南嘴角轻扬。施施然朝林北抛了个媚眼,拐进了自己的房间。
林北澹然一笑,转过身,把纸凑近烛火,燃着,复回至窗前,手轻轻一弹,火花四溅。
“师弟,你不愿意?”林南绝色的面庞忽然出现在窗口,神色颇有些惆怅。
“你不是去睡了吗?”林北半分心虚也无,淡淡道。
“不放心,来看看你!”林南睁着眼睛说瞎话。
林北摇头道:“我从来不要人侍候。”
林南为难道:“她原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只不过……”
“师姐!”林北脸色一肃。
“师弟,那我还是去睡觉吧!”
林南嘟着嘴,走了两步,猛地回过头道:“那诗,连我瞧着都想掉眼泪。”
林北冷眼瞧着她吐了吐舌头,消失的一干二净,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这口气尚未全部吐出,却听得墙角有细碎的声音。
“师姐,我说过了,我从来不喜旁人服侍。”
“是我!”胖胖的齐进从暗处现身。
林北瞧了瞧林南房间亮着的灯,朗声道:“齐师傅啊,你来找我喝酒?快进屋吧!”
“北掌柜,弄了你爱吃的几个菜,你尝尝!”
“啪”的一声,林南房间的窗户猛的打开,半晌,又合上。
齐进朝林北打了个眼色。
林北边上退了半步,齐进肥胖的身子稍一提气,人跃进窗户,迅速关上窗道:“公子,刚刚齐退来回话,说高府新扶正的夫人身边,有个练家子,是个高手。西姑娘差点折在她手上。”
林北长眸眯起,蓦然变色:“仔细说来!”
齐进如实一一道来。
言闭,林北静默半晌。
齐进不知公子心中所想,思忖道:“公子,小西姑娘入高府四年多,从来没有出过事,只最近两回……上回小西姑娘遇险,是在夏氏的院里,这回小西姑娘遇险,还是与夏氏有关,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林北修长的食指轻轻敲打桌面,心思电转。
齐进这话,讲得很有几分道理。
林西的身手如何,他知之甚清,对付三五个毛贼,还是绰绰有余的。如今她在人家手下过不了几招,可见夏氏身边必有高手。
一个内宅妇人,吃斋念佛数十载,身边居然有高手护着,是何道理?如此看来,林家的东西许有可能在她手上。
“这事有些匪夷所思。让齐退去查一查,这妇人是何来路。”林北目色沉稳。
齐进忙恭身道:“是,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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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回 藏龙卧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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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西枯坐桌前,双手托腮,看着桌上那青瓷莲花瓶里娇艳的海棠,素来嬉笑的脸上,有着往日从未见过的凝重。许久身形未动半分。
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疑问,如同那海棠花瓣一样,一瓣一瓣的层层叠加在一起。
这高府果然藏龙卧虎,连个婢女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不能再呆下去了,再呆下去,性命不保啊。
林西哀嚎一声,心情莫名的沉重。
林西记得她小时候,常常喜欢缠着老爹讲故事。老爹的故事很无趣,都是些打打杀杀,英雄好汉,忠孝杰义的故事。林西听得多了,便觉无趣。
老爹无奈,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本破书,往她跟前一丢。她看着看着,便入了迷,从此再也不缠着老爹讲故事。
老爹说,从别人口里说出来的故事,再精心动魄,也不如你从书中看到的。但等你亲身经历过了,你便会觉得,书中的故事,不过尔尔。
林西小小年纪,并不能领悟这话中的深意,只觉得老爹偶尔深沉的讲这么一两句话,如果姿势再摆得好看些,绝对会把一村子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吸引过来。
如今想来,老爹的话,讲得很有几分道道。若非她亲身经历过刚刚的凶险,又如何能知道。原来被主子骂几句,打几巴掌,也是种幸福,至少那不会要了你的小命。
林西十分的后怕。她甚至想,要不裹裹包袱走人吧。这高府太可怕了。若不是关键时候,英雄出现,救了她一命,并把她送回院子……不对……
林西森然苦笑。
那人怎么知道她住欣然院……那人是谁……为什么救她……是敌是友?
我的爷爷啊,这高府何止可怕,简单惊悚。
林西冷汗直冒。
暗夜死一般的寂静。除了林西自个的呼吸声,静得没有一丝旁的声音。
幽深的眼睛转了一圈,林西心生恶念,恍然觉得一切都不真实,会不会刚刚遇到的那两人——是鬼啊。
林西长出一口气。思绪又想到了小时候老爹有一回。带着她们师姐弟三人,要去什么山看什么景,结果走到半路,遇到几个土堆堆,前面竖了几块牌子。
林西心头害怕,非要老爹抱。老爹语重心长的告诉她,鬼不可怕,可怕的是人。
如今林西深以为然。
瞧瞧咱们夫人。长得娇娇柔柔,一副人畜无害,哪里知道。内里暗藏杀机啊。哼,就凭这一点,林家的宝贝十有八九在她手上。
林西哎啊一声,伏倒在桌上,一把扯出青瓷瓶里的花,自言自语道:“老爹啊老爹。你说女儿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还是明知山有虎。拍拍屁股逃?这真是个艰难的选择啊!”
……
林西的选择很艰难,然高相爷的选择很痛快。
他一听说夏氏房里进了贼。片刻都未曾犹豫,从被窝里钻出来,抬了腿就走,速度之快,让刚刚云雨过,犹在砸摸那销魂滋味的朱姨娘,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待反应过来,男人消失无踪影,屋子里已一片沉寂,
朱寻雁气得抡起枕头便往地上砸,犹不解恨,光着脚下了床,走了几步,袖子一挥,几上一套白瓷的茶具应声而碎。
巨大的声响惊醒了睡梦中的诸人。
贱人,堂堂相府,护卫森严,哪来的蟊贼。
贱人,莫非是你离了男人,便睡不着觉,硬找出这等拙劣的理由,坏我的好事。
梨花早就候在外间,听得动静,匆匆进来,劝道:“姨娘这是何必?快上床睡吧,着了凉,老爷怕是会心疼的。”
“睡什么睡,叫我如何睡得着?老爷多久没到我房里来了,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偏被她……夏茵柔,欺人太甚,我跟你没完!”
朱寻雁咬牙切齿。
也不怪朱寻雁她恨。白日里挨了一巴掌,老爷知道后,特意过来安抚她一下。
朱寻雁伏在男人怀里哭得泪水涟涟,只差没把心啊,肝啊的都哭吐出来。
结果哭了半天,老爷只柔柔的说了一句:“你别与她一般计较。”便再没了下文。
朱寻雁心头那个恨啊,偏又不能在老爷跟前发作,只得擦了眼泪,曲意奉承。
梨花绕过地上的碎渣,扶着姨娘往床边走,也不劝,火上添油道:“姨娘,不是奴婢多嘴,先夫人在时,可从来没有出过半夜把人叫走过的事。新夫人才扶正一个月,就这么多花招,可不是个善茬。姨娘留神些。”
“老爷如今正在兴头上,我又有什么好办法?”朱氏沉默几秒,忿忿道。
梨花上前,拿过靠枕,塞到姨娘身后,又替她掖了掖被子,眼神复杂道:“今儿白天姨娘挨的那一巴掌,奴婢看着就心疼。姨娘可得好好想想办法,那人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姨娘何时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啊!”
朱氏秀丽的五官挤在一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那夏氏原本不过是个妾,还只生了个女儿,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被扶了正,真真是老天没长眼。
“姨娘,有空到何姨娘那头走动走动。”梨花小心提议。
“何秋月,我呸,你忘了,当初她如何算计二少爷的?”朱氏心结未消,一想到儿子被喂了春药,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的好姨娘啊,此一时,彼一时啊。就算不往何姨娘那头走动。也该往小王姨娘处走动走动。人多势才大,姨娘一人在这挺着,到头来落不得好的是姨娘,得了好处的,全是她们。古话不都说了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朱寻雁微微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不说话。
梨花坐在床沿,心中也不是滋味。一时主仆俩相对无言。
半晌,朱寻雁似想到了什么。猛的睁开眼睛,目露凶光道:“明儿一早,你去跟二小姐说,就说她家姨娘我,被人欺负了。”
“姨娘是打算……”梨花眼前一亮。
……
“什么。老爷深更半夜又往夫人房里去了?”王美玉惊得睡意全无,从床上爬了起来。
丫鬟小笛点头道:“回姨娘,千真万确。说是夫人房里进了贼,夫人受了惊,这会连大夫都请来了。”
王美玉眸色一点点黯淡了下去,轻叹道:“新夫人这般美丽,老爷天天歇在她房里,我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啊!”
自打那日书房惊魂一夜后。老爷虽然把她纳进了门,却自始至终没有再进过她的房,也没再碰过她的身子。见了她,似见到透明人一般,眼风从来未曾停留过。
刚开始她以为,先夫人过逝,老爷悼念亡妻,心中哀伤。无心女色,心中不以为然。
哪知四个多月过去了。连新夫人都有了,老爷还是不往她的房里来。王美玉这才开始慌了神。
无数个夜里,她一闭上眼睛,便是老爷无情的洞穿她的身子的情景。
她不敢呼吸,浑身滚烫,似乎那硬邦邦的东西此时仍在她身子里,充涨着身体的每一处。那似有若无的喘息声,低吼声,不可抑制的钻进了耳朵。
她摸着自己如白玉一般娇嫩的身子,不知为何,觉得连心都渐渐沸腾起来。那如铁一般坚硬的炙热,不仅强硬的夺走了她的身子,更强硬的夺走了她的芳心。
于是,她每日隐在人群里,目光追寻着她的男人,期望能得到男人的回应。
只可惜,老爷连看她一眼,都觉得是多余,便是她想尽办法以生病为由,想把人请来,结果得来的,却是一通羞辱与警告。而夫人一个小小的受惊,老爷连朱姨娘都扔在一旁。
王美玉想到此不由的落下泪来。
……
老爷深更半夜被夫人请去正房一事,在这个平淡无奇的晚上,似春日夜半陡然刮起的风,吹进了高府的每个角落。
林西并不知道,她夜探朝春院举动,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块石头,泛起了点点波澜。
高府自先夫人去世后,刻意维持的平静,就在这一夜被打乱了。
她正想着自己两次夜探夏氏屋子,均以失败告终,心有不甘。有道是事不过三,倘若她再探一次,还不成功的话,那她便听从老天的安排,死了这份心。
又一想,以她的身手,若再探的话,只怕还是个死字。财物是死的,人是活的,万一她的小命就此交待,师姐,师弟会伤心的。
天人交战了半宿,林西觉得还是见机行事比较好,能探则探,不能探,掐了时间便出府去。这样,对老爹,老娘也算是个交待。
林西打定主意,把事情前前后后,后后前前想了再想,蒙头便睡,一夜好眠。
……
清晨,第一缕阳光尚未照向大地,刘妈妈已带着三五个粗壮的婆子,威风凛凛的入了欣然院。
欣然院众人不知出了何事,一个个惺忪着眼睛,排着队立在院子里,看着一脸肃色的刘妈妈,心中揣揣不安,生怕坏事落在自己的头上。(小说《极品丫鬟》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580
第一百三十一回 要你原形毕露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极品丫鬟》更多支持!刘妈妈冷冷的看了众下人一眼,高声道:“昨日高府进了蟊贼,我奉老爷,太太的命,各个院里查探一下,你们不必紧张,落了院门后,关好门窗,不要出来走动。”
“刘妈妈,蟊贼抓到了没有?万一再来怎么办?会不会杀人啊!”
人堆里,也不知哪个不知死活的人吼了一嗓子。
刘妈妈目露凶色,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道:“放心,各房各院已加派护院看守,夜里各院婆子轮值,那蟊贼不敢再来。夫人派我来,也是给各位提个醒,夜里睡觉警觉着些。”
蟊贼?
林西隐在荷花身后,嘴角抽抽。
心道,倘若刘妈妈知道她嘴里的蟊贼便是她,会不会气得喷出一口血来。看来以后行事,更得多留几个心眼。万一露了马脚,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林西尚未检讨完毕,刘妈妈已带着人去了三少爷院里,只留下两个身强力壮的打粗婆子,一左一右的立在院门口,似两个门神一般,看着进进出出的下人们。
林西侧脸问道:“荷花姐姐,她们怎么不跟着刘妈妈一道走啊,杵在这里做什么?”
荷花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出了事,谁担得了干系?小姐院里,只怕还得多两个。”
林西豁然明了。
府里三个少爷,四位小姐。正是花一般的年纪,若出了点意外,那便是天大的祸事,不如多派些人防范一下,也好使人安心。
林西想着自己惹出的事。心中飘过一丝愧疚,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这一声阿弥陀佛还未念,刘妈妈身边的小丫鬟在欣然院门口探头探脑,林西与荷花打了个招呼,忙走了出去。
小丫鬟指了指不远处的大树下,一溜烟的便跑了。
林西理了理头发。四下打量几下,走了过去。
树背后,刚刚还一脸正气的刘妈妈靠在树上,闭目沉思,脸上似有忧色。
林西上前拍拍肩膀。轻道:“妈妈唤我什么事?”
刘妈妈见她,扯着脸上的皱纹笑道:“你在二少爷院子里干得如何?”
林西一愣,心下警惕,思了思,含糊道:“二少爷脾气不大好。”
刘妈妈似笑非笑的看了林西一眼,低声道:“什么蟊贼,原是没影的事,都是夫人为了夺宠。编造出来的谎话。这话回头你多在院里说说。”
林西强忍住心中的疑问,故作惊讶道:“都是假的?那妈妈刚刚……”
“哼!”
刘妈妈冷笑:“偏偏老爷信以为真,念着府里各院的安危。才命令我往各院走动走动。
林西似不相信,又问道:“妈妈怎么知道,蟊贼的事情是假的?”
“你年纪小,不懂大宅门里这些个争啊斗的。我在高府近二十年,从来没有过夜里进贼的事,偏她刚扶正就出了这事。偏还出在老爷去了朱姨娘处。”
刘妈妈见林西瞪大了眼睛,知道她没有听明白。遂敞亮道:“夫人孤女一个,没有娘家。只一女傍身,能被扶正,不过是仗着有几分颜色和老爷的宠爱。一旦老爷对她厌弃,她这个正房之位坐着也难,所以才要拼了命的把老爷捏在手里。”
林西沉吟道:“刘妈妈的意思……”
刘妈妈见她领悟过来,满意的点了点道:“你当初卖身进府,是先夫人见你可怜,才把你作主买进来,就冲夫人对你的恩情,你都该对夫人涌泉相报。”
林西瞄着刘妈妈的神色,顺着话道:“妈妈,我对夫人心里很感激,只是夫人去得早,我不知如何回报。”
“得了,夫人帮你,哪里是为了图什么回报。这样,你照着我的话去做,把夏氏说谎一事传出去,再时不时的说些她的闲话,就算是对夫人有了回报。”
“妈妈,这样……不大好吧,毕竟新夫人对人也挺和气的。”林西眼中闪过异色。
“和气什么和气?夫人就是被她活活气死的。你要念夫人的恩,就照我说的去做。”
林西目送着刘妈妈粗壮的腰,消失在视线中,心道这春日啊,真是个让人生心浮气躁的季节。瞧瞧她连新夫人,何时遭了刘妈妈的记恨都不知道,可见日子过得浮躁,委实太浮躁。
林西长叹一口气。
虽然她不是什么好人,但毁人清白一事,她是不屑做的。更何况这事原本由她引起,新夫人房里也确实进了蟊贼,虽然这个蟊贼差点失了性命,但是本着有一是一,有二是二的原则,林西决定此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
“你这丫鬟,躲在这里做什么?”
林西清洌抬眸,眼前的大少爷衣袂翩跹,潇洒的站在她面前,目光正灼灼盯着她瞧。
今日高子瞻着一件天青色衣衫,乌发修眉,鼻梁高挺,嘴唇薄成一抿。
林西吓得三魂去了两魂,忙道:“大少爷,早。”
高子瞻上下扫了她两眼,心下狐疑道:“我远远好像见着刘妈妈了,你在与她说话?”
林西缓了缓心神,小心道:“回大少爷,刘妈妈找奴婢有些事。”
“什么事?”高子瞻追问。
林西垂眼不语。
高大少,打破沙锅问到底,不是一个成熟男子应有的美好品质。
高子瞻低下头看了看这丫鬟的面色,挑眉道:“莫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林西心头一惊,忙道:“怎么会呢?大少爷说笑了,刘妈妈找我,是叮嘱我夜里不要睡得太死。把主子的安危时时记在心上,有什么危险,一定要挡在主子跟前。
高子瞻见她眼神闪烁,知道这话有假,不由冷笑道:“噢。刘妈妈只说了这些?”
林西抬头对上大少爷的眼睛,心头冷笑,咬了咬牙,直言不讳道:“还说了些旁的。大少爷你确定要听吗?”
高子瞻退后两步,缓缓笑开,淡淡道:“不必了。日后别再鬼鬼祟祟的隐在树后,没的让人怀疑!”
林西错愕。
高子瞻如愿的看到她惊讶的表情,心里浊气尽出,飘然而去。
林西,我有的是时间来解开你身上隐藏的秘密。我定要让你原形毕露。
为什么高大少看她的眼神,闪烁着光芒,那光芒就好像猎人看到猎物,帅哥看到美女,奥特曼看到了怪兽。
什么叫鬼鬼祟祟,什么叫让人怀疑?
我哪里鬼鬼祟祟,哪里让人怀疑?
林西对高大少的临别赠言,很是伤脑筋。
你说你赠就赠吧。偏赠这些模棱两可,似是而非,意有所指的话。让我这居心叵测的小蟊贼,如何过完这剩下的时光;还能不能愉快的,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了?
一大早的,就遇了两件糟心事,林西只觉得头痛欲裂。
她哪里知道,这一日里。令她头痛欲裂的,不光是这两件事。
……
当家主母受惊。不管是出于诚心,还是出于礼貌。做儿女的总是要表达一下孝心,慰问一番。
除了儿女之外,各房姨娘也需得在旁端茶递水,端汤送药,一如往昔崔氏病中那般。这是高府向来的规矩,也是高府传承至今的规矩。当然,王老太太除外。
因此,这一日往朝春院的请安,高府众人一个不拉,来得分外的齐全。
大少爷,大小姐这对亲兄妹一如继往的坐在一处喝茶说话,眼中全无旁人;
二少爷,二小姐这对亲兄妹一如继往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三少爷,四小姐这对亲兄妹一如继往的讨论着昨日府里进蟊贼一事;
独剩下三小姐,一人孤零零的端坐在椅子上,捏着帕子,沉默不语,又似若有所思,安静的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林西立在二少爷身后,看着对面神情淡淡的三小姐,心中同情泛滥。
先夫人在时,为了能在这偌大的府中,日子过得舒坦些,三小姐不得不对嫡母事事陪着小心,生怕惹得嫡母不快。
先夫人走了,生母被扶了正位,偏偏又与她不亲,母女俩似谭嬷嬷院里的两株海棠,虽然各自开得极艳,却终是遥遥相望,毫无交汇。
再加上三小姐的身份,从庶出一下子变成了嫡出,除了大小姐外,三小姐,四小姐私底下微词颇多,言语中常有挤对。而三小姐除了忍气吞声外,也似乎只有暗中抹泪了。
堂堂相爷的女儿,需得谨小慎微的在这宅门里生活,真真是可怜啊,林西微微的皱起眉头。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就在林西把目光落在三小姐脸上时,高子瞻借着侧身与茉莉说话之际,频频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丫鬟穿了件半旧的衣裳,白绸竹叶立领中衣,下额微微有些上扬,看似一动不动,然一双乌黑的眼睛却甚是伶俐,看神情似乎在思虑着什么。
唇形长得倒好,樱桃小口,似抹了胭脂一般红润,微微嘟着,远远瞧着有几分气鼓鼓的模样。
高子瞻眸色浓墨。
林西似感觉到有人看她,悄悄抬起脸,寻了一圈,未发现任何动静,遂又垂下头去。
不消片刻,那视线仿佛又在她身上打转。
林西这回不抬脸,只用眼角的余光去瞧,又是一无所获。
莫非这屋子里有鬼,林西心下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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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愿你平安喜乐,一切都好!r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