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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包子才有馅     极品丫鬟txt下载     极品丫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二回 黄道吉日

    “阿嚏!”

    “娘娘,快歇着吧,这一会子娘娘都打了三个喷嚏了,着了凉可如何是好?”

    春阳眼含焦急地看着主子。娘娘从福宁殿回来,便一直立于窗前,劝了几回无用。

    “去瞧瞧福宁殿可有动静。”

    “娘娘,夏公公一直守着,有动静自然会来回话,娘娘还是往塌上歇一会吧!”

    李妍转身,冷笑。

    “明日传话下去,从明日起,本宫要吃斋念佛七日,在佛祖眼前替皇上祈福。免了宫中妃嫔的请安,让她们各自在寝殿里安份守已。”

    “是。”

    “皇后娘娘,夏公公到!”

    春阳面色一喜:‘娘娘,夏公公来了!“

    李妍恬静一笑:“把人请进来!”

    夏东行过礼,看了看四周,春阳忙挥了手摒退了众宫女。

    夏东上前几步,低声道:“回皇后娘娘,高相爷刚刚入宫。”

    李妍长吁一口气,向上挑起的唇勾勒出一丝笑意:“一切,果真如本宫所料!”

    ……

    高则诚立在福宁殿前,整了整衣衫,略定了定心神,入了殿内。

    入殿,稍稍环视,跪拜行礼。

    景德帝抬了抬手,道:“赐座!”

    高则诚坐定,眼角稍抬,心中惊了一跳,短短几日皇帝已瘦成这般模样,看来……

    他不敢深想,忙道:“皇上深夜召见臣,不知有何要事?”

    景德帝淡淡一笑:“听说明日高相府中办喜事?”

    高则诚心下一惊,忙欠身道:“长女定亲。劳皇上牵挂。”

    “定的是哪府的公子?”

    高则诚一心以为皇上深更半夜把他叫进宫,必有要事要商议,哪知皇上问的是儿女琐事,心里有些打鼓,忙道:“定的是拙荆的娘家侄儿。”

    “噢。原是崔家的人。”

    轻飘飘的一句话,令高则诚心头一颤。

    “听说崔家的两个姑娘,如今正住在高相府上?”

    高则诚又是一惊。

    “崔府两位姑娘与拙荆姐妹情深,聚在一处说说贴己话。故留宿。”

    景德帝深深看了高相一眼,淡淡道:“朕听说高相夫人绵延病塌已几年?”

    “是!”高则诚眉心微跳,

    “可有良药医治?”

    “回皇上。不过是……拖日子罢了。”

    “噢?”

    景德帝声调微转。“高相几房妻妾?几位儿女?”

    “回皇上,臣一妻四妾,三子四女。”

    “高相好福气啊,朕心生羡慕。朕贵为天子,膝下只得一子。与高相相比,哎……”

    缪缪数语令高则诚背后冷汗直冒,心头千回百转。

    “皇上虽只得一子,然太子聪慧孝顺,心存天下,龙子龙孙,岂是凡夫俗子能比?”

    “若真如高相这般所说,朕也就安心了。然此子玩劣异常。已被我与皇后宠坏,朕放心不下啊!”

    此言一出,高则诚心跳如擂。面色大变,离座跪倒,红着眼眶唤道:“臣请皇上保重龙体!”

    “人生自古,谁无一死?帝王将相焉能除外!”景德帝深深的看了高相一眼,并未叫起。

    “朕把此子,托付给高相。”

    高则诚又惊又恐。拜伏在地:“臣定不负皇上重托,鞠躬尽瘁。肝脑涂地,誓死辅佐太子。绝无二心。”

    景德帝满意地点了点头,默视他良久,眼中波澜再起:“如此很好!朕听说高相府有位吃斋念佛的姨娘。”

    高则诚悚然一惊,起身道:“正是!”

    “吃斋念佛之人,最是清心寡欲,无所欲,无所求。很好!”景德帝低沉的声音如警钟般低声响起。

    高则诚一张俊脸,早已变了颜色。

    ……

    十一月二十二,阴,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高府张灯结彩,车水马龙。

    林西今日起了个大早,按规矩穿戴一新,与荷花姑娘一道侍候表少爷起身。

    今日崔瑾辰订婚大喜之日,早有针线房的管事把量身定做的衣裳送过来。

    正所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林西只着了身新袄子,微黄的小脸看着也有几分神采,更不消说崔瑾辰这般人品。

    林西打量眼前的表少爷,连云纹锦绣红萼梅花长袍,腰间系金色腰带,衬得人面若冠玉,清新俊逸,比着往日更出采三分。

    崔瑾辰觅丫鬟林西停住手盯着她瞧,冷哼一声。

    林西醒过神,陪笑道:“表少爷穿这身衣裳真是好看。”

    话未完,却见小丫鬟来报崔府管事求见表少爷。

    崔瑾辰脸色微变,推开正为他理衣裳的林西,荷花两人,走了出去。

    荷花手中落空,忙朝林西打眼色:“去,你去跟着,外头宾客都快齐了,叮嘱表少爷千万不可误了正事。”

    林西心下虽不愿意,奈何在这院里,荷花姑娘说话一言九鼎,林西只得紧跟上去。

    崔瑾辰行至二门外,远远的见是老程,忙上前道:“程叔如何来了?”

    老程冷眼看着三少爷身后的丫鬟,林西似有所察,顿住了脚,背过身去。

    老程见她颇为识相,忙压低了声道:“三少爷,今日一早,宫里的人就把老爷叫去了,至今未有消息。”

    崔瑾辰不以为然道:“许是皇上召见也不一定。程叔不必着急。你派人去宫外守着”

    老程闻言一愣,脸色复杂地瞧了崔瑾辰一眼,虚笑道:“是,三少爷。我就是怕老爷在宫中耽搁了时间,误了高府的宴请,让高相夫妇苦等。”

    “不怕,回头我与他们说一声。”

    老程张了张嘴。眼中神色难辨,笑道:“听说昨儿夜里高相爷也入了宫?”

    崔瑾辰有些诧异:“这个倒不大清楚,我昨儿早早便歇下了。”

    老程眉头微皱,笑道:“既如此,我便亲自去宫外守着。三少爷大喜之日,老程先给三少爷道个喜,等老爷从宫里回来,老程再来讨是杯水酒喝!”

    说罢,抱了抱拳,匆匆而去。

    崔瑾辰自言自语道:“这老程。巴巴地跑了来,只说几句话便走,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转过身,却见林西在几丈之外静等她,心下不喜。扬了扬眉走到她身边,冷笑道:“你这丫鬟脚程到快,难不成是怕我逃婚?”

    林西倏尔一笑:“回表少爷,奴婢奉荷花姐姐之命,怕表少爷耽搁了时辰,这才跟着一道过来。”

    “荷花?”

    崔瑾辰声音中含着怒气,嘀咕一句,拂袖而去。

    ……

    高府的宴请。分内院外院。

    外院由高相爷领府上三位公子及众管事迎接。林西作为表少爷的贴身丫鬟,只需跟着表少爷在内院走动,外院则由小厮陪着。故表少爷去了外院,林西便混在丫鬟堆里看各府夫人,小姐们打扮得如天仙一般,相继进府来。

    作为高府内宅的当家人崔夫人,并未出现在迎客的人中,反倒是在府上作客的崔家两位姑娘。一个着红,一个着绿。打扮得庄重得体,笑盈盈由李妈妈陪着一道游走在客府女眷之中。

    众宾客一见这情形。联想到前些日子京中传言高相夫人病重的消息,看向崔家两位姑娘的目光便有所不同。

    崔淑芳,崔淑芸不愧为世家教养出来的姑娘,说话行事无半分扭捏作态之势,大大方方承受各色探索的目光,任由众女眷旁敲侧击,亦是进退得当。

    林西看了暗下不由叫好。比起朱姨娘的娇蛮,何姨娘的柔顺,王姨娘的小家子气,崔氏的两位姑娘也确实担得起相府夫人这一重要的角色,且有后来居上之势

    林西刚感叹一句,只听得一声声低声惊呼,抬首见一身红衣的大小姐被丫鬟仆妇们围在中间,琳琅环佩,款款而来。她心头微颤。大小姐这一盛装打扮,容色艳丽,真真是雍容华贵到极致,把府里其他三位小姐瞬间比了下去。

    果然,林西眼尖地看到三位小姐惊讶的目光,随之而来的便是各方而来的赞美之声。

    高茉莉先走至崔家两位姑娘跟前,仪态万千地福了福,道了一声:“姑姑!”

    崔家两位姑娘同时绽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眼神柔和的似在看自己的亲生女一般。高茉莉与两位姑姑互动完毕,遂由李妈妈领着跻身于花厅的宾客之中,府里其它三位小姐则端着笑,默默地跟在大小姐身后。

    高低立现。

    崔家四位小姐,唯大小姐是嫡出,母亲出身崔府,身份贵不可言,如今又与崔家三少爷订亲,前程光明似锦。

    高鸢尾心中酸涩不堪。今日宴席,唯大姐允红衣出席,而针线房给其它三位小姐量身新做的衣裳,均是颜色偏淡,款式简单,甚至连绣的花色也极其单一。

    尽管心里清楚的知道今日的宴请是为大姐而办,然高鸢尾仍不可抑的心中泛起苦涩。鸢尾,果然只是一朵无人识的小花,林缘和水边湿地才是它生长的地方,就如同她的人生一般。

    高鸢尾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心中悲凉一片。

    高茉莉见亲戚们尽数到齐,高声道:“园中梅开,暗香浮动,有道是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母亲病中,容貌不雅,怕惊了众位亲朋,故命茉莉恭请夫人,小姐们移步园中暖阁,赏梅,吟诗,品茗,以作佳话。”

    清婉的声音不高不低地入人耳,林西轻叹一声,大小姐这几句话,果然是极有水准的,极大的体现了高府小姐的闺中教养与文学休养,如此看来,那些高额的学费没有白花。

    林西眼眸一垂,低头退了出去。

    ……r580

第一百零三回 往事如烟

    “外头如何了?”

    崔氏今日虽然未曾出席,仍换上了新衣裳,发髻高梳。

    水仙笑道:“大小姐带着各府的夫人,小姐们往园子里赏梅,品茗去了。夫人,大小姐今日可真真漂亮,奴婢看了眼睛都移不开。”

    “表少爷呢?”崔氏心头得意。

    “表少爷跟在老爷身边,与大少爷他们一道迎男客呢。对了夫人,刚刚墨香院的人来回,昨儿半夜宫中不知何故,传见老爷。”

    崔氏心头称奇:“可有说是什么事?老爷何时回来了,歇在何处?”

    水仙道:“也没说什么事,老爷子时三刻才回来,歇在书房,来人说老爷书房里的灯,亮了一夜。”

    “必是遇上了难事!吩咐下去,让陈平他们仔细老爷的身子,好生侍候着。”

    “是,夫人!”

    ……

    寒冬腊月赏梅品茗这些雅事,对林西来说远不如钻进被窝里暖暖地睡一觉。奈何命苦,府里办喜事,丫鬟们须得随身侍候着,所以林西只得跟着去园子。

    今日高府的园子清扫地干干净净,连枯叶也不常见。寒风中,成片的早梅或寒苞待放,或争奇斗艳,端的是美不胜收。

    夫人、小姐们三五成群,聚在一处,或梅下轻语,或暖阁中持杯,姹紫嫣红,莺莺燕燕的为冬日萧条的园子增色不少。

    宴席摆在水谢边的暖阁中,八人圆桌,共摆了六桌,一色的十锦珐琅杯。一水的白底青花瓷餐具,丫鬟仆妇们穿行其中忙碌。

    菜过三巡,鼓点子敲起,装扮好的戏子登台开嗓唱戏。

    林西吹着冷风,闻着酒香。听着戏台上的咿咿呀呀,目光落在着一身秋湘色锦缎褙子的王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年岁不大,辈份却大,坐了上座,却无多少亲朋与其说话,一个人端着虚笑。似沉迷与戏台上戏子的扮相不能自拔。

    身侧的王家姑娘一身绯色袄子,头戴凤钗,很是富贵。林西觉得王姨娘将将十六,七岁的年纪,装扮得如此老成。稚嫩的脸庞有些压不住这身行头。

    奈何王姨娘自我感觉非常好,下巴高抬,眉眼上翘,神情很是怡然,全然已忘了当初那一夜的苦嚎。

    林西心头冷笑。

    富贵如厮的相府,对于王家姑娘来说,许是她的富贵温柔乡,然对于林西来说。不过是座牢笼。

    五年的牢中生涯只剩一年。林西心下一紧,没由来的想到前些日子遇上的大块头,陷入了沉思。

    忽听得一阵喧闹声。林西茫然抬起头,只见园子入口处,高相爷及几位少爷围着一白面男子而来,那白面男子五十上下,身形微胖,内侍打扮。

    “相爷到!”

    一声高喝。众女纷纷起身相迎,大姑娘退至人后。

    作为今日内宅的迎客之人。崔淑芳,崔淑芸对视一眼。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白面内侍行至暖阁宽阔处,顿住脚,尖声道:“崔淑芳,崔淑芸接旨……”

    林西眼尖的瞧见,白面内侍身后的高相爷嘴角微微一沉,心底暗暗微骇。

    ……

    “夫人,不好了,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一个尖锐的声音带着焦急,由远急近。

    正端着药盏喂药的水仙手一抖,勺中的药水滚落在锦被上,瞬间没了踪影。

    水仙脸色一沉,骂道:“作死的小蹄子,嚷嚷什么?惊着夫人用药,看我如何收拾你!”

    崔氏直起身,忙道:“快,快说,出了什么事?

    青袄小丫鬟掀了帘子,扑通跪倒在地,喘着粗气道:“夫人,刘妈妈让我给夫人捎个信,刚刚宫里来人,宣……宣了旨,把崔家的两位姑娘都……都……”

    崔氏心头一惊,追问道:“都如何?”

    “都……赐了婚。”

    “什么!”

    崔氏眼睛骤然睁大,不可置信地盯着地上的人,颤着声道:‘都……都赐给了谁?”

    “回夫人,李妈妈说得急,奴婢听得不甚明白,好像是两位外放的六品小官。”

    “哇!”的一声,刚刚喝下的半盏药尽数吐出。崔氏身子一软,缓缓倒下!

    “夫人,夫人!”

    水仙吓得花容失色,急急喊道:“快来人啊,快去请太医,夫人昏过去了!”

    ……

    老程焦急地立在马车旁,眼睛盯着那紫色的宫门一眨不眨,许久,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而出。

    老程忙迎上去,走到崔荣轩跟前,低声道:“老爷,可有要事?”

    崔荣轩深看了他一眼:“上车再说。”

    两人先后入了马车,车缓缓而行。

    崔荣轩压低了声道:“没什么大事,皇上想请三弟入朝为官,辅佐太子。”

    “老爷,这?”

    崔荣轩摆摆手道:“崔家祖训,凡崔家子孙,不得入朝为官,我替三弟缓拒了。”

    “仅此一事?”

    “仅此一事。对了,我瞧着皇上的气色很不好,说一句,咳嗽半天,人也消瘦得厉害。”

    “看来宫里的那些传言竟是真的。”

    “亲眼所见,才知那传言还轻了些,只怕是……”崔荣轩沉吟着没有往下说。

    老程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老爷,刚刚我在等你的时候,有个小乞丐送来的,说让我转交给老爷。”

    崔荣轩接过信封,拆了一瞧,竟怔住了。

    老程不明就里,忙道:“老爷,什么事?”

    崔荣轩恍若未闻,静默半晌后把信交给老程。

    老程展信,剑眉紧锁:“竟是他登基!老爷,此人曾拜过三老爷为师。”

    崔荣轩冷瞬间清明,沉吟道:“你是说……”

    老程轻叹一声。尚未来得及开口,马车忽然一阵摇晃,停了下来,不及反应,车帘猛的被打开。来人是崔瑾辰身边的贴身小厮。

    “回老爷,三少爷让我给老爷报个讯,崔府两位小姐被赐了婚,高夫人急血攻心,晕了过去!”

    崔荣轩脸色大变,一把抓住老程的胳膊。急道:“不好,要坏事!”

    ……

    崔氏恍惚间,似听到了自家男人轻唤的声音,又仿佛回到了新婚时夫妻齐眉的场景。

    她立在男人身前,素手纤纤替他把朝服的扣子一颗颗扣好。微微散松的发丝拂过男人英俊的脸庞,男人嘴角上扬,笑道:“兰儿的发,真是香,怎么也闻不够!”

    她抬眼,夫妻俩眼神缠在一起,正情意绵绵时,一个女子不知从何处而来。一把推开她,如玉的脸上寒气逼人。

    “崔淑兰,你好狠的心。害我腹中孩子,你会有报应的!”

    崔氏心中着急,偏又说不出话来,只望向男人。

    男人一把搂住那女子,冷笑道:“她的报应只怕不会轻!”

    崔淑兰心头似有把刀直插进来,痛不可当。猛的挣开眼睛。

    ……

    高则诚见崔氏睁眼,上前柔声道:“你醒了。想吃点什么?”

    崔氏幽幽把目光炯炯落在男人身上,心头凄凉。原是一场恶梦。

    高则诚被她瞧的有些心慌,想偏过头,又觉得些不妥,目光只得对上眼前的女子。

    “相爷……昨夜……进宫了?”

    “皇上召见,不得不去。”

    “何……事?”

    “无事,令我辅佐太子!”

    崔氏只觉得浑身冰凉。

    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昨夜他去了宫中,今日宫中便有赐婚的圣旨下来。崔家两个旁枝的姑娘,竟要劳得皇帝亲自下旨赐婚,谁有这个本事?

    崔氏嘴角抬起一抹冷笑:“在老爷……心里,怕是……不愿意娶崔氏的女子吧!”

    崔氏猛的咳嗽起来。

    高则诚沉默了好一会,如实道:“是!”

    “你是为了她?”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高则诚没有回答。

    崔氏万念惧灰,抚住心口,咬牙道:“这些年……我替你生儿育女,操持内闺,这些年我对三丫头掏心掏肺,一心一意,你还不肯原谅我?”

    高则诚望着崔氏毫无血色的面庞,心下不忍,叹道:“淑兰,我对你已……”

    “高则诚

    崔氏不等他把话说完,自嘲一笑:你对她这般痴情,可曾想过她累得你们兄弟反目,大哥至今……”

    “崔淑兰!”

    高则诚冷冷唤道:“当年的事,与她无关,一切因我而起!”

    崔氏万念惧灰:“如此看来,那海棠不过是用来气我的。”

    “海棠是你的丫鬟,你把她调教得如此出色,难道不是为了自荐枕席?”高则诚冷笑。

    “调教?我……”崔氏语塞。

    好一个调教,好一个自荐枕席,高则诚,你我夫妻多年,你又何必找借口。

    ……

    往事一幕幕,一场场从眼前浮过。那刻骨的怨毒,如陈年的酒酿一般,越摆后劲越大,不喝则已,一喝便能灼伤五脏六腑。

    高府原有两子,长子高则明,庶出,生母是高家老太爷的通房丫鬟。

    次子高则诚,嫡出,生母乃太傅之女凌氏。

    两子年岁相差无已,且那通房早逝,都由相爷夫人凌氏一手带大,故兄弟情深。

    那年夏末,高则明因与人争夺一小户女子,闹出人命,落了大狱。原本凭高老太爷身居高位,区区人命不在话下,奈何对方乃官宦人家,在京城颇有几分权势,定要人命债,人命还。

    高老太爷无奈,携幼子求到她父亲跟前。因为彼时的刑部尚书,乃父亲的同门师弟。

    犹记得那年她顽皮,躲在帘子后面,只闻得一低沉而柔和的男声缓缓响起,她心下一动,挑帘望去。

    ps:感谢bigbird的打赏r466

第一百零四回 谁算计了谁

    面若冠玉的男子察觉,向她看来,四目相对,男子黑亮的眸子如一潭湖水,宁静而幽深,她怦然心动。

    她的父亲,崔家的掌舵人,见此男子言谈举止不同凡人,当下委婉地提出联姻。

    而那时,她已二八年华,父亲这些日子正为她的婚事而忧心。高家正是父亲理想中最好的联姻对象。

    几番商议之下,婚事定下。父亲令大哥暗中调停,高家则陪了大把的银子,方才使得高则明从轻发落,保住了性命,判流放三年。

    一切事宜后,她十里红妆嫁入京城,如愿以偿的得到了那个有着深沉眼眸的俊郎男子。

    新婚初时,夫唱妇随,举岸齐眉,端的是你侬我侬。

    半年后,男人带回来一绝色女子,想要纳其为妾。她看着女子的花容月貌,头一回心生嫉妒。因为那是一张她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面容。

    世上的女子,温柔有之,美艳有之,端庄有之,聪慧有之,娇媚有之,偏这个女子,集万千于一身。

    她苦涩的饮下了女子奉上的一杯茶,从此月无再圆时。

    三个月后,女子怀孕,她鬼使神差的在其饮食中动了些手脚,足月后,女子产下死胎,哀哀欲绝。

    而她的丈夫,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奉到那女子眼前,只为博她一笑。

    她咬牙恨之。

    半年将过,女子居然又有了身孕。

    她轻车熟路,按计行事,悄无声息。尚未调理好的身子。再加上些许的用药,不过短短六个月,女子小产下一个成型的男胎。

    而此时,高则明流放回来。兄弟俩大闹一场后,高则明飘然离去。

    此时她才明白过来。这个绝色女子正是当年高则明为其闹下人命的女子。

    她仰天长哭。

    高府两子,居然为了一个女人魂牵梦萦,日思夜想,这女人果然是红颜祸水。她心思暗动,如何才能让这女人彻底消失在高府里。

    崔府的姑娘从来不少头脑与算计,此时她与朱姨娘先后都有了身孕。机会如约而至。

    她在朱姨娘的饮食中用了些许药。朱姨娘身子不适,她适时引来得道高僧称府里有人相冲,把所有矛头都引向那个连产下两个死胎的女人。果不其然,高府担忧子嗣,把女人视为不祥之物。禁足至京郊的庄子。

    把人弄走不过是她计划中的第一步,第二步她便想要那女人的命。京郊荒地,人烟稀少,匪类横行,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凭他是谁,也怀疑不到她的头上。

    她未料到的是。自家男人在那女人身边安置了护卫,双方交手,互有死伤。而那女子却始终安然无恙。

    男人终是巡着蛛丝马迹,查到了她。

    她昂然挺胸,旁征博引,红颜祸水,祸国殃家,死不足惜。

    男人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冷冷道:“她死。你死;她活,你亦活。”

    一字字。一句句,阴冷的如寒冬的冰,如漫天的雪,丝丝毛发,寸寸骨节,无不瑟瑟发抖。

    她心胆惧碎,凄然伏地。

    ……

    崔氏几近绝望,冷笑连连:“竟是如此,原来竟是如此。这般说来,我所做的一切,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你看着我明算计暗思量,机关算尽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并非如此。你我夫妻近二十年,虽然我心下不愿意娶崔家的姑娘,但……”高则诚放柔了声音。

    “但为了你高府的荣华富贵,你不得不娶,就如同当年我逼着你娶我一样!你滚,你给我滚……”

    殚精竭虑的筹谋,就这样被两道圣旨击了个粉碎,她甚至连反抗的时间也没有,只有眼睁睁的接受。

    崔氏眼泪滚滚而落,伏倒在床上,没了声响。

    “淑兰!”

    ……

    林西低头垂手立在书房里,看着表少爷来来回回地踱步,只觉得脑袋有些晕。

    崔瑾辰两条好看的眉毛,忽儿紧皱,忽儿松开,如此反复几回后,一屁股坐进太师椅里,沮丧道:“林西,再去瞧瞧我父亲可还进府了?”

    林西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好的一个宴请,就因为内侍宣读了两道赐婚的圣旨,惊倒了所有的人,也累得崔夫人昏迷至今。

    念及此,她陪笑道:“表少爷,送讯的人刚刚走,不会这么快。二门外,奴婢已派了小丫鬟守着,但凡有动静,头一个来回表少爷。表少爷别急,奴婢给你沏杯热茶,缓缓心神。”

    崔瑾辰茫然抬起头,接过林西递来了茶盏,喃喃道:“你说,姑母她会不会有什么事?”

    林西摇摇头,谨慎道:“表少爷,奴婢说不好,只盼着夫人吉人自有天相,能熬过这一关。表少爷若不放心,奴婢陪你去夕云院守着。”

    崔瑾辰摇摇头,叹道:“不必了,那头乱糟糟的,去了也无济于事。你说好好的,为什么要赐婚?我实在是想不通,明明……”

    林西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只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表少爷,舅老爷进府了,往夕云院去了。”

    “父亲来了!”

    崔瑾辰面色一喜,忙起身掀了袍子就走,林西不得已,紧跟而上。

    ……

    夕云院里,丫鬟,婆子立了整整一院子。林西目送表少爷进了厅堂,悄无声息地隐在了下人当中。刚立稳,却见总管领着太医走出来。

    太医略走两步,偏过脸,在总管耳边说了几句话,林西眼尖地瞧见总管身子一颤,频频点头。

    这一天,终是要来了。

    林西心里忽地有些惆怅。

    ……

    崔荣轩匆匆入了夕云院,摒退所有人,守在崔氏跟前。

    崔氏缓缓再次醒来,见床前只有大哥,心下一片明了。

    崔荣轩看着妹子潮红的面色,心道不好,强笑道:“不过是个赐婚,何苦放在心上?即便崔家的姑娘进不了这个门,子瞻,茉莉身上总还流着崔家的血,你何苦想不开?快歇歇罢。”

    崔淑兰喘息着,幽幽道:“大哥……快了。”

    崔荣轩见她这般光景,不忍再说,道:“你有什么话便说吧,大哥必尽所能。”

    崔淑兰微微闭眼,轻道:“哥……我的……一双孩子……劳哥多费心。”

    “放心,崔家不会弃之不管。茉莉不仅是我侄女,也是我媳妇,我必护她左右。”

    崔淑兰欣慰一笑,顿了半晌,一字一句道:“我跟前……的人,愿意出府的……放出去。愿意留下的……分到两个孩子院里。”

    “放心,此事我来安顿!”

    崔淑兰喘息两口,抖着手,从枕下掏出几张泛黄的纸:“这是我当年……的嫁妆单子……你替我收……好,日后让茉莉带到崔家。刘妈妈……跟过去。”

    崔荣轩接过纸,收入怀中,轻声道:“还有何话?”

    崔淑兰恹恹一息,却咬牙切齿道:“哥,我不甘心。”

    崔荣轩眼中寒光乍起:“如何说?”

    “他……他……昨夜子时……入宫了。”

    崔荣轩悚然一惊:“你的意思是,两道赐婚旨意是他亲自请来了?”

    崔氏猛的一阵咳嗽,身子剧烈地抖动,又陷入了晕迷当中。

    ……

    崔荣轩出了夕云院,深深地看了一眼背手而立的高则诚,未作停留,甩袖离去。老程慌忙跟了上去。

    崔瑾辰见父亲离去,不知如何是好,踌躇半晌,只好跟了上去。

    ……

    林鸟归山,夕阳西坠。

    崔氏忽醒忽睡,昏昏沉沉,几番往复,终是拖着一口气不肯咽下。亥时二刻,崔氏幽幽转醒,唯把一双儿女留在跟前。

    林西守在夕云院里,看着主子们进进出出,听着里头隐隐的抽泣声,思绪有些烦乱。

    崔氏一腔算计,精明能干,一心想让崔家的人把持高府内宅,到头来空落,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人啊,就该活得糊涂些。你说你都是要奔西天的人了,还操心这,操心那,算计这,算计那,累人不累人?你管他高相爷娶谁,只要将来高府的家产稳稳地落在你亲儿子手里,只要你的嫁妆稳稳地落在你亲女儿手里,这就够了。

    这下可好了,原本还能活些日子的,这一急火攻心,就把自己攻进了阎王殿,何苦来哉?林西对崔氏颇有些婉惜。

    只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云霄。

    云板连叩四下,正是丧音。

    林西吓出一身冷汗,愣了愣神,垂目不语。

    人啊,无论你富贵几何,聪明几许,终究是黄土一坯,恒古不变。

    ……

    崔氏缠绵病榻许久,高府私下一切都有准备,小殓,置灵堂,通知族中各房亲友,备香烛纸扎等一切有条不紊。

    高府府门大开,白灯高悬。远亲近友,世家亲朋闻之,纷纷前来吊唁,乱烘烘的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偏偏林西这时病倒了,高烧不退,夜间咳嗽。

    巧的是,正好这日表少爷与崔府两位姑娘尽数迁出高府,刘妈妈责令她出府养好身子再回来当差。

    林西惨白着一张脸,简单地理了理包袱,虽然心里很想与人话个别什么的,奈何府里人人行事匆匆,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无心听她言语。

第一百零五回 一切才刚刚开始

    林西在高府门口,雇了辆简单的马车,扬长而去。马车行至醉仙居门口,林西活蹦乱跳地跳下车,哪里还有半分病怏怏的模样?

    是是非非,纠纠缠缠,恩恩怨怨,这样的高府无异于龙潭虎穴,能避一天,是一天吧!反正高府奴仆众多,少她一个又如何?

    ……

    停灵至第三日,京中忽然戒严,禁卫军,御林军,京机卫戍严阵以待。

    景德二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帝崩于福宁殿。

    留遗诏令太子继位,军国大事,权取皇太后及高相处分。

    嗣皇帝赵靖琪守灵。

    十二月初九,新帝登基,国号明道。尊生母李氏为太后,迁居长门宫。

    ……

    同日,崔荣轩一身素衣,神色疲倦,正打算往高府奔丧,临出门前,府中管事匆匆忙忙送来一封信。

    崔荣轩见信后一个踉跄,跌落在地。老程惊了一跳,慌忙将其扶起,捡起信瞧,脸色陡然巨变。

    “老爷,三老爷被朝庭的人看管住了,此生不得出莘国,这是为什么啊?”

    崔荣轩凝神静思许久,眼眸一沉道:“三弟毕生的志向是踪迹遍布九州,是我害了三弟啊!”

    “老爷?”老程闻言,顿时心下一沉。

    “那日先帝请我入宫,无缘无故说起要三弟入朝为官,我心下虽疑,并未多思,以崔家祖训拒之。哪知出了宫,便得知魏国宫变,文睿博荣登大位。”

    “老爷的意思是魏国宫变。先帝早已知晓。”

    “不仅知晓,且知道此子曾拜三弟为师,故才以此来试探。”

    老程吃惊:“难道先帝是怕三老爷与魏国勾结,谋取莘国江山?”

    “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三弟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有将相之才,若为君王所用,必是把利箭。既是利箭,不能为先帝所用。便要除去。除不去,困住他也是好的。”崔荣轩冷笑连连。

    老程望他半晌,皱眉道:“新帝年幼,臣强主弱,确是大忌。只是我不明白。三老爷收文睿博为弟子,如此隐秘之事,只咱们崔家人知晓,皇上又如何得知?”

    是啊,皇上又如何得知?

    高则诚前脚进宫,次日皇帝就把他请了去,并连下两道赐婚圣旨,妹妹临终前那句话……

    崔荣轩想到此处。一张脸早已变色,咬牙切齿道:“高则诚!”

    ……

    夜,安静的深沉。

    风。呼呼的刮着窗框。

    小佛堂里,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夏姨娘闭目跪倒在薄团上,一手持佛珠,一手敲木鱼,嘴里念着佛经。

    身后隐有脚步声传来。

    夏姨娘未曾在意。只当是贴身侍女正阳,眼眸微微睁了睁。复又闭上。

    半晌,似觉察到不对。木鱼声顿住,夏姨娘挺得直直的后背僵硬。

    “柔儿!”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夏氏轻叹一声:“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你?”

    “夫人灵前离不开人,老爷不该来妾身这里!”

    高则诚面色暗沉,目中哀色闪过:“我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夏氏淡笑道:“老爷说笑了,我一个吃斋念佛的人,只怕帮不上老爷什么忙。”

    “此事,只有柔儿能帮。”

    “说吧,何事?”夏氏娇柔的声音,像千年的古井,没有一丝波澜。

    “先帝临终前,暗示我扶你为正室,以慰君心!”

    “啪!”的一声,手中的佛珠应声而落。

    以慰君心?

    夏氏心下冷笑:“我一孤女,无父无母,无兄无姊,如何慰得君心?”

    高则诚脸色变了变,轻声道:“正是因为如此,且只有一女傍身,才能慰君心。”

    夏氏身子微颤,头稍稍低了低:“老爷,倘若我说不呢?”

    “柔儿!”

    高则诚脸色瞬间苍白,柔声一唤:“我们……都不年轻了!君命——不可违!”

    夏氏只觉得浑身僵硬,身上没有一丝热气,声音依旧清洌:“老爷,我所求的只这一间陋室,一缕佛音,一方清净,难道老爷都不肯给予我吗?”

    高则诚缓缓闭上了眼睛,脸上痛楚难当:“她……已经走了,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

    夏氏冷冷一笑,声音陡然拔高了半分:“伤害我的,从来不是她,是你——老爷!”

    似有什么狠狠的敲在高则诚的胸口,他一个踉跄,身形晃了晃,似要栽下。忙伸手扶住墙,才算稳住。

    夏氏听着身后凌乱的脚步,只觉得有一股撕心裂肺的痛,强忍道:“夫人刚逝,老爷需保重身体,万不可太过悲伤。”

    高则诚只将身子靠在墙上,默不作声。

    香炉里,轻烟袅袅,衬得一室静谥。

    夏氏见身后久未有动静,终是忍不住转过身瞧,身后的人,满脸胡渣,眼眶凹陷,嘴唇干裂,唯有一双深邃如海的眼睛,散着光芒,灼灼的正盯着她瞧。

    夏氏眼眶一热,迅速转过身去,背影身有一丝颤栗。

    “柔儿,别忘了,咱们还有个孩子。鸢尾她已经十四了,很快就要谈婚论嫁,你不为我想,也该为她想想!”高则诚淡淡道。

    夏氏闻言一惊,眼底似有燃着的两族幽暗火苗,突突的跳着。她惨然一笑:“老爷是在拿孩子,威胁我吗?”

    高则诚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黯然道:“柔儿,我从来都是护着你的!”

    夏氏不语。

    高则诚上前蹲下,手慢慢抚上夏氏瘦弱的肩:“我们……还要闹到几时,这些年还不够吗?我从来都顺着你的意,你为何就不能顺着我一次!”

    往事如烟从眼前飞过。两行清泪缓缓而落,许久夏氏的声音清冷如罡风:“她……不是你算计的吧?”

    高则诚眸色一暗:“连你,也这样想我?”

    夏氏微怔。

    高则诚苦笑不已:“我与她,是结发夫妻。虽无多少感情,却也不屑算计。若不是先帝遗嘱。相府夫人的位置,定会如她的愿。柔儿,这就是命。从前,是老爷天让你走到我身边,如今,还是这样。这辈子。老天爷将我们两人,缠得死死的,恁她是谁,也分不开!”

    “高则诚,你……”夏氏神色凄绝。泪从眼底涌起。

    高则诚缓缓蹲下,颤着手抚上夏氏光洁依旧的脸庞,轻轻擦去眼底的泪,一字一句道:“柔儿,这辈子,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

    夜色如黑布一样,密密的覆盖下来,魏国诺大的皇城。已一片漆黑,如死水一般的寂静。唯有一处,还亮着灯。

    一明黄色的身影盘坐在坑上。手中捏着一子,轻轻放下,道:“老师这步棋,走得极妙!”

    对面的中年男子,一身白袍,显得超尘脱俗。飘逸如仙,闻言抬头浅浅一笑:“皇上。妙在何处?”

    着黄袍的青年男子把玩着手中的一枚棋子,眼中光芒闪烁道:“人心。时机,把握的半分不差,替朕除去了心头一患。经此一事,崔家之势,只怕在莘国的朝堂上,要趋于边缘之势。”

    中年男子轻轻放下一子,脸微微侧向窗外,目光飘渺虚无,似在望着那遥远的苍穹。

    “谋事重在谋人,谋人重在谋心。莘国两虎,南高北崔。若强强联手,皇上永无机会;只有先后除去,皇上的宠图霸业,方可缓缓而图!”

    “所以朕叹,老师将那莘国一帝,一后的心,谋得分毫不差!替朕争取了不少时间。”

    “皇上过奖了。”中年男子谦和一笑。

    皇袍男子微微颔首道:“老师,如今之势,朕已手掌魏国,下一步,当如何?”

    “皇上,‘攘外必先安内’,‘治国必先齐家’掌国如掌家,只有家中太平了,才能将手脚都放心的伸出去。”

    “老师的意思是……”皇袍男子剑眉深蹙。

    中年男子似看着窗棱,又似落向那苍茫的天际,神情平和而悠远:“皇上,有些人,有些大族,适时候秋后算帐了……”

    皇袍男子似有所悟,展眉道:“那……莘国那头?”

    中年男子静默片刻,却在静然的眼波中掠起一丝浅浅的涟漪,许久,才落下一子,道:“一切……都为之尚早。皇上……按下觊觎之心,静观……只待其变。”

    ……

    暗夜中的大明宫,黄金作砖琉璃作瓦,即便只一个轮廓,也让人感觉到瑰丽如画,肃严庄敬,隐隐透着几分霸气。

    大殿的门吱呀一声,古老而苍凉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显得格外突兀。

    中年男子迎风而出,简单的长袍随风摆动,不再年轻却依旧俊朗的面庞,带着超然的淡定。

    一双漆黑如子夜的眼睛清澈幽深如碧潭,却无波无绪、无欲无求。

    中年男子一步一步,走得稳健,数丈开外,不知为何停住了脚步。

    背手而立,昂首凝望。

    天空乌云沉沉,未有一丝月光,那么深广无垠。

    中年男子嘴角擒起一抹浅笑,凉薄的唇轻轻而而动。

    “百年世家,富贵流传……只可惜,没了崔家的相府,不知是否光采依旧……”

    “高则诚……一切……才刚刚只是开始……”

    “你欠我的,我会一一拿回来。”

    ……

    第一卷完

    ps:第一卷,终于结啊,洋葱剥下了一瓣,也许是两瓣。

    写第一卷时,心绪特别复杂,几度改文,因为包子料到会有书友说,节奏太慢了。

    写得很累心,头发白了数根,倘若未曾达到书友们的满意,请轻点砸吧!

    春暖还寒,书友们多捂捂,别像包子一样感冒了。

    对不住各位,今日只有一更,实在是太累了,且让包子休息休息,继续奋战第二卷。r580

第一百十回 高府的内宅

    林西弯腰,从地上捡起银票,冷冷的瞧了两眼,用手撕碎,往身后一扔,随即莞尔一笑,一头扑进师姐林南的怀里,抬首道:“师姐好大的魅力,怎的招了这个鬼来?”

    林南一把搂住师妹,嗔笑道:“五百两的银票,说撕就撕,有你这么败家的吗?”

    “哼,师姐,那种人的银子,不要也罢,回头我定给你挣五千两,五万两银子回来。快跟我说说如何就惹上了他?”

    林南上下打量小师妹,四月未见,身量似长开不少,胸前鼓鼓囊囊的也发育开来,心下高兴,笑道:“上回我去青青那儿窜门,好巧不巧的就在楼梯处遇上了,从此就像个狗皮膏药一般黏上了,甩都甩不掉。后来干脆就说要把我纳回去,我也懒得理他。今儿把他打发走了,也算是一了百了。”

    林西瞧着师姐的倾城容颜,乐得眉目弯弯。

    这世上不是所有女子因为一眼,便能让人朝思暮想的,说到底,还得颜色好。像师姐这般要身材有身材,要长相有长相的,吸引个把只狂风浪蝶,也算稀疏平常。

    “哼,这李公子居然想用一个纳字,便把我这绝色的师姐骗回去,做他娘的春秋大美梦吧。像我师姐这般容貌的,他李公子这般酒色之徒便是用八抬大轿迎回去,我与师弟还得寻思寻思。”林西马屁拍得邦邦直响。

    林南见她黑沉沉的眼珠里清晰的映出自己的影子,欢喜道:“调皮,又拿师姐寻开心呢。快说说今儿个怎么来醉仙居了?”

    林西脸色一哀,勾着师姐的胳膊叹道:“师姐。别提了,府里的教书先生,昨儿夜里对月吟酸诗,被冷风吹了吹,给吹病了。府里少爷放了大假。这厮闲着无聊,非要出来转转,结果就转到这里来了。”

    林南奇道:“你不是好好的在三小姐院里侍候吗,怎的又到了少爷院里,这是高府哪位少爷啊?”

    “这是高府的老二,庶出。是个好色的主,一院子的美婢啊,让人看都看不过来,师姐,你不知道……”

    林西滔滔不绝。把高二少如何孝中作乐,如何给人逮了个正着绘声绘色的说与师姐。

    末了把头轻轻磕在师姐肩上,哀声连连道:“师姐,师妹命苦,居然给这种货色的少爷当下人,师姐,你得替我作主。”

    “小师姐,刚才若不是我拦着。师姐差点提刀进去砍人。”

    清冷的声音缓缓在背后响起,林西眉心一跳,转过头咧嘴笑道:“师弟。可有好好替小师姐我,照顾好我家二少爷啊?”

    林北轻轻一笑,目光柔和的盯着那一身滑稽打扮的林西,走过去,摸摸她的脑袋,抬眉道:“已然醉得不醒人事。正趴在酒桌上呼呼大睡。我刚刚临走时,替小师姐重重的踢了几下。估计明儿个身上便青了,小师姐可还满意?”

    “银子付了没有?”林西心里的算盘打得直响。

    “噢。趁他未醉时,我已让他把帐结清,这一顿,赚了不少。”

    林西心下十分满意,顺从的把头伸过去给师弟摸,神情餍足的与黑狗东东十成十的像。

    话说小师弟这摸脑袋的功夫,已然出神入化。力道,轻柔度均恰到好处,让人很有昏昏欲睡的*。

    林西舒服的叹了口气,想着高二少平日里对她的刁难,遂笑道:“只几下?稍稍轻了些。不如使些个隔山打牛的功夫,废了他一只胳膊或一条腿,师弟以为如何?”

    林南嗤嗤一笑,拧了一把林西的脸,嗔骂道:“笨死了,这人要断了胳膊,断了腿的,最后还不是你侍候?倒霉的还是你。”

    林西转瞬一想,是这个理啊。

    她含笑看着林南道:“数月不见,师姐居然能想到这一层,智商渐长啊!师弟,看来你的功劳不浅啊!”

    “小师姐,师姐何时笨过?”林北一反常态,站在林南这一边。

    林西不可置信的看着师弟清亮的双眼,坏坏的笑道:“师姐,师弟最近是不是惹了什么桃花,要你替他挡一挡?居然这般脸皮厚的拍你的马屁。”

    林南思了思,一本正经道:“最近除了万花楼的几个新来的姑娘,对师弟有些个意思,还有几个官家小姐也常往醉仙居来,好像是有些桃花。”

    林西哼哼道:“哼,庸脂俗粉,何以为配?”

    林北气笑,这丫头说李公子是酒肉之徒,说官家小姐是庸脂俗粉,合着那些个看中师姐和他的,在这丫头的眼中,都不是什么好人,真真是个护短的。

    “自然不堪为配,才要师姐帮着挡一挡。”

    林西得意的吐了吐舌头,又哼哼道:“笑得那么花枝招展,也难怪招桃花。”

    花枝招展?

    林北嘴角微翘,心道这丫头四年来只戴着一张面具过活,恐怕早已忘了面具下自己那不输林南的容颜。

    “师姐!”

    林西充份发挥牛皮糖的本事,搂着林南纤细的腰肢嗔道:“我那三位姐夫人呢,怎的一个都看不见?”

    林南脸一红,眼波流转道:“都被师弟安排去了庄子和客栈,哪有闲功夫在醉仙居杵着。”

    林西暗暗朝林北伸了伸大拇指,示意他做得好。

    林北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两下,装作视而不见。

    林南素手拧上林西的脸,佯怒道:“油嘴滑舌!时间不多,快与我们说说你在高家如何?那东西可有眉目?”

    林西一听林南问起高家的事,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趴在林南身上。

    林北唤了声强子,强子闻讯而来,撤下酒菜,替三位东家沏了壶好茶,掩门而出。

    ……

    说起高家,林西自然有一肚子苦水要吐。

    高府崔氏病逝,崔家人去后,高府内宅群龙无首,顿时乱了套。

    府里四位姨娘,除了隐居的夏姨娘外,其它三人动足了心思想要一比高下,勾心斗角,暗剑伤人,比崔氏在世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再加上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王老太太,这内宅之中,简直如同菜市场一样热闹。

    相爷夫人这个名头,就如同醉仙居刚刚出炉的脆皮乳鸽,滋滋冒着热气,油光四溢。若不上去咬一口,便是对不住自己内心蓬勃的*。

    很快,高府内宅乌烟瘴气,一派乱相。

    偏那高相爷不急不慢,不闻不问,任由这几人折腾,看着她们此消彼长,彼消此长。如同一位老成的猎手,不着急举起手中的猎枪,而是慢慢的戏弄着眼前的猎物。

    三个月孝满,高相爷威风凛凛的把高氏族人,及府中各位主子聚齐一室,亲自从小佛堂里把吃斋念佛的夏姨娘请出,薄唇轻启,道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跌瞎了所有人的眼睛。并如愿的让三位姨娘一声惊呼,手脚冰凉,四肢发麻,直接晕倒在地。

    自此,夏柔茵成了高相爷第二任夫人,也成了高府内宅的当家人。

    ……

    “这么说来,这夏夫人也算是个狠角色?”林南忍不住截了话头。

    “谁知道?”林西耸耸肩,不可置否。

    林北淡淡一笑道:“不过是用来平衡各方的一颗棋子罢了。”

    林南挑眉:“师弟,如何说?”

    “这位夏夫人,既无身家背景,又只一女傍身,既不损害崔夫人一双儿女的利益,又能让上位者安心,最是恰当不过。”

    林西敏锐的捕捉到师弟话中的深意,追问:“上位者安心?师弟,这话的意思是?”

    林北点头道:“主弱臣强,不是长久之道!先帝临终赐婚,深意非浅。高相聪明之人,最擅长玩平衡之术。”

    林西骤然明了,看向林北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

    林北见她看来,淡淡一笑道:“小师姐,虽师弟我长得好看,你也无须如此深看,需得矜持!”

    矜持你个头啊矜持!

    林西脸色微红,气笑道:“师姐,师姐,这厮素来面瘫如鬼,何时也会谈笑风生了!难不成撞了邪了?”

    “理他作甚!”

    林南白了林北一眼。她对这些朝庭大事素来不喜,她只关心师妹在新夫人手下日子好过不好过。

    “新夫人为人如何,好不好相处?”

    林西思了思道:“长得极好,性子也柔,只是凡事淡淡的。不过高相爷对她倒是极好,常宿在她房里。”

    “久别胜新婚,又是个娇滴滴的美人,有什么好奇怪的。”

    林南不以为然道:“你别管那么多,安安稳稳呆满半年再说,东西找得到就找,找不到也无所谓,反正师傅说了,五年一满,不管结果如何,都可从高府赎身出来。”

    “小师姐,你在高府上上下下都探过了?”

    林西接过师弟剥好的花生,表情有些纠结:“府里上下都探过了,唯有一个地方想探没探成。”

    “何处?”

    “夏夫人做姨娘时那三间正房。”

    “她一个吃斋念佛的人,又怎会有如此贵重的东西?我看十之*在高老相爷房里,你若得机会,再探一探才是正经。”r655

第一百零六回 要有眼力劲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京城西市经过一冬的蛰伏,怦然焕发出春日的蓬勃朝气。

    历经了先帝驾崩,太子继位,朝代更迭的冬季,既漫长又萧索。百姓纷纷换上轻薄的衣裳,或湖边看柳,或郊外远游,或岸边垂钓,不胜热闹。

    然最热闹的当属京城西市。

    这日春光明媚,暖风拂面,似能把一冬以来浑身的阴冷都照化了,吹化了。

    醉仙居宽大的门庭处,一辆豪华马车缓缓而停,赶车的车夫恭敬的唤了一声:“二少爷,醉仙居到了。”

    车帘被掀开,一紫衣少女轻巧的跳了下来,黑白分明的眼睛滴溜转了一圈,垂首道:“二少爷请下车。”

    半晌,车里幽幽传出一个字:“嗯!”

    紫衣少女撇了撇嘴,上前掀了帘子,低垂的面容看不到任何表情。

    片刻,锦衣男子慢慢的下了车,慢慢的打了扇子,慢慢的把视线落在了“醉仙居”那块金光闪闪的牌匾上,脸上慢慢的露出一丝鄙夷。

    “哼,大名鼎鼎的醉仙居,也不过如此。林西,去,定个包间,必要清新雅致!”

    紫衣少女正是林西,只见她陪着笑道:“是少爷。”

    醉仙居早有眼尖的伙计迎了上来,见来人,愣了愣,尚未反应过来,却听林西道:“我家少爷要个上等的,清新雅致的包间。”

    刚子深深看林西一眼,高声笑道:“客官请,上等,清新雅致的包间一间。里边走着!”

    这反应,着实不错。林西满意的眨了眨眼睛,低下睫毛,回首道:“少爷,请!”

    高子眈一掀袍子。摇着扇子,昂首挺胸,很是纨绔的走了进去。

    林西垂首跟上,路经柜台时,偏过脸,朝柜台中站立的两人挤了挤眼睛。

    吕帐房惊了一跳。忙扶住眼镜,低声道:“南掌柜,南掌柜,是……是……西姑娘啊!”

    正在盘帐的林南迅速瞄了一眼,似不敢相信。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一把拉过吕帐房的胳膊,惊声道:“给我轻点声,你守着,我去瞧瞧什么情况。”

    吕帐房立即会意,拍马屁道:“要不要去和北掌柜说一声。”

    林南理了理衣裳,眼波流转。小腰一扭道:“还不快去!”

    ……

    醉仙居的包间,很俗气的分成天字一号,天字二号。连个梅、兰、竹、菊都懒得用,可见醉仙居的主人,是个俗气之人。

    刚子殷勤的替客人斟上茶,手脚十分麻利,笑道:“贵客今日点些什么菜?”

    林西秀眉一挑,不悦道:“丁点眼力劲都没有。像我家公子这般身份的人,还不把你们醉仙居最拿手的招牌菜。招牌酒上上来!”

    刚子顶着一张荷尔蒙分泌过盛的脸,笑道:“得勒。贵客您稍等,小的这就帮贵客去安排。”

    “慢着!”

    高子眈摇着扇子的手顿住,冷冷道:“听说你们醉仙居的酒是一绝。”

    “贵客好眼力。不是小的自夸,我们醉仙居的酒确实是京城一绝,只要贵客您尝过了,包管念念不忘。”

    “嗯,那就整一壶吧!”高子眈拖长了调子道。

    “二少爷,老爷不让您喝酒,万一……”林西及时规劝道。

    “林西,你如今虽然是我的贴身丫鬟,只是管得也忒宽了些,是不是这个月的月银,又不想要了?”高子眈扫了那张平淡无奇的脸一眼,波澜不惊道。

    林西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变了变脸,忙笑道:“二少爷想小酌一番,奴婢不敢拦着,只是万一老爷怪罪下来……”

    林西拉长了调子故意没有往下说。

    高子眈咬牙恨道:“放心,出了事,自然怪不到你头上。”

    要的就是这句话。林西眉开眼笑道:“伙计,快帮我家少爷拿壶好酒来。”

    刚子扬声道:“贵客想要几年的好酒,醉仙楼酒分年限,时间越久的竹叶青,价格越高,自然口感越好。”

    林西眼睛一翻,呵斥道:“像我家少爷这等身份的人,自然是拿最久的少爷,丁点眼力劲都没有。少爷,你看呢?”

    高子眈被奉承的极为舒坦,这丫鬟虽然长得平常,眉目却很是灵活,说话行事也颇有分寸,若能颜色好些,收进屋里,倒也是桩美事。

    高子眈想到此,斜着眼扫了扫她平淡无奇的脸,不可置否的“嗯”了一声。

    林西心下大爽,一扫一路上与色鬼少爷同处一车的郁闷,展眉道:“二少爷……要……不要……问一问……价钱!”

    “啪!”

    高子眈收了扇子,指着林西的脑袋点了几下,恨铁不成钢道:“住嘴,滚一边去,别丢本少爷的脸!”

    林西忙不迭的连连陪笑。

    刚子暗暗抽了一口冷气。

    我的个娘哎,这场面要让南掌柜瞧见了,必是要分分钟拿刀砍人啊。

    想当初他头一回见到西姑娘,就因为嘀咕了一句:“哪来的丑丫鬟,居然说认识我家掌柜。”结果,他硬是被逼着唰了一个月的脏盘子。

    这人模狗样的东西居然敢这样对南掌柜最心爱的师妹,哼,小心你的狗命。

    刚子心里憋了一口气,陪着笑脸退了出去。刚一转身,却见南掌柜那张美艳动人的脸庞近在咫尺,吓得心神一颤,拍胸道:“南掌柜,别悄无声息的站在别人后头,吓死我了!”

    林南抬了抬下巴,轻道:“里头如何?”

    刚子踌躇半晌,决定实话实说:“掌柜,那个高府的少爷委实难伺候,小西姑娘伏低作小,还被呵斥来呵斥去,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林南听得头皮乍裂,火直往上窜:“畜生,居然敢欺负我家小西,活得不耐烦了,看我不砍死你丫的!”

    话未说完,袖子已挽起,正欲往里冲,却被人按住了肩。

    “师姐,这里有刀,你砍完后,记得到师傅坟头上唠叨几句。”

    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林南脚一软,勉强回头一笑道:“师弟,你来了。”

    林北不说话,淡淡一笑,没有下文。

    刚子见势不好,忙道:“我去招呼客人!”脚底一抹,溜之大吉。

    “南掌柜,南掌柜,你们家掌柜人呢?我家公子来了,也不出来迎一迎!”

    林南一听这声音,脸色便沉了下来,忿忿道:“今儿什么鬼日子,居然连遇到两个畜生,师弟你看着,我去招呼。”

    林北扫了楼下一眼,眉心一动,轻描淡写道:“让强子偷偷去把青青姑娘找来!”

    林南豁然明朗,小腰一扭笑道:“师弟,好主意!”

    ……

    醉仙居的招牌菜极其多,不客气说,道道都是招牌菜。因此待桌上的菜满满的布了一桌时,林西眼尖的看到二少爷的嘴角微微上扬。

    她到欣然院近四个多月,很清楚二少爷嘴角上扬表示他此刻心里非常满意。满意就好,希望二少爷一会掏银子的时候,也会这般满意。林西坏坏的想。

    说起来也真是辛酸。

    那日高相爷的先夫人一口气上不来,带着极大的不甘与怨恨,幽幽闭上了眼,高府上下无不伤心欲绝。痛哭声,哀号声此起彼伏,真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京城上下均婉惜相爷夫人年纪轻轻,就香消玉陨。

    然凡事总有个例外。

    这个例外便是她眼前的主子高二少。

    不得不说高二少是个奇葩。嫡母病逝这般沉重,伤心的大事,他居然有本事在头七的第四天,就抱着院里的丫鬟寻欢作乐。

    好巧不巧的,那日高相爷失妻之痛,心情欠佳,悲痛之余,在冬日萧条的高府溜达了半圈,正好听到了男女嬉笑的声音。

    这一回,高相爷动了真怒,直骂逆子啊逆子。

    可怜的高二少,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新宠旧好,一夜之间都被发卖了出去,连通房白飞也未幸免于难。真真的白茫茫,落了个大地真干净。

    而作为曾经在表少爷跟前侍候的林西与荷花俩位姑娘,因为工作的出色,作风的正派,长相的平常,以及与表少爷的零诽闻,被高相爷钦点,入了欣然院,成了高二少身边最贴身的哼哈二将。

    彼时林西尚在醉仙居“养病”,待病养好了,兴冲冲的跑到三小姐跟前报道时,才发现自己的衣裳,细软,床铺早已挪了窝。林西只觉得一道天雷正劈过来,连躲都无处躲。

    林西欲哭无泪。

    老天爷,你用得着这么起劲的玩我吗,好不容易送走了一个二货的表少爷,结果又来了个二少爷,在高府的最后一年,你是打算让我跟二进行到底吗?林西看着橙子,小月几个怜悯的眼神,心底的悲伤源源不断。

    其实这二少爷也并非难侍候,无非是脾气大些,性情古怪些,色胆大了些,旁的,倒也没有什么。至少有一点,比着表二少爷要长进不少。这货夜里没有找丫鬟聊天的习惯。

    至于为什么,那还问用吗,不动嘴,那便是动手罢。先夫人过世满百天,朱姨娘心疼儿子没地泄火,缠了高相几日后,特意从娘家挑了位标致的姑娘为儿子暖床。

    姑娘姓陈,名玲,虽无十分颜色,奈何性子柔和,二少爷没的选,只能将就用。

    ps:感谢秦津,嘟嘟的粉红票。呵呵哒!

    昨日欠的那章,包子月底前会补上。r466

第一百零七回 是个妙人

    有了对比,便有了高低。林西觉得只要能让她睡个安稳觉,旁的苦,那算个啥啊。

    再者说了,冬天过去了,夏天不会远,夏天过去了,冬天不会远,熬一熬,熬到初冬,她的苦难日子也就到头了。

    林西咬牙坚持。这一坚持,就坚持了四个月。

    ……

    主子进食,丫鬟按例在一旁添酒,布菜。许是林西长得太丑,高二少怕影响到他的食欲,只让她立在身后,做个木桩子。

    林西乐得做个木桩子,因为她心里正盘算着事。

    今日高府教书先生染了风寒,称病未出,府中三位少爷放大假。她这二货的主子不知动了哪门子心思,居然想起逛西市来,且不让小厮们跟前,非要带上她。

    林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又想着四个月未见到师姐,师弟,若跟着一道去,找个机会说不定能见上一面,遂欣然允下。

    果然天遂人愿,高二少在她有意无意的指引下,径直入了醉仙居,林西心里想着如何能摆脱这货,与师姐、师弟说上几句话。

    门轻轻推开,一灰袍男子翩翩而入,抱拳道:“这位公子,醉仙居特给公子的丫鬟备了些饭菜,公子若允,容在下带这位小丫鬟去用个餐。”

    林西深深打量来人一眼,心中的暖流一股股的直往上涌。四个月不见,师弟越发的出落得好看。

    高子眈一愣,眼前的男子薄唇微微上扬,高挺的鼻翼,深邃的眼睛。虽只一袭普通的灰袍,浑身上下却用发着高贵的气息,让人移不开眼去。

    高子眈定定的看了来人几秒,心底叹道酒肆之中,居然也藏龙卧虎。真真……是个妙人啊,遂笑道:“这位是……”

    “在下醉仙居的掌柜,姓林,欢迎公子常到醉仙居用饭。”林北微微倾身,笑眯眯的道。

    林北原本便是一双桃花眼,长得甚是勾人。若再半眯半笑,越发的夺人眼目。

    高子眈骨头酥了半边,不由自主的起身笑道:“原是林掌柜,来来来,坐坐坐。一人吃饭,饮酒着实无聊,林掌柜若不嫌弃,不防坐下来同饮。”

    “这……在下粗陋,怕扰了公子的雅兴。”林北姿态优雅的站着未动。

    “什么公子不公子的,我姓高,名子眈,林掌柜若不嫌弃。不防唤我一声子眈。”高子眈眯着眼睛迎上去,手轻巧的搭在林北的肩上。

    子眈,我还子曰呢。

    林西不知为何。瞧着那鬼爪子心头不爽,想着府里有关高二少的传言,忙朝林北打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走。

    林北不动身色的退后半步,恰到好处的避开了高子眈的手,似笑又似非笑道:“原是高公子。失敬失敬。在下还有事情要忙,下回高公子再来。咱们再……”

    “哎,择日不如撞日。岂有再言下次的道理。”

    高子眈心下一紧,忙抓住林北的手,不由分说的把人拉到了座位上,亲自拿了个干净的酒杯,动手倒了杯水酒,递到林北跟前,眼中的灼热毫不掩饰的流露在外。

    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直把林西给看呆了。

    想平日这高二少懒得像头猪似的,恨不得喝个茶都得喂进他嘴里,这会子费尽心机讨好师弟,非奸即盗,准没按什么好心。瞧瞧那死眼睛,色眯眯的,师弟这般人品,岂能容高二少亵渎,林西念及此,上前一步,正欲说话。

    “既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林北举起酒杯,欣然一笑,偏过脸似不经意的对着林西道:“这位姑娘,下去用些饭菜,这里不需要你侍候了。”

    林西一愣,嘴角差点流出口水。妖孽阿妖孽,长成这副模样,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遂咬牙道:“掌柜……不必客气,侍候主子是……奴婢应该做的,掌柜生意繁忙,外头又有这么多客人要招呼……”

    言下这意是师弟啊,别顶着这张脸出来招蜂引蝶了,知道你是好心为我,可我身为师姐,如何能让你牺牲色相,而得一顿饱饭。

    “姑娘不必客气,我仰慕高公子人品贵重,正想结识一二,今日得高公子看中,岂有不尽心陪侍之礼。”

    言下之意,师姐你安心去,我这番主动结识,自有深意。

    “林西!”

    高子眈脸色一变再变:“你再啰啰嗦嗦,就给我滚回去。”

    林西恨不得一巴掌拍死眼前这个二货,却眼尖的看到师弟眼中露出的寒光,灵机一动,忙低首福道:“奴婢告退。”

    林西螓首低垂,微微弯曲的颈脖显得异常柔美,白嫩的肌肤凝脂一般看不见毛孔。

    林北只觉得晃眼,心下轻轻一叹。

    这丫头终是长大了,只一个颈脖便让人晃眼,那面具下的脸庞必是娇美如莲。好在还有半年的时间,若再呆下去,保不准哪天就要露出马脚。看来,这半年的时间,他得多摆些心思在这丫头身上。

    林西哪里知道自己一低首,白玉般的颈脖给师弟瞧了去,她走了几步,尤不甘心的回首道:“林掌柜,我家少爷不擅饮酒,你少灌些酒给他,省得回头挨了老爷的骂。”

    高子眈眼珠一瞪,刚要张嘴,却被人按住了,顺着肩上的手臂往上瞧,却见那人含笑将他望着,惊艳而俊逸,眼中有些东西,淡淡的,一闪而过。

    高子眈如何还能骂出半句话来。

    林北抬起脸,不动声色的嘲林西抬了抬眉,一语双关道:“这位姑娘且放心,在下一定会照顾好你家少爷!”

    林西望着师弟微亮的眼眸,深深一笑道:“如此便有劳掌柜了!”

    两人视线在空中无声交汇。

    林北薄唇轻动。

    林西抿嘴一笑,微微颔首,悄然退了出去。

    “高公子,你这个丫鬟虽然长相一般,心地却是实在,似不放心的左叮咛又嘱咐,如此忠仆,着实令人羡慕。”林北眯起眼睛,举杯含笑道。

    高子眈忙不迭的举杯道:“一个奴婢罢了,哪值得林掌柜夸奖。”

    “别掌柜,掌柜的,我姓林,单名一个北字。”

    “林北……林北,好名字,与我那丫鬟倒是一个姓。”高子眈下意识道。

    “噢,子眈的丫鬟叫……”

    一声子眈叫得高二少眉开眼少,一扫连日来心情的阴霾。

    自那日被父亲逮个正着后,他身边但凡长得有些姿色的女子尽数被卖,倘若这样便也罢了,偏偏还把林西,荷花这两个丑得让人恶心的女子送到他跟前侍候,他高子眈身边何时有过这样的人物。

    “那丫鬟也姓林,单名一个西字。”高子眈眼含不屑

    “噢,这般巧,说不定我与她追根溯源,还有几分亲戚关系。”林北半真半假道。

    高子眈不以为然道:“一个天上的龙凤,一个地上的乌鸦,如何能扯上关系?来来来,北兄,咱们头一回见面,一见如故,颇有缘份,我敬你!”

    林北眼中含笑,从容一饮而尽。

    高子眈未料到他如此爽快,心下更喜,殷勤的替他斟满了酒,再把自己的酒喝尽,哪还有半分世家公子的傲气。

    “子眈这般人品,且又姓高,若我没有猜错,必是高门世家才能孕育出如此灵俊之人,京城之中,最尊贵的高姓唯有咱们大莘国的相爷,子眈莫非出自相府?”林北脸色从容,不紧不慢道。

    “妙,妙,妙,北兄好眼力。”高子眈吞了口唾沫,嘴角扬得高高。

    “听说高府有三位少爷,子眈气质出众,举止高雅,按年岁,必是那嫡出的大少爷无疑。”

    高子眈闻言双目一暗,讪讪嘿笑一声:“不瞒北兄,我不过是个庶出,府中排行老二。”

    林北俊眉高挑,定定的看了高子眈半晌,方才摇头叹道:“原是高府二少爷,失敬失敬。英雄不论出处,富贵不论嫡庶。我虽与子眈相识只短短一瞬,却觉得子眈是个极有内涵的人。”

    这话戳到高子眈的内心深处。

    他比大哥只小一岁,然从小便是生活在大哥的阴影之下,在父亲的眼里,他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连大哥的丁末点都比不上。消说旁人,生母姨娘,亲妹子锦葵都恨他不成钢。

    高子眈目光炯炯,看向林北的目光越发不同,当下恨不能引为知己,一时竟有些呆呆的。

    林北莞尔一笑,举杯不语。

    ……

    林西出了包间,熟门熟路的去了后院。

    正四脚朝天,晒着太阳的黑狗东东嗅嗅鼻子,猛的跃起身来,扑到了林西身上。

    黑亮的眸子笑意闪过,偏嘴巴不客气道:“东东,你又胖了,再胖下去,别说棺材板盖不上,连寿衣也穿不下了。”

    东东呜呜两声,肚皮一翻,躺在林西脚下作死状。

    林西摸着它柔软的肚皮,笑道:“得了,别装了,你就是再胖,我也养得活你,且再等我半年,半年后,咱们一道吃遍天下美食!对了,替我看着点那些个对师姐不怀好意的家伙,必要时候,咬他娘的,绝对不能手软!”

    东东吐出舌头在林西手背上舔了两舔,以示回应。

    林西拍拍东东的脑袋:“走,咱们到厨房找好吃的去!”

    ps:欠了的,总是要还的,包子决定今天就补上。

第一百零八回 毒舌的祖师爷

    林西拍拍东东的脑袋,拐到了厨房,踮起脚尖,悄无声息的走到灶上正挥舞着锅铲的胖子身后,一拍肩,大声道:“打劫!”

    胖子身上的肥肉抖了几抖,头也不回,咧着嘴道:“姑娘,劫财还是劫色?”

    林西上下来回扫了胖子几眼,心道就你这身材,居然还有人要劫色,忒不知死活了吧!

    “本姑娘既不劫财,也不劫色,劫吃!快说,最近师弟又研究出了些什么新花样?”

    胖子一边麻利的翻炒着锅里的菜,一边冷笑道:“小西姑娘,你这身材,就是吃死了,也是个豆芽菜。”

    林西不怒反乐,挺了挺胸道:“齐进,豆芽菜也有春天。”

    胖子回过头,上下来回打量,最后得出一句结论:“小西姑娘,豆芽菜了不齐变成绿豆芽,或者黄豆芽,变不成鲍鱼鱼翅。”

    “齐进啊,你那鲍鱼鱼翅离了水,就咽了气,我这小豆芽但凡有个地,就能冒出头。”

    齐进深深的看了林西两眼,冷哼两声也不知是赞同或不赞同。

    “北掌柜紧近忙着庄子和林家客栈的事,有些日子没有研究菜谱了,你来得正好,替我想几个新招。”

    林西心道你这转变也太快了,都把我比划成豆芽菜了,还想着我替你做事?小脑袋凑上前,伸出手,在胖子眼前晃了晃,厚脸皮道:“好处?”

    胖子扔下铲子,一拍林西的小手,咬牙道:“往日你从我这里捞去的好处,还少啊?我还要攒些银子讨老婆呢。”

    林西翻了个白眼。挑眉道:“齐进,不是我说你,你这眼光也稍稍往下瞧瞧,你瞧瞧你如今的长势,有哪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愿意嫁给你。你说你把人家姑娘往身下一压。可怜人家姑娘娇小玲珑的身子,哪禁得起你这两百来斤的*啊。”

    长势?

    *?

    齐进气得眉心直跳,真想拿铲子敲上林西的脑袋,冲进来端菜的强子吼道:“把那些个留的菜统统拿去给东东吃。”

    东东冲着齐进高傲的一扭头,带着几分与主人共同进退的德性,背过身坐在林西身旁。

    林西捂嘴直笑道:“瞧见没有。连东东都嫌弃你胖!”

    齐进气得牙直咬咬。

    强子一头撞进来,莫名其妙的看了林西一眼,心头跳了两跳,老老实实道:“那是南掌柜和北掌柜交待给小西姑娘留的。”

    林西朝强子伸出大拇指,比划了比划。笑道:“强子哥,别理他,他长期找不到老婆,内分泌失调,已加速度的进入了更年期。”

    强子听得小西姑娘的话,越发的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这一对冤家,只要一见面。必是要损个你死我活,斗个两败俱伤,方才罢休。偏偏一个是醉仙居首屈一指的大掌勺。一个是两位掌柜最宠爱的人,他小小的一个跑堂伙计,哪个都惹不起,唯有躲为上策。

    他迅速的端起刚翻炒好的菜,一个闪身,人已到了门口。头也不回道:“我忙去了。”速度这快,令人乍舌。

    林西一边惊讶强子矫健的步伐。一边从怀里掏出半张纸,在齐进眼前晃了晃。

    齐进肥肥的手在围裙上狠擦了两下。一把夺过纸,往怀里一塞,指了指蒸锅,半句话也懒得讲,便又忙活下一道菜去了。

    ……

    按理说林西也算是醉仙居小半个主子,齐进作为大厨,一个是老板,一个是员工,多少也得顾忌着手中的饭碗。能将老板视而不见,且气得死去活来的员工,普天之下,也就这齐进是头一份。

    当初老爹去逝,林西感念小师弟做得一手好菜,且闲闲无事,遂提议开个酒楼赚些银子花花。小师弟闷不吭声的出门转了半个月,也不知从何处寻来了这位爷,就这样醉仙居开张了。

    要说这齐进,也确实是个人物,二十五、六岁上下,长得五大三粗,膀阔腰圆,一副粗人模样,偏偏做得一手好菜,酿得一手好酒。醉仙居顶顶有名的竹叶青,便是出自他手。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此人的脾性。

    林西觉得世上越是有本事的人,脾性越是古怪。

    例如诸葛孔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偏爱拿着把鸡毛扇,从夏扇到冬,且喜欢一条死路走到底;

    又比如才高八斗,吟得一首好词的柳咏,旁的爱好没有,独爱押妓逛青楼,良家女子他还不要。

    而醉仙居的齐进,脾性的古怪之处则是视世上漂亮的女子均为祸水。换而言之,便是但凡看到个长相出众的,这厮绝不会有好脸色给人家瞧。特别是像师姐这般绝色的,那齐进见了更是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鼻子里,嘴里呼出来的都是冷气。

    林西刚开始觉得颇有些匪夷所思,这世上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好色的男人可遍地都是,哪有不爱容色好,偏喜那丑若无颜的。

    后来,林西与师姐两人躲在被窝里嚼了一夜的耳朵,方才恍然大悟。想来这厮年轻时,必是受过美人的伤,且伤得不轻,这才杯弓蛇影。

    好在此人对小师弟忠心耿耿,用言听计从来形容也并不为过。至此师姐妹俩人也不大与他计较。

    ……

    林西回忆了一番过往,这才觉得肚子有些饿。掀开蒸笼,一色林西最爱的菜肴,正冒着热气。夹起一筷子,送入口,美味到极致。再夹起一筷子,送到东东口中。东东头昂昂。

    林西若有所思的瞧着齐进忙碌的背影,眼中闪过光芒。

    强子去又复返,林西见是他,边吃边问道:“师姐呢?”

    强子朝天字二号的方向努了努嘴,带着轻蔑的嘲笑道:“逍遥侯府的公子,小姐来了,指名道姓的要南掌柜去招待,南掌柜正在那周旋呢!”

    林西一听是逍遥侯府,拿筷子的手顿了下来:“怎么,最近逍遥侯府常到醉仙居来?”

    强子点头道:“可不是三天两头的常来。那个李公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眼睛常常围着咱们南掌柜打转,色眯眯的,准没安什么好心。”

    林西顿时明了。

    自先帝驾崩,新帝继位后,逍遥侯府一门仗着是太后唯一亲戚,自是水涨船高,富贵更胜从前三分。醉仙居小小一酒楼,惹不起李家的人,唯有用心周旋。

    林西想到此,入口的美食顿感索然无味,遂一扔筷子,拿起墙上挂着的打粗衣裳,随意往身上一披,拍了拍东东的脑袋道:“我去瞧瞧!”

    “长得太好,就是招蜂引蝶,真是麻烦。”齐进阴死阳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林西转眸而笑,定定的瞧了齐进半晌,鼻子里呼出两道冷气。

    “长得太胖,就是浪费面料,真是败家!”

    言毕,也不去瞧那齐进青白相交的脸色,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小样,跟我玩毒舌,我是毒舌的祖师爷!

    ……

    天字二号包间里,一声长长的叹息声清晰的响起。

    “从望,这大名鼎鼎的醉仙居也不过如此,瞧瞧这桌子,这碗筷,如何能让人用得下饭?哪比得上福满楼富贵气派。”绿衣女子圆脸,柳叶眉,丹凤眼,用帕子捂着樱桃小口,一脸的嫌弃。

    “姐,此处环境虽然不如福满楼气派,却胜在菜的口味,一会你尝了再说。”李从望啪的打开扇子,摇了两下哄劝道。

    “李公子得说极是,李小姐,我们醉仙居的酒,菜都是名响京城的,虽不敢保证让李小姐十分满意,却还是有几分拿得出手的。”林南的声音十分谦逊,然细细听,仍能听出隐藏的压抑。

    绿衣女子咩斜着眼瞧了掌柜一眼,锐利的目光似探照灯般上下打量。怪不得从望一心想要纳她进门,果然是个美貌的,只这出身……

    绿衣女子有心摆摆架势,不屑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如今这酒楼居然也有女掌柜了,姑娘家抛头露面的,将来也不怕婆家嫌弃,咱们大莘国良家的姑娘可不作兴干这个营生。哎啊啊,我真是心直口快,南掌柜,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

    我擦,居然敢暗讽我家师姐非良家姑娘,林西听着火大。

    “这人是谁啊?”她咬了咬后槽牙,转过脸压低了声问强子。

    强子四下张望,心头急得怦怦直跳,如此明目张胆的听壁角,若是被客人发现了,可不得大闹一场。

    偏眼前这位姑奶奶一副有备无患的样子,强子咬了咬牙,捂着嘴道:“是逍遥侯府的大小姐,听南掌柜说叫什么李凤津,是个蛮横无礼的主,二十岁了,还没找到婆家。”

    “长得如何?”

    “贵气逼人!”强子细想了想,总结出了这样四个字。

    大莘国,女子出嫁均在十六七岁,十八岁已属晚婚,二十岁,那便是圣斗士的干活。凭李家富贵如厮的门庭,居然还未成亲,看来此女绝对不是什么好鸟。

    贵气逼人?

    林西冷笑。怪不得说话这么尖酸刻薄,活该你一辈子找不着男人。

    ……r655

第一百零九回 **不问情

    林南强忍怒火,脸上浮起虚笑,淡淡道:“大小姐命好,托身在侯府,似我这般无父无母之人,也只能抛头露脸,以养生计。”

    “哟,一个开饭馆的居然能说出这几句文绉绉的话,也算是聪明。”

    李凤津故意努着红嘟嘟嘴唇,似笑非笑道:“我说南掌柜,凭你的姿色,找户富贵人家,做个姨奶奶,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呼奴唤婢,岂不快哉?”

    李从望感激的看了姐姐一眼,忙道:“正是,正是。小南,你若愿意,今日我便回了二老,过几日挑个好日子,接你过门,也省得你在这酒肆抛头露面的,被人瞧来瞧去。放心,只要你愿意跟了我,我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李凤津冷笑道:“弟弟,二老若得知你纳个酒肆的姑娘回府,不气得打断你的腿。咱们李家这般门第,便是纳个妾,也得细瞧着姑娘的三代。”

    李从望眼角的余光紧盯着林南,脸却冲李凤津笑道:“大姐,我这不是对小南痴心一片吗,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要小南点头,我情愿跪在二老跟前磕头认错!”

    “天下绝色女人何其多,何苦低下三四的求上门,凭咱们李家的门庭,想跟你的女人,多了去。就她这种货色……”李凤津嫌弃的看了一眼,蹙眉摇头道。

    “姐,不是有俗话叫弱水三千,只饮一瓢,我就看中她了。”

    ……

    林西这会子算是彻底听明白了,敢情这姐弟俩一唱一和的,是在演双簧。想把师姐骗回去。真当他们林家没人替师姐撑腰?

    她灵机一动,正欲推门而入,一只玉手轻轻柔柔的搭在她的肩上。回首一看,却是隔壁万花楼的青青。

    ……

    门轻轻推开,青青袅袅娜娜走至李从望身侧。清绝妖魅的的脸上如描似画册,妙眼盈盈含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从望见是她来,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眼角去瞧林南,虚笑道:“你怎么来了?”

    青青着一身素色小袄。头上珠钗全无,一只白玉簪子挽着发,半点风尘味不沾,更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李郎好狠的心哪!想当初你侬我侬之时,李郎恨不得天天往万花楼跑。往青青怀里钻。如今数月刚过,李郎便音讯完无,青青左等李郎不来,右等李郎不来,真真是泪痕红悒鲛绡透。今日青青冒然前来,只问李郎一句:昔日誓言可还当真?”

    “誓言……什么誓言!”李公子显然已经忘了这一茬。

    “公子说,青青柔顺貌美,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公子说青青雪莹玉体,世上少有;公子说等日后有机会,便为青青赎身;公子还说……”

    跟在青青身后的林西瞧着青青这一番声泪俱下的唱念作打。暗下着实佩服,她瞅了个空当,朝师姐打了个眼色,悄无声息的隐到李大小姐的身后,装作醉仙居下人的模样,替李大小姐斟了杯酒。

    李凤津惊讶于眼前突然闯进来的美艳女子。未曾留意身后之人。

    林西斟完酒,手轻轻从李凤津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上掠过。然后低眉顺目的退后两步,静立不动。

    林南眼中瞧得分明。闪过笑意,持帕子的手微微轻动,嘴角高高上扬。这小妮女,又在捉弄人。

    李从望显然未料到老情人的到来,更未料到昔日自己随口而言的话,居然令这个青楼女子动起了真情。

    他虚咳几声道:“什么真的假的,青青姑娘风尘中人,见多识广,何必把恩客的几句玩笑话放在心上?”

    李凤津一听来人是个妓女,脸色突变,冷笑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我堂堂侯府,祖宗三代,有纳妾之风,无容青楼妓女入宫之例,似你这般恬不知耻的下流女子,居然也敢妄想入得高门,真真是自不量力。快快离了去,省得污了本小姐的眼。”

    青青浑身轻颤,泪如雨下,捂脸泣道:“这位小姐,我对李郎是真心实意的,我虽身为下贱,却也知身份不堪为配,只求李郎常惦记着我,到万花楼坐一坐,听青青吟唱一曲,青青便心满意足了。”

    “你……”

    李从望厌恶的从怀里掏出一叠银子,往青青怀里一扔,连声道:“滚,滚,滚,拿了银子赶紧滚,爷是来寻欢的,不是来跟你谈情的。”

    “爷……你……”

    青青似深受打击,哽咽着说不出去,只得捏着怀里的银子,泪洒衣襟,一步一回首,走得沉重无比。

    路经林南身侧,她微微扬头,幽幽一叹,泣道:“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南掌柜啊,男人得不到你的时候,恨不能把你当祖宗供着,你让他往东,他就往东,你让他趴下,他不敢站着。可是……一但到了手,这嘴脸……真真是……哎……叨唠了!”

    林西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

    若她不是与青青姑娘打过几回交道,定也要被她这一番情深深,意绵绵的乱了心绪。心道回头若得空,定要与青青讨教一番,如何才能把这俗戏演到极致。

    青青伤心欲绝的拿着银票走了,林南幽怨的扫了李从望一眼,脸上似失望,似嫌弃,扭身便走。

    李从望猛的起身,撞倒了酒壶,撞翻了筷子,连声唤道:“小南,小南,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与她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林南顿足,转身,目光越过李从望的脸,看向李凤津,冷笑道:“李公子,我林南出身普通,身处三教九末,配不上李公子高门大户,望李公子高抬贵手,另觅佳人。”

    林南白腻的脸上,伴着一绯色,若带哀愁的眉眼,竟有一种说不出妩媚。

    欲擒故纵,风尘女子这种把戏见得多了,李凤津脸上露出不屑之色。

    冷笑道:“从望,你留她作甚?不识抬举的东西,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居然愿意在这西市街面上抛头露面,伤风败俗。”

    “李风津!你给我闭嘴!”李从望纨绔本性一展无遗。

    “你……”

    李凤津未料到亲弟弟当着众人的面给自己难堪,气得胸脯上下起伏,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冲身后的人吼道:“眼睛瞎,还不给本小姐把酒倒满。”

    林西眉眼弯弯,忙不迭的替李凤津斟了一杯:“小姐,请用!”

    李凤津没好看的瞪了她一眼,抱怨道:“一点眼力劲都有,还作什么伙计!”

    “是,是,都是小的不是!”林西点头哈腰。

    李从望阴阴的朝那头看了两眼,上前半步,情真意切道:“小南,我……”

    “公子!”

    林南挺了挺腰背,上前两步,替李从望和自己斟了杯酒,素手纤纤抬起,笑道:“李公子风流倜傥,出身高贵,日后前程美眷,定妙不可言,何苦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我……”

    “公子若看得起林南我,且喝下这杯薄酒,入府为妾一事,便就此作罢。公子为客,林南为主,客来主喜,客走主送。若公子定要纳林南为妾,林南只能……”不着脂粉的脸上,笼上一层忧色。

    “逍遥侯府泱泱大族,李公子生得眉清目朗,一看就是光明磊落之人,难道会做逼为人妾,寻仇报复一事?”林西似不经意的嘟囔了一句。

    房中三人脸色均变了变,林南持杯的手一顿,酒洒了一地,眼中似有恐惧。

    “公子……”

    李从望眼露尴尬,想要说什么,却听李凤津冷笑道:“真真是不知死活,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醉仙居,本小姐动动手指头,就能把这西市移为平地,哼,如今知道怕了?还不乖乖的跟着我弟弟回府去,倘若再这么推三阻四的……小心你的贱命!”

    李凤津得意的甩着的手中的帕子,鼻子里尽是冷气。

    李从望恶狠狠的望了李凤津一眼,拿起杯子一饮而尽,随即把杯子狠狠的砸向地上,咬牙道:“小南,放心,我李从望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屑做那小人之事。咱们细水长流,后会有期!”

    说罢,也不去看那李凤津面色如何,深看了林南一眼,自顾自的扬长而去。

    “哎,从望,等等我!”李凤津吓得花容失色。

    “李小姐,这一桌酒菜李公子还未付钱呢,加上被砸的这一酒杯,一共四百三十二两。”

    林西上前一步,带着甜甜的笑,适时的拦住了李大小姐的去路。

    “滚开,作死的下贱货!”李凤津怒目嗔视,口不择言道。

    “既然李大小姐不肯付银子,那小的也就豁出去了。只好到顺天府尹叫个冤什么的,小的贱命一条无所谓,对李大小姐的闺誉可不大好,万一京中高门得知大小姐是这样的人,不知道会不会上门求娶啊!”

    “你……”

    李凤津最恨别人提起婚啊,嫁的,冷不丁被人戳中痛处,磨了磨后槽牙,气急败坏的从荷包里掏出一张银票,往地上一扔,耻高气昂的走了出去。

    嘴里骂道:“一帮扶不上台面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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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子心中的男神李健终是没有夺冠,不遗憾。

    十里春风不如你,容包子继续花痴下去。r580

第一百十一回 瞒到几时

    林西一听这话,哀号连连。

    “师姐,快五年了,我跟在刘妈妈身后,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打探,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查找,我连高老相爷有几处私房钱,藏在哪个角落都一清二楚,又怎会找不到那东西?”

    “为何想探没探成?你的身手,虽说是只是花拳绣腿,高府那些个普通的家丁不足为患!”林北一针见血。

    “对啊,为何没探成?”

    “这……”

    林西涩然一笑,对师弟这番刨根问底很是为难。自己三角猫的功夫已然是师门的耻笑,若再跟他们说自己遇上了强敌,在人家手下一招都过不了,她这仅有的一点脸面该往哪里搁。

    于是林西决定装死,面上却作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来:“佛曰不可说!”

    林北见她眼珠滴溜溜直转,心思微转,笑道:“莫非是遇上了强敌,被人扔了出来?”

    “扔什么扔啊,我是自己逃出来的……”

    话一出口,林西才知不对。爷爷的,这死妖孽容色在涨,智商也在涨,居然连激将法都用上了。

    林西正欲拍案而起,只觉得头皮一痛,新鲜出炉的毛栗子已然赏了过来。

    林西摸着头忿忿道:“师姐,疼!”

    “疼!你还知道疼,这么大的事,上回你来醉仙居为什么不说出来,要不是师弟聪明,你打算瞒到几时?”林南杏眉圆瞪。

    “师姐,我这不是怕你们担心吗?”

    又一记新鲜的毛栗子赏过来。

    “你不说,我们才担心。师傅临终把你托付给我,万了出了什么事。我如何向师傅交待?师妹啊,你在高府这些年,师姐哪一天不是揪着心,你如今大了,连师姐都敢骗了。我……”

    林南一边说,一边滴下泪来。

    林西心道老爹何时把我托付给了你?老爹明明把你托付给了我和师弟。

    林西这会已不敢叫疼,只苦着脸求饶道:“别哭,别哭,师姐,我说。我说!”

    林北强忍住笑,手却摸上了林北微微有些乱的头,轻轻抚着刚刚挨打的地方。

    这姐妹俩从小一个被窝长大,感情比亲姐妹还厚上三分。别看小西她爬高上下,调皮捣蛋。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样子,只要林南一抹泪,这丫头必定求饶,百试不爽。

    林南眼泪一擦,嗔道:“还不快说!”

    林北心下一边感叹师姐如今这眼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一边寻思着如何说才能不让眼前这两位担心,完全未发现自己的脑袋仍在林北的手中。

    寻思半天,却见四只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瞧。林西羞愧的埋下了头,把如何在墨香小院遇上大块头,又如何在高府撞见他的事情,原原本本说出。

    林南,林北听得心惊胆颤。

    林南拍案而起,鼓鼓的胸脯上下起伏道:“不行。不行,这高府不能再呆了。居然进了毛贼。走,走。走,不差这半年,今儿我就帮你赎身去。”

    “师姐,毛贼不会有这般身手。会不会是高相爷惹上了什么仇家?”林北的脸色微有些难看。

    “江湖寻仇,那就更危险了,小西不能留在哪里。”

    “师姐,稍安勿躁。此事透着蹊跷!”林北容色淡淡。

    “什么蹊跷?”林南追问。

    “此事有两处蹊跷。一,若是毛贼,为何隐在夏姨娘院子里?小西说夏氏院子简陋,值钱的家私没几件,高府哪一处不比此处富贵?”

    林南与林西使了个眼色,乖乖坐下。

    “其二,若是江湖寻仇,更说不通。夏氏深居简出,哪来的仇家?”林北的语气强硬了几分。

    “那他来高府做什么?莫非这高府藏着什么秘密?”林南不由的问道。

    那厮来高府做什么?

    林西以手撑额,心道这个问题我已经思虑了不下千遍,都无所得。

    林北思绪万千,一个武艺高强的人暗夜出现在高府,难道……

    林北隐在袖中的手轻轻一抖,抬眸道:“小师姐,师傅到底要你找什么东西?这些年了,你从来没与我们说过,只是事到如今,攸关你的安全,我不得不问上一问。我在想,倘若真是什么宝贝,那人会不会也是冲那宝贝来的?”

    “是啊,是啊,师妹,师傅到底要你找什么?”

    林西呆了一呆。

    ……

    犹记得当年自己赌输了局后,老爹把她单独唤至身侧,也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掏出了一方包着严严实实的锦帕。

    林西当时的注意力未在那锦帕上,她正环顾四周,看看这小小的内室当中,老爹藏了多少宝贝。直到老爹锦帕打开,送到眼前时,她才觉得眼前一亮。

    那是一块方形的羊脂白玉,极白,极润,极油,上面雕刻着一只展翅的凤凰,栩栩如生。

    林西小时候跟着老爹走南闯北,也算是开过眼界,这东西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林西记得当时自己贼溜溜的小眼睛,不住的往老爹身上瞧。

    倒也并非林西杞人忧天,自家老爹的本事,林西多少知晓一点,万一这宝贝是老爹抢来的,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哪知老爹说,这东西是她老娘的传家之宝,一凤一龙,原是一对,凤的在老娘身上,龙的不知流落在何处。老娘生前遗愿,非要找到那流失在人间的龙,然后世代相传下去。

    老爹又说,他通过多年的打探,听说这龙型的玉佩曾在高府出现过,具体在哪个人的身上,他不得而知,所以需要林西这个做女儿的,替生母完成遗愿。

    林西觉得老爹这话透着股玄乎。

    什么叫不知流落在何处?

    什么叫世代相传下去?

    她林西连老娘的面都未见过,凭什么要她牺牲五年的大好时光。卖身为奴,打到高府内部,就为了找一枚玉佩。

    再说了,万一老爹打探的消息有假,那玉佩跟本不在高府的人身上。那她这五年的苦,岂不是白挨了?不划算,不划算。

    黄金诚可贵,白玉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林西义正言辞的拒绝。

    老爹大骂她不孝之女。痛心疾首的回顾了一番老娘怀她,生她时所历经的种种磨难,并义正言辞的指出,老爹他之所以后半辈子没有性福可言,都是因为她林西提早出来的缘故。

    一番话说得林西眼泪汪汪。

    她从小就知道老娘因为生她。拼尽了全力,她呱呱落地没几天,老娘便含恨而逝。老爹即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拉扯大,怕她受委屈,从此不近女色。

    按理说她林西为了自家爹娘的愿望。应该抛头颅,洒热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别说是五年,就是十年,也得咬牙挺过。

    偏偏她林西却不愿意。

    没有人知道那天夜里,师弟替老爹把脉时,她偷偷的站在了门外。门里两人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于是便有了那出令人啼笑皆非的离家出走。

    在所有人眼里看来,林西是为了不愿意去高府而离家出走。只有林西心里清楚,老爹自从老娘死后。便心如死灰,唯一的牵挂就是她。若她走得远远的,老爹心里一直记挂着,一直惦念着,是不是能激起他生的欲望。

    因为她的老爹,只有半年可活。

    林西可以视老娘的遗愿而不顾,却不想老爹交待完心里悬着的事,便撒手人寰。

    只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杖,她林西屁点大的小毛猴,如何能逃得过如来佛的五指山。

    忧伤啊忧伤。

    她在高府卧薪尝胆了近五年,像个幽灵一样穿梭在暗夜当中,连各房主子睡姿如何,私房藏在何处都知之甚清,偏偏寻不着那刻有龙形的羊脂玉佩。

    忧伤啊忧伤!

    ……

    林西幽幽叹了一声,背过身,从脖子里拿下一块挂件,递到小师弟手里,磨牙道:“不是不让你们知道,老爹说这是林家的传家之宝,价值连城,轻易不能见人,免得惹来杀身之祸。若找不到另一块,等下回给我娘上坟时,就把这块给埋进去。其玉无罪,怀壁有罪!”

    林北捏着尚有小师姐体温的玉佩,反反复复打量,眼中闪过狐疑。

    林南接过手,瞧了几下,不觉得有何特别之处,疑惑道:“就这么块玉,还价值连城,师傅他是不是弄错了?我瞧着,也不过如此。”

    林西朝她翻翻白眼,吞了口口水道:“那人的动机,我也想过,倘若真是为了这玉来,只怕这玉还在高府,所以师姐,我想再在高府呆满半年,若真找不着,那也是命中注定。”

    林南花容失色,急道:“师妹,万一这人再来,伤着你该如何?”

    “哪有那么巧,次次就遇上了。就冲他上回能拉我一把,此人对我应该无恶意。”林西大大咧咧的不以为然。

    “师妹,江湖险恶,人心叵测,这回他对你没恶意,那是因为东西没找着,那万一下回东西在你手上了,只怕他头一个要杀的便是你!”

    “师姐,那老爹那儿,我如何交差啊?”

    林西是个实诚的孩子,虽然老爹已入天堂,也与老娘在那唧唧歪歪,卿卿我我,可保不准开了天眼,正冷冷的盯着她瞧。她没那个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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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晴好,无心码字。外面桃红柳绿,暖风拂面,惹得包子心浮气躁,连家里都呆不住。

    偏偏存稿不多……哎……好一个忧伤了得!

第一百十二回 九九归一

    林南拍案而起:“我去给师傅说道说道,我就不相信师傅为了寻块玉,就忍心让师妹去送命的!师弟,你说对不对?师弟,师弟?”

    林南偏过头去瞧,却见林北一脸茫然。

    林西见状,打趣道:“小师弟,虽说春天已然来了,可小师弟大白天的就思起了春,有伤风化啊!”

    林北脸色未变,定了定神道:“小师姐,我记得师傅让你给持那块玉的人带一句话,不知是何话?”

    林西玉手对着林北轻点,气笑道:“噢……师弟,你连这么隐秘的事都知道,肯定是偷听我们说话,你不老实啊不老实。”

    林北脸色未变,定了定神道:“不小心听到的,不信,你问师姐!”

    林南未想到师弟猛的把皮球球踢到她脚下,心头一阵慌张。

    想着她与师弟不仅偷听师傅说话,还背着师傅,小西打赌,不由的面色微红,心怀鬼胎道:“是啊,是啊,不小心听到的。对了,小西,师傅说要带句什么话啊?”

    林西哀号一声,趴倒在桌上,用额头用力的碰了几下桌子,面部表情十分狰狞:“师姐,师弟,统共就四个字……”

    “哪四个字?”两人异口同声。

    “九九归一!”

    “九九归一?这是什么个意思?师傅他打什么哑谜。”林南一头雾水,惊声道。

    “九九归一?还了原……物归原主……”林北喃喃自语。

    林西心中悲叹一声。师弟啊师弟,到底是你聪明些,竟与我想得一模一样。老爹居然要人家把价值连城的宝贝,主动的物归原主。是不是太蠢了些。

    还归一呢,归毛归?

    等她找到了,悄无声息的拿到手,走他娘的,反正这是她们老林家的宝贝。

    林南显然是后知后觉还未领悟到这话中的深意。急忙凑上前,报羞一笑问:“什么还了原?什么物归原主?师弟,把话说清楚。”

    林北柔和道:“这玉佩既然是师母的传家宝,那人的来路必然正不了,师傅让小师姐说这话,我理解。是生怕那人贪财,不肯物归原主。”

    林南恍然大悟,讪笑道:“原是这个意思!要我说,师傅也忒小心了些,既然这东西是林家的。难不成咱们能袖手旁观?夺也要把它夺回来,是不是,师妹?”

    林西默默无言的握了握师姐柔嫩无骨的手,欣慰道:“知我者,师姐也!师姐,这会子我可是把底都兜出来了,何去何从,你们拿个主意吧!”

    林南与林北交换过眼神。电光火石间,很明显林北深邃而通透的目光上了上风,林南垂下眼帘。败下阵来。

    林南抚着林西微蓬的头发,温柔如水道:“虽然师姐也担心你在高家的安危,确如你所说,不是次次都能遇到。师傅他老人家心心念念送你去高府,说明此物对师母来说,确实重要。反正还有半年,师妹你且再忍忍。”

    林西把目光移向师弟。

    林北抱歉一笑。继而淡定道:“愿赌服输,言而有信。信守诚诺,一诺千金是为人子女应有的……良好品质!”

    林西嗤之以鼻,却也深以为然。若就这么半途而费,只怕日后思及此事,心中生悔。再者说四年半都过来了,不差这半年。

    遂哭丧着脸道:“你们……日后……要补偿我!”

    ……

    马儿一声嘶鸣,打着蹄儿在原地踏了两三步,惊得马车里两人头碰头撞到了一起。

    “死老头,连赶个车都赶不好,回侯府就给我滚蛋!”李凤津被磕得脑袋生疼,骂骂咧咧道。

    “大小姐,前面路上突然窜出个孩子,我怕撞上去,惹了人命官司,到时候不好收场!”

    “你脑子里灌了米糊了,咱们好好的驶着,便是撞死了人,也怪罪不到咱们头上来,更何况那些个贱民,有几个胆子敢到逍遥侯府来闹?”

    “得了,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消停些,你叽叽呱呱的吵得我脑子生疼。”一旁闭目养神的李从望瞪了她一眼,板着脸道。

    李凤津扶了扶撞散了的发髻,委屈的撇了撇嘴道:“天干物燥,你吃了炮竹了。今儿要不是为了你的事,我这会子应该舒舒服服歪在塌上,何苦大老远的到那破地方,受那些下作小人的气。一路还得看你的臭脸!”

    李从望正憋了一肚子气,听这话,顿时发起怒来,骂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这张嘴坏了事,老子我今儿说不定就能心想事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怪不得嫁不出去。”

    李凤津未料到自己亲弟弟居然口不择言,气得捂着帕子嘤嘤直哭,边哭还边骂道:“没良心的东西,我这是为了谁?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女子,你竟然为了她连亲姐姐都不顾了,我不活了……哇……”

    李从望被哭得太阳穴突突的跳,脑门生疼,不得不好声哄劝道:“别哭了,别哭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姐,你打我,骂我都成,求求你别哭了,行不?”

    “不行,从小到大,连父亲,母亲都不敢吼我,你居然……呜……”

    “好,好,好,回头我让人从通灵阁定制一套上佳的翡翠头面,算是赔礼。别哭了,姐,你哭得我头直疼。”

    李凤津见他服软,方止住了哭,偏又心下不甘,一甩帕子,打到李从望的脸上,恨声道:“定是要最好的,我才肯入眼。”

    “好……好……挑最贵的总行了吧!”

    李凤津破渧为笑,嗔骂道:“不过是个乡野女子,居然勾得你心魂不定的,要我说,强抢了进府又如何?再者说,世上的好女子千千万,那人不过长得好看些罢了,何来特别之处?”

    特别之处?

    款款而立,细步香尘。二八少女红馥馥朱唇,白腻腻粉脸,袅娜的擦肩而过。一回首,杏脸桃花,风情万种,这样的女子是尤物。

    男人什么都受得了,就是受不了似尤物一般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哪怕只有一个细小的眼神,足以乱人心性,能要了男人的半条命。

    李从望细细琢磨了下,嘴角一翘,冷笑道:“你们女人素来只看到女人身上的坏处,又如何看得到好处,只我们男人才知道这其中的妙处。姐,跟你说也说不清,反正这个女子,够美,够辣,够倔,够滋味,合我的心意。我就是稀罕。”

    李凤津未曾想,这个不学无术的弟弟论起女人来,居然头头是道,气笑道:“没出息的东西,府里这些个美婢侍妾不稀罕也便罢了,高门大家那些个千金小姐总能入你的眼罢,偏偏看上个乡野货色……”

    李凤津眼尖的见弟弟眉目竖了起来,心里打了个突,忙陪笑道:“得了,得了,赶明儿我进宫,到姑母那边吹吹风,让她赏几个绝色的给你,省得你像那未见过女人的馋猫似的,总围着一个打转。”

    李从望乜斜着眼,懒懒道:“姐,多谢你的好心,你还是求姑母赏个好夫君给你,早点嫁出去才是正经!”

    “你……啊……嘶!”李凤津脸色突变,双手挠上了脸颊。

    李从望眉头紧皱,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从望,我这脸上,身上有些痒。”

    “我说姐,以后那些个什么粉啊,露的,少往脸上擦,把脸砌得密不通风的,不痒才怪。回头学学小南,看看人家,素着一张脸,最多匀一层淡淡的粉,多好看!”

    李从望自顾自埋怨了一阵,不经意的抬了抬眼,吓得往后一坐,抚着胸口呆愣住了。

    眼前的李凤津红肿着一张脸,脸上布满了爪痕,一条条,微有血丝渗出,很是骇人。

    “作什么这副样子?我不过是说了你两句,你看我,就像是见了鬼似的……唷,真痒……痒死我了!”李凤津犹自不知,十指纤纤灵巧的手在脸上挠。

    “老赵……老赵……快回府……快……派人请大夫……不……请太医!”

    一个时辰后,逍遥侯府某处精致的院落里,传来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

    ……

    午后的阳光疏疏落落的照在窗户上,似淡薄的云彩,映在长门宫不染一丝尘埃的地上。

    已贵为太后的李妍手持一卷奏章,懒懒的斜靠在榻上,身后是花开富贵紫檀底屏扇,脚边,鎏金博山炉里焚着檀香,淡淡的,似有若无。

    “回太后,逍遥侯爷已在殿门口候着。”

    李太后看了眼殿角两处开得正盛的杜鹃,眼中似有恍惚。

    从如玉宫搬到长门宫已四月,这是她头一回接见娘家人。说是娘家人,其实也算不上……她从十四岁认识逍遥侯爷,流光无声,一晃竟已快四十年了。

    李太后整了整华衣,扶着春阳的手,缓缓而起,威严而肃穆道:“把人请进来!”

    “微臣拜见太后!”身形微胖的逍遥侯一身官袍,实实在在的跪了下去。

    “这里没有外人,不必行大礼!赐座!”

    “谢太后!”

    李英杰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的坐了半个身位,恭敬道:“太后召见微臣,不知有何吩咐?”

第一百一十三回 一切枉然

    李太后挥了挥手,宫人尽数而出,偌大的殿里,只剩了兄妹两人。

    李英杰一时如坐针毡,嘴角牵出一个难看的苦笑,踌躇道:“太后!”

    李太后深深打量他,眼中似有深意,默然不语。

    上位者不可捉摸的心思令李英杰四脚冰凉,脸成青白之色,吓得扑通跪倒在地,央求道:“太后娘娘?”

    李太后深叹了口气,半晌才道:“起来吧,你我兄妹,何必这么见外。”

    李英杰五官微微扭曲,如何敢起,忙道:“微臣不敢,请太后明示。”

    李太后捻着手里一颗一颗的佛珠,斯条慢理道:“若哀家没有记错,侯爷今年五十有七。”

    李英杰额头渗出密密的汗,道:“劳太后掂记。”

    “起来说话吧,到了花甲之年,身子不比年轻之时。”李太后终是不忍,言语间已然有了松动。

    李英杰暗松一口气,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坐定,不敢往上首瞧,咬咬牙道:“太后脸有忧色,不知可让微臣分担一二!”

    此话讲得极为大胆,然李太后却并未动怒,只冷眼看了他一眼,幽幽叹道:“汉高祖三子,初封王,生母薄太后,帝奉养无怠。母常病,三年,帝目不交睫,衣不解带,汤药必亲尝。仁孝闻天下。先帝病逝,这偌大的深宫只余下哀家一人苦苦支撑,哀家看着侯爷夫妻和眸,儿孙环绕,颇为羡慕啊!”

    一字一句,都如重擂。狠狠的击在李英杰的心上,他张了张嘴,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长门宫富丽堂皇的大殿里,静得连一丝风都没有。

    李太后淡漠一笑,目光深深道:“侯爷可还记得文成三十二年。”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惊得李英杰浑身脱了力,浑身上下如在烈火上炙烤一般,他颓然跪倒在地,哀道:“太后娘娘!”

    李太后目中闪过泪光,慢慢瞌上了眼,声音却无比坚定道:“无父何怙。无母何恃,你帮哀家一个忙……”

    ……

    暮春三月的京城,暗香浮动。

    春日的午后,永远让人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然北琴湖边。却游人如织。

    湖边有座亭,名荷花亭,亭边柳条摇曳,峰石嵯峨。

    亭中一灰衣男子背手而立,身形微胖。游人纷纷攘攘,去了又来,来了又去。男子似被眼前的美景所引,许久未动。

    许久。一粗布衣裳的青年男子踏步而来,立于灰衣男子身旁,间隔一人身位。远远瞧去。两人似并不认识,只共同沉醉于这春日的花月清风。

    “来了!”

    “何事?”

    “公子让你派人暗下保护林西。”

    “保护她,为何?”

    “有人夜探高府,公子怕她有个闪失。”

    “就凭她,人精一个,谁能伤得了她?”

    “花拳绣腿。自保不易。只需半年。”

    “我说齐进,你不是一向与她不对付的吗?”

    “公子喜欢。我奈如何?”

    说话间,一群锦衣少年入得亭中。嘻嘻哈哈,不甚热闹。

    不消片刻,亭中男子一左一右,似从未相识的两个路人,各自离去,

    ……

    明月如钩,清辉如水。

    连天边的星星也分外明亮,似晶莹剔透的水晶,一闪一闪的,跳动的欢如

    林西满心悲哀的跪倒在欣然院的院子里,两眼发直,唇咬得惨白,身子摇摇欲坠,心下有些懊悔,早知如此,昨儿就不该让师弟好生照料那厮,出了一时之气,换来罚跪,这买卖,做得亏心。

    果然老天爷是公平的,它给了你一个春光明媚的白日,就不会给你心情舒畅的夜晚;它给了你灌醉主子的机会,就一定会让你为此付出代价。

    林西的代价是:跪两个时辰自省。

    原因是身为二少爷的贴身大丫鬟,没有起到照顾,提点,规劝及死谏的责任,放任主子醉酒。

    而那个烂醉如泥,被人抬上马车,又被人扛下马车的二少爷,此时正睡得昏天黑地,鼻子冒泡,全然不知道因为他的过错,连累了别人。

    林西牙齿磨得咯咯直响,心里把罪魁祸首高子眈骂了个地动山摇。似这般有酒胆,没酒量的货就该喝死他,然后往哪个犄角旮旯里一扔,随他自生自灭。

    原本今天她计划的好好的,等二少爷入睡后,换身行头,去探一探夏夫人的屋子。

    高相爷已经一连三天歇在正房了,今儿个怎么着也该往姨娘房里换换口味。趁着心头的这股子雄心壮志高涨,一鼓作气的把事情做完,说不定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现在倒好,瘸着两条青紫的腿,凭她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别说做贼了,自保都是困难。

    一阵冷风吹来,林西打了个激灵,低垂下了头。

    ……

    荷花从屋里走出来,定定的看着月色下林西清瘦的背影,无声的叹了口气。

    她悄无声息的走到跟前,蹲下。

    “给你留的,先垫垫底吧。”

    林西抬眼去瞧,一盘已然冷的如意糕。

    “不用了,荷花姐姐,等我跪满这两个时辰后,再吃吧。省得让老爷,夫人知道了,把你牵扯进来。”

    荷花若有所思的扫了她两眼,冷声道:“回头二少爷再要出去,你推掉,我跟着!”

    林西心头微暖。自打与荷花共事以来,她清楚的知道这个面色狰狞的女子有着一副柔软的心肠。

    心情莫名的好转,咯人的青石砖瞧着也不是那么的面目可恨。

    林西故作轻松道:“没事,荷花姐姐,我皮厚肉糙,跪几个时辰扛得住。”

    荷花深深看她一眼。半晌才道:“夫人看着娇滴滴的人,哪知行事那么狠辣。”

    林西诧异。明明罚她下跪是高相爷亲口下的令,这关夫人什么事。

    只短短一瞬,林西便明白了,荷花是崔夫人的人。出于对前主子的忠心,对顶替而来的后夫人有着强烈的仇恨。这就如同她跟师姐一样,但凡出言侮辱师姐的人,都是她林西的仇人,不共戴天,没的商量。

    林西一想到李大小姐那张粉脸肿得像个猪头。心下就很得意。

    荷花见她笑得没心没肺的,心头微震,端起盘子转过身便走。

    片刻后,人又回来了,手里多了杯热茶。

    “点心不吃也罢。吃盅热茶暖暖身子,春夜微寒,冻坏了身子,少爷跟前谁服侍?”

    冰一样的话语听在林西耳边,似甘露又似暖风。

    她“哎”了一声,接过茶盅,咕噜几下,饮了个干净。

    “荷花姐姐。你人真好。”

    荷花皱皱眉头,冷笑道:“我不过是瞧你与旁的丫鬟不同罢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听得林西不甚明了。

    “荷花姐姐。如何不同?”

    “这府里上上下下,大大小小数百位丫鬟,削尖了脑袋往少爷跟前凑的不在少数,你与他们不同。”

    原是这个不同,林西恍然大悟。

    她眨了眨眼睛,笑道:“我长得丑。有自知之明。”

    荷花冷笑:“这世上最难得的,便是有自知之明。”

    林西细细揣摩这话中的深意。一时竟顿住了。

    “听说,你还有半年便要出府了?”荷花淡淡的声音又起。

    林西回过神。陪笑道:“嗯,先夫人恩典,让我签了五年的卖身契,到今年十一月,正正好五年。”

    “家里还有何人?”

    “没人了,就我一个。还有一对表亲在京城,回头出了府投奔去。”

    “你倒是打算得好,万一人家不肯收留你,如何?”荷花眼中闪过伤痛。

    林西下意识的想到师姐,师弟,随口笑道:“不会的,他们对我极好!”

    “对你好,还舍得你卖身进府?不过是哄骗人的话罢了。你自己多留个心眼,这些年存下的银子收收好,关键时候能救命!”

    林西不以为然,笑道:“荷花姐姐今后有什么打算,难道想在这府里呆一辈子?”

    荷花眸色一暗,幽幽道:“我这样的人,出去了,又能如何?府里好歹有口热饭,有张暖床,挨不了饿,受不了寒。”

    林西觉察到荷花的异样,思了思道:“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荷花姐姐,热饭暖床固然重要,若不得开心颜,一切枉然。”

    “一切枉然?”荷花低语。

    “一切枉然!”

    林西掷地有声道:“咱们有手有脚,有脑子,勤快些饿不死人。天大地大,何处不比这深宅大院来得自在?不用看主子脸色,不用提防旁人的暗剑,想吃粥吃粥,想赖床赖床,何等自在洒脱。”

    “外面竟有这等好?”荷花踌躇。

    “你想,春日看柳,夏日游船,秋日赏花,冬日踏雪,食一日三餐,得一体贴男子,生若干儿女,度一生一世。”

    “可像我这样的人……”荷花话说一半,眼神黯淡。

    林西缓缓摇头,笑道:“就算是个天仙,她也有容颜衰老的那一天。几十年后,还不都是一堆皱纹。”

    荷花两道剑眉高高扬起,正欲说话,却见院门口多了一双腿,抬眼一看,荷花忙起身福道:“大少爷来了!”

    高子瞻恍若未闻,目光如炬的盯着地下之人,一言不发。

    ps:说来真真可笑,昨天将文上传,结果忘了设定时间,包子颠颠的与春天约会去了,回家一看电脑,吓了一跳。

    由此看来,包子确实属于没脑子的人……汗颜

第一百一十四回 她是哪一个

    林西感觉到来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暗道不好。自己光顾着图嘴痛快,不知给这厮听去多少,不由的把头深垂下去。

    荷花见冷了场,忙道:“大少爷深夜前来,不知……”

    高子瞻回过神,轻咳道:“听说二弟喝多了,我过来瞧瞧。”

    荷花道:“回大少爷,二少爷已经睡着了,奴婢去把他叫醒。”

    “不必了!”

    高子瞻挥了挥,目光仍落在林西身上,半晌才道:“既然睡了,那就明日再说。”

    高子瞻言毕,作势要走。

    荷花眼尖,欲相送。

    林西支着耳朵,暗下松了口气。

    哪知高子瞻刚走两步,顿足回首道:“地上跪着的那个丫鬟,起来吧!”

    林西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黑亮的眸子在如水的月光下,熠熠闪光,平淡无奇的面庞似有一层光晕染着,朦朦胧胧瞧不分明。

    高子瞻没由来的浑身一震,心跳如擂。

    ……

    夜色浮沉!

    如玉一边做着针线,一边用眼角去瞧书案后的男子。

    男子白皙的脸庞,浓密的眉,高挺的鼻,薄薄的嘴唇,透着一丝温柔,无不让人沉迷。只是今晚不知为何,那张俊美的脸从一入这书房,便再无展颜过,眉宇间始终有着淡淡的忧伤。

    如玉放下针线,拿起手边的剪刀,剪了几下灯芯,起身走到男子身侧。笑道:“大少爷今儿怎么了?从二少爷那院里回来,就没跟奴婢说过话,可是奴婢做了什么让大少爷不喜的事情?”

    高子瞻讪着脸望向如玉,双眸似水,肤如凝脂。果然温润如玉,比着那丑丫头不知漂亮多少倍。不知几十年后,这张脸堆满了皱纹,会是个什么景象?

    他定了定心神,笑道:“哪里的话,我在想些事!”

    如玉心头一颤。想着老爷从衙门里一回来,就把大少爷叫过去,心中强笑道:“老爷巴巴的把少爷叫去,必是为了定亲一事吧!”

    高子瞻有些诧异的望了如玉一眼。父亲今日把他唤去,确实谈论起婚娶一事。

    他已十八岁。按理是到了成家立业之时,母亲生前也常为他的婚事烦心,奈何他一心想为母亲挣口气,考个状元回来让母亲开心。婚娶一事,就这样耽搁了下来。哪里知道,母亲终是没能等到他状元及第,撒手人寰

    高子瞻心下微动,半晌才道:“放心。你侍候了我这些年,该给你的,不会少。”

    如玉闻言且喜且忧。

    喜的是自家的主子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对她终有交待;忧的是,日后少奶奶进门,也不知有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高子瞻见她一张粉脸羞中带俏,喜中带忧,突然脑中闪过那丫鬟的话。

    “如玉,你可有想过出府去?”

    似一道天雷打中眼前的美人。如玉跪倒在地,泣声道:“大少爷。奴婢侍候大少爷这些年,从来没有想过要到外头去。奴婢哪里做得不好,奴婢改,只求大少爷别把奴婢送出去。”

    “高门大户,明枪暗箭,还得看主子脸色行事,外头山高水长,岂不自在!”

    如玉不明白一向温和的大少爷为何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忙不迭的表忠心道:“奴婢不恋什么好山好水,只一心想留在大少爷跟前侍候。以后等新奶奶进了门,奴婢一定会听新奶奶的话,绝不敢一争高低。”

    高子瞻轻叹:“你想,春日看柳,夏日游船,秋日赏花,冬日踏雪,食一日三餐,得一体贴男子,生若干儿女,度一生一世,岂不妙哉?”

    如玉越发不安,几近绝望的泣道:“奴婢不明白大少爷在说什么,奴婢只知道生是高家的人,死是高家的鬼,不出去,死也不出去,求大少爷成全!”

    高子瞻喃喃片语:“这世上竟有不愿荣华富贵,只求一心自由之人,奇怪,奇怪!”

    “大少爷,你在说什么……”

    高子瞻摇了摇头,见如玉跪在地上,忙起身扶起,柔声道:“何时要把你打发出去?我这院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如何能离得开你!”

    一颗心总算是归了位,如玉主动埋首于大少爷胸前,哽咽道:“奴婢以为大少爷要把我赶出去呢。”

    高子瞻轻轻后退一步,笑道:“去给我倒杯热茶来。”

    “临睡觉了,少爷还喝茶?”

    “嗯!”

    如玉依言而行。

    高子瞻见其袅袅背影,偏脑子里浮现出那跪在地上之人。

    那日亭边树丛里对他骚首弄姿;

    那日书房中无心扔下一子,棋局起死回生,偏轻巧拂去;

    今日月夜语出惊人。

    哪一个是她?

    她是哪一个?

    高子瞻清咧抬眸,眸中深沉闪过。

    ……

    清晨的高府,在鸟鸣声中渐醒。

    林西坐在床上,趴开裤管,膝盖处青一块,紫一块,映衬着如雪的肌肤,触目惊心,不忍直视。

    她哀号一声,恨不得低下头,用舌头舔一舔方才甘心。

    爷爷的,主子醉酒,侍女挨罚,还有没有天理。

    绣花枕头一包草,不过是几杯薄酒,便成了死猪一个,被人抬上抬下,丢脸不丢脸?老子我喝半坛子竹叶青,还能跟师弟杀个天昏地暗,这才是真英雄。

    林西一边腹诽,一边抹药,盘腿而坐的姿势十分不雅。

    “林西!”

    高子眈睡眼惺忪掀了帘子进来。

    林西心中一惊,忙把裤腿挽下来,掩饰道:“二少爷,什么事?”

    高子眈揉了揉眼睛,刚刚好像入眼的是两条白腻腻的长腿,怎么一晃眼,就不见了,定是昨日酒醉未醒。

    高子眈未往心里去,问道:“昨日我是如何回府的?”

    居然有脸问,林西恨得牙咬咬。

    “回二少爷,是奴婢央人把你抬上车,一路睡回来了。”

    “我身上的银子呢?”

    “付了醉仙居的酒钱。”

    高子眈摇了摇头,感觉仍有些晕,道:“都瞒住了吧?”

    林西定定的瞧了他两眼,下意识的摸了摸膝盖,苦笑道:“如何能瞒住?老爷,夫人都知道了。”

    高子眈一听,急得跳脚,破口大骂道:“没用的东西,你不会悄无声息的从后院找人把我抬进去?我……我……我被你害死了!”

    高子眈来回在屋里走了几圈,一颗心如何都平复不下来,又骂道:“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我养着你有何用?凭你这张脸,在本少爷院里递茶递水都不配,蠢货!”

    林西气了个倒仰,藏在袖子里的双拳捏得格格作响。

    爷爷的,老子没被他害死,算是老天有眼,他居然有脸倒打一耙,说我害死他。雷公啊,你怎么不上道雷劈死那丫的。

    高子眈见她不语,越发动怒,食指戳上林西的脑袋,骂道:“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笨,变通懂不懂?避着人懂不懂?你要实在没办法,去找姨娘也行,你说你……蠢货……饭桶……”

    林西被他戳得额头生疼。

    她一低头,眼中寒光四溢,手悄无声息的攀上高子眈的腰。

    “二少爷,二少爷,老爷,夫人唤你去!”荷花姑娘忽然打帘进来。

    林西迅速垂下了手,眉宇间无半分波澜。

    高子眈惊了一跳,脸色煞白,慌慌张张道:“怎么办?怎么办……都是你这笨蛋……害死我了。”

    荷花上前两步,把垂头不语的林西挡在身后,正色道:“二少爷,快些吧,老爷最不喜等人!”

    “还用得着你说?快帮我梳洗,林西你陪我去!”

    林西咬牙抬头,轻道:“二少爷,老爷只让你去,没让奴婢跟着,奴婢怕冒冒然去了,惹老爷,夫人不高兴。”

    高子眈让林西陪着,其实是心虚。

    自打那日与荷花一事被父亲撞见,一通好打后,高子眈便有了几分畏惧。再加上孝中宣淫,房里的丫鬟被发卖,畏惧更甚。故才拖着林西一道。心想实在避不过,就把过错推到这丫鬟身上,临死找个垫背的。

    因此他一听林西这话,作势又要骂。

    林西眼尖,心下一动,忙道:“那奴婢还是陪少爷去吧,也好替少爷讲几句好话。”

    高子眈丢给林西一个算你识相的表情,铁青着脸走了出去。

    荷花素来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担忧:“少说话,护着些少爷。”

    “放心!”

    林西磨了磨牙。护着……我定会好好护着。

    ……

    许是高相爷怕触景生情,崔氏死后,云夕院便封存了起来。夏姨娘抬成夫人,把院子选在了云夕院旁边的一处院落——朝春院,并重新修缮了一番。

    春日暖阳,院里百花盛开,梧桐新叶,落英满地。廊下几只雀儿,叫得欢实,映着初阳,一派生机勃勃景象。

    林西立在朝春院门口,忍不住用眼角偷看了眼崔氏生前的院子,心头微叹。

    一个云夕,夕阳西下;一个朝春,朝霞满天,实在是鲜明的对比啊!

    林西不敢多想,跟着二少爷入了院,走至正门门口,停下脚步。

    眼尖的小丫鬟早已往主子跟前通风报信,不多时,便有丫鬟来请二少爷进去。

    高子眈脚步未动,只用眼睛去瞧林西。r466

第一百一十五回 眼里还有谁

    高子眈用眼睛去瞧林西,林西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意思是虽然我想舍命陪少爷,奈何主子不允。二少爷,对不住,您好生保重!

    高子眈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咬牙抬腿,脸上的表情壮烈的如同赴死的英雄。

    林西心下不耻。天下英雄要像高二少这般怂样,见亲爹都要颤着腿儿,心里敲着鼓儿,与狗熊有何异?

    既然没她什么事,林西乐得松口气,也不去凝神听里头动静如何,只用眼睛四下张望这院里的布局,心里想着日后该在何处落脚,如何避开人,如何藏身。

    思了片刻,却见一圆脸丫鬟走到她跟前道:“老爷唤你进去。”

    林西见来人正是夫人昔日做姨娘时,身边唯一的丫鬟正阳,忙陪笑道:“正阳姐姐,可有说是什么事啊?”

    正阳并未说话,只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进去吧!”

    林西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逃不过,遂理了理衣裳,整了整发髻,从从容容的跨了进去。

    ……

    林西入了厅堂,见老爷,夫人一左一右端坐在太师椅上,二少爷垂着头正跪在堂下,四周并无一人。

    她深吸一口气,落后二少爷一个身位,跪倒在地。

    “奴婢林西给老爷,夫人请安!”脆甜的声音,清亮亮的响起。

    “你就是林西,抬起头来?”高相爷清洌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抬起头来?

    林西心头乐了。当是演电视剧呢,下人见个主子都要抬起头来,然后辗转之下,是一张绝色容颜。莫搞笑了。相爷你见过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还搞这有的没的,智商堪忧!

    林西大大方抬起头,大大方方用眼睛去瞧上首两人。

    “说。昨日二少爷跟何人喝酒?”高则诚端起茶盅,抿了一口,目光阴阴。

    林西迅速的思虑高相爷这问话里的深意,装着为难的样子低下头,用眼角扫过高二少的表情,又迅速抬头道:“回老爷。昨日二少爷一个人喝酒,奴婢就在跟前侍候。”

    “一个人喝酒,居然喝得酩酊大醉,你这丫鬟好大的胆子,敢胡弄主子。说。是不是二少爷在外头结识了些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高相爷一拍桌面,低沉的声音透着威严。

    林西一怔,当机立断道:“回老爷,人心情不大好时喝酒,容易醉。”

    高相爷沉吟道:“你的意思是,二少爷借酒消愁?”

    林西如实的点头。

    “子眈,我问你,愁从何来?”

    高子眈茫然抬起头。一张脸挣得通红,唯唯诺诺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心里直把林西恨了个透。

    “老爷。少爷他不好意思说,奴婢来说!”

    “你说!”

    “少爷他日夜用心苦读,只差头悬梁,锥刺骨,偏偏老爷总看到少爷身上的不足,看不到他的进步。少爷很是烦闷。他常与奴婢说。读书人,当齐家、修身、治国、平天下;说他以前行事荒诞无稽。令老爷失望,如今已知悔改。为何老爷眼中仍没有他。”

    林西说到此,轻轻一叹,似有无限的悲痛涌上心头。

    “奴婢有时候也劝少爷,老爷政务繁忙,必有所遗漏,等老爷忙定,定能见到少爷的进步。少爷他信了,越发的加倍苦读。哪知奴婢侍候少爷近四个月,老爷从来没有一句对少爷嘉奖的话。少爷心灰意冷,这才借酒消愁。”

    林西缩在袖中交叉的手,狠狠的互掐了一把,眼泪如愿的浮上了眼眶。

    “老爷,奴婢见少爷心中委实不快,想着喝点酒,许能让他把哀伤出一出,这才没有规劝。此事都是奴婢的错,请老爷,夫人责罚奴婢,奴婢愿意再罚跪两个时辰,只求老爷,夫人原谅少爷这一回。”

    林西说罢,用力一眨眼睛,泪珠滑落,她适时的低下了头。

    天才啊,我果然是个天才!短短一瞬,居然能自导自演这样一出绝佳的好戏,我的才思怎么就这么敏捷的呢!我的演技怎么就这么的入木三分呢!

    眼角如愿的看到了高二少目瞪口呆的样子,林西眼中的得意喷薄而出。

    静寂!

    无声的寂静!

    连呼吸都微不可察!

    许久,一个温婉的声音发出幽幽一叹。

    “老爷,这丫鬟一双眼睛清澈明净,仿若不染尘埃,不像有假。此事确是咱们疏忽了!”

    高相爷没有应话,心中也微叹了口气。

    自己对这个儿子素来冷淡,一来是因他被其生母宠溺得不求上进,二来也是因为大儿子太过出众。久而久之,父子俩总无他话,一个问,一个答,一板一眼,规规矩矩。

    后来又因书房一事,越发的冷了他,见了面,不是骂,就是呵斥,总无好脸色。以致于这个儿子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不甚害怕。

    如今儿子大了,也知道要读书上进,也知道要讨他的欢心……哎!看来,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确实是疏忽了!

    高则诚眸色一暗,冷冷道:“子眈,这丫鬟说的果真如此?”

    高二少呆愣半天,方才缓过神来,适时的添了一把柴火。

    “是的父亲。儿子以前年少不懂事,做了许多错事,令父亲失望。儿子愿意痛改前非,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求父亲给儿子一个机会。”

    高则诚如炬的目光,在地上两人身上来回扫过,半晌才沉声道:“你能如此上进,父心甚慰;罢了,此事从此不必再提,日后好生读书,为高家光宗耀祖。起来吧!”

    “多谢父亲宽宏大量!”高子眈心头一松,长出一口气,一颗心将将落回口袋。心道林西这丫鬟关键时候还真顶用。

    “从明日起,你大可往为父书房走动,若学问上有疑虑之处,放开胆子来问我。”

    “是,父亲!”高子眈不掩脸上的兴奋。

    “老爷。”夏夫人轻轻柔柔唤道。

    “夫人何事?”高则诚偏过脸。眼中含笑。

    “这丫鬟聪明伶俐,对主子体贴入微,难为她小小年纪如此行事,老爷你看……”夏夫人盈盈笑道。

    高相爷侧头望过去,点头道:“夫人所言极是。林西,昨日我罚你跪。是因为你不曾规劝;今日你道出实情,我念你对主子忠心一片,赏你两个月月银。日后老实当差,谨言慎行。起来吧”

    林西抬起头,冲上首之人福了福。道:“多谢老爷,夫人。请老爷,夫人放心,奴婢定不会辜负老爷,夫人的厚爱。”

    林西信誓旦旦,一本正经,脸上的凝重恨不能剖开自己的五脏六腑,让主子看到她一颗跳动的红心。

    “扑哧!”一声。

    夏夫人一个没忍住。捂嘴笑道:“老爷,您瞧她,还挺能说!”

    高则诚见夫人笑了。目光流连在那张难掩风情的脸上,半晌,嘴角扬起,也笑道:“是个机灵的!”

    高子眈见老爷对林西颇有几分喜欢,心道日后行事,须得把她带在身边。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也是个挡箭牌。

    林西哪里知道高二少此时心中所想。她正惊讶于高相爷看向夏夫人眼中溢出的一抹柔情,如果她没有看错。那抹柔情中含着一个叫做love的东东。

    林西心中起疑。

    听师弟说,高相爷之所以把夏姨娘扶正,是为了平衡各方势力的原因。可眼下的夫妻甜甜蜜蜜的情形看着,又不大像。

    如果说高相爷对新夫人情谊非浅,为何放任她青灯古佛这些年,还缩居在那么个小宅院里,只一个忠仆正阳在跟前侍候。

    真正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唉,主子的世界,丫鬟永远不懂!

    林西尚未感叹完,却听外头有人喊道:“朱姨娘到!”

    小丫鬟的话音刚落,却见朱姨娘掀了帘子匆匆而入,也未曾给老爷,夫人请安,只把目光落在儿子身上。

    她见儿子毫发未损的站在堂下,松下口气,反过身,抬起身,对着林西就是一个巴掌。

    “下作的娼妇,居然敢挑唆爷们酗酒,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小骚蹄子。”

    林西哪里料到朱姨娘话未开言,便先动手,而且居然打的是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当下捂着脸,便懵住了。

    夏夫人脸色一沉,冷笑道:“朱姨娘好大的脾性!”

    朱寻雁恍若未闻,目光倨傲的瞧了夏茵柔一眼,上前冲着高相爷撒娇道:“老爷,我听说昨日二少爷醉酒,都是这些个下作贱婢挑唆的,请老爷明辨。”

    高则诚未瞧她一眼,只把目光落在了新夫人微沉的脸上。

    朱寻雁见此情形,心下更是恼火,意有所指道:“老爷,如今这府里的下人,着实没规矩,不仅敢跟着爷们出府去,还敢带爷们去哪种下流地方,灌爷们黄汤,简直是反了天了。像这样的贱婢,就该打了出去,留在房里,必是个祸害!”

    高子眈听着话头不对,忙暗下扯了扯姨娘的衣裳,示意她少说几句。

    哪知这一扯,朱姨娘只当儿子心头害怕,心道我堂堂相府二姨娘,若连自己亲儿子都护不住,还如何在这府里立足,不知死活的又添了一句。

    “当初先夫人在世时,府里可从未出过这样的事,如今不过短短几个月,这些贱婢一个个的,眼里还有谁?”(想知道《极品丫鬟》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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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回 这事与你不相干

    这话看似在骂林西,然字字句句,无不含沙射影的对准了刚刚被扶正的新夫人。

    咄咄逼人!

    果不其然,夏茵柔抚着胸口,一张粉脸青一阵,白一阵,端得是五彩缤纷。眼泪含在眼眶里,盈而未落,楚楚生怜。

    “啪!”的一声,高则诚拍案而起,居高临下的看着朱姨娘头上欲展翅的凤簪,冷笑连连。

    朱寻雁犹自不知,怒目望过去,两人目光相汇,高则诚眼中的怒火灼伤了朱氏,她吓得心头一跳,咬牙强撑。

    “子眈,把你因何醉酒,一五一十说于她听!”

    高则诚长指一抬,居然又坐了下去。

    林西捂着火辣辣的脸抬眸去瞧,半晌后,默然垂目。

    高二少如何敢不应?结结巴巴的把林西刚刚说的一番话,重又说了一遍,不住的用目光去偷瞄高相爷。

    朱寻雁刚听儿子说了几句,便知事情不妙,手中渗出密密的汗来。

    今日一早,她刚刚起身,便听丫鬟来回话说,二少爷被老爷叫去了,吓得一抖,手中的轻粉掉落在地。

    昨日儿子醉酒被人抬回府,弄得府中人尽皆知,她见老爷动怒,不敢明目张胆的去瞧,心想等老爷明日一早去了衙门,她再去瞧儿子也不迟。

    哪知儿子一早被老爷叫去,朱姨娘深怕又与上回那样,挨了板子,忙不迭的穿戴好,出了院子,赶去救人。

    朱姨娘左思右想了一路,都没有替儿子找到个开脱的理由。正着急跺脚时。却见女儿跟前的丫鬟山秀,匆匆忙忙走了小径赶来。

    山秀一见到朱姨娘的面,便把昨日林西被老爷罚跪一事说了出来,又道姨娘若想替二少爷开脱,不防把事情都推到那丫鬟的头上。

    朱姨娘想既然昨夜老爷都罚了。想必是那丫鬟的错,因此并未深想,一进门便来了个虚张声势,这才有了前头那一出。她哪里知道,事情并非如此。

    朱姨娘越听越惊,越惊越怕。听到最后,冷汗已涔涔而下,暗自悔恨不已。

    高子眈说罢,见父亲脸上怒气正盛,不好替姨娘开脱。只得大义灭亲道:“林西是父亲亲自挑选的,说话行事连母亲都夸,儿子身边有这样的忠奴,也是父亲,母亲赏下的福气。姨娘以后行事,万万不可鲁莽,需得问清楚原由,辨清楚是非才行。”

    林西迅速抬眼看了看高二少。心道这厮何时变得如此识大体。顾大局,看来高门贵族里再不济的子女,都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啊!

    果然。高二少这一番话,使得原本怒气已盛的高相爷,面色缓和了不少,正欲开口,却见夏夫人款款走至她跟前,深深福了下去。

    “老爷。都是我的过错,我没用。比不得姐姐在世时聪明能干,老爷……我……”

    苦忍了半天的眼泪。终是一滴滴落了下来,如那断了线的珍珠,珍贵无比。一颗颗的落在了高相爷的心头上,灼得他痛不可挡。

    他与她相识这些年,似今日这般潸然泪下的情景,依稀记得还在十多年前。自打她……吃斋念佛后,他能见的也只一张无欲无求的脸。

    高相爷如何能舍得?

    他起身扶住了新夫人盈盈欲倒的身子,搂在怀中,轻声安慰道:“柔儿别多心,这事与你不相干。”

    堂中三人心头一跳,眼中均不敢置信。如此柔情似水的言语,居然从堂堂一国之相嘴里说出,莫非……是出现了幻听!

    朱姨娘银牙咬碎,气了个倒仰。

    想她朱氏进府十多年,似这般闺中蜜语,她也只有在把老爷哄得眉笑言开时,方能偶尔听见。

    这夏茵柔不过是滴了几滴泪,老爷便宝贝的跟什么似的,真真是气煞人也。

    堂堂相爷夫人,这般娇柔作态,狐媚勾人,成何体统。

    朱氏心头一时冷,一时恨,一时急,竟是五味杂陈,不知是何滋味。

    林西心中则另有一番天地。这个新夫人,不简单啊不简单。

    早不落泪,晚不落泪,偏偏在二少爷一番义正严辞后,在高相爷脸上有了松动后,方才使泪落下。

    什么叫恰到好处,这就叫恰到好处。

    倘若她没猜错,高相爷原本还想宽大处理朱姨娘,这会子必不会轻易放过。

    果不其然,高相爷扶新夫人坐下,走到朱姨娘跟前,眼风凌厉的扫过其脸上,淡淡道:“朱氏行为失检,目中无人,禁足半个月!”

    朱氏怎么也料不到,禁足这两个字会从男人嘴里说出来,顿时懵了,待反应过来,一把扯住高爷的衣襟,捶骂道:“老爷,我与你夫妻十七载,恩爱如初,今日我不过是说了几句牙酸话,老爷便要禁我的足。我不活了……哇……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妇人闹腾,无非是撒泼打滚,涕泪均下,嚎哭不止。高相爷连朝庭一帮子酸腐朝臣都能拿下,何惧一小小妇人的哭闹。

    当下冷冷道:“不道恶言,禁足一月!”

    朱氏未得反应过来。

    高相爷又冷冷道:“德行亏损,禁足两月!”

    正所谓蛇打七寸,朱姨娘一听原本半月的禁足已然升华至两月,一时心慌意乱,不敢再言半句。

    高则诚见她服软,又道:“你好生回房自省,若安分守己,自然有你的好处;若再言三语四,别怪我翻脸无情。”

    此时朱氏已不敢顶嘴,只滴着泪,诺诺称是。

    林西捂着脸对高相爷心生敬佩。此人万花丛中过,熟知女人本性,只巧巧的略施小计,一收一放,就把女人拿捏得死死。高手啊!

    ……

    诸事已了,高相爷安抚好美妻娇妾,扬长而去。

    朱姨娘见男人走了,眼中的恶毒一点点溢出。高二少与林西不约而同的退后半步,谨慎的盯着她。

    她瞪着夏夫人,阴阴的从嘴里发出一丝冷笑,整个人如同拉紧的弓弦,随时准备射出那狠毒的一箭。

    “夫人好本事,若是先夫人能看得见,必自叹不如。咱们且走着瞧!”

    说罢,大吼一声道:“子眈,我们走!”

    “等等!”

    夏夫人一改刚刚柔弱无依的模样,笑盈盈的走到朱姨娘跟前,美目流转,用只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朱姨娘,我在府里这些年,向来不争不抢,得让人处且让人。这相爷夫人之位,非我所愿,若不是老爷他……我宁愿青灯古佛,以了半生。”

    夏夫人红唇轻动,声音婉转:“朱姨娘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这高府,最后会落在谁的手上,你,我不过都是仰人鼻息。所以,咱们也不必争,不必抢,是你的,逃不掉;不是我的,抢不来。不过我好运,顶了个无用的名份罢了,家和方才万事兴。朱姨娘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夏茵柔看了眼怔怔发呆的朱氏,又轻道:“自我扶正以来,朱姨娘明里,暗里对我做的那些个事,一笔勾消。以后,咱们姐姐妹妹安安稳稳的过。若朱姨娘还一味的……唉!我出了佛堂,入了俗世,有些事,心中也是不怕的。被逼急了,兔子也会咬人。刚刚小小一出,以示惩戒,日后若再口出无状,便不是禁足这般简单!你若不信,只管一试!”

    朱姨娘似被人点了穴道,脸上惊色一片,半晌才恨道:“我就不信,老爷什么都听你的。”

    “以后你就知道了!”

    夏夫人极尽妍态的看了她一眼,目光淡淡的落在林西身上,凛然道:“正阳,带这丫鬟到房里擦些消肿药!再派人通知各房少爷,小姐还有王姨娘,就说今日我身子不适,免了请安。”

    言闭又冲高子眈柔柔一笑,温和道:“二少爷勿怪,我看这丫鬟脸肿了半边,不得见人,留她一会,等擦了药,消了肿再令她回去。”

    高子眈不敢有异,恰正有话想与姨娘说,忙连声道好。行过礼,一把扶住姨娘,牵着她微僵的身子向外走。

    ……

    林西脸上呆呆的,任由正阳拉着,往屋里去。

    刚刚新夫人的那一番话,高二少听不见,然她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且距离又近,听得是一清二楚。

    我的个爷爷啊,这当真是那娇滴滴,弱赢赢,温柔柔,美生生的新夫人吗?那个一笑,便露出两个浅浅梨涡的绝色女子?那个被朱姨娘欺负,被府中众管事小看的相爷夫人?

    原来弱女人被逼到一定的份上,也会成为了一头恶狼,一条美人蛇,然后吃人不吐骨头。

    朱姨娘那个蠢货,外厉内荏,别看她嘴上叫得凶,真正要与夏氏过招,在其手下,一招都过不上。

    如此看来,林家丢失一半的传家宝,很有可能在夏氏手里,只有这样的女子,能屈能伸,坚毅容忍,才能反手为云,覆手为雨。

    林西心里渐渐有了底。看来今儿这一巴掌挨得值。

    “嘶……痛……”

    林西倒吸一口冷气,回过神才发现,正阳姑娘的手正抚着她红肿的半边脸,轻轻搓揉。

    林西惊得浑身汗毛直起,忙不迭的站起来,陪笑道:“不敢劳动姐姐,我来我来,我自己来。”(想知道《极品丫鬟》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r580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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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品丫鬟介绍:
相府是个可怕的地方。
相爷与丫鬟滚床单;
正室气得命欲绝;
小妾虎视又眈眈;
打住……我只是个小丫鬟,与我有何相干。
林西表示,她很慌乱!
仰天长啸:
老天爷——你个鸟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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