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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包子才有馅     极品丫鬟txt下载     极品丫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六回 往事如烟

    李凤津一听是这话,脸色变了几变,渐渐发青。

    “小姐,万万不可冲动,他们是兄弟!”翠儿忙低声道。

    李凤津磨了磨后槽牙,胸口上下起伏,脸色由青变紫,显然内心争斗的厉害。

    翠儿怕小姐不管不顾,坏了好姻缘,忙抢了先道:“你们醉仙居是怎么做生意的?这地上水渍也不清扫干净,摔坏了我家小姐,你们赔得起吗?”

    李凤津顿时缓过神来。对啊,高府的惹不起,醉仙居……我要它生就生,要它死就死。

    林西不得不佩服翠儿这丫鬟,脑袋瓜子聪明,知道高李两家,正在议亲,高府的惹不起,便捡了软柿子拿捏。

    她冷冷一笑,明亮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李凤津,今儿个,你的这口气就是咽不下去,我也要让你活生生咽下去。

    林西见李凤津正要张口,突然跪倒在地,一脸惊慌道:“铺子里这么多人,就我摔了跤,大小姐,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小心,您要打要骂只管来,只要能让大小姐消了气,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林西这一跪,又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与醉玉仙半分干系也无。

    林南,林北对视一眼,眼波深沉,心下并无半分高兴之意。

    好个聪明的丫鬟啊!高子眈持扇子的手僵在空中。知道主子想讨好醉仙居,便舍了自己成全主子的心事。

    此事本就是他的丫鬟不对。北兄怕他为难,替他挡在前头。如此有情有意之人,我岂能缩在后面陷他于困境

    只要我把这老女人打发走。那北兄必定会对我心怀感激,那我高子眈在北兄心目中岂不是……妙,妙,妙!

    高子眈心思急转,抚扇笑道:“大水冲了龙王庙,大小姐,此事因我丫鬟而起。我知道大小姐气度不凡,温柔平和。最是通情达礼之人,你看这事……放心,我定会在大哥面前,替大小姐美言一二。不知大小姐意下如何?”

    李凤津再笨的人,也听得出高子眈这话中的深意。

    心道这事我若就此打住,便是给了二少爷极大的脸面,他定会替我在大少爷面前美言几句,到时候,我李凤津既有家世,又落了个好名声,还有太后撑腰,那姓杨的如何是我的对手?

    一个小小的丫鬟。哪比得上我的终身大事重要。只要我嫁进高府做大少奶奶,别说一个丫鬟,就是十个丫鬟也尽我搓揉。

    李凤津想通了前后果因。虽心下百般的不痛快,脸上却端着柔色道:“你,说话算话,定要把此事说给他听。”

    “如此这般,就多谢大小姐高抬贵手。小弟心下感激,预祝大小姐心想事成。小弟可早日唤大小姐一声‘嫂子’”。

    高子眈一见事情已妥,乐得说几句好话。连小弟,嫂子这样不合时宜的称呼,都极不要脸的说出口,且说得行云流水,游刃有余。

    林西听得瞠目结舌。心道八字没一撇的事,被二少爷你说成板上钉钉,不知大少爷听说后,做何感想?

    李凤津心下大喜,所有的不痛快一并散去,又羞又嗔道:“胡沁什么?回头再找你算帐!”

    翠儿一听小姐的声音,柔得几乎是掐着嗓子而出,先是一愣,又听得小姐说了这样一句话,一愣顿时变成一惊,忙扶住小姐的胳膊,轻声道:“小姐,出来久了,夫人怕要担心,咱们回府吧!”

    李凤津磨磨蹭蹭的理了理衣裳,从容的站到醉仙居两位掌柜跟前,气势十足道:“今日二少爷说情,此事,我就不再追究。不过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的,若再有下次,我可不依!”

    林南深藏杀意,翻了个白脸,背过了身,恍若未闻。

    林北深藏杀意,淡淡一笑,深深一揖道:“多谢大小姐高抬贵手!”

    ……

    “师姐……”

    林西轻轻晃着林南的衣袖,笑得像只哈巴狗。

    黑狗东东见自家主子,比它还要没有骨气,心头不耻,伸舌头舔了舔主子的小手。

    林西拍拍东东的脑袋,示意它别添乱。东东呜咽两声,认命的趴在主子脚下。

    林南瞥过身子,绷着脸不与理睬。

    “师姐,腿上好痛啊,肯定是青了,师姐帮我擦点药吧!”

    林西实在无奈,只好使出杀手锏。

    果不其然,林南闻言,猛的起身,极其粗鲁的掀起林西裙子,把裤子撩上去。白腻腻的两条腿上,几处淤青触目惊心。

    林南忿忿的瞪了她一眼,从妆奁里取出个小瓶,开始唠叨。

    “你说你何苦弄这一遭?她说几句,我不痛不痒的,又不会少块肉……”

    林南青葱,微凉的手指熟稔的覆在林西的腿上,粉嫩的指尖莹莹的发着光,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

    玫瑰花一般的红唇一张一翕,白里透红的脸上,带着焦急,一切都如孩时那般。

    林西缓缓垂下了脸,心中一叹,手抚上了东东耷拉的脑袋。

    ……

    老爹死了老婆,伤心欲绝,寄情于山水,把将将两三岁的她往背上的篓子里一扔,父女俩兜里揣了几两碎银子,俩人杖剑走天涯去了。

    坦白说,老爹这人也算是个人才,一路上替人押镖,打架,杀匪,不仅结交了许多英豪,还赚了个盆满钵满。

    林西背负在老爹身后,睡够了就醒,醒了就吃,小日子过得衣食无忧。唯一遗憾的,就是活动范围小了些。

    有一日,父女俩也不知行至哪个繁华之地,与某位英豪畅饮,那英豪见老爹脸上有两颗痘痘,见微知著,可怜老爹一个鳏夫,带着个娃娃,生理需求无从发泄,便把他们父女俩带去了红灯区。

    林西那时尚小,管他红灯区,还是绿灯区,只要有的吃,有的玩,对她来说,都无甚区别。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人是美人。

    父亲与英豪一人搂着一美貌女子,觥筹交错,酣畅淋漓。

    林西坐在篓子里,十分卖力的啃着手中的鸡腿,吃的油光满面。

    门吱呀一声,一个瘦小的女童,扎着两条小辫,穿着打粗衣裳,手里拎着食盒走进来。

    林西百忙之中看了她一眼,心道这个红灯区居然敢用童工,真是胆大包天。只可惜那日鸡腿的滋味十分美好,美食当头,林西这念头只一闪而过。

    女童将将五六岁的样子,长得眉清目秀。只见她麻利的把冷菜空盘收了收,又把食盒里的热菜,热汤端上桌。

    女童悄无声息的出去,很快又进来。这会子她手里捧着个拖盘,盘里是几条叠得整齐的热毛巾。

    林西咽下最后一口鸡肉,打了个饱嗝,心道这个红灯区服务态度还不错。

    她正欲唤老爹帮把她油手,油嘴擦一擦,女童走到她身边,用毛巾替她细心的把嘴角的油渍擦干净,随即拿起她的手,十个指头,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擦试。末了,又把林西胸前的碎渣子,掸掸干净。

    做完这些,女童刮了刮她肥嘟嘟的小脸,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林西顿时石化,脸色略有发青。

    鳏夫与幼女,日子过得粗糙。老爹是个武夫,给她擦嘴,恨不得把她的脸皮都擦下来。似这般春风化雨,柔情四溢的擦脸方式,林西来到这个世界,还是头一回感受到

    不知为何,她没了胃口。

    那一日老爹终是没有把脸上的两颗痘痘消去,他甚至连人家姑娘的手,都没敢碰。尽管那圆脸姑娘极尽挑逗的把胸前的一坨丰腴,往老爹怀里蹭啊蹭,终究没有敌过老爹对老娘的痴心一片。

    林西很替那掏钱的英豪感到不值。

    酒足饭饱,依依惜别。那两个姑娘没做成生意,把仇恨的目光对准了林西。似乎在说,要不是你个小屁孩跟着,今晚定能把你老爹拿下。

    林西龇了龇牙,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心道就冲你们两个庸脂俗粉,也想把我玉树临风的老爹拿下,别做白日梦。

    白眼刚翻到一半,只听得一声凄惨的哭声,也不知从哪个角落响起。

    圆脸姑娘捂着帕子,骂了声晦气,却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白玉镯子,扔给长脸姑娘,阴*:“总算是死了,拿去,这是我的,赶紧把人埋了,没的让人心里嗝应。”

    话音未落,只见两个龟公模样的人,抬了个女人,匆匆从楼上下来,后头哭着喊着的,正是那个女童。

    林西心头一颤,忙拉了拉颇有侠义风范的老爹,又往那头指了指。老爹会意,俊眉一抬,微微含笑,便问起了那女童的身世。

    原来这女童的母亲曾是这红灯区的头牌,不仅长得千娇百媚,风流纤细;那香囊暗解,罗带轻分的本事也极为娴熟。当地的男子竟以高价,只为一度*。

    后来遇了个世家公子,一掷千金把头牌包下,供其一人淫乐,哪知半年后,那头牌怀了身子,公子忙着成亲事宜,扔了些银子,拍拍屁股便不见了踪影。

    那头牌也不知如何想的,按理说一碗堕胎药喝下去,万事无忧,偏她不肯,硬是以死相逼,生下一女,寄养在别人家中,视若珍宝。r466

第一百四十七回 六岁前的女童

    世家公子过了几年太平日子,不知何故,又入了这红灯区,与这头牌前缘再续。

    头牌把孩子一事如实告之公子,公子很是感动,当下许诺要替头牌赎身纳回家做妾。

    哪知这公子的老婆出身官宦人家,且是个狠角色。一听男人在外头嫖妓连孩子都嫖出来了,一通大闹后径直回了娘家。

    世家公子无奈,只得上门负荆请罪,被岳父母,舅兄狠狠的拿捏一通后,便歇了心思。

    这老婆尤不解恨,与两个兄弟一商量,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日日买下那头牌的春宵,奸淫也有,羞辱也有,打骂也有。目的只有一个,往死了作贱。

    可怜那女子,短短数月,便被折磨的失了人形,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正所谓民不跟官斗,众人虽然可怜那女子遭遇,却不敢拦着,任由那女子凄惨的叫声夜夜响起。待那老婆出头这口恶气时,女子已重病在身。

    妓女们可怜她,知道她心中所念,遂把孩子接到她身边。

    这女童也懂事,在妓院里做些苦活,给客人端菜,递毛巾,换几两赏银,替母亲请医问病。就这样,女子奄奄一息卧病在床一年,终于在今天撒手人寰。

    月黑风高夜,杀人埋尸时。

    女童孤身一人,跪在新坟前。

    林西用一招搞定老爹后,迈着两条小短腿,走到女童面前,拉住她的手,笑道:“我老爹会武功,会杀人。你要报仇,你就拜我老爹为师吧!”

    女童甩开林西的手,冷冷道:“你走开!”

    林西被甩出半丈远,不死心,又上前拉住女童的手,拉得死死的,笑道:“我只有老爹。没有别的亲人。咱们,做亲人吧!”

    女童仍是甩开了林西的手。

    林西这人,素来越挫越能。几个回合后,许是亲人二字打动了女童,这一回,她没有再甩开林西的手。而是反过手,把林西握住。

    这一握。就是十年。

    这个女童,便是林南。

    彼时,她刚满六岁,而林西。将将三岁。

    ……

    对于林西搞定老爹的那一招,时至今日,林西仍觉得骄傲无比。

    正所谓蛇打七寸。

    林西的娘怀林西四个月后。老爹不知何故,说要出趟远门。林西娘苦留不住,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丈夫毅然决然的挥挥手离去。

    孕期的女人,比着别人多几分娇贵,林西娘没了男人的陪伴,只一个小丫鬟照顾日常起居,相思成疾,郁郁寡欢。

    老爹临走前信誓旦旦说,必在生产前赶回来,林西娘盼啊盼啊,直到阵痛开始,产婆进门了,也没把老爹盼回来。

    林西娘痛了三天三夜,一个人咬牙把孩子生了下来。可怜那林西,在娘胎里营养不够,又遇着亲娘心情不好,生下来将将只有三斤八两,瘦得跟小猫似的,连呼吸都时有时无。

    林西娘一看孩子这副模样,受了一惊,加上担忧丈夫生死,原本就赢弱的身子终是禁不住等老爹风尘仆仆赶回来时,林西娘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就这样,在林西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三日,连眼睛都尚未睁开时,娘在老爹的怀里闭上眼。

    老爹痛不欲生,几欲一刀结果了自己,跟着老婆而去,偏偏此时林西睁开眼睛,哇哇的哭了起来,老爹横刀的手一软,刀落在地上,一把抱起林西,父女俩哭作一团。

    至此后,老爹但凡想到林西娘,总深深自责,看向林西的眼光,也总带着几分痛楚与深沉。

    所以当林西扯着老爹的大手,奶声奶气道:“爹爹,她身上有娘的味道。”

    老爹二话不说,眼眶一红,抱起女儿,施展轻功便追了出去。林西伏在老爹肩头,笑得贼兮兮。

    ……

    女童进了林家门,老爹郑重其事的点了蜡烛,摆了香案,令其三跪九叩的行拜师礼,并赐名林南。

    林西头一回见这阵势,吓得小心脏怦怦直跳。心道老爹一江湖小角色,只会耍几套拳脚功夫,从哪里学得这世家名门的做派,看着不像是在拜师,倒像是在入什么教派,太正经了些。

    还未等她回过神,老爹把她拎了过去,声色俱厉的让她朝林南拜三拜,并称呼林南为“师姐”。

    林西捏着两只肥手,像模像样的拜了拜,心道,从此后,我也是有师姐罩的人了。

    ……

    就这样林南在林家扎下跟来,白日里学功夫,做家务,带小孩,晚间带小孩,做针线,学功夫,日子过得充实。脸上的笑,也一日比一日多。只是夜间常常做恶梦醒来,一醒来,便再也不能入睡。

    林西觉得师姐一定不够累,像她这样每天玩到精疲力竭,哪来闲功夫做梦。

    于是林西十分不厚道的在老爹耳边打了小报告,果不其然,老爹加大了运动量,师姐累得屁颠屁颠,一沾枕头就睡。从此那小脸蛋,一日比一日红润。

    只有林西知道,六岁前的女童,深深躲进了师姐的躯体里,就像是沉睡的小恶魔,只要有人招唤,那恶魔必会出来伤人。

    所以林西绝对不会允许人有唤醒那只恶魔,一切伤害师姐的人,都是她林西的敌人。

    ……

    林南口干舌躁的说了半天,见师妹就像是木头人一般,半点反应也无,不由得深感无力。这丫头从小便是这样,犯了错,要么哇哇大哭,要么一声不吭,恁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无。

    林南轻叹一声,舀了水,绞了湿毛巾,如小时候一般,一根一根手指的替她擦试干净。

    林西觉察到异样,抬起头,笑道:“师姐不生气了?”

    “生气?”

    林南气笑道:“我若生你的气,从小到大。不知道要生多少次,气都气不过来。这些日子在高府如何,可有人欺负你?”

    林西朝师姐扬了扬拳头,痞笑道:“谁敢?也得看看我的拳头应不应!放心吧师姐,师妹我在高府吃得香,睡得着,半点波折也没有。”

    “那上回你说的什么新夫人……”

    “师姐!”

    林西怕她再问下去。忙扯了谎道:“那高相爷夜夜晚上歇在夫人房里。我还没找到机会探呢!”

    林南心头一松,笑道:“别急,探不探的也无所谓。自己护着自己,才最重要。春天了,自个的身体要小心,可别犯了病。”

    林西老实的点了点头。眼中带笑道:“对了师姐,那小白脸还来骚扰你吗?”

    “小白脸?”

    林南不解:“哪个小白脸?”

    “还有哪个?那疯女人的弟弟。”林西咬牙道。

    林南媚眼轻转道:“这人混是混了些。对我倒是十分规矩,还常常叫些狐朋狗友来照顾生意,旁的倒也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

    “我呸!”

    林西忿忿道:“醉仙居生意这般好,哪要他来照顾?哼。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师姐也!有那样一个姐姐,做弟弟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师姐。他要敢对你怎样,你就让小师弟给他些苦头尝尝。”

    林南起身。把毛巾往脸盆里一扔,走到妆奁,取出个小绿瓶,里头装的是玫瑰露,倒些在手里,细细的抹在林西白晳的手上。

    林西被折腾的舒坦,拍马屁道:“有师姐,就是好!师姐,你瞧瞧,师妹有什么变化?”

    林西轻咳一声,挺了挺腰身,露出微微有些成形的曲线,虽然这曲线就似那刚刚发了芽的柳条儿,但好歹也是发了芽的,终归有几分看头。

    林南见她笑得一脸神秘兮兮,似有一道电光从眼前闪过。

    “你来葵水了?”

    许久未有动静的东东一听这话,忙竖起耳朵站了起来,眼睛直在林西身上打转。

    “看什么看?色东东!”

    林西白了它一眼,扔了颗花生米到东东嘴里,得意道:“师姐,你猜得真准。”

    林南抚着师妹的脑袋,颇感欣慰道:“我的师妹,是大人了!师傅若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沧海桑田,时光流转,一晃离老爹去世已快五个年头,新坟变成旧坟。记忆中那张沧桑的脸,凉薄的唇,高挺的鼻梁,扎死人不偿命的胡子,许久未想起,似乎已经糊涂!

    哎!日子过得真他娘的快啊!

    林西感叹了几句,想着师姐今年已十六,正是花一般的年华,偏在这醉仙居虚度过日,且又抛头露面的,十分影响将来师姐的终身大事。

    再说,以师姐这般倾城的容貌,在这市井之中,太过打眼,一个不慎给哪个皇孙贵族看中了,抢回家做小妾,岂不是要坏事。虽然师姐,师弟的功夫不弱,可双拳架不住四手,好汉难敌人多,真要动起干戈,吃亏的总归是她们。

    林西与东东对视一眼。

    看来,得找个机会与师弟商量商量了。

    林西尚未思虑完,只听得外头强子在喊:“南掌柜,外头有两个年轻公子找!”

    瞧瞧,瞧瞧,这鲜花太美,也容易招来蜜蜂蝴蝶,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林南眼眸一挑,笑道:“你且在这儿等我一会,我把那两人打发了,再与你说会子话。”

    林西哪肯独自一人呆着,忙笑道:“师姐,我陪你去。”

    “你不怕你那二少爷看到了……”

    “怕他做甚?他有师弟陪着喝茶论道,哪有闲功夫来管我。”

    林西不以为然的跟着师姐去了外头,帘子将挑一半,扭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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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回 无功不受禄

    坏事了,坏事了,怎么会是他们俩?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来人正是高府大少爷高子瞻与崔家表少爷崔瑾辰。林西急得直跺脚。

    今日二少爷出府,告假说是与姨娘回朱府,这会子要是被大少爷看到二少爷居然悠闲自得的在醉仙居,那她晚上这一顿罚,必是逃不了的。

    为啥,帮凶啊!

    林南觉察到师妹不对劲,忙低声道:“什么人?瞧你这样子像见了鬼一样的。”

    林西苦着脸道:“师姐,要真是鬼,我倒不怕了。这两人,一个是高府的大少爷高子瞻,一个是崔家的三少爷崔瑾辰。”

    “这两人,你怕什么?”

    “哎啊,我的师姐啊……”

    林西迅速的把事情的来胧去脉说了一通。

    “这有何难?让你家二少爷在包间里捂着别出来。我着人到外头望个风,若那什么姨娘来了,叫她先往别处逛逛,等人走了再来。”林南倚着墙头,声音懒懒散散,甚至有些漫不经心。

    林西朝师姐翘了翘大拇指,心道师姐这智商,进化的相当不错,电光闪烁之间能想得这么周全,可喜可贺!

    林南一巴掌打在师妹微撅的屁股上,嗔骂道:“眼睛眨啊眨的,又在动什么坏脑筋?给我老老实实的藏好了。”

    说罢,一个眉眼抛过来,兰花指一翘,扭着小腰挑帘出去。

    林西脆弱的小心脏又颠了几颠,回头一把搂住东东的脑袋,威胁道:“你帮我看严实了,要有谁敢靠近师姐身旁。欲行不轨,你就咬他!”

    东东翻了个白眼,颇有灵性的点了点头。

    林西放心的扯了扯东东的脸皮,轻声道:“好东东,帮我去叼件伙计的衣裳来!”

    ……

    包间门轻敲三下,装扮成小厮的林西探头探脑的缩进来,轻声道:“二少爷。不好了。大少爷和崔少爷在楼下,咱们躲躲吧!”

    高子眈正一手摇着扇子,一手捏着青花茶盅。脸上端着浅浅笑意,一派富贵风流公子的做派。

    哪知林西这话一落下,扇子啪一声,掉落在地;茶杯抖了三抖。溢出几滴茶水,楚楚白衣上。顿时黄渍点点。

    高子眈哪还管得了黄渍,白渍,扔了茶盅,腰了弯。便躲到了林北的身后,速度之快令林西瞠目。

    林北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半眯着眼。轻轻看了林西一眼,慢慢起身道:“子眈别怕。且在这里躲上一躲,我往楼下瞧一瞧!”

    “好,好,好,千万别说我在这里!”

    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心虚,高子眈说话带着几分抖音,头也未抬。

    林北见状皱了皱眉头,撩起衣衫便往外走。

    两人擦肩而过时,林西眼皮一抬,学着师姐的样,朝小师弟抛了个媚眼,捏着嗓子道:“如此这般,就有劳北掌柜了,万万不可让大少爷发现我家少爷在这里,要不然……”

    那媚眼抛得林北心头一荡,懒洋洋的笑僵在脸上,身形微晃了晃,一双桃花眼闪了几闪,笑道:“林西姑娘放心,保护客人的隐私,是我们醉仙居该做的本份。”

    林西见小师弟俊脸微红,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心下得意。挤眉弄眼的装腔作势道:“北掌柜,你人……真是太好了!”

    两人挨得很近,少女似有若无的体香撩得林北有些口干舌躁。心道这丫头果然长大了。

    他勾起嘴角,侧过脸将她的面皮扫了两眼,呵呵干笑两道:“过奖,我去去就来!”

    ……

    崔瑾辰背手而立,目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姑娘,暗暗道了声好。

    却见她二八左右年华,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不着朱翠而眉目如远山楚楚,顾盼生辉间端的是撩人心怀。怪道连见惯了宫中各色美人的帝王都为之倾倒,果然是人间绝色啊。

    崔瑾辰装着漫不经心的模样,从腰拔出一把折扇,打开,摇了几下,呵呵笑道:“这位姑娘可是醉仙居的掌柜林南?”

    林南嘴角含笑,心下却暗暗警惕。

    “正是!”

    崔瑾辰朝高子瞻看了一眼,眼中是个什么意思,高子瞻也未领悟。

    “是这样,在下受人之托,给姑娘带个东西。”

    林南下意识后退半步,素手轻抬,示意来人说话。

    崔瑾辰见那手,心头又是一惊,这哪是一双市井女子的手,分明是高门大户里,贵女们养尊处优的手。

    他愣了愣,从怀中掏出一枚簪子,荷花样式,白玉质地,玉质细腻油润,白若羊脂,雕工丝丝见真,刀刀见功,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林南蹙眉。

    崔瑾辰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姑娘不必惊奇,这是在下一位好友,曾路经醉仙居,偶见得姑娘容貌,惊为天人,念念不忘,偏他俗事缠身,无暇出门,故让在下把这簪子交给姑娘,作个想念。”

    林南见又是个爱慕者,心下不喜,且那人说话文绉绉,一双眼睛灼灼似贼,不喜更添三分,遂冷笑道:“无功不受碌,公子还请收回。”

    崔瑾辰心下大惊。这白玉簪子,少说也值白银三千两,偏这姑娘眼皮都未眨一下,便一口拒绝,这……

    就在他愣神之间,高子瞻已接了话道:“我这表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还请姑娘别令他为难。”

    林南见这两人一副她不收,便不肯走的模样,想着反正是个死物,收了东西,赶紧把人打发走,还能抽空跟师妹说几句,便伸手去接。

    “慢着!”

    林北缓缓从楼梯而下。

    “敢问这两位兄台,是何人欲送我妹子玉簪?”

    循声望去,不浓不淡的剑眉下,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似潺潺春水,微波粼粼,又似夜空中的星辰,熠熠闪光。

    只这一双眼,便把高子瞻表兄弟俩看愣住了。

    心道这小小的醉仙居,出一个绝色的姑娘已是难得,偏偏连个男子都卓而不群。看来这京城真真是藏龙卧虎啊。

    高子瞻到底老成些,作辑道:“这位兄台,不是我们兄弟俩故弄玄虚,实则是这簪子的主人有言在先,日后若能与令妹相见,便由他亲自解惑;若不能,便算作他仰慕令妹的一份心意,不作他想。”

    林南一听这高子瞻讲话,便觉头昏,什么解惑,不作他想,绕了半天,也没听明白是个什么意思。

    那林北却听得清楚,他上前接过簪子,细看两眼,心中大惊。忙递还至崔瑾辰手中,恭敬道:“白玉无瑕,不是凡品。市井之人,如何能受?”

    高、崔两人心头咯噔一下。

    这白玉簪子看似不显,然妙就妙在其雕工上。这簪子乃宫中皇家匠工所雕,绝非普通匠人的手笔。

    男子只一眼,便看出其中的蹊跷,高、崔二人越发觉得这兄妹俩并非普通之人。

    ……

    “二少爷,表少爷拿出一只簪子,要送给南掌柜。南掌柜不肯要,他非要送,还不肯说出送簪子……”林西在楼上扒着门缝道。

    “簪子?什么簪子?他不是已经跟茉莉定亲了,怎的还在外头拈花惹草。”

    不等林西把话说完,高子眈已抢了话头,冷笑道:“大哥也真是的,尽着他胡闹,好歹那也是他亲妹妹……不对啊,瑾辰这会子应该在宫里侍读,怎么会……”

    林西回过头,眼神淡淡。

    二少爷,您老人家这脑袋瓜子,也实在是次了些,表少爷做的皇帝的侍读,不是皇帝的侍从。侍从没有自由,侍读却是可以出宫的……不对!

    似一道天雷劈向林西,电光火石间,林西一屁股坐在地上,连个垂死挣扎都没有。

    怪道死活不肯说出是谁?怪道小师弟不肯收?莫非这簪子的主人……

    林西浑身冷汗直冒,脸上一片颓然之色。

    师姐啊师姐,你算是功德圆满了,连皇帝都被你吸引过来了,你……你可真有本事啊!不行,为了你的安全起见,我定要让师弟把你藏起来,这……这……简直是睛天霹雳,雪地响雷啊!

    美色这个东西,果然是十分的害人啊!

    高子眈见那丫鬟脸上一片哀色,浑身像抖筛子般抖个不停,心道这丫鬟果然是个心软的。不过就是送个簪子,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男人吗,三妻四妾很正常。

    茉莉出身高贵,温柔端庄,做个正房奶奶最最合适,那南掌柜出身乡野,色美,人辣,纳回去放在房里,真真是两全其美。瑾辰好福气啊!

    高子眈见林西坐在地上发愣,也不去管她,自己透过门缝往外瞧。

    ……

    此时的崔瑾辰额上已渗出汗水。

    眼前这兄妹俩非不肯收下簪子,他又不能明说,无功而返,小皇帝那头该如何交差?以后每个月还指着小皇帝帮衬着说些好话,能让他出宫呢。

    崔瑾辰心一横,咬牙道:“对不住二位,这簪子其实……是……是……我表哥送的。我表哥……姓高名子瞻,京城相爷府大少爷。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表哥思慕姑娘人品,偏偏马上就要议亲。不求其他,只求姑娘收下簪子,做个念想,也不枉他曾经对姑娘的一片心。”

    此言说罢,醉仙居针落可闻!r580

第一百四十八回 曲线救国?

    这是个什么破借口?高子瞻俊眉紧蹙,偏不能发作,只得暗下瞪了崔瑾辰一眼。

    崔瑾辰露出一副痛心疾首表情,一语双关道:“表哥,此事我实在无能为力,你不如实话实说罢。”

    林南对这些个高府,崔府都没什么好感,冷笑道:“高公子,何时见过我?”

    高子瞻铁青着脸,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崔瑾辰忙机灵道:“醉仙居每日里人来人往,姑娘自然不会留意表哥一个小小的客人,表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说罢,装模作样的推了高子瞻一把。

    高子瞻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心道好小子,拿我做挡箭牌,回头再找你算帐。

    遂强笑道:“姑娘留着做个想念罢,没有别的意思,是我……一厢情愿。放心,日后定不会再来纠缠。”

    林北深深看了两人一眼,眼中波澜微起。

    这簪子原是皇宫制造,若是高府大少爷的,倒也说得过去。相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下,请皇室匠人做个簪子,轻而易举的事。且高府大少爷议亲这事,他有所耳闻。议亲前,了却一桩往日风流心愿,也不失为件光明磊落之事。

    只是……这高府大少爷何时入了这醉仙居?林北半分印象也没有。

    林南哪里猜得师弟心中这一番弯弯绕。她见正主就在眼前,又是个翩翩佳公子,若当面拒了去,只怕让人落了面子。

    她用眼睛去瞧师弟,见他微微颔首,便大大方方的接过来。福了福道:“多谢公子厚**,祝公子议得如意佳人,日后夫妻恩**,举案齐眉。”

    高子瞻见人家姑娘落落大方,半分扭捏也无,心道事已至此,总得帮瑾辰把场面给圆过去。忙笑道:“多谢姑娘成全在下心意。放心。我心愿已了,自然会好好过日子。也祝姑娘早日觅得良人。”

    林南未曾想高家大少爷如此作派,心下倒有几分好感。含笑颔了颔首。

    崔瑾辰长松一口气,忙道:“如此,就请姑娘寻一处安静之地,备上一桌酒菜。我与表哥,想再尝尝这醉仙居的味道。”

    此时已有客人陆续进店。店里伙计已忙着上前招呼。

    林北环视一圈,淡笑道:“二位公子请跟我来。小南,你把东西收好,去招呼其它的客人!”

    客人二字加了重音。林南心中会意,忙点头应下。

    高子瞻深沉的目光落在这兄妹俩身上,微微下垂的脸上微不可察的露出一丝疑虑。

    ……

    “来了。来了!”

    高子眈猛的把门掩上,朝林西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林西此刻仍处在惊魂不动的状态。懒得理会她。

    高子眈靠在门背后,长长的吐出口浊气。

    “怪不得大哥这些日子总往我院子里跑,问些稀奇古怪的话,原是看中了外头的姑娘,想向我取经,却不知如何开口啊!”

    高子眈低了声自言自语道:“大哥这眼光也忒好了,那南姑娘……妙不可言,妙不可言,我若不是先遇着了他……只怕……不行,回头我得帮大哥出出主意,怎么样也得把人弄进府……”

    脚步声越来越近,高子眈吓得心呯呯直跳,一把捂住了嘴。

    林西缓缓的闭上了眼,又猛的睁开,随即又闭上了,又睁开,反复几回后,她心中哀号一声,勉强把眼睛又睁了开来,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可不是模糊了。

    原以为那簪子是皇帝送的,谁知搞了半天,原是大少爷心系师姐,念念不忘。可大少爷是何时动了这个念头,她怎么一无所知啊?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最是灵验,那疯女人对师姐百般羞辱,难不成是因为她敏感的察觉到,师姐是她潜在的情敌?

    那高大少最近把注意力放在她一个小丫鬟身上,莫非他知道了她与林南是师姐,想曲线救国?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林西用力拍了拍额头。

    大少爷心系何人,凭什么让你个丫鬟知道,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疯女人要有这等敏感,那这个疯字应该去掉,换成另外两个字“神精”

    高大少若能识破她的乔装,那她林西岂能安然无恙的活到现在?

    林西无精打采的长叹一声,心道无论如何,不能再让师姐抛头露面了。虽然铁蛋,求财,老二他们三人模样平常了些,家境普通了些,但好歹是对师姐视若珍宝,他们中随便哪一个,也都比那些个皇帝啊,公子啊强出百倍。

    主仆俩人若有所思,一时屋里静寂无声。

    ……

    林北亲自把人带到二楼包间的最里头,安顿好,给强子,刚子打了个眼色,遂绕了半个楼,轻轻敲响了门。

    屋里两人心头猛的一颤。

    “姑娘,该走了!”柔和的声音淡淡响起

    “北兄!”高子眈眼前一亮。

    ……

    “表哥,这事真不能怪我,我若不把那簪子送出去,那小皇帝怪罪起来,我怕下个月又出不来。表哥大人有大量,瞧在小弟我孤苦伶仃,身陷囫囵份上,放我一马。”

    崔瑾辰关上门,忙不迭的朝高子瞻作揖求饶。

    高子瞻慢悠悠的举起茶盅,品了品,眼角扫过那张讨好的脸,想着他在宫里日子定不会好过,遂叹了口气,指了指边上的座位,道:“得了,坐吧!”

    崔瑾辰大喜,拎起茶壶,便要给他添茶。

    高子瞻摆了摆手道:“这市井之中,竟有如此人品模样的兄妹,也怪道皇帝竟痴迷上了。”

    崔瑾辰放下茶壶,叹道:“连咱们这些个功名奕世,富贵流传人家出来的,都未必能及上。今日,我算是开了眼界。”

    高子瞻脸色微变。

    他身为相府长子,虽勤学苦读,不喜应酬,然从小到大,也见识过不少皇孙公子,世家贵女。然今日这兄妹俩,举手投足间带着从容淡定,一派浑然天成高贵气质,半丝矫揉造作都无,实属罕见。

    高子瞻想及此,淡淡道:“这兄妹二人,是何来历?”

    崔瑾辰摇摇头,疑惑道:“不大清楚,只知道这醉仙居已在京城开了有四个多年头,兄长姓林,名北;其妹姓林,名南。”

    “林北,林南?”

    高子瞻喃喃自语。

    “瑾辰,我记得你住我家时,有个贴身丫鬟,叫林西?”

    崔瑾辰嘴角抽了两下,笑道:“表哥,你的想象委实丰富了些。这天上的星星岂能与地上的尘土,同日而语?那丫鬟丑且不说,人又笨,又不机灵,做事颠三倒四,说话语无伦次,真不知道这丫鬟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做事颠三倒四,说话语无伦次?

    高子瞻想了片刻道:“她如今在子眈房里侍候,子眈还挺看重她。”

    崔瑾辰不以为然道:“倒也不奇怪。这丫鬟虽然一无事处,好在说话还有几分得人心,有时候机灵起来,连咱们做主子的都想不到。她如今虽然不在我跟前侍候,我倒颇有几分怀念她在我跟前的日子。”

    “噢,这是为何?”高子瞻沉吟着。

    “不好说,就觉得这丫鬟身上,有股子灵气。有时候闲来无事逗逗她,也都觉得好玩!”

    崔瑾辰一咕噜喝了半盅茶,侧身靠近高子瞻:“表哥,你不会是……”

    “胡说!”

    高子瞻俊脸一沉:“我不过是觉得这丫鬟的名字,跟那对兄妹有几分相似,多句嘴问问罢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别说是同姓不同名,便是同名同姓的,也多了去。”

    高子瞻略微一笑,默默品茶不语。

    崔瑾辰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敛了神色道:“表哥,我在宫中,听到些风声。”

    “噢,是什么?”高子瞻挑眉问道。

    “听说逍遥侯府想与表哥结亲一事,是太后在背后指使的。”

    崔瑾辰压低了声道:“我还听说当年太后还是先帝的德妃时,就与那秦国夫人不对盘,表哥倘若……需得三思而后行。”

    高子瞻虽然早就知道这里头的渊源,然从瑾辰嘴里听到,心头仍是颤了几颤。

    崔瑾辰见他脸有凝色,又道:“前些日子,太后把逍遥侯唤进了宫,听说两人单独长谈了有半个时辰。还有,我在皇帝跟前旁敲侧击,打听到那李府的小姐……很是不堪,绝对不是什么好货色,皇帝对她很是厌恶。”

    “为何?”

    “说是娇纵难缠,蛮横无理,最**无理取闹。”崔瑾辰皮笑肉不笑。

    “怪不得一把年纪了,还找不到婆家,原是……”高子瞻俊朗的脸上,带了一抹忧色。

    “所以说表哥需得三思。据我所知,那秦国夫人府家的小姐,可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不仅是才女,性子还挺柔和。若是秦国夫人府,只怕太后那边……若是逍遥侯府,表哥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大好过。”崔瑾辰的目光落在窗台的一盆兰花上。

    高子瞻端着茶盅,迟迟未送到嘴边,脸上的凝重更添一分。

    崔瑾辰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脸上浮起讥笑:“不过,以高相爷的八面玲珑,表哥何需担心?军国大事都任由高相爷作主,表哥这小小的婚事……”

    高子瞻眸色一沉,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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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回 原形毕露

    崔瑾辰见状,冷笑道:“听说上个月,他抬了那女人做正房?”

    高子瞻端起茶盅,一饮而尽,没头没脑的冒了一句:“我打算今年秋闺一试!”

    崔瑾辰眼前一亮,把所有埋怨,刻薄的言语咽下肚,随即笑道:“放心,我在宫里,我必让表哥状元及第。”

    “噢,你竟有这般能耐了?”

    崔瑾辰想着那日与皇帝打的一架,脸有得意道:“便是现在没有,等明年开春,我与他混熟了,替表哥说几句好话,也是使得的。”

    高子瞻往茶盅里加满茶水,又往瑾辰杯里添了些,脸上微有笑意道:“得了,别吹,在宫里安份守已,凡事多留个心眼,不可鲁莽。对了,茉莉知道我去迎你,熬了几个晚上,替你做了两身衣裳,几双鞋袜,回头你试试合身不合身。”

    崔瑾辰面色一窘,忙道:“替我道声谢。我在宫中连根针线都不是自个的,也没什么好玩艺送她。”

    高子瞻笑道:“你心里头惦记着她,比送她金银珠宝,都好!这丫头自打定了亲后,性子比以往稳妥不少,知道崔家都是能人,怕嫁过去被人看轻,苦练琴棋书画,一曲《高山流水》如今已弹得有模有样。”

    铮的一声。

    崔瑾辰脑中似有琴音飘过,眉目楚楚的女子悄然盈立在眼前,惊得他忙甩了甩头,掩饰道:“我会惦记的,表哥放心。那个,府上三……”

    “两位公子,饭菜好了,小的端进来了?”

    门外伙伴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崔瑾辰稳了稳心神。摇开心中的扇子,道:“端进来吧!”

    ……

    午后的醉仙居,素来都是静静的。

    庭院里,黑狗东东翻着肚皮晒太阳,神情十分无聊。

    林北躺在摇椅上,举起手中的白玉簪子,对着阳光反复端详。狭长的眼睛眯起。

    小师姐说得不错。师姐长得这般出挑,再呆在这人来人往的酒楼,已不合适。虽然林家师门并无女子不可抛头露面一说。但师姐到底还要嫁人,太过显眼并非好事。

    齐进摇着微胖的身子走过来,把手里的托盘放在梅花小几上:“公子,弄了壶好茶。尝尝。”

    林北身形未动,懒懒道:“她人呢?”

    “隔壁窜门子去了。说是找青姑娘玩。”

    林北接过微烫的茶盅,放置鼻下闻了闻,茶香四溢,偏他皱起了眉头。

    “北边的茶?”

    “托人弄了些。公子尝尝?”

    林北默了默,把茶搁在几上,淡笑道:“我已喝惯了南边的茶。”

    “公子!”

    齐进眼眸一暗。低声唤道。

    林北摆摆手道:“我想在京中置处大宅子,你可有熟悉的中人介绍介绍。”

    齐进一愣。忙敛了神色道:“公子的意思是……”

    “师姐今年十七了,不出两年,必是要嫁人的。我旁的东西都已备下,独独这宅子……”

    齐进思了思道:“公子从前,不是打算等西姑娘从高府出来后,便……”

    “有个宅子落脚,也是好事。弄处五进的,带个大花园,再买些丫鬟,婆子来回调教着。日后师姐若闷了,也可往花园里逛逛,跟丫鬟们说说话。”林北冷冷打断。

    齐进一惊,想着今日醉仙居的“热闹”,思忖道:“公子是打算让南掌柜不再抛头露面。”

    林北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白玉簪子上的两条莲花,淡笑道:“正有此事。她的容色,太过耀眼。”

    “南掌柜从来不是守规矩的人,只怕不会答应。”

    林北眸色难辨:“答应不答应,日后再说,宅子却还是要买的。那丫头一门心思要把小南藏起来,我岂能不如她的愿?”

    齐进一听,脸上不屑之色渐起,肥脸抖了抖道:“公子,丁点大的小屁孩,点子倒多,她的话,公子何必放在心上?”

    “噢?”

    林北偏过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她的话,我不放在心上,难不成,把你的话放在心上?”

    齐进忙垂了头,低声道:“小的不敢!”

    林北收回视线,轻笑:“你啊,从来只看到她无理取闹的一面,却不知这丫头,比谁都有情有意。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若真把她惹急了,她动动歪脑筋,把你卖了,你还咧着嘴替她数钱。”

    齐进想着以往在林西手中吃的亏,嘟囔道:“一肚子坏水,谁能斗得过她。”

    林北轻轻瞟了他一眼,慢慢直起身,手捏了茶盅,不知为何,居然往嘴里送了一口。

    齐进微眯的眼睛顿时迸出亮光,胖脸笑得谄媚。

    “公子,他回京城已有几日了,传信来说,想与公子坐而论道。宅子的事,公子不防去问问他。丫鬟婆子什么的,小的亲自去寻!”

    林北沉默良久,点了点头。

    “也好,我也是有些日子,未见到他了!”

    齐进脸带喜色,沉吟道:“公子,那李凤津对南掌柜出言不逊,要不要小的……”

    “不必!”

    林北的脸色有些难看:“我突然想起那丫头说的一句话来。”

    “什么话?”齐退很是不解。

    “她说狗咬了你一口,难不成,你还咬回去?”

    “汪,汪!”

    东东昂起头叫了两声。

    “睡你的觉,你家主子不是在说你!”林北轻轻抚着东东顺滑的毛。

    东东肚子一翻,乖乖的又躺了下去。

    ……

    话说朱寻雁在娘家用罢午饭,带着一车吃食,高高兴兴的往醉仙居接儿子。哪知还未到醉仙居门口,儿子跟前的小厮已守在路边。

    母子俩汇合后,朱寻雁憋着一肚子话要也和儿子说,索性坐了一辆车。话还未开口,高子眈便把在酒楼遇着逍遥侯府大小姐一事,说与她听。

    “什么,那李家的大小姐竟如此蛮横无理?”

    朱姨娘杏眼一吊,脸上带着几分凌厉:“这样的人若娶进门,高家还有太平日子过吗?不行,这事,我得找你父亲说道说道。”

    “姨娘说道归说道,可别把儿子牵扯进去。”高子眈在醉仙居喝了一肚子茶水,一桌饭菜只尝了几口,肚子唱了空城计,有气无力道。

    “放心,姨娘我岂是这么傻的人。儿子,我跟你说,这样的女子,是万万进不得咱们高家的门的。”

    朱姨娘脸色十分难看:“你想啊,她娘家有个太后坐镇,人又是这般厉害,你大哥偏是个温和性子,将来,高家还不都落在她手里。到时候咱们娘俩岂不是连口凉水不也喝不上。”

    高子眈一想到那疯女人盛气凌人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一脸的嫌恶道:“何止如此,要是这个女人进了门,咱们高家日后,就得姓李了。姨娘,你是没看到她的样子,简直就是个泼妇。”

    朱姨娘虽然气愤填膺,却还有三分清醒,踌躇道:“儿子啊,可她背后有个太后啊,这事我若是插手,你父亲那头……不行,不行,这个恶人不该由咱们来做。我得想个妥贴的法子才行。”

    高子眈不以为然道:“这不简单?等那日她到咱们府里做客,姨娘想想办法,让她原形毕露不就行了。”

    朱姨娘一拍手,眼中精光大盛道:“这个办法好。可是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原形毕露呢?”

    高子眈灵机一动,眼中闪过狡狤。

    “我再与姨娘说件事。大哥在外头看中了个酒家女子,长得极为出挑,大哥怕挨骂,一直瞒着府里。今儿个巴巴的给人送了只玉簪子。”

    朱姨娘眼前一亮,欢欣鼓舞道:“这老大不是一心都在读书上的吗,怎么也干这种事?真是看不出啊,儿子,你说要是你父亲知道了……”

    “姨娘,别干傻事,父亲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怎样。”高子眈摇头道。

    “那你跟我说这事,是个什么意思?”

    高子眈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那个疯女人,八成是个醋坛子,她对大哥看中的姑娘十分不善,姨娘若把事情捅到她跟前,我看以她的性子,八成会闹事。到时候……”

    “妙啊!到时候,我只消在老爷跟前说这李大小姐善妒,不能容人,老爷,老太爷一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到时候就算这李大小姐有太后撑腰,也没用。”

    朱姨娘喜滋滋道:“不仅如此,大少爷在外头相中了女子,不敢带回府。这事闹出来,说不定老爷心一软,圆了大少爷的心思。大少爷心想事成,定会念着我的好。日后我与那夏氏斗,大少爷定会站在我这头,帮我说话。”

    高子眈见自家生母整日想着要与夏氏斗,只觉厌烦。

    “姨娘,你与那夏氏有什么好斗的?斗来斗去,得利的全是别人。”

    朱姨娘一巴掌打在儿子身上,气道:“你父亲如今被那夏氏迷住了,处处护着不说,还特意为她正名,想着那女人打我的一巴掌,这口气,我如何能咽下!我就要与她斗一斗。”

    高子眈吃了痛,忿忿道:“一个夏氏,如何需姨娘亲自动手。我且问姨娘,夏氏扶正,谁最咽不下这口气?”

    “我啊!”

    “姨娘忘了,上回锦葵打了三妹丫鬟一巴掌,有谁替三妹说句话?”

    朱姨娘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你是说大少爷和大小姐!”r580

第一百五十回 自个的处境

    朱姨娘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我竟然忘了这一茬。怪不得那刘妈妈把夏氏恨得要死,竟想与我联手。”

    “这不就得了。姨娘再想,那何氏就甘心了,小王氏就甘心了,凭什么姨娘冲在前头,她们坐想其成啊。姨娘想想,父亲都多久没来姨娘房里了。”

    朱姨娘如醍醐灌顶。

    老爷如今正在兴头上,她要是再处处与夏氏作对,到时候吃亏的还是自己,不如先忍下这口气,把老爷的心拢回来再说。至于那夏氏,有的是人想与她斗,到时候,她只消在边上加把柴火就行。”

    朱姨娘得意抚了抚脸蛋,笑道:“我儿说得对。一会回府,我就着人把刘妈妈请来。”

    高子眈见她总算有几分清明,头一撇,再不多言半句,心里却打着自个的算盘。

    若大哥把那南掌柜纳进来,那醉仙居与高府就有了姻亲关系,到时候,他便可正大光明的与林北来往。妙,妙,妙!

    朱姨娘慢吞吞的把事情想了一遭,定下计来,待回神,见儿子倚在角落里闭目沉思,英俊脸上擒着一抹笑,未作他想,道:“今日我回你外祖家,你几个舅舅都说要替你和锦葵慢慢相看起来。你瞧着你大舅舅家的吟表妹如何?”

    高子眈眼皮都没睁开,口气不善道:“一会这个表妹,一会那个表妹,烦不烦?我早跟姨娘说过,要替姨娘挣个功名回来再议亲。以后休再提起!”

    朱姨娘见儿子顶撞她,偏话讲得有几分志气,心头又是气又是喜。

    半晌,讪讪道:“就算你不急。你妹子的亲事,可拖得不得。”

    高子眈没好气道:“姨娘愁什么?暗下先相看着;明面上,不是有嫡母吗?”

    朱姨娘拍腿大悟,眼中划过惊喜

    ……

    林西缩在角落里,听着车轱辘滚过路面的声音,一晃一晃的欲昏昏睡去。然脑子里却始终有一根弦绷得紧紧的。

    也不知临了匆匆交待的几句话,师弟听清楚了没有。林西心中唏嘘了两声。

    高大少这人。色心真真是深藏不露。房里已有一个如玉,还正议着亲,偏又动师姐动了心。男人啊,真是见一个爱一个,没一个好东西!

    “林西,今日二少爷到醉仙居。见了什么人?”同车的梨花不经意问起。

    “梨花姐姐,没见什么人。就在包间里用了些饭菜。”

    “咕噜”一声,似为了应景一般,林西肚子非常及时的唱了唱空城计,在闭仄的车厢里。显得尤为响亮。

    “这是怎么说的?二少爷点了一桌子酒菜,难不成,没赏你一口。”

    林西脸皮着实厚实。不慌不忙道:“梨花姐姐,二少爷倒是赏了几口。我饭量大,这会子又饿了。”

    梨花默默的瞧了她一眼,冷笑道:“别整天尽想着吃,有时间也该想想自个的处境,该紧着哪头,该冷着哪头,心里分分清楚。”

    林西猛的抬起头,愣了半晌,才展颜道:“多谢梨花姐姐提点。”

    ……

    入暮时分,崔瑾辰心不甘情不愿的与高子瞻道了别,入了皇宫。先去长门宫给太后请安。

    所谓请安,也不过是装装样子,意在跟太后打个招呼,自己按时回来了。

    果不其然,崔瑾辰在长门宫外恭恭敬敬候了半天,只一个年长的宫女出来捎话,称太后玉体欠安,请崔侍读先回去吧。

    崔瑾辰乐得不见,抬腿就走,眼角却见一路跟着他的宋公公,身形未动半分。

    崔瑾辰心中冷笑,怅然而出。未走几步,见皇帝跟前的小太监隐在宫墙后探头探脑,心中会意。

    ……

    “今日崔家小子都去了哪些地方?跟哪些人见了面?”李太后含而不露的声音缓缓响起。

    “回太后,崔侍读刚出宫门,高府的大少爷亲自来接,两人去了醉仙居用了一顿丰盛的饭菜,后又去了崔家在京城的别院,见了几个留京的下人,又往园子里逛了逛,就打道回府了。”

    “他们可有说些什么?”

    宋公公跪倒在地,低着头思了思,道:“奴才在边上看顾着,他们也没敢说什么,崔侍读问了问崔家众人的情况,旁的便只聊了些不相干的。”

    一时语毕,偌大的宫殿里肃然无声。

    宋公公额头渗出密密的冷笑,心里惴惴不安。

    李太后扔下手中的奏章,轻轻看了一眼地上跪倒的人,道:“那高府大少爷,你瞧着如何?”

    宋公公一愣,未曾想太后问的竟是他,思了思,如实道:“回太后,那高公子真乃人中翘楚,模样长相如何,不消奴才多说,只看那周身散出的书卷气,就知饱读读书。不敢隐瞒太后,奴才与他刚打了个照面,高公子便塞给奴才二百两银票。奴才跟了一路,竟无一事不妥贴。”

    出宫办事的太监,多多少少能捞些个好处,李太后见他如实说出,面色一缓。

    “竟无一事不妥贴?”

    嘴角微微上扬,笑道:“看来不是个书呆子,竟也懂得人情事故。你瞧着,脾性如何?”

    宋公公笑道:“回太后,温文而雅,歉让有礼,是个好脾性的。”

    春阳忙笑道:“真不愧是世家教养出来的公子,听着,就让人心头欢喜。”

    李太后心中涌起喜悦。

    自家侄女的脾气略略差了些,真需要这样一个柔和的男子包容着,若这门亲事真能议成,便是那凤津丫头的福气。

    “得了,银子你收下,下去吧!”

    “是,太后!”

    宋一心下一喜,想着怀里的一千两银子,头垂得更低。

    春阳等人走远。见太后递来眼色,遂挥了挥手,殿中宫女尽数散去。

    “恭喜太后,贺喜太后!”

    李太后端着架子,瞋看了她一眼:“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喜从何来?”

    “这八字的一撇,不就等着太后您给画上去吗?”春阳陪着笑。

    李太后微微点头:“先让他们自个折腾着。”

    高。李两议亲。若是太后一早便插手,未免有以势压人之嫌。春阳略了思忖,便知此话深意。遂笑道:“太后英明。”

    “崔家那小子,让人给我看牢些,别让他与皇帝接触太多,侍读这个头衔。装装样子,也就得了。”

    李太后抬起玉手。春阳忙上前扶住。

    “太后,我瞧着他挺老实的。”

    李太后慢慢踱着步,冷笑道:“老实什么?那个宅门里出来的,有几个老实的?都是人精。要老实了。那崔家老三何置于被先帝禁足。”

    “是,太后,奴婢会着人看着。寸步不离。”春阳笑道。

    “嗯!重华宫那位,最近可还安份?”李太后移步置殿角的兰花处。眉目阴戾之色顿现。

    “回太后,半个月前夜里,哭了一场,说是梦到了先帝,奴婢弹压了几句,已经许久未见动静了。”春阳低头道。

    “梦到了先帝,亏她说得出口。罢了,令皇帝身边的人,多留个心眼。”李太后的神色有一丝凝滞。

    “是,太后!”春阳点头。

    李太后目色阴翳:“对了,逍遥侯走了几日了?”

    “已有三五日。”春阳算了算日子。

    “身边带了几个侍卫?谁是领头?”

    “回太后,有近百人!领头的是咱们的人,唤名何刚!”

    “嗯!是个妥贴的人!”

    李太后满意的点点头,保养的极为滑腻的玉手,轻轻抚上兰花,眼中闪过欣慰之意。

    ……

    “小松子,你亲自到外头替朕守着。”赵靖琪强忍心中的激动。

    松公公赶紧应下,打了个秋千便往外去。

    “瑾辰,快说说,可有见着人?她收了没有?”

    “回皇上,人见着了,东西死活不肯收,称太贵重,非要问清楚送东西的人是谁,才肯收,我没办法,只得把表哥抬了出来。”

    崔瑾辰垂着的脸,一五一十的把今日在醉仙居的遭遇娓娓道来。

    她收了,却一心以为这簪子是高府大少爷所送……

    赵靖琪听罢,心中微酸,呆呆的坐在龙椅上,半天未吭声。

    崔瑾辰打量皇帝眼色,笑道:“皇上,依我看,这姑娘不仅人长得美,还颇有几分心性,不是俗人。”

    “噢?”

    赵靖琪抬头道:“说来听听!”

    “皇上你看,那簪子价值不菲,又是精雕细琢,别说是平头百性,便是富贵人家的姑娘见了,岂有不动心的道理。偏这南掌柜眼睛未多瞧半分,便拒了去,可见不是那见钱眼开,贪图富贵之人!”

    赵靖琪一听,心中微动,脸上喜多三分。

    崔瑾辰不着声色,把皇帝的神情尽纳眼底。

    “这只是其一,其二,她虽然不喜我表哥,奈何情急之下,不肯拂了我表哥面子,怔得其兄长同意,把簪子收下,妥善收藏,可见此人通情达礼。”

    一句不喜我表哥,令皇帝喜笑颜开,心头半分阴郁也无。

    “不过……”崔瑾辰话说一半,不肯再往下讲。

    “不过什么?”赵靖琪心头一紧。

    “皇上,你确定要听实话吗?”崔瑾辰笑得有些皮笑肉不笑。

    “崔侍读,下个月的初一或者十五……”皇帝眼皮未抬,轻描淡写道。

    崔瑾辰心道,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ps:感谢老朋友enigmayanxi的粉红票和打赏。

    谢谢你从蒋四到极品,一路不离不弃的陪伴。

    包子想说:工作虽忙,也请照顾好自己!

    么么哒!r580

第一百五十二回 谱摆太大

    闺房里,薰香袅袅。

    高茉莉正侧躺在铺着绛红金钱蟒洋缎的楠木贵妃榻上。

    “大小姐,奴婢打听到的就是这些。你看……”刘妈妈低垂着脸道。

    “岂有此理!”

    高茉莉一拍塌言,直起身子怒道:“这样的女人,岂能做大哥的正室!不行,我得找父亲去!”

    “大小姐!”

    刘妈妈一惊,忙拦道:“大小姐这会冒冒然去,又能说清什么?”

    “是啊,大小姐,不过是妈妈私底下打听的事,当不得真。再说哪有姑娘家插手府里爷们婚事的?这事若传出去,大小姐的名声可不好听。”水仙把高茉莉按在塌上。

    高茉莉扭了扭身子,赌气把手中的帕子往地上扔,撅着小嘴道:“万一父亲不知道内情,挑中了这一家,那可怎么办?”

    刘妈妈与水仙交换了个眼神,刘妈妈拉过茉莉的手,苦口婆心道:“大小姐,太太临终前交待过老爷。无论如何,都得为大少爷找位门当户对的姑娘。老爷一口应下的。所以这事,咱们不能急,也急不得。”

    “刘妈妈说得对,等那日宴席上见着人,看老爷和太太的意思,咱们再做打算。”水仙替大小姐把碎发别在耳后,柔声道。

    “可万一……那府里到底背后有个靠山呢。”高茉莉仍是不放心。

    “万一?”

    刘妈妈冷笑:“万一老爷,太太真看中了侯府,妈妈我就是豁了这张老脸,也会闹他一闹。”

    “刘妈妈这是要闹谁啊?”

    帘子高挑,如玉穿着嫣红色衣衫。袅袅进来。

    ……

    高子瞻托着腮,眼神上上下下盯着眼前的人扫了几遍,悠悠道:“你,可有兄弟姐妹?”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令林西心头一颤。

    “回大少爷,奴婢是孤女,父母亲早就过世了。”

    高子瞻皱眉:“你可知。你的名字如何得来?”

    名字?

    似有电光闪过脑海。林西顿然觉悟。

    醉仙居那两个,都姓林,一个南。一个北,她这个西,自然而然的让人浮想联翩。

    林西心道府里那么多事你不管,偏来管我一个丫鬟姓啥名谁。大少爷最近一定是闲得蛋疼。

    她轻轻了嗓子,清脆道:“奴婢生下了没几天。娘就去世了。爹说,娘咽气的时候,面朝西边,所以就给奴婢起了个西字。说是为了留个念想。”

    林西说到动情处。微微红了眼眶,小嘴一撇,哀色尽现。

    陈年旧事如烟云。一闪即过。

    事实上,林西从小就没有名字。自她懂事起,老爹就丫头丫头的唤她,并经常在丫头二字上,加个前坠,例如野丫头,坏丫头,乖丫头之类的。

    直到小师姐进门,请老爹赐名,老爹紫涨着面皮,挠了半天头,目光落在林西脚边的黑狗东东身上,遂灵机一动,给小师姐起名林南。而她因比师姐小几岁,排资论辈,得了个西字。

    至于后来的师弟,那更简单了,东南西都有了正主,没得挑,只有北了。所以,尽管师弟年岁最大,辈份却是林家最小,连黑狗东东都比不得。

    高子瞻见她眼珠子轻动,眼泪浮上眼眶,慢慢的垂下了脑袋,一言不发,神情十分的可怜。

    高子瞻心头一软,起身走到林西跟前,刚要把手抚上她的脑袋,突然顿住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竟会对一个丫鬟做出如此举动?

    林西抬头,见大少爷举着手,以为是要打她,吓得身子一缩,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忙不迭的求饶道:“大少爷,有话好好话,奴婢身子弱,禁不起打,你饶过我吧!”

    高子瞻见她身手敏捷的像只猫一样,觉得有些啼笑皆非,只那笑意刚浮在脸上,瞬间消失。

    脚下的丫鬟抱着脑袋,如云的乌发映衬着白腻无暇的素手,露出一片肤如凝脂的香颈,在烛光下,熠熠莹光。

    偏此时林西见头上许久没有动静,猛然抬脸去瞧。

    一张微黄,毫无生机的面孔,极度反差的出现在面前,似有什么东西从高子瞻脑中划过,眼睛里一派汹涌的黑色。

    林西见大少爷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瞧,心头又颤了两颤。这高大少脑子抽抽了吧,怎的一会要打人,一会又这般的看着她?不会是中了什么邪吧?

    “大少爷,奴婢院里还有事,大少爷要是没事了,奴婢就先回去了。”林西小心谨慎道。

    “大少爷?”

    无人应答。

    “大少爷?”

    林西提高了音量,还是无人应答。

    果然中邪了。

    林西顾不了许多,准备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站住!”

    林西收回刚刚迈出去的脚,转过脸,笑得十分的谄媚:“大少爷,奴婢以为你没应声,就默许了。大少爷,还有什么事吗?”

    高子瞻长吁一口气,脸上带着一丝嬉笑,也不应声,只慢慢的踱回了椅子前,撩起衣裳,坐定:“你,给我沏壶茶来。”

    祸害!

    撩个衣裳非要撩的那么好看,做什么?想勾引谁啊?

    威武不能屈,男色不能淫!林西,稳住!

    小心肝不可避免的颤了几颤,林西暗暗替自己加了把油。

    “少爷,茶来了,我可以走了吧?”

    “急什么?我还有话没问你呢。”高子瞻拨了拨茶叶末子,斯条慢理道。

    急什么?我到这书房已经快小半个时辰了,你慢悠悠的也不知道想问些什么。大少爷,你爽快些会死啊。

    “大少爷,外头掌灯了,一会二少爷要寻奴婢了,今儿个是奴婢上夜。大少爷有话。快些问。”林西心头暗暗着急,高子瞻“唔”了一声,想了想道:“我这书房,少个打理的丫鬟,我跟二弟说一声,你到我书房来当差如何?”

    林西吓出一声冷汗,忙跪下道:“大少爷。奴婢何德何能。能入大少爷书房当差。”

    “我私下多给你一两银子的月例!”高子瞻含笑轻语。

    “万万使不得!”林西连连摆手道。

    “为何使不得?”高子瞻轻轻一哼,追问道。

    “因为……因为……”

    林西一咬牙,一劳永逸道:“大少爷。奴婢还有半年,就要出府了,奴婢只想安安稳稳的把这半年的本份做做好,不想再起什么周折了!”

    “你要出府?”高子瞻吃了一惊道。

    “正是。奴婢有先太太作主,签了五年的卖身契。半年后契满。奴婢就可以出府了。大少爷要没什么事,奴婢就先行一步。”

    说罢,林西从地上爬起来,福了福。迅速挑了帘子,打开门,轻松的走了出去。

    夜色中。隐在墙角的如玉悄无声息的走出来,看着林西的背影微微眯了眯凤眼。嘴角浮上冷笑。

    ……

    林花著雨燕支湿,水荇牵风翠带长。

    清晨的雨丝,夹杂着微风,扑在车窗上,滴滴嗒嗒的落在泥里。

    一只修长的手,挑起车帘,只见山路两旁,翠竹摇曳,清泉潺潺,鸟鸣声声,一派春日景象。

    “什么日子不好挑,非挑个雨天,老子最恨雨天出行。”

    帘子摔下,阻断了雨丝斜飞。

    车轱辘吱吱哑哑响了许久。

    “老爷,延古寺到了。”

    “到了?这么快!”

    ……

    延古寺坐落于京城北边,燕山的峰腰处。

    是莘国最具盛名的名刹古寺。

    相传,莘国的太祖皇帝起兵前,就曾在此寺中拜过佛祖,点过罗汉,并占得一吉卦。

    后太祖如愿以偿,坐了皇位,御笔一挥,亲赐“延古寺”三字,刻于古寺正门处。

    如今,这字历经百多年,已然如久行在外的游子,风尘仆仆。然庙里香火却旺盛依旧,每到初一,十五,大批的信男善女前来朝拜。

    今日既非初一,又非十五,且逢下雨,寺中游人稀少。

    马车到了寺庙门口,并未停下,而是绕过小径,往后山驶去。半柱香后,一座依山而建的精致宅子豁然映入眼前。

    两扇朱色大门大开,门口小厮见马车驶来,忙不迭迎上去。挑了帘子,扶下了中年男子。

    男子四十上下,高个,长脸,剑眉,大眼,薄唇,身形微瘦。一身灰袍空荡荡的挂在身上,若风再刮得大些,只怕就连人带衣都得刮下山去。

    男子下车,未走一步,便有抬轿的上前。

    换了轿子,两边随从约摸十人左右,行半盏茶的时间,轿停。

    “老爷,水月亭到了!”轿前一青衣老奴躬身唤道。

    低沉的声音懒懒响起:“人到了没有?”

    “回老爷,北公子早就等候多时。”

    “哟,今儿个倒早。煮水烹茶,唤歌妓弹琴吟乐。老子俗了几年,好歹也得风雅一番。”

    “是!老爷”青衣老者毕恭毕敬道。

    ……

    水月亭,顾名思义,应是四面环水,头顶一轮明月。

    放眼望去,既无水,更无月,只翠竹点点。

    一白衣青年端坐在石凳前,摆弄着石桌上的一副残棋。

    微风吹着他的衣袍,身姿挺拔,整个人干净的如蓝天上的白云,正是林北。

    中年男子掀袍而入,人还未坐定,嘴里便叫嚷着:“这鬼天气,老子起了个大早,就为了跟你手谈一局,小北啊,你这谱摆得也忒大了些。”

第一百五十三回 惦记到现在

    林北抬头,唇角逸出一缕春风般的微笑,手中白子如箭般而出。

    中年男子眼睛一闪,窑子翻身,将将避开,忽听得脚下劲风又疾袭来,气得大骂道:“林宇你个老鬼,收个徒弟如此刁钻,老子总有一日,要到下面跟你打一架。”

    骂归骂,身形却未敢迟疑,七晃八晃的,倒也避开了。

    还未站稳,只听得林北轻轻一笑道:“王爷,几年未见,酒色财气,你虚了。”

    “王什么爷,讲人话!”中年男子稳了稳身形,怒道。

    “老赵,几年未见,酒色财气,你虚了?”

    老赵把手里两颗棋子往棋盘上一扔,喘着粗气道:“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勇猛如二十,一夜御女七人,弹无虚发,虚你妈个头啊虚!”

    “不仅是虚,脾气也渐长,来,来,来,我来替你把把脉!”林北不怒反笑。

    老赵衣衫一撩,气宇轩昂的坐下,鹰目般的眼睛深深看了对面之人一眼,忽然一拍石桌,破口大骂道:“小北你个龟犊子,老子回来十天,讯送了几回,你他娘的跟我玩装聋作哑,你什么居心?”

    林北半分都不恼,不急不慢的捏起一颗黑子,往他手里一扔,目光如炬道:“老规矩!”

    老赵接过黑子,忿忿的瞪了林北一眼,骂骂咧咧道:“他娘的,今儿个要再输了,老子拿把刀杀人去!”

    话音未落,黑子落在棋盘上。

    林北看着落子的地方,古怪一笑,道:“老赵,不错啊。有长进啊!”

    一句不错,让老赵顿时忘了刚刚才说要杀人,哈哈大笑道:“怎么样?小北,这几年游山玩水可不是白游的,老子一路拜了多少名师,花了多少银子,死皮癞脸的对奕了多少高手。才有今日所成。不容易的。”

    林北落下白子。俊眉轻蹙:“别一口一个老子,老子,堂堂一国王爷。像什么样子?粗俗不堪。”

    老赵白了他一眼,恍若未闻,自顾自道:“粗是粗了些,可那些女人喜欢。俗吗。延古寺的老秃驴不是说嘛,俗即是雅。雅即是俗。老子我雅中有俗,俗中有雅,想俗就俗,想雅就雅。你鸟我!”

    林北抿唇一笑:“能把雅俗二字,发挥至淋漓尽致的,普天之下。也只静王一人!”

    “废了个话,老子那叫集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自盘古开天,女娲造人以来,像我这样的王爷,几百年都未必有一个。你能与我坐在一道,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份,需得珍惜!”

    林北饮过一口茶,唇角挂着笑,道:“我若不珍惜,你岂能见着我!”

    “你个龟犊子,信不信老子治你个不敬之罪?妈的,老子堂堂王爷,不远千里,哼嗤哼嗤跑过来见你,一路风餐露宿的,容易嘛我?”静王气得哇哇大叫。

    “带着三十二位爱妃,一路风餐露宿的,是不大容易。”林北眼露讥诮。

    “哇啊啊,气死我了,老子今日要不把你杀个落花流水,你跟老子姓!”静王瘦得只有皮,没有肉的脸上,一双大眼闪过精光。

    林北眉梢轻动,脸上笑意渐盛:“老赵,你说反了。”

    “老子愿意,你管得着吗?”静王闻言,眼色顿时黯淡。

    两人一个说,一个骂,然落子的速度却越来越快。须臾,亭中已没了说骂声。

    一盏茶后,静王老赵得意的翘起了二郎腿,接过仆人递来的茶水,悠闲自在的抿了一口,心情舒畅道:“琴音呢?怎么没听见琴音?有棋无琴,俗之又俗。”

    “老爷,施姑娘已弹了半天了,您听!”

    老赵凝神片刻,剑眉高挑,不悦道:“换个曲子,老子今儿赢了棋,居然弹这么个悲悲戚戚的,把老子的威风都给灭了下去。”

    “别理他,我听着甚好!”林北扔下棋子,朝静王的贴身随从老谷递了个眼神。

    “噢,我倒是忘了,有人输了棋,心情不畅。既如此,老子便将就听罢。”

    老赵得意一笑,轻瞄淡写道:“去,方圆百米内,不许有一只苍蝇飞进来,老子要与小北说会话。”

    “是,王爷!”

    ……

    林北手捧香茗,淡淡道:“你不是最恨京城,怎么这会子又来了?”

    老赵眼皮一翻,嘴角擒起冷笑:“你以为老子想来?先帝驾崩,老太婆防着我篡位,不许我奔丧。这会她儿子皇位坐稳了,又假模假样的下道诏书,令我上京。我想着皇兄生前,倒也未曾薄待于我,又想见你一面,这才入了京,不然便是八抬大轿来抬,老子我也不屑一顾。”

    ……

    静王赵晖,四十有二,景德帝幼弟。其母原是宫女,不知何故,入了君眼,*一度,竟怀了龙子。

    这小宫女也真有本事,硬生生的忍到五月后,才把怀了龙种一事露了出来,封静妃。就这样,赵晖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得以顺利落地。

    都说母凭子贵,偏这静妃像是被老天遗忘了一般,在妃位上,一坐就是十几年,等儿子赵晖都可以娶姨妇了,她还是个静妃。所以,赵晖在莘国皇子中颇为不显。

    再加上他性格乖张,脾气火暴,言语粗俗,先帝的先帝十分厌恶这个儿子。早早的就把人封了王,打发母子俩到封地去了。

    先帝的先帝驾崩,莘国皇室一阵刀光血影。景德帝好命,阴差阳错间拔得头筹,登了大位。皇权清洗中,留了下这对不受人待见的母子。

    如今景德帝仙逝,静王赵晖便成了莘国皇室中,仅有的三个嫡亲王爷之一,位份之高可想而知。然便是这样,各地封王无诏仍不得私自入京。

    ……

    林北案下的手紧了紧,笑道:“这回打算呆多久?”

    “呆多久?”

    静王深邃的目光看了林北半晌,皮笑肉不笑道:“老子这回想把你带回去,你若跟我走,三日后就可出发;你若不走,老子这回,便懒着不走了。”

    林北淡笑道:“怎么,时至今日,你还没死心?”

    “小北!”

    静王望着对面之人的笑脸,愣住了,眼神有片刻的恍惚。

    ……

    约摸十二三年前,静王骚包的带着几十位后宫佳丽,坐着豪华游轮,一路吹拉弹唱的顺流而下。

    如此招摇的排场,自然引得沿途的水匪们咬牙切齿。试想一帮子连女人都极少能摸到的爷们,看得船上莺莺燕燕,鸟语花香的,能不荷尔蒙分泌旺盛吗。

    于是乎,众匪们设身处地的想,静王一个人应付几十人,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如兄弟们替他解了这个难。

    于是乎,豪华游轮就这样被拦下了,静王侍卫们与水匪进行了一场殊死搏抖,结果侍卫们只习惯陆战,对水战不是很善长,败下阵来,

    水匪们为防着静王秋后算帐,觉得只有把静王送到阎王爷处比较保险,就在这千均一发之际,从天而降一大一小两位英雄。

    那大的,一把青龙明月刀挥得虎虎生威;

    那小的,长得眉清目秀,半分胆怯也无,扑到静王身边,松绳子之余,还柔声的道了句“别怕,我来救你!”

    就这一句话,使得静王一直惦记了十几年。

    ……

    静王收回记忆,耸耸肩道:“老子薄福,后宫佳丽没有三千,也有五百,老子自问年轻时,也算是出工出力,偏偏只得十二个女儿,连个带把的都没有。你小子命好,入了老子青眼,只要你愿意,这静王我立马给你做。”

    林北眼中闪过寒光,一字一句道:“这世间,我林北最不屑做的事,便是称王。”

    静王目光如炬的盯着他,半晌后,叹了口气道:“得,得,当老子没说。”

    ……

    春日的雨一下,便淅淅沥沥的没完没了,平芜院笼罩在一片烟雨蒙蒙中。

    廊下的几只鸟儿,扑扇着微湿的翅膀,没跳几下,便垂头丧气的翻着肚皮,作痴呆样。

    高鸢尾扔了手中的鸟食,气笑道:“如今这鸟的心性,比那人还高,一到下雨刮风,怎么逗弄它都不理人。”

    “小姐跟个扁毛畜生计较什么?饿它三天,保证小姐一来,蹦得比哪个都欢实。”

    腊梅盖上食盒,掸了掸手上的残渣,朝鸟儿瞪了一眼,笑道:“小姐,刚刚针线房送来的新衣裳,还有两套首饰,要不要试试?敢明儿府里来人,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保管让亲戚朋友们眼前一亮。”

    高鸢尾淡淡笑道:“几件衣裳首饰,也值得你大惊小怪。”

    “咱们小姐啊,就是不打扮,也比旁人强。”紫薇顺口笑道。

    “哟,你家小姐自然比别人强,有个扶了正的亲娘,要啥没有?”

    一个尖锐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须臾,高锦葵,高紫萼一个着红,一个着绿,各自由丫鬟撑着伞,款款而来。

    自个的话被人听了去,紫薇干笑两声,忙上前道:“二小姐,四小姐来了,快,这边请。”

    高锦葵看都未看她一眼,径直从她面前走过去,冷笑道:“三妹,上回我记得这丫鬟已经连累过你一回,怎的如今,还是这般嘴上不把门啊?”

    紫薇脚底窜出一股子冷气,心头暗恨自个多嘴。r466

第一百五十四回 分个嫡庶

    紫薇心下正懊恼不己。

    高紫萼斜了她了一眼,捏着帕子轻笑道:“三姐,好在是我们姐妹听到了,若是传在大姐耳朵里,可就不大好了。”

    高锦葵顿足,轻巧的转过身,嗔笑道:“四妹,三妹如今也是嫡出了,跟大姐平起平坐,这话便是说了,以大姐的为人,了不得自个生场闷气,你担什么心?”

    这一通夹枪带棒的话,说得平芜院众人脸上都不好看。那紫薇尤甚,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高鸢尾悄悄把紫薇掩在身后,笑道:“外头雨大,快往屋里坐吧,淋了雨着了寒可不得了。”

    高锦葵笑道:“三妹啊,不是做姐姐的说你,有时候那些个贱婢,该敲打的时候,就该好好敲打。四妹,咱们进屋吧!”

    高鸢尾眸色一深,作了个请的姿势。

    高锦葵,高紫萼相视一笑,提了裙角,往屋里走。

    紫薇忙上前低声道:“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知道她们在外头。”

    “傻丫头!”

    高鸢尾朝她摇了摇头,轻声道:“去唤橙子进屋来侍候。你歇着。”

    ……

    坐定,茶还未上,高锦葵,高紫萼便眼尖的看到了几上摆着的几件衣裳和一个首饰盒,姐妹俩对视一眼,高紫萼朝身后的锦绣递了个眼神。

    锦绣会意,笑着走过去,故作惊讶道:“三小姐这衣裳,颜色可真漂亮啊,比我们家小姐的可精致多了。”

    橙子正巧捧着瓜果进来,闻言笑道:“都是一样的面料,一样的做工。一样的款式,哪会比四小姐精致?”

    锦绣似随意的翻了翻,笑道:“瞧瞧,光这海棠花上,就比我家小姐多用了几缕金线。”

    橙子见她自说自话乱翻小姐东西,心下不喜,放下盘子。走到锦绣跟前。把她往外挤了挤,捧起衣裳,冷笑道:“你连这衣裳上多绣了几根金线也瞧得出。你这眼神做丫鬟倒是可惜了,该去那绣坊,做那绣娘才好。”

    “尖牙利嘴的,做丫鬟也可惜了。正该去做那媒婆才好!”锦绣年芳十四,长得清秀可人。一听这话,毫不示弱,反唇相讥道。

    “你……”橙子气得胸脯一鼓一鼓。

    “橙子,把东西收拾放进里屋去!”腊梅忙上前拦了话道。

    “我就说三妹的丫鬟个个伶牙利嘴的。厉害的很。”高锦葵放下茶盏,轻飘飘道。

    “二姐过奖,这丫鬟平日瞧着还好。不像是那厉害的人。”

    高鸢尾软绵绵的把话顶了回去。

    高锦葵恍若未闻,捻起玉碗中的一片梨。放进嘴里。

    “橙子,把你家小姐的首饰盒子递我瞧瞧!”高紫萼突然出声道。

    “四小姐,东西都是一样的,有什么可瞧的?”橙子不悦道。

    “哟,你这丫鬟,气性还挺大。三姐,我不喜那鎏金掐丝点翠转珠凤凰步摇,想跟你换一枝。”高紫萼偏过脸朝高鸢尾撒娇道。

    高鸢尾不作他想,笑道:“橙子,拿给四小姐瞧瞧。”

    橙子虽心下不愿,奈何小姐发话了,只得依言行事。

    高紫萼打开那锦盒,笑意便凝滞在脸上,半晌,她把锦盒往桌上重重一放,冷哼道:“怪道不想让我瞧,哼,原是藏着好东西呢。”

    高鸢尾不明就里道:“四妹这话,我可听不明白,一样的鎏金凤凰步摇,哪里就藏着好东西了?”

    “得了吧,你自己瞧!”

    高紫萼起身,拿起锦盒中的首饰,众女一瞧,却是一只明晃晃的五凤朝阳珠钗。

    钗为六尾,凤尾一颗大珠引出凤头和流苏,旁边各有珍珠一料,又引出小流苏各一,明晃晃的打人眼。

    高鸢尾一惊,忙道:“腊梅,今儿的东西是谁送来的?”

    腊梅忙道:“小姐,是夫人跟前的正阳姐姐,亲自送来的。”

    “哼!”

    高紫萼把那珠钗一扔,怒道:“先夫人在时,一年四季衣裳首饰,不管是嫡出、庶出,都是一视同仁。这会子刚扶正没几天,便分出个嫡、庶来了,偏心也不是这么偏的。”

    腊梅忙上前劝道:“四小姐,许是弄错了吧,夫人对我们小姐一向冷淡,又岂会……”

    “你没长眼睛,自己不会看啊,东西就摆在面前,难不成是我冤枉了你家小姐。那衣裳也是,一样的朱砂红,偏她多了几根金线,什么意思?”高紫萼气得银牙直咬,

    “四小姐,这跟我家小姐有什么关系。东西送过来,我家小姐一眼还没看过。”橙子也不是那吃素的,小嘴很是利落。

    高锦葵拿出帕子,拭了拭嘴,柔声道:“好东西都尽着她,你家小姐自然是不用看的。四妹啊,你也别气,谁让我们是庶出呢,只能怪命不好。”

    火上加油的一句话,令高紫萼怒不可遏,想着自家姨娘为了争正室之位,为她和哥哥谋个前程,被父亲禁足整整四个多月,到头了居然被个吃斋念佛的人抢了先,气骂道:“什么命不命的,不过是会狐媚人罢了,有什么?”

    “四妹!”高鸢尾见她说话没了分寸,冷了脸呵斥道。

    “四妹!”

    高锦葵忙抢了话头,冷笑一声道:“你这般口无遮拦,小心隔墙有耳。回头传到夫人耳朵里,你可落不得好。”

    “我怕她做什么?自己行事不正,还怕别人说。闹一场才好,闹到父亲跟前,我倒要瞧瞧,没脸的是谁?”

    橙子见自家小姐惨白着脸,一言不发,忍不住出声帮腔道:“二小姐,四小姐,事情的方圆还没弄清楚,你们便想闹,何苦呢?此事,找正阳来问一问,不就清楚了吗。我家小姐可从来……”

    “你算是个什么阿物,主子讲话,哪有你一个贱婢说话的份?滚开!”高紫萼陡然拔尖了语调。

    “如今一个丫鬟,也能跟主子论起对错来了,也不知道是杖了谁的势?”高锦葵瞬间目光锐利。

    “四小姐……”橙子不知如何申辩,急得跳脚。

    腊梅怕事情闹大,忙拦住橙子,呵斥道:“还不快下去。”

    “慢着,你别走,原是我们不配来这里,该走的是我们。”

    高紫萼愤然起身,似有意又似无意的用袖子轻轻一拂,那上好的五凤朝阳珠钗应声而落,碎成两片,躺在地上冷冷的泛着金色的光泽。

    屋里众女一愣,都惊住了。

    橙子心直口快,忙抢上前捡了起来,心疼道:“四小姐,这钗子碍你什么事了?你要把它拂到地上,到时候夫人问起了,你让我家小姐怎么回话?”

    “不得了了,了不得了,我堂堂相府四小姐,连个丫鬟都作威作福到头上来了,我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索性闹她一闹吧。”

    说罢,高紫萼双手用力一拂,只听几声脆响,桌上的茶盏,锦盒噼里啪啦掉在地上,狼藉一片。

    屋里几个大丫鬟手忙脚乱的挡在自家小姐跟前,偏那锦绣没留神脚下,踩了块瓷片,人直往后仰,众女又吓了一挑,忙上前扶住,一时间屋里惊叫声连连,乱作一团。

    高鸢尾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看着屋里乱轰轰的景象,长长指甲深深的嵌进手掌心里,泪流满面。

    此时,院子外,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朱姨娘,何姨娘来了。话音未落,帘子已被掀开,朱、何二人一前一后进来,脸上惧是愠然。

    朱氏走到女儿跟前,上下打量一遍,扯着嗓门道:“山秀,还不快把你家小姐搀走,还等着在这里受气不成?”

    何氏见女儿眼含泪珠,脸色涨得通红,嘴角轻挑两下,抬起手,就朝对着锦绣就是一巴掌:“作死的贱婢,任由旁人欺负你家小姐,你是个死的?”

    锦绣捂着脸,顾不得地下的碎砸子,双腿跪了下去,泣声道:“姨娘,奴婢拦不住!”

    “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是四小姐砸的,姨娘倒说是我们欺负她,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道理吗?”

    腊梅见两个姨娘一进屋,不分清红皂白,就把过错推到三小姐身上,心道此事也瞒不住,不如先护住小姐再说,因此干脆利落的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何氏听罢半分愧疚也无,冷冷的看着一言不发的高鸢尾,眼中闪过讥笑:“三小姐,真是对不住,紫萼她是个火爆脾性,行事说话也没个分寸,若有得罪三小姐的地方,我替她赔个不是。砸坏的东西,多少银子,你估个价,回头我把银子给你送来。”

    说罢,也不去看三小姐那张由白转青,由青转白的脸,拉着女儿的手,便往外走,边走边轻声道:“你这个傻孩子,不过是个钗子而已,何苦闹呢?万一给你父亲知道了,还不是自个吃亏。到姨娘房里,姨娘那些个簪啊,钗的,随你挑。”

    高鸢尾只觉得心下凄惨无比,眼泪一滴滴的掉落在地上。

    何氏母女走了,屋里空了大半。

    朱氏摇摇上前两步,笑得一脸得意道:“三小姐,此事论对错,还是夫人做得不对,府里统共就四个姑娘,还要分个高低上下出来,这事落到谁头上,心里也不舒服。”

    高鸢尾泪眼轻抬,定定的看着朱氏,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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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回 独木难成林

    朱氏心头一虚,一根玉指戳在高锦葵的头上,佯骂道:“你这做姐姐的,也不劝着些,瞧瞧今儿这闹的,还不快跟三小姐赔个不是,小心你父亲知道了,扒了你的皮。”

    高锦葵心下会意,冷笑道:“姨娘骂得真没道理,闹不是我闹的,东西又不是我摔的,凭什么我赔不是啊?”

    言毕,袖子一拂,扬长而去。

    朱姨娘心头暗喜,朝着高鸢尾一笑,脸上假惺惺道:“这孩子,真是被我宠坏了。”

    ……

    闹哄哄的一屋子人刚刚尽数散去,紫薇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姐……小姐,奴婢刚刚……去问过正阳了,府里……府里四个姑娘,衣裳首饰都是一模……一模一样的。一人一只鎏金掐丝点翠转珠凤凰步摇,外加一对水色极好的翡翠龙凤手镯和两只红宝石戒指。”

    橙子,腊梅惊得异口同声道:“当真!”

    “小姐,奴婢还怕弄错,得意再跑去刘妈妈处问了问。刘妈妈说,这一批首饰都是她在通灵阁采买的,半分没有错,那支鎏金掐丝点翠转珠凤凰步摇,还是夫人定夺下的。”

    “那好好的,为什么四小姐的锦盒里就变成五凤朝阳珠钗了?”橙子不解道。

    紫薇抹了一把汗,道:“谁又知道呢,莫非是见了鬼了?”

    “会不会是夫人换下的?想给小姐一个惊喜?”腊梅猜测道。

    “惊喜?”

    高鸢尾脸有讥笑。一个十几年来对她冷淡如冰,连面都不愿意多见的人,会给她惊喜?

    腊梅见小姐脸有悲色,忙道:“会不会是正阳私下换下的?想缓和一下夫人与小姐之间的关系?”

    紫薇瞪了她一眼:“府里上上下下都盯着的东西,她如何敢私自换了。这样做岂不是给夫人找不痛快吗?”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不成是咱们把它放进去的?”橙子气鼓鼓道。

    高鸢尾豁然站起来,幽幽的走到橙子跟前。

    橙子心头一紧,吓得后退两步,喃声道:“小姐……”

    高鸢尾朝她含泪一笑,从她手中把已断成两段的珠钗拿过来。放在眼前。瞧了又瞧,嘴角擒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东西是旁人送来的,是谁做的。与咱们又有何干?”

    “小姐……”屋中三人心头一跳。

    橙子忙道:“小姐,万一她们把事情闹到老爷跟前,夫人那头岂不是……”

    “哼!”

    高鸢尾目色暗沉,冷哼道:“旁的母亲。知道女儿与人有了纠葛,巴巴的跑了来问长问短。她倒好,不闻不问,连个面也不露。我为何要替她担心?”

    她高鸢尾自懂事之日起,就不曾知晓什么是母女之情。小时候见别的姐妹病倒了。被各自的生母搂在怀里,她便想着,若是自己病了。也能依偎在生母怀里,该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长到这么大。便是她病得昏昏沉沉,生生唤着母亲,那期盼的身怀抱从来未曾出现过。

    谁说十月胎恩重,三生报答轻?

    谁说一尺三寸婴,十又八载功?

    高鸢尾默默垂下了微热的眼,娇美的脸上不见了愤怒,只余一身黯然神伤的清寂。

    屋中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劝才好。

    ……

    朝春院里,夏茵柔歪在榻上,柔亮若星辰的眸中闪过如冰一般冷的微芒。

    “正阳,事情查清楚了?”

    正阳摇摇头,如实道:“回夫人,那衣裳上的金线,原是针线房的管事张妈妈暗下交待的。上回夫人敲打过后,张妈妈便想找个机会讨好三小姐,顺带讨好讨好夫人。”

    “那锦盒里的珠钗呢?”

    正阳思了思,正色道:“夫人,刘妈妈送来时,把锦盒里有些什么,都与我说了。我前两个都打开瞧了一眼,跟刘妈妈说得一模一样,后面的,就没再打开了。”

    夏茵柔秀眉微蹙:“你的意思,是刘妈妈在暗处动了手脚?”

    正阳星眸忽然微闪:“夫人可还记得,刘妈妈把东西送来后,夫人说要去佛堂礼会佛,奴婢陪你进去了小半个时辰。屋子里有几个扫尘的丫鬟,也许是她们做了手脚。不过……”

    “她们又怎知道,四个锦盒,你会先送哪一个,后送哪一个。”夏茵柔嘴角微扬。

    正阳点头称赞道:“夫人聪明,所以,在咱们这头动手脚,不大可能。再说我虽然人在夫人跟前,外头的动静,多少是能听得到的。”

    “如此说来,刘妈妈的嫌隙也排除了,那剩下的就是……”夏茵柔眼中闪过惊讶。

    “夫人说得没错,三小姐院里,必定有人跟三小姐,不是一条心的人。”

    “会是谁呢?”

    “这个……需得慢慢查。三小姐院里二三十号人,若查起来,动静太大,也不会那么快。”

    主仆俩人对视一眼,没有再说话。屋子里骤然安静下来。

    ……

    许久,夏茵柔脸色微微一变,忽然又展颜一笑,笑颜如花。

    “夫人,你笑什么?”正阳云里雾里。

    夏茵柔长叹一口气:“我问你,你先送了谁,后送了谁,一一说与我听。”

    “夫人,我先送了大小姐,二小姐,然后送了四小姐,最后才送三小姐。”正阳眉梢淡淡一掠。

    “为何不先送三小姐,再送四小姐,长幼有序,岂不是更好!”夏茵柔冷笑道

    “这……”

    正阳答不上来,凝眉回忆道:“好像二小姐说了一句,四小姐最喜欢穿新衣裳,又说她这里正好有几块朱家带来的糕点,让我一并带给四小姐尝一尝。”

    夏茵柔眼底一亮:“所以你就先往四小姐房里去了。”

    “正是。”

    “我再问你,四份锦盒是你递给三位小姐的。还是三位小姐自个挑的?”

    “夫人,你是说……”

    似有一道光从眼前闪过,正阳恍然大悟。

    夏茵柔嘴唇一咬,甩袖起身,临窗而立,悄然仰首。雨丝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似有什么敲打着她的心绪。挥之不去。

    “所以。还有一种可能是。四只锦盒中,必有一只装的是五凤朝阳珠钗,锦盒的外观必有细微的不同。你蒙在鼓里。带着它们,往小姐房里去。三位小姐选中了她们想要的锦盒,独留了一支装着五凤朝阳珠钗的锦盒,给三小姐。”

    正阳见夫人说得合情合理。接话道:“然后,四小姐便趁机借着由头。大闹了一场。”

    “若不出意外,明日,府中必会传出流言,说我私下偏心于三小姐。苛待其它三位小姐。不配为当家夫人。”一抹难言的哀伤自夏氏嘴角漫出,沉淀进幽深的心底。

    正阳长长吁出口气,冷笑道:“原来。竟是冲着夫人你来的。真真是好本事。夫人,你说。两种可能,哪个可能嫌弃大些?”

    “你如此聪明,何苦还来问我?小姐的房里,有几个闲杂人等,能施施然进去?”夏氏拧眉冷笑。

    “我说呢,自打夫人扶正后,二小姐,四小姐从来都只有往大小姐房里走动,极少往三小姐院里去,今日偏还下着细雨。”

    正阳咬牙切齿道:“我只是奇怪,到底是她们中的哪一个,要算计夫人?居然还想出如此巧妙之计。”

    夏茵柔似有若无的笑道:“滴水不成海,独木难成林,这等浅显的道理你总该懂的。”

    “夫人的意思是,人人都有份?”正阳惊道。

    “策算无遗,一环扣一环,非一人能为,非一己之力。”夏茵柔摇头叹道。

    正阳怒中脚底起,当机立断道:“夫人,若是这样,刘妈妈便是头一个有份的人。奴婢跑趟通灵阁,便能查个究竟。”

    “你又怎知通灵阁的人,不会帮着刘妈妈说话?他们可是经年的买家,卖家了。”

    “这……”

    正阳目露凶光道:“若是这样,奴婢便趁夜把刀往那掌柜头上一架,生死攸关,我就不信他不吐实话。”

    “然后呢……”

    “然后就把这事,捅到老爷跟前。”

    “你说老爷会为了我,把三个女儿都教训一顿?然后把两个姨娘,把刘妈妈做一番惩戒?”夏氏苦笑连连。

    正阳深思再三,没有答话,只心中发寒。

    “无凭无据的事,别说老爷不信,便是请来官府,又岂能查清这里头的来胧去脉?”夏茵柔轻叹一声。

    正阳一听这话,顿如泄了气的皮球,偏又心不甘,忿忿道:“夫人,我料的半点都不错,那两个原来斗得恨不能你死我活,这会子又联起手来,对付夫人你了。连刘妈妈,大小姐也掺和进去了。”

    夏茵柔目光一挑,冷笑道:“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女人之间尤甚。今儿个能跟你姐妹相称,明日便就反目成仇;今儿能恨之入骨,明日也能握手言和,说到底,还是利字当头。”

    “她们无非就是气不服夫人被扶了正,可谁又知道,夫人根本不屑做这个相府夫人。”正阳忿忿道。

    “世上人,营营逐逐,急急巴巴,跳不出七情六欲,看不破红尘富贵,又怎知玉宇琼楼,锦衣绣袄,对我来说,不过是累赘。”

    夏茵柔目色一哀,目中似有湿意。

    ps:看了简诺,棉花的书评,半分码字的动力也没有,呆呆的看着电脑,一个字也不想写。

    对不住,让书友们失望了。

    翻翻存稿,还有三章关于高府的事情,下面就是该林西这个倒霉蛋了。

    认认真真的想了想,决定明日三更,早点把高家的事情跳过去吧,除此之外,包子实在无能为力了。

    极品为了保持二更,包子已经尽了全力,若有写得书友们不满意的地方,多多海涵。r640

第一百五十六回 死字怎么写

    正阳怕她再往下深想,又入了痴境,忙打断道:“夫人,还是想想如何与老爷交待吧,今日动静这么大,老爷那头肯定是瞒不住的。依我看,夫人还是与老爷实话实说更妥当些。就算没有证据,也不能让夫人白担了这个恶名。”

    夏茵柔淡淡一笑,笑容哀伤:“白担了又如何?”

    “夫人?”正阳急道。

    夏茵柔摆摆手,目有寒光,声色厉疾道:“放心,我有分寸。既然她们都不想让我坐在这个位置上,这位置我还就坐定了。从明日开始,我便要摆摆这相府夫人的谱!”

    正阳心头一喜,心道这些个蠢祸,居然拿着三小姐来对付夫人,又怎知夫人虽面上冷落三小姐,暗地里却……

    “夫人,三小姐受了如此大的委屈,是不是……”正阳打量夫人神色,踌躇着要不要把话说下去。

    “不必了……她受的委屈,老爷看得见,老太爷看得见,府里上上下下都看得见。到最后,得利的唯有她。”崔茵柔思量道。

    ……

    细雨纷飞,夜色暗沉。

    如水的琴声在平芜院响起,如黄莺出谷,又如山泉流淌,让人心生向往。

    高鸢尾弹完最后一个音符,疲倦的伏在琴上,一滴清泪顺着面庞,悄然滚落在两根琴弦之间,瞬间没了踪影。

    自她记事起,那个美若仙子的女人,就把她叫到跟前,冷冷的看着她,一定一句对她道:“我虽把你生下,却无多少母女情份。你跟着夫人好好过日子。视她若生母。”

    彼时她穿着崭新的锦袄,跪倒在佛堂的蒲座上,边上是烧得正旺的银霜炭,不知为何,小小的身子却冻得瑟瑟发抖。

    这冷彻心扉的言语,似冬日的寒风,刮走了她心底最后一丝暖意。

    这堆金积玉。繁华似锦的相府。对她来说,瞬间就变成了瓦砾泥沙。

    从小到大,她看到姐妹们各自依偎在生母的怀里。或撒娇,或嗔笑,或佯怒,或哭泣。不论哪一种神态,都无比的亲热、自然。她眼神黯淡的同时。心中涌上羡慕。

    浑身冰冷的人,特别依恋温暖的人和事。

    对她来说,先夫人的笑容,含着详和的眼神。亲柔的话语,是她最愿意亲近的温暖。为此,她不惜忍受其它姐妹的冷言冷语。忍受下人们鄙视的目光。

    如今,连这一点点的温暖都离她远去。而那个生她的人,甚至连一句为女儿分辨的话,都懒得说出口,这让她如何不能冷了心性。

    高鸢尾眼眸静静垂下,想着白日里那些刺痛人心的话,不由泪如雨下。

    母亲啊母亲,你生了我,却从不爱我,从不护我,何苦生我?何苦生我?

    ……

    高则诚目光落在那抹淡雅之人身上,微微低头,柔声道:“听说今日府中出了些事情?”

    夏茵柔放下手中经卷,凤目无可奈何的上扬道:“老爷的消息……真是灵通。”

    高则诚挥了挥手,丫鬟们颇有眼色的走了出去,正阳尤不放心,回首看了几眼,方才轻轻把门带上。

    夏茵柔起身,替高则诚脱去衣裳,翦水双瞳清澈的望向男人。

    “老爷,那五凤朝阳珠,是我让正阳特意换下的。鸢尾这孩子,自打落地,我便把她冷在一旁,这些年,虽说锦衣玉食,到底……我回回看她,心底总有针刺,总想着弥补一二,所以做下这等蠢事。老爷,是我厚此薄彼,没有一碗水端平,让府里四位姑娘生了嫌隙,你……责罚我吧!”

    高则诚深邃的眼睛闪过浮光。

    记忆中,她很少这般轻声细语的与他说话,刚成婚时,她不是冷言冷语,便是冲他大喊大叫,顾盼生姿的明眸闪着复杂而深沉的光芒,说不出的动人心魄。

    那略带倔强的红唇,常常下意识的咬着,留下深深浅浅的贝印,沁着诱人的光泽,让人忍不住想吻下去。

    记得他便是从那一刻,开始沉沦。

    高则诚抚了抚女人的青丝,触感细腻而滑顺,他展颜道:“换了便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此事我来处置,以后若想给那孩子什么,不必这样藏着捏着,只管让人送过去。”

    夏茵柔眼眶一热,哽咽道:“老爷真的……不怪我!”

    高则诚淡淡一笑,眉目间温柔如墨:“你十多年守在那个佛堂,我又如何忍心怪你?只是此事并非像你的手笔,你素来行事,不喜欢遮掩。说吧,到底是如何一回事?”

    夏茵柔眼中闪过惊讶:“你……信我?”

    高则诚沉默片刻:“我何时没信过你!”

    夏茵柔垂下眼眸,适时掩住了眸中的一抹痛意,把身子倚在男人胸前:“倘若我说此事所涉颇广,该如何?

    高则诚眼底微微一亮,双手怀上女人的肩,柔声道:“说来听听,该如何,咱们商议着办。”

    正阳在外间听得夫人说话的声音,长长的吁出口气。老爷他对夫人,到底是……知之甚深!

    ……

    一夜春雨,

    吹落了繁花几许;

    雨过天睛,

    风回小院庭芜绿。

    过几日府中便有喜事,高府众下人一大早忙得脚不沾地,连走路都带着虎虎生风之势。

    林西今日起了个大早,到针线房领了各色针线,刚往刘妈妈处做了回耳报神,便匆匆回了欣然院。

    一脚刚踏进院中,却见院里几个小丫鬟、婆子们聚在一处,一个个神秘兮兮的,小声议论着什么。

    她慢慢踱过去,小丫鬟们见是她,忙一把扯了她的袖子道:“林西,林西,你的旧主子病了?”

    “三小姐病了?”林西皱眉。

    “你还不知道呢?昨儿个下午二小姐。四小姐到三小姐院里玩,不知因为什么缘故,闹了起来,还摔了几样值钱的东西。三小姐当场就气哭了,今儿就病了!”

    林西奇道:“这又是为什么闹?”

    红衣小丫鬟凑近了,轻声道:“说是春季新做的几身衣裳,三小姐的料子比其它小姐的料子好。首饰也比其它小姐华贵。两位小姐心头不乐意,便闹了起来。把夫人都给惊动了。”

    林西忙道:“夫人怎么说?”

    红衣小丫鬟嘴一撇,冷笑道:“听说夫人连眉头都没皱了一下。只当作不知道。倒是朱姨娘,何姨娘,怕自家女儿吃亏,都赶了过去。”

    “那三小姐岂不是吃了亏?”林西心下有些急。

    “要不吃亏。今儿个能病了吗?”有个粗使婆子露着门牙笑道。

    “那底到是不是夫人偏心啊?还是二小姐,四小姐故意找茬?”也不知谁幽幽的冒出了这一句。

    这话一出。众丫鬟哪敢再聚在一块议论?纷纷如鸟散状,一哄而散。

    只留林西一人,歪着脑袋,目光凝滞。

    偏心?

    林西冷笑。

    夏夫人要偏心三小姐。早八百年就偏了,还要等到现在?

    更何况以夫人的聪明才智,也不必要在衣裳首饰。这些众人看得见摸得着的俗物上做文章,有的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偏心方法。

    只怕到头来。夫人把整个高府都送到三小姐手里,旁人还以为一碗水端得正平呢。

    阴雨天的,千金大小姐躲在闺房里,弹琴绣花还说得过去,串门子这种事,还是风和日丽比较适宜。

    再者说,她在平芜院里几个月,徐了朱姨娘找上门兴师问罪过一回,像昨日这般小姐们聚在一处,喝茶聊天谈人生,是从未有过的事。

    林西黑幽幽的眼睛,轻轻一转,便想通了这里头的弯弯绕。说白也就一句话,女儿在替老娘曲线报仇。动不了你夏夫人,动得了你女儿。

    真是一帮蠢女人啊,连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林西嘿嘿冷笑。心道你们要是知道了夫人动动手指,一刀便能见血封候,只怕吓得屁滚尿流那都算是轻的。

    做人啊,就应该像一盘菜,吃多了腻的,就该吃些青菜萝卜,清清肠子。这样才能保持耳聪目明。

    像某些人那样,鸡鸭肥肉,燕窝鱼翅吃多了,难免脑子短路,做些自掘坟墓的事。真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林西心头一叹,却见二少爷站在屋前,神色不悦的盯着她瞧。

    “一大早的,人影也不见一个!还不快跟我去朝春院请安!”

    林西堆了笑,忙跑前陪笑道:“二少爷稍等,奴婢把手里的针线放下,就来!”

    ……

    朝春院里,除了三小姐外,今日人来得齐全。

    林西见三位姨娘赫然坐在厅堂里,心下微惊,忙低眉顺眼的站定。哪知眼风一转,居然看到刘妈妈立在夫人身侧,面色微微有些泛青。

    林西不由脸色变了几变,心道她怎么来了?

    高则诚面无表情的扫了众人一眼,把手中的茶盏重重的往桌上一搁,惊得屋中所有人心头一颤。

    “紫萼,听说昨儿个,你为了一只五凤朝阳珠钗,在鸢尾房里闹了一通!”

    高紫萼头一回听见父亲用这等严厉的口气,与她说话,脚下有些发软,颤着身道:“父亲,大姐,二姐和我都是鎏金掐丝点翠转珠凤凰步摇,唯独三姐是五凤朝阳珠钗,我心里不服气。”

    “你为何不服气?”高则诚神情肃穆,低沉的声音更添几分厉色。

    ps:清晨,打开电脑,看到书友的留言,鼓励,打赏,心中为之一动。

    说实话,包子这些日子总在犹豫,总在彷徨,越往后面写,越觉得难,难到我一看到电脑,就想逃离。其中最大的原因,是怕老书友们失望。

    心乱无从下笔。

    人在低谷的时候,总期望着鼓励,哪怕一句简单的加油,都会让包子瞬间充满动力。

    感谢爱猫乐园,不管是打赏,还是粉红,你的书评让包子泪盈于眶。

    感谢镜非吾

    感谢把书儿看起来。

    他娘的,包子从来都是个坚强的人,为毛这一大早的,竟想找个地方痛哭一场。r580

第一百五十七回 化解于无形

    高紫萼心一横,脆声道:“女儿自然不服气,凭什么她的东西就比我们的好?往日母亲在时,从来都是一视同仁,这会子分出个高低上下来,难不成,我们就不是父亲的女儿?”

    “放肆!”高则诚拍案而起。

    高紫萼吓得脸色苍白,眼泪盈于眼眶。

    何姨娘忙起身道:“老爷,有话好好说,孩子还小,不明事理的地方,慢慢教导着。”

    “是啊,老爷,四小姐不懂事,见东西分个高低,心里总会不平,这事也不能怪四小姐!”朱姨娘适时的插了句嘴。

    “父亲,四妹为了一个珠钗闹确实不对,可是一家子骨肉分个彼此轻重,这又是何故?”高锦葵脸色淡淡,说出的话含着讥讽。

    大小姐高茉莉欠了欠身,冷哼道:“凡事有因,才有果,父亲还是把事情弄清楚了再教训人!”

    原来斗得你死我活的几人,这会子心齐得堪比筷子,林西听得心儿直跳,拿眼角去看夫人。

    只见她端坐在上首,脸上半分多余的表情也无。

    林西心下称奇,如此气定神闲,必是有所依仗,如此说来……

    “父亲,女儿只想问母亲一句,凭什么三姐的东西与我们姐妹的不一样!”高紫萼听众人都帮她说话,壮着胆子质问。

    夏茵柔闻言,似有落无的扫了刘妈妈一眼,偏过脸低低的唤了句:“老爷!”

    高则诚摆摆手,深邃的目光扫过众人脸上,落在大儿子身上,一字一句道:“给鸢尾送珠钗,是我的意思。”

    此言一出。厅中众人脸色均变。

    “前些日子府里守孝,府中共有两人过生辰,茉莉生辰那日,我着人送了支展翅金凤挂珠钗。茉莉,可有此事?”

    高茉莉尚未明白过来,糊里糊涂道:“父亲送的生辰礼物,女儿很喜欢!”

    高则诚眼中寒光一闪:“这回鸢尾生辰。我却是忘了。那孩子素来乖巧。不肯在人前提及。事后我想起,便跟你们母亲说,趁着这回添置首饰。悄无声息的把东西补上。刘妈妈,夫人可是这般交待你的?”

    刘妈妈浑身一颤,脸色煞那间变得惨白,心下无比苦涩道:“回老爷。夫人……正是这般交待奴婢的!”

    林西恍然大悟。心道刘妈妈啊刘妈妈,你说你好好的做什么同谋。扮个无辜路人的角色,多好!得,这回把自己扯进去了吧!

    高则诚脸上露出满意,目光扫过朱、何两位姨娘。语气森然道:‘你们说,这珠钗送得可还事出有因?”

    朱、何二人均颤着声,强撑道:“老爷英明!”

    “紫萼。你如今可还服气了?”

    高紫萼心中一慌,忙起身跪倒地厅堂中间。泣声道:“父亲,是女儿错了,请父亲责罚!”

    高则诚静默不语。

    高锦葵见父亲的目光向她扫来,心中胆怯,迅速跪倒在地,低声道:“父亲,女儿也错了,请父亲责罚!”

    高茉莉见她也跪了,一颗心蹦蹦直跳,手中的帕子绞作一团,脸色有些难看。

    林西心中掀起惊涛巨浪。

    簪子一事,她猜得分毫不错,果然是刘妈妈与两位姨娘,两位小姐一手炮制的好戏,目标剑指夏夫人。

    偏高相不动声色,将计就计把事情揽下,而刘妈妈之流明知道高相所言是假,却因为心虚的缘故,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高相此举既保护了夫人,又把刘妈妈等人做下的缺德掩盖过去,还不动声色的警告了一番,轻飘飘的把一件能掀起内宅风波的大事,瞬间化解于无形,抹得一丝痕迹不留。

    高人啊,果然是高人!难怪年纪轻轻便已手掌莘国朝堂,内宅妇人这点小伎量,与堂堂一国之相比起来,简直是小儿科啊!

    林西不由深思,高相的这番作为背后,有没有那位夏夫人的手笔?倘若有,我的个爷爷啊,那女人,简直就是宅斗中的战斗机啊。

    高则诚缓缓起身,目光不紧不慢的扫过众人,停留在三个儿子脸上的时间略略多些。

    高子瞻思了思,掀了衣衫跪在两位妹子身边道:“父亲,此事儿子也有错。儿子只顾着读书,忽视了府中兄弟姐妹情谊,没有教导好弟弟妹妹,请父亲责罚。”

    高子眈与高子眗感觉到父亲如剑的目光扫过来,心头早有几分害怕,此时见大哥跪下了,虽不明白此事跟他们兄弟三人有何关系,也都纷纷跪下。

    高茉莉如何还能坐得住?忙起身跪倒在地。

    林西等随身丫鬟,见主子跪了,岂有不跪之理,忽啦啦跪了一地。

    独独留下朱,何,王三位姨娘,是跪也不是,坐也不是,心头像是被那蜜蜂蛰了一般,火辣辣。

    “老爷!”

    夏茵柔款款上前,玉手轻轻扯了扯男人的袖子,眼含泪光的唤了一声。

    高则诚微微颔首。凛冽威严的声音在每个人的头顶响起。

    “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姐妹相亲方可内平外成。昨日之事,好好回去自省一番。若再有下次,紫萼,你说该如何处置?”

    被点了名的高紫萼哭丧着脸道:“任由父亲责罚!”

    ……

    高则诚甩袖而出,三个儿子匆忙朝夏氏行了礼,先后跟出去。

    女眷们也欲离去,则被夏氏唤住。

    夏茵柔令人换了新茶上来,如水的目光扫过众女的脸庞,轻声道:“老爷行事,喜欢闷在葫芦里,我劝不得,也不敢劝,所以才有了昨儿的误会。姑娘们受了委屈,我替老爷赔个不是。”

    众女一时猜不透夫人意欲何为,凝神静听。

    “姑娘们从小教养在先夫人身边,又有谭嬷嬷在边上指点,言容德功都是好的。只一点姑娘们需得记住,高府统共四个姐妹,将来各自出嫁,能帮衬的也是自家姐妹,千万别为了一点小事,伤了和气。”

    高茉莉等三人盈盈而立,恭敬称是,只心下如何思量,却不得而知。

    待三位小姐告退后,座上姨娘们便有些坐不住。朱、何二人心虚的对视一眼,垂下了头。

    小王姨娘见两位姐姐不说话,自然不敢多言,心头思量着老爷刚刚朝她看了一眼,是何意思?会不会老爷觉得她今儿个打扮得特别娇艳动人?

    夏茵柔也不说话,坐着笑眯眯的喝了一盏茶。

    朱、何二人忐忑不安,如坐针毡,只觉得这偌大的厅堂里,闷得透不过气来。

    夏茵柔放下茶盏,扶过正阳的手,淡淡一笑,袅袅去了里间,就这样一声不吭的把三人丢下了。

    ……

    “啪!”

    高茉莉把展翅金凤挂珠钗重重的摔到地上,犹不解气,上前踩了两踩,恨声道:“整天护着那个女人,我咽不下这口气!”

    “小姐!”

    水仙吓了一跳,忙捡起早已四分五裂的簪子,心疼的道:“小姐这又是何苦?好好的珠钗,少说也值几百两银子呢!给老爷知道了,小姐又落不得好!”

    “父亲哪还有心思来问这个?他如今,早就被那贱女人给狐媚住了!”

    水仙忙朝双燕递了个眼色,双燕会意,反手关了房门,守在外头。

    “小姐,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如今这府里不比夫人在时,得防着隔墙有耳。”

    水仙温柔的拉过大小姐,按在贵妃塌上,轻声道:“这一回没成,下回再来过。”

    高茉莉俏生生的脸一横,气鼓鼓道:“还有下回呢,父亲把话都说成这样了。妈妈说得半分都不错,那女人果然是个厉害的,居然拿父亲出来做挡箭牌。”

    “大少爷来了!”双燕略带欣喜的声音从屋外响起。

    片刻,一个高挑的身影掀了帘子进来,身后跟着的赫然是面色难看的刘妈妈。

    “哥,你来了……”高茉莉迎上去,却被高子瞻阴冷的目光吓得住了嘴。

    “谁出的主意?”高子瞻拧了眉心。

    水仙心知瞒不住,忙跪下道:“大少爷,此事是奴婢的主意,和大小姐无半分干系。”

    高子瞻目色暗沉,冷冷道:“你起来,我问的是茉莉!”

    高茉莉跺脚,忿忿道:“哥,那个女人害得母亲早逝,我恨她!”

    “这么说来,那珠钗果然是你们动的手脚!”

    刘妈妈缩了缩脑袋,如实道:“大少爷,那玉钗是我放进去的,锦盒做了记号。朱姨娘,何姨娘那头,也是我与她们商量好的。至于二小姐、四小姐大闹平芜院,则是她们私下商量的。”

    怪不得父亲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高子瞻长吁一口气:“我早就与你们说过,事已如此,不可轻举妄动,安安份份的过日子,方是正经。我是高府唯一的嫡子嫡孙,我的舅家是崔家,天底下最负盛名的世家之一。高家的一切,早晚会传到我手上,这会你们跳出来,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哥,我就不信,我们算计了她,父亲就不会把家业传到你手上?”高茉莉不服气道。

    “你!”

    高子瞻气结:“高茉莉,千金闺阁,出语最要分寸。谭嬷嬷素日里教你的,你难不成都忘了?”

    ps:今日三更,绝不食言。

    也为爱猫乐园打赏给包子的和氏壁。r580

第一百五十八回 自不量力

    高茉莉红着眼眶道:“哥,我就是不服气,母亲在时,父亲一年到头也歇不到正房几回;母亲一走,他便日日歇在正房,我……我替母亲不值!”

    “父亲歇在何处,不是咱们做儿女的,可以左右。你只需记得,你是高家的大小姐,也是我高子瞻的亲妹妹,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一分一毫,你也别想着算计到自家姐妹头上。”

    高子瞻牵了牵唇角,心头一痛,目光一点点黯沉。

    “刘妈妈,水仙!”

    “奴婢在!”

    高子瞻眸光冷冷一扫,压住心中情绪,凛然道:“你们俩个是崔家的人,跟着母亲从崔家到了高府,这些年了,母亲身边多亏有你们。父亲虽然不理内宅,然府里一切,逃不出他的眼睛。以往不计较,是不想计较。我不想到头来,把母亲最看中的人,都给折进去。你们可曾听明白了!”

    几句话惊如当空,刘妈妈,水仙冷汗淋漓,心头又是惊来又是怕,眼中浮上水汽。

    高子瞻手抚上茉莉的脑袋,轻轻婆娑了两下,厉声道:“从今日起,晨昏定省一日不缀,态度收敛着些。无事,便在房里绣嫁妆,等瑾辰从宫里出来,哥必要你风风光光嫁入崔家,旁的心思,不要动。明白了?”

    “哥,我知道了!”高莉莉强咽下心头的委屈,诺诺称是。

    ……

    “刘妈妈,这下可怎么办啊?夏氏这般厉害,把父亲哄得妥妥贴贴,咱们斗不过她。”高茉莉垂头丧气道。

    刘妈妈抹了把眼泪,深有感触道:“真是个狐媚子啊。老爷宁可为了她。把事情都揽下来,小姐啊,不得不防啊!”

    水仙眼中闪过厉色:“不过是仗着老爷的宠罢了,若老爷厌恶了,凭她是谁,也没办法在这高府立足。”

    “我不管,就算我现在对付不了那夏氏。等哥当了家后。早晚一天,我也会替母亲报仇的。”

    高茉莉想着母亲临终前,死死拉着她和哥哥的手。不肯闭眼,满脸都是恨意。

    这话提醒了刘妈妈:“小姐,依我之见,咱们先把夏氏放一旁。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大少爷的婚事要紧。只要大少爷成了亲。咱们帮大少奶奶夺了这内宅掌家大权,那夏氏就算有老爷的宠**,也不能怎样。”

    高茉莉听刘妈妈这话,眼睛一亮。

    ……

    林西目送高二少去了书院。回首往朝春院的方向看了几眼,脑海中浮现出八个大字: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林西垂下了眼眸。撇了撇小嘴,腰肢一扭往欣然院去。走至院门口。却见橙子苦着脸,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天青色衣衫走过来。

    林西眼前一亮,忙迎了上去。

    ……

    橙子四下打量一圈,素手指了指正屋,秀眉微微一抬。

    林西会意,忙点了点头,把人拉进了自个屋里。

    “怎么了,耷拉着脑袋,可是受了什么委屈?”林西把茶盅塞到橙子手中,意有所指的问道。

    橙子端着茶盅的手,微微一颤,叹道:“别提了,自打先夫人走后,咱们平芜院就一日不如一日,如今都明着闹上来了。这会子连小姐都气病了,真是憋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林西故意沉吟道。

    橙子白了她一眼,似对林西如此迟钝的反应感到不满,把空的茶盅往前一送,林西忙拎起茶壶替她斟满了。

    就这样,一个喝茶说话,一个托腮倒茶,不过片刻,林西已把事情的来胧去脉摸了个透。

    心道这么简单的伎俩,岂能瞒得过老爷?锦盒上稍稍做些手脚,几位小姐,姨娘事先串个气,此事不就成了吗?

    “你说好好的,怎么那锦盒里的东西,就变了样呢?这会子府里上上下下都以为夫人偏心三小姐,谁又知道夫人连句话都不会跟三小姐多说的。”橙子眼中露出迷茫。

    林西忙笑道:“橙子姐姐只怕还不知道吧?刚刚给老爷,夫人请安时,老爷亲口说了,那珠钗是老爷亲自交待夫人放进去的。小姐生辰,府里守孝,没有好好庆贺,老爷心中愧疚,这才换了支好的珠钗,想把礼物补上。”

    “真的,老爷真是这么说的?”橙子简直不可置信。

    “我骗你作甚?你啊,赶紧回去瞧瞧,说不定这会各房都把礼送到平芜院了呢!”

    橙子面露喜色,笑道:“原是老爷交待的啊,早些说啊,瞧瞧昨儿个闹腾的,只差没把屋子掀掉。”

    林西神情复杂的看了看橙子,打哈哈道:“今天早上老爷已经严厉的批评过两位小姐了,说她们这样不管不顾的闹,太不象样。”

    “老爷就没说旁的了?也没有什么惩罚?”橙子显然对老爷轻飘飘的几句批评心有不甘。

    “这……”

    林西头疼,不知如何答话,想了想才道:“也不是什么大事,罚来罚去,岂不是伤了姐妹情份?”

    橙子闷闷不乐道:“话是这么说,可心里总觉得不痛快。不就是一个珠钗吗,不就是衣服上多了根金线吗,有什么了不起的,都是一家子骨肉姐妹,闹上门的时候,怎么不说伤了姐妹情份?偏心!”

    林西耸耸肩,笑道:“原本都是庶出,这会子三小姐变成嫡出,自然有人看不服,眼睛都盯着呢!你也别气,好歹老爷心里惦记着小姐,巴巴的送了东西来。”

    橙子不屑道:“老爷惦记有什么用啊?夫人惦记着才行。昨儿个两个姨娘都来了,就夫人不闻不问,怪不得小姐伤心。“

    “夫人虽说对小姐冷淡,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关键时候,不会不护着的。”欣瑶打量其脸色,只得硬着头皮道。

    “要我说,咱们新夫人,性子忒软,先夫人在时,哪个对大小姐吼两声试试?更别说砸东西了。原想着新夫人当家,三小姐日子能好过些,哪知……”

    林西怕她口无遮拦,忙拦了话头道:“你也别急,夫人当家的日子还浅,等日子久了,就好了!”

    “哎,我说林西,你怎么老替新夫人说话呢?先夫人对你的好,难不成,你都忘了?”

    林西哑然失笑。

    她敢不替夫人说话吗,且不说正阳那一身吓死人的功夫,就冲着祖传玉佩,夫人替老娘妥善保管了这些年,她也该替夫人说几句好话不是。

    “哪能忘了,都记在心里呢。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林西颇为感叹道。

    橙子一听这话,很有几分同感。想当初先夫人在时,他们一家何等的风光荣耀。先夫人一走,娘说话行事,小心谨慎了许多,连带着她自个在平芜院,也收敛了几分脾气。

    想到此,橙子托着腮愁闷道:“你走了,我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对门那几个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往少爷跟前窜,小月就会整天算计着月银,里头那两个大的,愁心小姐的事还来不及。如今小姐又病了,越发的没意思了!”

    “小姐得了什么病?要不要紧?大夫来瞧过没有?”林西关切道。

    “还能得什么病?气的。昨儿掉了半夜的泪,恁是谁劝,也没用。急得我和腊梅她们,干瞪眼。对了,林西,你若是有空,就去看看小姐,陪小姐说几句好话。以前在平芜院,小姐一看到你就有笑脸。”

    “这……”林西想着朱姨娘,二小姐的为人,想着荷花的警告,心头有些为难。

    “什么这啊,那的,你若也像旁人一样避之不急,咱们姐妹趁早拉倒。”橙子怒气冲冲道。

    林西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陪笑道:“橙子姐姐,像昨儿个事,你怎么不去找你娘呢?若她出面,只怕她们也不敢这么放肆。”

    橙子未料到林西如此一问,顿时愕然,半晌才吱吱唔唔道:“我娘她……这几天忙府里的事……没空!”

    林西一听,就知道橙子没讲实话。

    “你说咱们新夫人也真是奇怪,往日吃斋念佛,避着嫌也就罢了,如今都扶了正了,还这么冷着,到底是为什么啊?”林西疑从心起,试着打探。

    “谁知道呢?听我娘说,夫人怀三小姐时,很是吃了些苦头,身子也亏损得厉害,养了好长时间才把身子养好。所以,自打小姐落地,夫人就不大喜欢。”

    很是吃了些苦头?

    亏损得厉害?

    一连被人害了两胎,身子自然亏损的厉害。林西心下沉吟。刘妈妈这话,只怕实中带着虚。

    那日夜探朝春院,无意中听得夫人与正阳的谈话,知道夫人前两胎都被崔氏下了黑手。刘妈妈做为崔氏的心腹,这黑手岂能少得了她?

    如此看来,夫人冷淡三小姐只怕另有原因。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林西脑袋一疼,懒得往下深想。

    心道什么原因,跟她有什么关系,这大宅门里鬼鬼魅魅丛生,妻妻妾妾相斗,烦不胜烦。正所谓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咱这将要出府的小丫鬟,还是不要往里头瞎掺合了,省得牵扯无辜。

    林西打定主意,便不再深问。

    ps:认真看了看情节,这几章节虽是过渡,却都是伏笔,也为林西这个倒霉蛋……哎,主子争斗,处处杀机,牵扯无辜,林西这只无辜的包子啊,替她揪着一颗心。r640

第一百五十九回 高相的底线

    两人正各自想着心事,却见帘子被人一掀,一个婀娜的身影摇摇走了进来,定睛一瞧,正是大少爷房里的如玉。

    “哟,橙子也在呢?”

    林西陪笑道:“我说今儿个怎么一起床,便听到喜鹊叫,原是我这屋里要来贵客啊。”

    “一张巧嘴!”如玉捏着帕子,嗔骂了一句。

    橙子见是如玉,心下有几分不自在,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如玉笑道:“许你来,就不许我来?你家三小姐生了病,你不在跟前照顾着,偏跑出来玩耍,还跟个小丫鬟似的呢?”

    橙子与如玉也算是老相识了,如玉家也是先夫人从崔家带来的陪房,只是没有刘妈妈在夫人跟前吃香,故这两人从小便认识。

    “要你管?”橙子凤眼一睨,转过身不理。

    如玉素手轻抬,虚指了指,嗔道:“林西,你瞧瞧她!”

    林西知道橙子对大少爷的情愫涛声依旧,因此对着大少爷的枕边人,多少有些敌对,忙打哈哈道:“如玉姐姐快坐,我给你倒杯茶润润口。”

    “别忙了,我正要去看三小姐,路过你们欣然院,想着你最是个念旧的,所以约着你一道去,路上也正好有个伴。”如玉盈盈浅笑道。

    “好啊,好啊,我正好也要回去。”

    橙子一门心思想着让林西回平芜院劝劝三小姐,忙不迭的替她应下。

    林西瞧了瞧这阵势,想着有如玉做挡剑牌,应该无碍。笑道:“你们且等等,我与荷花姐姐说一声。”

    橙子想着荷花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颇为义气的挽住林西的胳膊,笑道:“走,我陪你一道去。”

    ……

    高鸢尾坐在贵妃榻上,接过腊梅递来的药盏,愁着眉一口饮下。

    紫薇把梅子递上,笑道:“小姐,事情就是如此。听说连大少爷都跪下了。可见老爷心里还是惦记小姐的。我看以后谁还敢到咱们院里来闹!”

    高鸢尾用帕子拭了拭嘴角。冷笑道:“难为父亲记得!偏生我的那人,无动于衷。”

    紫薇面色一讪,不知如何作答。正好听得外头有丫鬟说话,忙笑道:“瞧瞧,这么快,便有人来瞧小姐了。”

    ……

    “难为你们想着过来瞧我。不过是受了些风寒。都坐吧,紫薇。让小丫鬟去洗些果子来。”高鸢尾见来人是她们俩,莞尔笑道。

    林西如何敢坐?只稍稍的退后几步,倚桌而立。

    如玉大大方方坐下,笑道:“三小姐别忙。奴婢坐坐就走,大少爷院里离不开人。”

    高鸢尾美目微转,笑道:“大哥院里多亏有你。”

    如玉抱羞一笑。道:“三小姐的病好些了?”

    高鸢尾虚笑道:“不过着了点凉,也没甚大病。还劳你跑这一趟。”

    如玉从怀里掏出一方绣帕。送到三小姐手中,笑道:“这是大少爷出门前特意交待奴婢送过来的,大少爷说忘了三小姐的生辰,该打,这是旧年先夫人留下的东西,送给小姐做生辰礼物。”

    高鸢尾接过绣帕,里头是一只红宝石戒指,看色泽,便知是好东西,微笑道:“替我多谢大哥!”

    ……

    主子间的聊天,林西半句话也插不上,虽然如玉姑娘只能算半个主子,或许半个主子都还算不上,但至少,人家是过了明路的通房,将来若无意外,妥妥的一个姨娘。

    林西一边留神着两人说话,一边接过紫薇递来的果子,细细品尝。

    屋子还如从前一般无二,雅致中透着书卷气,只是三小姐的面色微微有些苍白,似乎没有从前那般白里透红。想来日子过得不大舒心。

    林西正想着,却听院子外头有人在唤如玉。

    如玉起身埋怨道:“瞧瞧,就不能离开一会,离开一会,便有人寻来,真真是要了命了。三小姐,你好好养病,奴婢先去,回头得空了,再来瞧你。林西,过来坐,你再陪陪三小姐。”

    林西嘴里正嚼着果子,一听这话,猛嚼两口,刚要开口,那如玉已袅袅走出了屋子。

    林西想着此时她若也走了,倒显得有些小气,既然来了,就陪三小姐说说笑笑吧,逗得她开心,也是好的。

    林西打定主意,坐了半盏茶时间,见三小姐面有疲色,不敢再留,起身告退。

    走到院子里,橙子,小月两个又朝她挤眉弄眼的打眼色,林西心下微暖,嘻嘻哈哈打闹了一阵,中饭时分,才回了欣然院。

    ……

    话说如玉出了平芜院,小丫鬟跟在身后,轻声道:“如玉姐姐,我没耽误时辰吧!”

    如玉顿了顿脚,从怀中掏出几吊钱,塞到小丫鬟手里:“辛苦你了,时辰掐得真正好!虽说大少爷交待了,只是……唉,也不能多坐,面上过得去就行了,你去吧!”

    小丫鬟道:“如玉姐姐往哪里去?”

    如玉美目轻转,笑意深深道:“既然看了三小姐,便顺道再去看看其他几位小姐。”

    ……

    “啪”,一记脆响!

    “黑了心肝的小娼妇,你想烫死我啊!滚!”朱姨娘眼露凶光。

    小丫鬟抚着微肿的半边脸,半句话也不敢分辨,躬身退了出去。

    “姨娘跟个贱婢至什么气!”高锦葵幽幽道。

    “我的儿,我如何能不气?你父亲为了护住夏氏,都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朱姨娘一记刀眼飘过,脸上尽是不忿。

    “姨娘!”

    高锦葵厉声打断:“姨娘慎言。此事若父亲追查下去,定能知道是我们在当中搞的鬼。”

    “连刘妈妈都叫来了,你以为你父亲不知道啊?”

    “就算父亲知道又怎样?此事人人都有份,父亲若真要追查,半个高府都要牵连进去。父亲把事情掩下来。就是不想闹大。姨娘何不顺着父亲的意思,把此事揭过,以后再慢慢图之。”

    朱姨娘见女儿声色疾厉,顿时没了脾气。想着今日所受的惊吓,素手抚上胸口,嗯嗯唔唔,直喊胸口疼。

    帘子被掀开。山秀气鼓鼓的进来。

    “东西送到平芜院了?”高锦葵问

    “小姐。别提了,奴婢正要去送,结果半路遇到大少爷跟前的如玉姐姐。她说平芜院都是闻风而动,给三小姐送生辰礼的人。奴婢想着何必去凑这个热闹?便先到姨娘院里玩一会,等人少了再去。”

    朱氏一听,气又上来:“听听。听听。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山秀见状又道:“更可气的是。明明是咱们少爷跟前的人,也巴巴的给三小姐献媚去。”

    “谁?”

    “还会有谁?不就那林西嘛,给旧主子摇尾巴去了。”

    “小娼妇,回头看我如何收拾她!”朱氏咬牙切齿道。

    ……

    “姨娘。父亲从来没有对女儿这般严厉过,早知道女儿就不挑这个头,你瞧大姐。二姐隐在后头,一点事情也没有!”高紫萼撅着小嘴。一脸的懊恼。

    何氏卸了珠翠,去了脂粉,歪在塌上绣着一朵荷花,闻言抬首道:“傻孩子,你父亲哪里是针对你一个人?你瞧瞧今儿个,连三个少爷都被扯进去了,一屋子人,除了上首坐的那个,都有份。”

    “可父亲独独拿我一个开刀!女儿觉得委屈。”高紫萼嘟着小嘴,一脸不悦。

    “委屈什么?你越是这般口无遮拦,越是娇纵无礼,你父亲对咱们这一房的戒备心,就越少。他一定以为,咱们是受人利用了,反而会对你心生怜**。”何秋玉眸底波光一动。

    “真的?”高紫萼将信交疑。

    “孩子,你要记住一件事。你父亲这人,不可以平常之人的心去揣测。这一回姨娘之所以让你出头,不过是想探一探你父亲的底线。”何姨娘底气略略发沉。

    “底线,什么底线?”

    “姨娘想探一下,夏氏在你父亲心中,与崔氏孰轻孰重?”何姨娘戚然一笑。

    ……

    她做下如此阴险毒辣之事,原本不指望能解了禁足,只期盼着老爷看在她老实安份,一心悔改的份上,善待两个孩子。哪知老太爷为了不让夫人闺房独宠,把她这枚弃子重新摆上了棋盘。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老爷回回看向她时,眼中都会迸出寒光,别说是往她房里去,便是连日常的话,都少得可怜。何秋玉舍身处地的想一想,若是她身边躺着一个精于算计之人,只怕也会寝食难安。

    一场血淋淋的正室之争,到最后杀出生路的,是早已绝了尘缘的夏氏。起初她以为老爷是为了崔氏的一双儿子,才把只有一女的夏氏扶了正。渐渐的,她察觉到,此事决非如此简单。

    何秋玉十六岁入高家,那时老爷已有一妻二妾,可她见到的,只有先夫人和朱氏。细细打探之下,才知道这个夏氏因身子缘故,去了高府的庄子养病。

    她生下三少爷一年后,夏氏在庄子上产下一女,被相爷接进了府。进府不过将将半年,夏氏便扔了嗷嗷待哺的女儿,在冷僻的一处小院落里,开始了吃斋念佛,深居简出的生活。

    老爷那些年里,极少去夏氏院里,一应吃穿用度,由先夫人每个月派人送去。夏氏每个月给先夫人请安,也是避着她们。若不是有三小姐的存在,高府上下只怕早就忘了她的存在。

    就是这样一个几乎没有存在感的人,坐上了正室之位。老爷不仅天天歇在她房里,还处处护着,这让她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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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回 谁的胜面大

    天日睛朗,碧空如洗。

    阳光毫无顾忌的铺展开来,倾泻在高高悬挂,写得龙飞凤舞的牌匾上,金光熠熠。

    相府正门大开,张灯结彩,连门口两只威严的狮子,也似乎咧着嘴笑,颇有几分喜气。

    前庭广阔,停满了各府的马车,不时有衣着华贵的男女,从马车上被人搀扶下来,由相府下人引着进府邸。

    逍遥侯府马车遥遥停下,几位衣着华贵的女子刚站定,便有行轿的婆子上前,躬身迎客。轿至二门,女眷步行。

    春日的相府,朱门深苑,景致颇好。小桥流水,亭台楼榭,一派富贵景象。

    打扮得珠光宝气的李凤津,瞧着这四周的景致,用胳膊蹭了蹭身边的柳氏,低声道:“舅母,瞧瞧这满府的气派,不愧是九州四大世家之首。”

    柳婷嗔笑道:“等你见着了人,只怕就不会光感叹这高府的气派了。”

    李凤津喜得挽住了柳氏的手,急道:“舅母咱们快些走!”

    身侧的侯爷夫人钱媛气笑道:“说什么傻话?你没见那些个下人都盯着你瞧,还不给我慢慢走稳了,省得给旁人看笑话。”

    李凤津抬眼,果然,四周忙碌的丫鬟,婆子们,时不时的飘些眼神过来。

    李凤津傲然一笑,挺了挺腰肢,笑得一脸的得意。

    柳氏见侄女这副仪态,忙低声叮嘱道:“世家门里,一言一行最讲规矩。到了里头,多笑少说话。言多必失,得给高家留个好印象。”

    李凤津不以为然道:“舅妈,你放心。我不会输给姓杨的。”

    ……

    “逍遥侯夫人,大小姐,钱夫人到!”

    随着一声高呼,花厅里顿时哑寂无声。

    只见两位中年妇人身后,跟着一盛妆打扮的年轻女子。

    女子着海棠红缠枝葡萄文饰衣衫,头上凤钗展翅欲飞,衬得周身明艳动人。气派非凡。细看脸蛋。妆容精致,面若桃花,除却粉略嫌厚重外。倒也不失美人一个。

    橙子挤在丫鬟中,伸长了脑袋往外打量了几眼,暗下扯了扯林西的衣角,轻声道:“这种人也配嫁给咱们家大少爷?一副老态。看着何止大两岁。”

    林西急得干瞪眼。

    姐姐啊,心里知道就行。何苦嘴里说出来?万一被人听见了,岂不又是一场风波?

    橙子回瞪。

    林西抗不过橙子的**威,只得乖巧的露出笑脸。

    “秦国夫人府张大奶奶,小姐到!”

    两人迅速抬眼去瞧。心中不约而同的赞了个好。

    那姑娘二八年华,着月牙白衣衫。皮肤嫩得几乎可以掐出水来,衬得脸上一抹嫣色分外动人。乌黑浓密的头发梳成如意高寰髻。用一支白玉棱花双合长簪定住,鬓角简简单单压了一朵鲜艳欲滴的桃花。远远看去。清极艳极。

    林西心头暗叹,一个雍容华贵似牡丹,一个娇艳烂漫红似桃花,她若身为男人,且不看姑娘品性如何,只见这容貌,便喜那一抹醉人的桃色。

    正所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大少爷,你有福了。

    橙子捂着嘴冷笑道:“看着倒是不错,就不知性子如何,若那是刁钻的,也配不上咱们大少爷。”

    林西恨不得拿根针把身旁之人的嘴给缝起来。

    橙子姑娘,这个也配不上,那个也配不上,合着上天入地,就你长得又好,性子又柔,配大少爷绰绰有余,可也得瞧瞧身份不是。

    橙子姑娘,听妹一句劝,以后你该种地种地,该放羊放羊,该收破烂收破烂,踏踏实实过日子,别整天想那些跟你身份不搭调的事情,容易眼高手低。

    ……

    今日高府宴请,请的都是与之相熟的亲戚世家,其身份地位非富即贵。朱姨娘的娘家三位嫂子,何姨娘的嫡母、长嫂赫然在例。

    来得最为齐全的,当属小王姨娘的娘家,嫡母,伯母,婶母,姐姐妹妹,各房嫂子一个不落。因是姨娘的亲戚,故坐位都在最角落。

    朱寻雁虽脸带笑意,却是笑不及里,目光时不时的落在被人簇拥着的夏茵柔身上,心中大恨。

    夏茵柔身着橘红洋缎窄袄,上绣缕金百碟穿花戴凤钗,脂粉薄施,一双涵烟柳眉下明眸流转,顾盼生姿,朱唇一点,肌肤胜雪。如此盛装打扮,俨然把相爷新夫人这个身份,演绎到了极致。

    朱氏心道若崔氏在也便罢了,崔家世家高门,自个娘家不过是个五品官宦人家,嫂嫂们向崔氏行礼,应当应份。这会子那夏氏一个乡野女子,凭什么让人众星捧月?该众星捧月的人,是她!

    朱姨娘鼻孔呼出两道冷气,目露不屑,暗暗撇了几下嘴,耐住性子与娘家人说话。

    何氏一房,何姨娘倒也罢了,偏何姨娘的嫡母常氏一脸的不痛快,活像别人欠了她几百两银子似的,对身旁的儿媳妇,也没个好脸色。

    何姨娘怕丢脸,言语弹压了几次,眼中也没了往常的暖意。

    常氏虽然心中把这个庶女恨得牙直咬咬,奈何到底要顾忌着相府,堪堪露了丝笑意,却是比哭还难看。

    王家众女则简单的多。一看新扶正的夫人如此气度,如此貌美,心知王美玉便是再投一次胎也比不上,因此也没啥好气的。摸着王美玉一身的行头,问东问西,嘴里、眼里只有两个字“羡慕”,

    莺莺燕燕的一屋子贵女盛妆打扮,各自与人说笑,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浓浓的脂粉味道。

    林西与橙子缩在角落,被那脂粉味道熏得鼻子发痒,呼吸不畅。她忙朝橙子抬了抬下巴,也不管她如何挤眉瞪眼,趁众人把目光落在来客身上,悄无声息的落荒而逃。

    ……

    传说中有意与高家大少爷结亲的姑娘,一前一后入了花厅,众贵妇,小姐们的目光如探照灯一般都在这两位姑娘身上打转。

    夏茵柔等人到了跟前,方才起身,一手拉着一个姑娘,笑道:“贵客,贵客。真是让人移不开眼睛,两位夫人,好福气啊。茉莉,带着三位妹妹给两位夫人请安!”

    高府四位小姐依言上前行礼。

    一众贵妇们见相爷新夫人如此行事,心下会意,纷纷上前相互行礼。

    各自坐定,夏氏身侧的正阳,接过小丫鬟手中的翡翠托盘,把两只一模一样的赤金合和如意簪,送到两位姑娘手中。

    李凤津与杨芸接过表礼,不由抬眼朝对方细细打量。一个照面打下来,心头各自微惊。

    李凤津惊讶对方的美貌,杨芸则惊讶李家的富贵,两人同时瞥过脸,端着笑看向上首。

    ……

    今日的宴请,用意非常明确。

    一来是为了让由姨娘扶正的夏氏,堂堂正正走进莘国贵族的社交舞台。二来是在年轻的姑娘中替相府大少爷,寻一位门当户对的妻子。

    且放下小一辈结亲的事不谈,只看相爷新夫人,众贵女们便觉得眼前一亮,心中的疑问如雨后的春笋,源源不断的冒出来。

    要说这世上哪位成熟男子,最能引得贵妇们**乱颤,首当其冲的,必是那高相爷。

    高相爷的爷爷是高干,爷爷的爷爷还是开国元勳。一个高干世家的传承人,就算没有一官半职,其特权阶级固有的优势,也非常人能比。

    更何况这个传承人,还高居相位,先帝遗旨中,新帝的辅佐人之一,这已然是贵到了极致。且这个传承人,长得一身好皮囊。试问,这天底下的女子,有几个不想嫁给这样的男人。

    所以这高相爷的续弦,能不能配得上高相爷这般人中龙凤,便是世家贵女们隐在心中的共同好奇。

    如果说年前那一场莫名而来的赐婚,是皇帝对崔家的恩典照拂,那么高相把一个姨娘抬到正位,只怕也是为了不损害府中大少爷的利益。毕竟这个夏氏只有一女傍身,掀不起大风大浪来。

    原想着那夏氏不过是个摆设,哪知今日一见,众贵女心中暗自惊心。

    且不说新夫人十分美貌的容颜,只看她待人接物的落落大方,八百玲珑,及投手投足的雍容华贵,浑然天成,便知此人能被高相扶正,并非只有一女傍身的缘故。

    女人心中的八卦永远跟男人扯上关系。

    众人心惊夏氏美貌的同时,心头不禁好奇,为何这样的女子,相爷舍得让她青灯古佛十多载?莫非是正室不容?

    目光扫过坐在角落里的相府三位姨娘,众贵女恍然大悟。

    相爷如此优质的男人,岂会在一个女人身上驻足的?瞧瞧,这一屋子的娇妾美婢,哪一个不是顶顶好的颜色?想着半年前相爷被崔氏捉奸在床的流言,众贵女再看向夏氏的目光,便带着几分不同。

    夏茵柔对众人投来的目光恍若不见,只笑意盈盈的对着李,杨两位姑娘说话,其眼中的热切,似乎眼前的两个姑娘,便是她嫡嫡亲的准儿媳妇。

    逍遥侯夫人钱氏,秦国夫人府张大奶奶对夏氏把目光都聚在自家姑娘身上,感到十分的满意,脸上露出得体的笑容,暗下思量这一局较量中,谁的胜面比较大些。

    夏茵柔打量眼前两位姑娘,心中泛起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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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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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品丫鬟介绍:
相府是个可怕的地方。
相爷与丫鬟滚床单;
正室气得命欲绝;
小妾虎视又眈眈;
打住……我只是个小丫鬟,与我有何相干。
林西表示,她很慌乱!
仰天长啸:
老天爷——你个鸟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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