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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芳菲全文阅读

作者:夜雨惊荷     庶女芳菲txt下载     庶女芳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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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回来啦

    小荷我才下飞机,吃个饭,马上进小黑屋码字,大家等等我哦,第一更十点之前会送上,争取在十二点之前二更!等等俺呦

七月初夏,游走桂林

    七月初夏,游走桂林

    一个月前接到编辑小迟的来电,通知我去桂林参加“起点作家夏令营”,心潮澎湃,已经不能用激动来形容。

    五年前加入起点女频,从初出茅庐的菜鸟,到如今填满四个大坑,正在向第五本书进发,我结实了许多来自天南海北,性格不同,但爱好相似的朋友。

    书籍成为连接我们友谊的坚实桥梁,而起点给予了我们相见、相会、相识的良好契机。

    七月的桂林,多雨、闷热,潮湿。一下飞机,扑面而来的是阵阵燥热,但这丝毫没有打消我的积极性,在车上认识了许多朋友,她们或是年少,或是年长,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每个人笑靥如花!

    短短两天的学习,我受益匪浅。以前总是听说碧落黄泉的名字,从没见过真人,虽然早就加了大神的**,但貌似大神并不习惯发个人照片。

    果然......真乃神人也!

    黄泉大神口才犀利,而且善于思辨,讲话趣味十足。当然,我这不是虚伪的褒奖,而是实实在在的肺腑之言。

    从网络文学的发展,到读者心里探究,十余个小时的讲座,课长大人从没降低自己的水准,堪称尽职尽责。

    通过这次学习,我和朋友们反思了自己的作品,也准备积极学习别人的精华之处,弥补自身不足。

    时间虽短,但未来的路还很长,我会笔耕不辍,继续前行。

请假通知

    亲们,这两天生病了,昨天支持写了一章,今天坚持不住了,我需要好好睡一觉,非常不好意思,今天只能停更,明天好些,我会爆发的~~(头痛欲裂的遁走......)

请假条

    小荷生病了,现在卧床休息,如果能更新的话,就在十二点之前发文。如果没有及时发文,会在明天补上,请亲们谅解~~~

病中,和亲们请家。

    亲爱的书友们,很抱歉,又要和大家请假了。

    大家知道,小荷很少真正做到断更,即便是有意外,也一定会和大家说明。但是昨天下班“忽忽悠悠”回到家,一量体温,已经烧到39.2了,把家人吓得够呛。打完两个吊瓶,一个退烧针,小荷基本爬不起来床了。

    我怕是要和亲们请几天长期病假,但不会太久,大约三四天左右。

    从周日我的病情就开始严重,打字过程中总是出现错误,直到昨天真的坚持不住,甚至连电脑都打不开。

    现在是凌晨四点,我有些退烧,才能给大家发这张请假条,请大家原谅~~

致歉信

    真的很对不起大家,小荷把342和343章贴错了,刚刚编辑联系我才发现,都怪我走之前太过马虎,当时攒了好几天的内容,最后一起发进存稿箱的,竟然贴错地方了!我刚刚已经及时更改,和昨天晚上发的内容连上了,影响到大家看书,实在抱歉,今天两更,明天继续两更!

    请大家原谅我的马虎吧~~%>_<%

第1章、闵家少女,芳菲多姿

    (小荷新书上传,求多多的推荐票,求多多的点击!赞一个吧!每天八点准时更新,若有加更,另行通知!么么大家,五一节快乐~~)

    雨打黄梅头,四十五日无日头。

    持续了七八天的连绵阴雨,叫整个闵家大宅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黏腻中。

    闵芳菲放下手中的针线,空出一只手揉着酸涩的眼睛,闭目沉默了片刻,耳畔传来雨打芭蕉滴答滴答的美妙声音。

    她起身来至窗前,由内轻轻推开窗扉,夹杂着湿气的春风瞬间打在闵芳菲娇嫩的面颊上。

    院子中种植着大簇大簇的芭蕉树,鲜绿色的叶子经过梅雨的洗礼,显得更加耀眼,让人看了不觉赏心悦目。

    “姑娘,大太太打发了宝莲来给姑娘送果子,人就在门外候着。”

    闵芳菲的大丫鬟文鸢迈着轻巧的步子进了屋,见自家姑娘站在窗口,榻上还放了针线笸箩,她不禁把眉头一皱:“姑娘的嗓子才好些,大夫只叫您安心调养,连大太太都不叫你做这些针线活儿,姑娘怎么不趁机多休息休息?”

    闵芳菲手掌相叠,轻轻搓了搓,掌心传来微微的热气,叫她冰冷的心瞬间得到温暖。

    “快请宝莲进来。”

    文鸢原本还想再规劝几句,可见自家姑娘这样讲,也只好把满心的肺腑之言都吞了回去。

    不多时,外面进来个十五六岁的丫鬟,容长脸儿,穿着雀金丝的花边儿单袄,下面一条红色石榴裙,每每走路时,发髻间的银钗穗子就叮当清脆作响。

    宝莲长着一张讨喜的笑脸,还没等开口说话,这笑意就已经传递了出来。她见了闵芳菲忙欠身:“给四姑娘请安。”

    闵芳菲连忙叫文鸢扶起她,口中含笑:“你平日可不做这等跑腿的差事,今儿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她一面招呼宝莲坐,一面吩咐外面的小丫头双儿进来斟茶。

    宝莲忙摆手:“哪里有功夫吃茶呢?待下次得了闲来看姑娘时再用吧!”

    宝莲把带来的食盒打开与闵芳菲瞧:“这是庄子上刚刚孝敬进来的几样鲜果,大太太叫人送来给四姑娘。我正要来和姑娘道谢,所以抢下了这个差事。”

    四个精致的甜白瓷小果盘,其中最诱人的当属中间那盘鲜红的草莓。

    虽然只装了七八个,却个个都有婴儿拳头那么大,偏还遍体通红,惹人馋的紧。

    文鸢欢喜的连忙接过果碟,出去另寻盛装的器皿,预备腾出这些甜白瓷盘子好送回大太太处。

    一时间,屋中只剩下了宝莲和闵芳菲。

    “多谢四姑娘给的那个方子,按照姑娘说过的,拧了芭蕉汁子煎药,果然没用几次,我弟弟的牙便消肿了。”宝莲是闵家的家生子,她老子娘去的早,只留下一个弟弟,跟着祖父母过活。

    宝莲把弟弟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小孩子不知哪里来的火气,前不久得了腮肿痛,半面脸肿的像个大馒头,连水也喝不下去。

    小孩子疼的哇哇哭,宝莲的祖父祖母就剩下这么一条命根子,也是急得团团转。没有办法,只好托人进来求宝莲。

    那日闵芳菲刚巧去大太太那里请安,知道了宝莲的难处,回去便悄悄命人将自己院中的芭蕉根拔了些许,又叫人口述了治病的方子。

    还别说,这土法子着实有成效。

    宝莲心中感激,所以才借着送东西的幌子来写闵芳菲。

    宝莲的目光落在针线笸箩上,里面是双没做完的绣鞋面儿。看颜色不是年轻女孩儿的款式,料子又是精细,是妆花缎,虽然只巴掌大小,可价值不菲。

    这样好的东西一向只有正经的主子们才有,四姑娘身为闵家不得宠的庶出女儿......

    想要得到这么一块料子,即便只是做鞋面儿,却也不容易。

    闵芳菲见宝莲的目光有意无意在笸箩上打转儿,便笑道:“年下的时候,大姐姐让我帮她绣块新帕子,这些妆花缎都是她送我的。”

    宝莲十分尴尬,忙掩饰:“大姑娘出手素来阔绰,听说这次老太太过寿,大姑娘预备送一尊金佛呢!要说这也是大姑娘的孝心,她把从小到大积攒下来的金锞子都拿出去叫人熔了,铸成七寸来高的金佛,请的是扬州城有名的大师傅雕刻,连大太太听说这件事都夸大姑娘纯善。”

    闵芳菲笑容依旧:“理应如此,要不然,怎么这些姊妹里,老太太最喜欢大姐姐!若论这份诚心,谁也不及大姐姐细腻。”

    宝莲迟疑片刻,低声道:“听说......二姑娘也预备做针线送老太太祝寿。只是不知做的是什么。二姑娘那脾气,四姑娘是知道的,咱们犯不着和她抢风头,若来得及,我劝姑娘不如另寻个寿礼。”

    闵芳菲一怔。

    闵家的大姑娘芳华是大太太嫡出的女儿,虽然是嫡女,但对几个姊妹也都和和气气,面子上过得去。二姑娘芳蕤是二老爷的庶出女儿,今年十五,也没定下人家,脾气张扬不敢叫人恭维。

    三姑娘芳苓过去跟着她父亲,就是闵家三老爷在任上,去年不知因为什么,闵三爷忽然打发人送了女儿回富春老宅,不说缘由,将人往老太太面前一丢,再也不管不顾。

    闵三爷不是老太太的亲生儿子,老太太待闵芳苓也就不温不火,淡淡的。

    而她,闵芳菲......

    虽然和二姑娘一样是庶出,可她的姨娘不得宠,只是大老爷的一个备受冷落的小妾,在闵家地位低微。

    宝莲是一番好意,万一二姑娘送的寿礼也是绣鞋,两个人撞上,四姑娘肯定讨不到好处。

    闵芳菲看着笸箩里绣了一半的鞋面,心中轻轻一叹,“可惜了大姐姐送的这好缎子。”

    宝莲暗暗松了一口气。

    见时辰不早,宝莲起身告辞。

    待她走后,芳菲在窗前静坐了片刻,文鸢就在不远处伺候,见自家姑娘始终静默,她也不敢吭声打搅。

    好容易外院院子里传来了小丫头嬉笑的声音,算是打破了屋中的宁静。

    “我记得,你和二姐姐房里的文秀十分要好?”

    文鸢忙道:“文秀是我姨妈家的表姐,我们俩同年同月进的府伺候。”

    “既然这样,你悄悄去打听打听,二姐姐今年给老太太准备了什么寿礼?”

    文鸢不敢迟疑,出了院门就往闵芳蕤的紫竹院去。

    到晚饭前,才见文鸢回来。

    文鸢一见芳菲便连连解释:“二姑娘那里的小丫头手脚不干净,偷了二姑娘的耳坠子,被人拿了个正着。二姑娘叫婆子们捆了那小丫头在院中,我去的时候正打的皮开肉绽。奴婢想着这种事不好看,便在紫竹院外面逛了会儿,待里面没了动静,才偷偷去寻了文秀。”

    闵芳菲不料想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那小丫头现在如何?”

    文鸢长叹口气:“还能怎么样!姑娘又不是不知道,紫竹院里的那些婆子们野蛮的很,从来都是下死手。”

    闵芳菲想起去年的秋天,文鸢几个丫头瞧花圃中各色菊花开的娇艳,便想着采撷些来装饰屋子,谁想叫闵芳蕤身边的婆子瞧见,不依不饶的嚷嚷,说二姑娘早预备请人赏花,不准任何人动这些花卉。

    文鸢一开始还和和气气的解释,谁想越和气,那些婆子越是刁蛮无礼,甚至直接动了手。

    文鸢手背上被抓出一条三寸长的血印子。

    足足养了一个冬天,到现在还留着深浅不一的疤痕印记。

    闵芳菲的目光落在文鸢细嫩的手背上。

    文鸢下意识捂了,等恍悟过来,忙轻笑道:“姑娘不用在意我这个,早就不疼了。”

    “终究是我这个做姑娘的没本事,护不住你们。”

    “姑娘怎么说这种话!要奴婢说,闵家这些姑娘里,脾气最好的就是您。文秀还悄悄和我抱怨,她是一日也不想在二姑娘那里伺候了。”

    文鸢想起表姐的诉苦,心里也跟着难过:“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呢?除非二姑娘嫁人,放了文秀出去自行聘嫁。哦,对了......姑娘叫我打听的事儿,我问清楚了。”

    文鸢记起正经事,忙附在闵芳菲耳边:“二姑娘听说大姑娘打了尊金佛,气的不行。非要争这个高低,所以求了双姨娘拿出金子,一定要造个比大姑娘更好的佛像来。”

    文鸢说到这儿,不禁嗤笑:“姑娘,您说,这二姑娘莫不是疯了?她怎么就敢和大姑娘争宠呢?”

    闵芳菲想到近些日子来的传闻。

    宫中又到了三年大选之际,闵家是富春数一数二的人家。

    太祖时候出过一位昭仪,地位仅在四妃之下。

    时至今日,富春的百姓说起闵家,还是免不了要提及当年的昭仪省亲是何等壮观。

    闵昭仪早已作古,可闵家每逢大选时必要送女儿去选秀。

    可惜......

    不知是闵家的女儿不争气,还是历代君王碍于政治目的,闵家的小姐们都只有落选的下场。

    据闵芳菲听说,今年格外不同。

    因为闵家大老爷,也就是闵芳菲的父亲闵朝宗,有望出任户部侍郎。

    这样一来,闵家出个妃子,也就顺理成章,合情合理了。

    可紧随其后而来的问题是,闵家四位小姐,两嫡两庶,送哪一位入宫更稳妥些呢?

第2章、嫡母照拂,怜惜庶女

    不过在闵芳菲眼中,不管是嫡出的闵芳华挣下这个脸面,还是娇蛮霸道的庶女闵芳蕤拔得头筹,这些都没什么要紧。

    她从无心和她们争,自然不愿意搅进这潭深水中。

    文鸢见闵芳菲沉默不语,便试着劝说道:“姑娘不必多心,既然咱们问清了,二姑娘并不是送绣鞋,咱们也不算重了她的礼,宝莲的话自然不用在放在心上。”

    闵芳菲徐徐摇头:“不对,我听宝莲的语气......话中分明有话。”

    她将绣筐里未完工的鞋面用白绸绫子裹住,开了衣箱随便往里一塞。

    文鸢一看便急了:“姑娘,若再换寿礼,时间上可来不及呢!”

    老夫人的寿辰近在咫尺,文鸢焉能不急?

    可芳菲像是没听见一样,就瞧她理了理裙角:“走,咱们去瞧瞧三姐姐在做什么!”

    单说宝莲送了各色鲜果,从闵芳菲的院子里出来后,径直回了大太太的正院。

    大太太虽然住在正院,可每日休息只在西边的一间暖阁里。彼时,宝莲一跨上台阶,就看见大太太的心腹孔妈妈。

    “几日没见妈妈,今儿怎么好兴致进来逛逛?”

    宝莲忙躬身示好。

    这位孔妈妈可不一般,奶大了大太太,虽然不是闵家的家生子,但因为大太太这一层关系,连老太太的心腹们见了她,都要恭恭敬敬的见礼。

    宝莲不过是大太太身边一个得用的人,和孔妈妈完全不能匹敌。

    去年上元节,孔妈妈在园子里,不小心摔了一跤。大太太体恤她,准她儿子接了她出去,在外面享福,不过偶尔进院子来走动请安。

    别看孔妈妈在大太太面前吃的开,可背地里,这些丫鬟们没有不盼着她早早出去的。

    哪个丫头不想掌权?偏偏有孔妈妈在的时候,事事都强压着她们一头。

    宝莲下意识中就冒出了不明的担心。

    别是这老货又仗着主子又准备回颐心堂吧?

    就瞧孔妈妈笑呵呵冲她露出满口白牙:“劳宝莲姑娘惦记。这不......太太新赏了我好些丝绢,我可不就忙颠颠进来请安了?”

    宝莲知道那些丝绢,是前不久旬阳知府夫人送来的。

    除去几位姑娘得些新鲜颜色做件夏衫,余下也就是孔妈妈和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雅琴和墨棋得了两块。

    宝莲等心里免不了泛酸,此时又听孔妈妈这样讲,脸上的笑意就有些兜不住了。

    “妈妈改日进来,一定到我那屋子里坐坐。太太赏了我些好茶,我都留着预备孝敬妈妈呢!”

    宝莲虽然笑着,但笑意并未达到眼底:“哎呦,我这就不拉着您老说话儿了。太太还等着我去回消息呢!”

    孔妈妈忙严肃起来,更借势轻推了宝莲一把:“别惦记着我,快进去,回禀正事儿才要紧。”

    宝莲健步如飞,眨眼间,人就消失在了竹帘之后。

    孔妈妈在台阶上凝视那门帘子许久,忽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低沉的声音轻轻从两片薄薄的唇瓣中犀利的漂泊而出:“作死的小蹄子,看你们也有落难的一天。”

    说完,扭着腰身缓缓下了台阶。

    宝莲穿过外间屋,一径进了暖阁内室。

    室中燃着淡淡的菀香。

    这种香出身豪门,二三年的功夫,才能得巴掌大的一块儿,十分稀有。

    大夫人屋子里的香,多数都是番邦进献进来的,价格更加昂贵,可与黄金媲美。

    宝莲不动声色的深吸一口气,将脚步故意放重了些:“太太!”

    大太太李氏本在闭目养神,听见门口处的动静,遂缓缓抬起眼皮,漫不经心道:

    “给四姑娘的果子都送去了?”

    “回禀太太,奴婢亲自交到了四姑娘手里。四姑娘知道这是太太赏的,立即叫人打发了奴婢一把钱。”

    大太太脸上稍露出些笑意,口气变得柔和:“总算没白疼那丫头一场。”

    宝莲忙笑道:“都是太太教导有方。奴婢瞧着......四姑娘年纪虽然不大,但比她那个亲娘强过百倍!这不,我只稍微流露出了些意思,四姑娘就忙把做了一半的绣鞋收了。”

    大太太长叹一声,目光中似有迷离,但没过多久,她便恢复了往日了老成与淡然:

    “去年金源县令送了老爷一串十八子的檀香佛珠,你和云雀找了出来,悄悄送去给四丫头,就当她给老太太寻的寿礼。”

    宝莲心里小小的惊讶。

    那串十八子的佛珠她略有印象。

    是上好的檀香木锻造而成,每一颗都打磨的光滑圆润,且有着绵密淡雅的檀香气。

    大太太自己时常用的那串佛珠是三年前大少爷从五台山求回来的。

    外面的小厮们都说,大少爷孝心虔诚,三步一叩,抵达山顶的时候,额头一片青肿。

    那五台山的主持听说出了闵家出了这样一位孝子,十分欣赏,不但亲自待客,还送了一串念珠。

    这件事在富春也算是一件美谈,每每有人在大太太面前提及此事,大太太都十分得意。

    所以,金源县令送的那串就束之高阁,一直没派上用场。

    宝莲今日听说大太太有意要拿出来送给四姑娘,不禁开口道:“太太......您虽然疼四姑娘,可会不会抢了大姑娘的风头?”

    大太太冷冷一笑:“我只怕她风头太盛!”

    宝莲听这口气,吓得噤若寒蝉,不敢搭腔。

    “都是老爷一味纵容着她,才养的她这般性情。”大太太不悦的皱着眉头:“她不过是个女儿,就该事事矮着几个哥哥一头,偏要起什么高调,要打尊金佛送老太太。我既不能数落她,也不好拦着。”

    宝莲犹豫片刻,低声道:“奴婢听说,为这事儿,二姑娘也闹腾不甘心。”

    大太太面色冷峻,不做评价,宝莲便不敢再说话。

    次日一早,芳菲绕着院子的墙根走了个大圈儿,直走的浑身发热冒汗才罢。

    文鸢早叫人抬来了热水。

    她亲自服侍芳菲沐浴,看着姑娘白皙的脊背,文鸢不禁比照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她是四姑娘身边的大丫头,从没吃过苦,穿戴用度只比姑娘们差一点儿。可什么人生来就是做主子的,什么人生来就是做奴婢的,从这一身肉皮子上就有了定夺。

    文鸢满心羡慕道:“姑娘的皮肤真白。像剥了壳儿的鸡蛋似的。”

    芳菲扭头笑骂道:“坏心眼的丫头,这是变着法儿的损人呢!”

    文鸢也不害怕,反而笑嘻嘻起来:“我巴不得像姑娘这般好模样,可惜奴婢的娘只生了这样一副皮囊给奴婢。”

    其实说起来,文鸢是个极秀美的丫头,只可惜肤色略黑了些,失去几分神采。

    闵家这些大丫头,就没有生的差的。

    老太太那里,最有名儿的就是雅琴,再有大太太身边的宝莲,二太太的心腹瑞英,三太太的丫鬟云杏。

    这四个人站在一处,丝毫不逊色于《四美图》里的昭君、飞燕,班姬、绿珠。闵家的小厮们都在私底下悄悄议论,说谁娶了这四位小姑奶奶中的任何一个,那都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只可惜......

    这四位美人儿眼高于顶,闵家的奴才们还轻易入不得她们的眼。

    芳菲笑了笑:“可惜你没听说过,‘空有皮囊,真性不知往那里去了’,古来男子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女人何尝不是这样?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前面的话且不说,只说芳菲这最后两句一出,文鸢几乎听人了迷。

    她将这两句话细细的品味一番,觉着更有无限韵味。

    “姑娘往日念书,我也时常记着些,怎么从没听说这样的两句?”文鸢痴痴道:“只可惜太悲伤了些。”

    芳菲眼中滑过狡黠之色,并不解答文鸢的疑惑,只擦干身子穿了衣裳。

    不多时,外面送来早饭。

    几个小丫头帮着布了菜,芳菲略略一瞧,见桌上摆了一只莲花盏,不禁笑道:“好久不见这道菜,怎么今儿大厨房来了兴致,偏做了它?”

    伺候布菜的丫鬟靖童跟着赔笑:

    “早起去领早饭,见大厨房的宫妈妈刚好在给大姑娘做肉粉煮燕窝!奴婢想着姑娘上次说这味道好,便与宫妈妈要了一盅。”

    芳菲点点头,端了莲花盏浅尝了一口。

    宫妈妈从七八岁进府当差,伺候过三代主子,在大厨房最有资历,手艺也最娴熟。

    这道芬肉粉煮燕窝就是宫妈妈的拿手好菜。

    用熟肉锉作成为极细的丸料,加绿豆粉、豆油、花椒等。再把燕窝泡洗撕碎,粘贴在肉丸外,丢在滚汤里走一遭。用清肉汤做汁,加甜酒,等用的时候就在上面撒些椒面、葱花、香菰......

    吃起来不但嫩滑,而且肉香和燕窝的香气早融合在一处,用一盏能叫人回味多日。

    闵家的主子们每日吃什么虽然都有定数,但若谁偶然想什么,可以提前去大厨房要。

    宫妈妈伺候主子们尽心竭力,加上闵家的女孩子们生来多尊贵,只要不是龙肝凤胆,宫妈妈都有法子给你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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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姑母家仆,几多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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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碗肉粉煮燕窝才用了一半,老太太忽然打发人送了一碗酸笋鸡皮汤。

    这个时节,笋子还是新鲜的东西。

    庄子上统共就进献了一篓,大厨房都是尽着老太太用。

    从年后到今天,芳菲还是头一回看见这道菜。

    “老太太说了什么?”

    文鸢也是迷惑不解,听见问这个,自是摇摇头:“那小丫头也说不明白,放下食盒就跑了。姑娘......你说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呢?”

    芳菲细细打量着巴掌大的甜白瓷小碗儿。

    里面的酸笋炖的恰恰是时候,浓稠橙红的汤汁,腌成金黄色入味的酸笋子,浓汤上面撒了些红椒,叫人瞧了不禁食指大动。

    芳菲笑道:“今儿早上怕是忙坏了大厨房。午间也不用特意点什么,家常几道小菜就好。”

    文鸢答应着,倒是站在旁边的靖童闻听此话,不觉就是长长一叹气。

    “姑娘就是好心肠,什么事儿总是为别人着想,可恨有些人不明事理,还当姑娘你是好欺负的。”

    文鸢忙给靖童使了个眼色。

    靖童只顾说自己的话,并没留意,只兀自道:“要依奴婢的意思......姑娘就该硬气些,老太太抬举姑娘,姑娘不如趁势立起自己的声威,也免得将来叫底下奴才小瞧!”

    芳菲不以为意,只是一笑:“老太太若真心抬举我,别说是一碗汤,就是一个眼神,只要她肯,我在府里就没人敢欺负。若不肯......便今儿送碗神仙肉来,也是不济事的。”

    靖童怔了怔,文鸢见不能再叫她说下去,忙插话道:

    “姑娘今儿去老太太那里请安,不如就穿老太太前不久赏的那件?颜色鲜亮,很配姑娘的肤色。”

    才入春的时候,闵家老太太请了外面专门给豪门大户做衣裳的金线楼大娘子,给四个孙女每个人做了一套时下京城里最流行了春装。

    大姑娘闵芳华照例是正红色,原也是她最配这个颜色。

    嫡出大小姐,又生的绝代倾城,眉眼间一股正气,压得住这个颜色。

    二姑娘闵芳蕤最喜欢桃粉色,衬的她唇红齿白,伶俐貌美。

    三姑娘闵芳苓最喜素净,大半的衣衫都是白色,这次也不例外。

    至于芳菲......

    她倒是不挑衣裳颜色。

    用文鸢的话来说,那就是她们家姑娘穿什么颜色的都压得住。

    真心实意讲,闵家的四位姑娘都生的不差,最贵气的就是大姑娘闵芳华,最邪气的是二姑娘明芳蕤,最娇气的是三姑娘闵芳苓,最土气的便是四姑娘闵芳菲。

    文鸢跟靖童时常苦口婆心的劝芳菲,好歹打扮打扮些,就算不敢和上面三位小姐媲美,到底别叫她们压的太狠。

    老太太赏芳菲的那件衣裳是件鹅黄色的春衫。

    衣裳真心不错,可就是没有般配的首饰。

    闵家并不小气,反而对女儿们十分阔绰。四季衣裳时常还有额外的增补,一年到头的首饰也不少打。可芳菲惯用的总是那几件,且时常素面朝天。

    众人只见过不施脂粉的四姑娘,倒没瞧过她盛装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芳菲想了想,冲文鸢点点头:“就穿那件,再把母亲年下给的首饰拿出来。”

    文鸢赶忙和靖童交换了一个眼神。

    二人眼中均划过喜色。

    姑娘在老太太、太太面前有颜面,她们两个奴婢也与有荣焉。

    等用过早膳,芳菲领着两个丫头去老太太的院子请安。还没见院,便已听到闵家老太君畅快的笑声。门口打帘子的小丫头们个个喜少眉梢,见了是芳菲前来,忙走上前请安。

    “几位姐姐早来了?”

    “没有,四姑娘来的最早。”

    芳菲略微诧异,照理说,府里能把老太太逗弄的这般开心的,就只有大姑娘就几分手段。

    可小丫头却说三位小姐一位也不曾到......这就有些奇怪了。

    见芳菲面色疑惑,那小丫头眼珠儿一转,悄声卖好道:“是咱们家大姑奶奶打发了家下奴才来送信,老太太知道心里欢喜,所以才这样开心。”

    芳菲忙肃静起来:“原来是姑妈!”

    闵家已逝的老太爷统共三个儿子三个女儿。

    大老爷、二老爷和大姑奶奶是嫡出,三老爷并余下两位姑奶奶都是姨奶奶们所出。

    闵家老太太最看重嫡长子,最疼的却是小女儿。

    这位大姑奶奶早年嫁去去了扬州,丈夫是真州县令。虽说是个小小的芝麻官,但真州素来有““风物淮南第一州”之称”,大姑爷在真州十余年,积累下的不仅仅是大量家私,更有无限人脉。

    老太太一直为这个女婿而自得。

    相比较其他几位庶出的姑奶奶,大姑奶奶嫁的也确实最好。

    芳菲在外面候了片刻,里面便有人出来迎她。

    虽然已入春,可屋子里还烧着炭火盆子。窗台上的几盆茉莉花竞相绽放,借着这缕缕暖意,越发生香。

    闵老太君半依着梨花榻上的掐金丝绣花枕,穿一身家常单衣,一只胳膊轻轻搭在炕桌,一手随意捏着念珠,身后小丫鬟拿着美人捶,一下轻一下重的敲打着。

    梨花榻下不远处摆着一张小杌子,有位三十上下,穿戴体面的妇人坐着。

    “老太太,四姑娘进来请安了。”

    丫鬟轻轻唤着,闵老太君略一抬眼,见了芳菲只淡笑:“早起大厨房送了一碗酸笋鸡皮汤来,我记着前阵子去三太公家做客,你格外喜欢那道菜,今儿便叫人给你拿去了,可尝过?”

    芳菲忙笑道:“孙女多谢祖母惦记。鸡汤十分入味,为这碗汤,还贪嘴多吃了半碗饭。”

    闵老太君微微颔首:“你这丫头也确实太多单薄了些。打明儿起,叫大厨房每日送一碗燕窝去,这份银子也不必从公中走,只算我的私帐吧。”

    那位坐在小杌子上的妇人听闻此话,侧首悄悄瞄了芳菲数眼。刚刚还漫不经心的眸子里也多起了精明之色。

    “这位就是四小姐吧?”妇人款款起身,微微躬起身子,毕恭毕敬与闵老太君道:“奴婢还没见过几位小主子,该给大礼才是。”

    闵老太君笑呵呵道:“她们辈分小,就是见了你,也该先叫一声好,哪里要你先客套。”

    “奴婢哪里敢当!”那妇人连连摆手,身子微微往后倾:“夫人在外这些年,心里却一直惦记着诸位小主子们。来的时候,特意叫奴婢带了许多真州的特产,还希望四姑娘和几位小主子们不要嫌弃。”

    外面早有丫鬟备好了四姑娘的这份礼。

    芳菲双手碰过托盘,见里面铺着黑丝绒的毯子,一对儿镂空牡丹镯并蒂成好似的,脸对脸,面贴面的挨着。旁边是一串儿红玛瑙项链,价格并不一定昂贵,但一个个打磨的造型古朴细致,可爱圆润,心意更胜价钱。

    闵老太君见大女儿面面俱到,心下十分得意,口中不住含笑道:“我们这丫头绣活儿做的好,等叫她做双绣鞋,送了你们家大姑奶奶穿,也算是这丫头的一点子心意。”

    芳菲脸一红,悄悄的垂了头,红润之色一直从两颊延伸至耳根处。

    妇人瞧见这模样,反而不以为意起来。

    她来的时候夫人就叮嘱过。

    家中第三代小主子之中,最最得宠的要数大老爷的嫡出小姐和二老爷的幼子。最有结交价值的是长房嫡长子,身份最低贱的......

    就是一无是处的闵家四小姐,

    闵芳菲!

    夫人的意思在明白不过,就算要讨好,也要讨好那些值得讨好的人。这位四姑娘的生母不过区区一个绣娘,当年要不是肚皮争气,做梦也别想当上姨奶奶,撑死就是个通房丫头。

    妇人笑了笑,“我们妇人这些年一直惯用几位姨娘的手艺,家中的几位姨娘都十分规矩,侍奉我们夫人既虔诚又恭敬,真州官家的那些女眷们无一不羡慕。”

    闵老太君听人说女儿的日子过的惬意,心里也跟着开心,只是听这媳妇有刻薄四姑娘生母的意思,略微泛起不喜。

    可谁叫这女人是自己亲生闺女的心腹呢?

    闵老太君虽然讨厌对方说话,却也没开口为芳菲辩驳什么。

    不多时,余下几位姑娘也前后脚进来请安。屋子里一时间热闹非常。

    那妇人与刚才待芳菲的冷淡不同,见了大姑娘闵芳华后,一张嘴就从没合上过。

    偏她说话十分动听,逗得闵老太君前仰后合,连素来在人前自恃端庄稳重的闵芳华也是眉开眼笑,桃花一般的娇颜含着无限春意。

    闵芳蕤见姑母家的媳妇只围着闵芳华转,心里十分别扭,干巴巴坐了片刻,便悄悄打手势给闵芳苓。

    闵芳苓往日与她交好,觑着闵老太君不曾关注这里,便顺势起身,预备跟闵芳蕤一并出了套间,往外面花厅小坐。

    闵芳蕤走到半路,见芳菲闷不吭声还在原处坐着,心中腾一股恼意,恶狠狠的瞪了芳菲一眼。

    这时不防备闵老太君回身问小丫头要茶,正看见闵芳蕤歹毒的目光。

    “四丫头,既然你二姐姐唤你,就跟着一并出去玩儿吧!”

    闵老太君说的轻巧,闵芳蕤此刻早吓得六神无主。

    她哪里就能想到,自己的小动作悉数都进了祖母的眼里!

第4章、姐妹陷害,泰然自若

    闵老太君的这间外花厅不大,但摆设却十分不俗。

    正面设了两张贵妃椅,上面铺了锦椅垫,墙壁悬了一副前朝大家所做的《瑶池宴》。这屋中间的地上摆了一洋漆花桌,底下转圈儿四张南漆面斑竹杌子。

    闵老太君的心肝宝贝疙瘩,一只浑身毛色纯白的哈巴狗儿正慵懒的窝在古铜炉子旁边,听见珠帘窸窸窣窣抖动的声音,便懒懒的睁开一只眼睛,见是家里的几个小姑娘,略打了个小哈欠,预备翻身再睡。

    闵芳蕤心里正不痛快,见这死狗装模作样的挡路,想也不想,一脚就踢在了哈巴狗儿的狗肚子上。

    痛的那小家伙陡然一声哀嚎,蹿出去一丈有余。

    闵芳苓吓得大惊失色,赶忙拉住闵芳蕤。

    “二姐姐!”

    闵芳蕤也知道自己刚才太过鲁莽,忙扭头偷瞧里间屋。

    “几位姑娘,老太太发话来问,刚才这是闹腾什么呢?动静怪大的!”不大会儿,果然从屋子里走出一人,恰是闵老太君身边的一等大丫头飞画。

    飞画的目光落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哈巴狗儿身上,渐渐收敛了笑意。

    闵芳蕤心虚,忙笑道:“没什么,原是芳菲妹妹出门的时候没瞧见,冷不防踩着了小乖乖的尾巴。”

    小乖乖就是那哈巴狗儿的名字。

    谁人不知小乖乖是老太君的宝贝,往日吃的用的,就是寻常的主子也不过如此,现一听二姑娘说这话,飞画忙变了脸色。

    “四姑娘你怎么......”飞画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芳菲,话在嘴边转了一圈,才徐徐道:“老太太若是知道,怕要心疼死!”

    闵芳蕤忙来到飞画身边,千般好似的挽着飞画的胳膊,娇滴滴道:“好姐姐,老太太身边这些姐姐里,你最知道疼人,千万帮四妹妹圆过这个谎才好。你也知道,大太太多厉害的人物,万一为这个叫大太太数落四妹妹一通,我们都于心不忍呢!”

    飞画看了芳菲半晌,才道:“也罢,只是......四姑娘今后千万小心些。”

    飞画说话,也不理会芳菲,快走两步来至墙角,抱起瑟瑟发抖的小乖乖,转身回了里屋。

    闵芳苓长舒一口气,与闵芳蕤道:“差点没吓死我!”

    闵芳蕤冷笑:“瞧你这点胆子!”

    她顿了顿,看见从头到尾没有为自己开口辩驳一句的闵芳菲,语带不屑道:“今儿是我承了你的情,不过你可别自以为是,认准了我会报恩与你。说起来......倒是你该谢谢我。”

    闵芳苓忙笑道:“正是,若非二姐姐仗义执言,飞画姐姐一定不会出面维护四妹妹。”

    芳菲看着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说着,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却都是无耻之谈,她心里升起一阵阵讥笑之意。

    这样两个笨蛋,也敢妄想扳倒闵芳华!

    怪不得闵芳华从未将她们放在眼里,视为对手。

    原来不是闵芳华太过大度,太多聪明,而是她的敌人生来就蠢笨异常,别说谋划什么大计策,就是构陷这种小手段,也破绽百出。

    飞画那样的人精,若连闵芳蕤说的是人话还是鬼话亦或分不清,她也不配在闵老太君身边做一等大丫头了。

    而闵芳蕤最无知的就是......

    她以为自己的小恩小惠就能打动飞画,以为飞画真会为了她而欺瞒闵老太君。

    殊不知,飞画的前程都拴在闵老太君身上。

    只有全心全意侍奉闵老太君,飞画才能熬出头。

    小乖乖是闵老太君的心头宝,小乖乖究竟是被谁伤了,这种答案不言而喻,飞画一定会如实禀告。

    就在闵芳蕤与闵芳苓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挤兑芳菲的时候,老太太身边另一得宠丫鬟墨棋巧步走了出来。

    “四姑娘......”

    墨棋欠了欠身,闵芳蕤与闵芳苓立即安静下来。

    “老太太叫奴婢出来告诉姑娘,小乖乖虽然是她的宠物,可终究也不过就是个畜生。四姑娘没吓到就好,是那小畜生没开眼,挡了四姑娘的路。姑娘千万别想不开,和畜生赌气。”

    墨棋的话虽然是说给芳菲听,但眼神始终落在闵芳蕤身上。

    闵芳苓早吓得不敢抬头看人,瑟缩着肩膀,恨不得立即钻进地缝儿里。

    闵芳蕤脸色难看,此时再傻也该明白,老太太八成是都清楚了。

    闵芳蕤红着眼睛看向芳菲。

    墨棋笑道:“老太太说了,此刻正忙,就不留三位姑娘吃吃茶了。”

    闵老太君下了逐客令,这事儿若传出去,她们三人都没好处。

    闵芳蕤顾不得与芳菲纠缠,讪讪的先逃了出去。

    闵芳苓紧随其后,不忘在出门的时候冲芳菲翻个白眼。

    “四姑娘略站站。”墨棋来至将要踏出门口的芳菲身边。

    “老太太已经知道四姑娘受了委屈,有心补偿,便叫奴婢悄悄私下问四姑娘一句,姑娘或是想要些什么?不妨开口直说。”

    芳菲心思一动,觉得墨棋这话里有话。

    待凝视墨棋的双眼时,大丫头的眼睛里尽是疏远的笑意。

    芳菲立即叩响警钟。

    近来府里已经有了流言传出,说族中决定推选大姑娘闵芳华参加明年的选秀。

    难道老太太是为这个试探自己的心意?

    她可不想无缘无故卷进这场风波中。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

    在闵芳华和闵芳蕤眼中势在必得的妃子之位,在她眼里,根本毫无价值可言。

    闵芳菲想到此便笑道:“我刚刚还担心小乖乖的伤势,只要它平安无事,我便心满意足了,并没有什么可求的。”

    墨棋心有不甘,又追问道:“四姑娘可想好了?但凡不过分的请求,老太太多半都会准的。”

    可见芳菲决心坚定,墨棋便不好再强求,只能送她出了大门,独自返回里屋。

    闵老太君停下与妇人的交谈,瞥眼看墨棋:“她求了什么?”

    大姑娘闵芳华也盯着墨棋瞧。

    墨棋笑道:“四姑娘真真是个实在心肠,竟只求小乖乖平安无事。”

    “祖母,四妹妹在诸位姊妹里素来无欲无求,这次明摆着是她受了委屈,虽然不肯开口为自己辩驳,可孙女心里有心弥补一二。”

    闵老太君见嫡长孙女开口,兴致盎然的看向她:“哦?那你预备怎么补偿?”

    “后天便是知府夫人寿日,母亲预备带我去做客。四妹妹将至及笄之年,也该见见外面的世面......”

    闵老太君意味深长笑道:“你有这份胸襟,不枉费祖母对你一番教导。”

    小杌子上的妇人忙陪笑道:“老太太真是好福气!依奴婢看,大姑娘是有后福的人,今后指不定闵家的前程都要寄托在大姑娘身上呢!”

    闵芳华被奉承的心中舒坦,却不敢过多的表现出来,只待瞧见祖母也面带喜色,她这才稍微流露出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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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人前人后,双面娇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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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陪着闵老太君用过午饭,见丫鬟们铺好枕褥,预备伺候闵老太君午睡,闵芳华这才出了上院,径直往自己的隽秀楼走。

    “姑娘,今儿真叫人解气。老太太早该收拾收拾二姑娘,看她今后还敢不敢和姑娘争风头!”

    闵芳华的大丫鬟素茶挽着自家主子,一面走一面喋喋不休的说着。

    闵芳华不觉想起老太太叫墨棋转达给闵芳蕤的那些话,嘴角跟着上翘。

    “二妹妹闹的太不像样子了些。”她低声道:“往日在自家姐妹们面前没规矩也就罢了,偏今儿是姑妈派了心腹来,叫外人瞧见这些,还当我们几个都一样不成体统呢!”

    素茶忙道:“姑娘别这样想!您是什么人品,整个富春城里没有不知道的。您何必与二姑娘那样的人一般见识!再者说,老太太心里最在意的是谁,府里的人眼睛都精着呢!”

    “话虽这样说,可好歹我和二妹妹都是闵家的姑娘,无论哪一个出了丑,外面人只会说是闵家没有规矩,教导无方,可不会单论是哪一房的姑娘。”

    素茶想了想,迟疑道:“姑娘的意思是......”

    闵芳华轻笑:“她不是一门心思想要和我争吗?我偏不叫她称心如意。原本还没察觉到,原来我这个四妹妹也不是个小觑的人物。用她来牵制闵芳蕤,比咱们亲自动手强百倍。”

    “可是,四姑娘会听姑娘您的吗?”

    闵芳华瞥了素茶一眼:“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我出的起价码,不怕闵芳菲不动心。对了,叫你打听的事儿怎么样?”

    素茶忙露出恭敬的肃容:“四姑娘原本要送的寿礼单单就是一双绣鞋,用的还是姑娘您赏她的料子。可谁知昨儿大太太身边的宝莲去了一趟红叶阁,四姑娘就收起了那双没完工的鞋面子。眼下究竟还打算送什么......奴婢还没打听到。”

    闵芳华略挺住了脚步。

    “大太太打发的宝莲?”

    “是,叫宝莲送了些新鲜果子去红叶阁。”

    闵芳华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才是大太太的亲生女儿!

    闵芳华小时候就被老太太抱去身边养活,对亲生母亲的感情不深,只觉得恭敬有加,却疏远不亲。待大了些,她为自己的前程想和大太太融洽关系的时候,却似乎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外人瞧着不明白,但闵芳华自己清楚,

    大太太待她,和待闵芳菲没有什么过多区别。

    念及此,闵芳华不痛快道:“四妹妹骨子里也是傻的。她难道不明白?太太心里最忌讳父亲身边的姨娘。四妹妹的生母就是绣娘出身,她一味炫耀自己绣工技艺高超,只会叫太太觉得这是讽刺。”

    素茶恍然道:“这么说,宝莲这是在暗暗帮四姑娘?”

    闵芳华轻轻颔首,想了片刻,又开口道:“她这会儿多半捉襟见肘,为老太太的寿礼烦心。这样,待回去后,你将那枚开了光的古玉送去红叶阁。”

    素茶连忙答应下来,等回到隽秀楼便找出古玉,刻意用了只巴掌大的金丝楠木盒子装了,纯白色的古玉不见半点瑕疵,上面雕绘的观自在满眼慈悲之色。

    真是一块难得的好玉。

    芳菲将其擎在手心儿里端详了半天,这才道:“这样好的东西,只怕我不配用。”

    她将古玉小心翼翼放进匣子,再把匣子往前推了推。

    素茶见状,忙笑:“这是大姑娘一心为四姑娘准备的,四姑娘若不收,奴婢回去一定没法子交差。”

    “虽说是大姐姐的心意,可未免太贵重了些。”

    “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素茶的目光落在两侧侍奉的文鸢和靖童身上。

    两个丫头极有眼色,忙找了个借口躲出门外。

    “素茶姐姐但讲无妨。”

    “奴婢听说四姑娘正为老太太寿礼的事儿焦灼烦恼。其实,我们姑娘送四姑娘这块古玉的用意再明显不过。四姑娘要是真拂了这番好意,只怕会叫我们姑娘伤心。”

    素茶说到这番话的时候,不免带着几分得意。

    在闵家,丫鬟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老太太和几位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总比别人高一等。再来就是她们这些小主子身边伺候的一等丫头。

    不过主子也有主子的区别,像四姑娘,就算再怎么努力,生来就比自家大姑娘矮一等。

    “四姑娘生来腼腆,小的时候也就罢了,这二三年却不大愿意往我们隽秀楼走动。大姑娘每每提及这个就慨叹,好好的姐妹情谊,到底疏远了。”

    芳菲忙笑道:“骨肉亲情,怎么会疏远?我是个无事闲人,每日不过在家里玩闹淘气,大姐姐却不同,唯恐去多了打搅了姐姐用功。”

    素茶的目光落在窗前的大梳妆台前,上面摆着一个个鸡蛋大小的敞口罐子,里面不知熬了什么汁儿,香喷喷好闻极了。

    素茶听人说过,四姑娘时常自己制作脂粉、熏香,只可惜剂量太少,红叶阁自己用还嫌不够,竟也没多余的送人。

    唯有那年四姑娘做了一份唇脂给大姑娘。

    她们大姑娘从来只用京城老字号的胭脂水粉,四姑娘所送之物便便宜了她。

    素茶开始尚不以为意,谁知用过才知好。

    可究竟东西太少......

    素茶趁机笑道:“淘气怕什么?我们隽秀楼里就没一个不淘气的。这不,前两日大伙儿闹腾着要做胭脂泞子,可惜做了几次都没成形儿。我们知道,四姑娘这之中的行家,你若肯赏脸,便时常去走走?大姑娘知道你肯去,心里也必是高兴的。”

    芳菲只能含笑着答应。

    待素茶要走的时候,芳菲又命文鸢将刚刚制好的玫瑰香露送了她一瓶。

    闵芳华惠赠庶妹古玉的事儿不到一个时辰就传进了大太太的耳朵里。

    大太太那串十八子的檀香佛珠还没送出去,自己的女儿便抢了她这个风头。

    宝莲、云雀等几个大丫头都噤若寒蝉,站在珠帘外面大气也不敢喘。

    许久,才听见大太太唤她们。

    “将这珠串收起来。”

    宝莲、云雀面面相觑,乖乖的将佛珠搁在匣子里,稳妥的放回箱笼内。

    “太太,要不,奴婢去给大姑娘提个醒儿?”宝莲试探道。

    大太太一声冷笑:“从小到大,我说的那些忠言逆耳的话难道还少?是她自己一意孤行,把咱们的好心当成歹意。罢了,这样的女儿,就算进宫当了妃子,只怕也要为闵氏一族惹来祸患。”

    宝莲等吓得忙跪地:“太太!这等不吉利的话可万万不能再说!”

    见自己的几个心腹丫头纷纷跪地磕头恳求,大太太的心不免软了,只好伸手虚扶:“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亲爹都不以为意,我这个当太太的还能怎样呢?”

    几个丫头这才缓缓起身。

    恰这时,外面来报,说外院的小厮双瑞有事回禀。

    双瑞的爹是大老爷闵朝宗身边的管事,最受重用,他的儿子因为年纪小,不足进京伺候,双瑞爹便求了大太太,将双瑞留在富春老家做小厮。

    大太太待双瑞不错,双瑞知恩图报,加上为人又聪明伶俐,外院的一些小事瞒不过他,通过他这儿,一应都告诉给了大太太。

    此时听人说双瑞要进来回禀要是,大太太不免提及精神来。

第6章、老爷捎信,加官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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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瑞低着头,顺着鹅卵石铺成的石子路一路向东,穿过月亮垂花门,先在一棵石榴树下站住了。

    “你且等一等,太太叫了,我再出来唤你!”小丫鬟抛给双瑞这样一句话,自顾自的先上了台阶。

    双瑞趁着小丫头走了,这才悄悄抬起头打量起周遭。

    大太太住的正院颐心堂原本不过是大老爷年少时的书斋,后来为成亲,将其四面往外扩大数倍,就成了今日的两进两出的格局。

    刚刚他随那小丫头进正门绕过了一块风水石。

    雕刻海浪纹的石座上,横卧着那块海青色的漂亮的大石头。这块山石长八米,宽二米,高四米,就像立在当院的一面屏风。

    据说,这石头有些来历,竟是太湖所出的神物。

    也因为有了这块风水石挡住外面入侵的邪气,又不叫宅内福气外泄,才有了今日闵家大老爷的步步高升。

    双瑞的爹常在私底下念叨。

    想当年,大太太还没进门的时候,双瑞的爹只把这颐心堂当自己家似的,出出进进,哪个敢拦?

    可如今,连伸脚迈个台阶,都有十几双眼睛盯着瞧。

    双瑞偷偷往廊下一望,果然有几个留头的小丫头片子三三两两挤在一处,冲着他龇牙咧嘴。

    双瑞撇撇嘴角,在心底轻哼了哼,一群小屁孩儿。

    “大太太叫你进去呢!”刚刚的小丫头去而复返,站在台阶上冲双瑞招手。

    双瑞忙低头整理整理衣角,见浑身上下没有失礼的地方,才敢随那小丫头进屋。

    进了门,双瑞的头低垂,不敢东张西望。低矮的视线只能察觉屋中站了三四个丫鬟,个个穿红着绿,风姿绰绰。

    “奴才给大太太请安!”有人端来蒲团,双瑞忙屈膝跪下去请安。

    大太太笑道:“起来吧,可是外面有什么消息?”

    双瑞略抬头瞅了瞅两边伺候的宝莲等人,大太太会意,伸手打发了她们去门外伺候。

    等没有了人,双瑞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李氏。

    “这是奴才的父亲假托人捎回来的,里面有回禀太太的话。”

    大太太展开信笺,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多数是对家里琐事的挂念,唯独其中一句提及了京中事态。

    皇上提拔了大长公主的女婿何广臣为新任户部侍郎。

    大太太心一惊,信笺便抖落在地:“怎么会这样?这侍郎的位置不是十拿九稳的落在老爷手里吗?”

    双瑞苦笑道:“谁说不是呢?老爷为这件事大病一场,还不准人告诉家里。我父亲不敢隐瞒太太,才假托了人捎回这封信。”

    大太太急的站起身,眉头紧蹙,气息不平。

    “太太先别急,父亲还说......”双瑞有些胆怯的看着李氏:“那个何广臣在京里风头正旺,有意无意拿着老爷做箭靶子,说了许多难听的话。父亲希望太太能出面劝劝老爷,如是能避开京中风云最佳不过,好歹避开这这阵子风头。”

    双瑞原封不动照搬了他父亲的原话。

    大太太顿时陷入神似,也不说答应,也不说不应。

    良久,大太太才摆了手:“我已知这件事,你且先家去,待我与老太太商议后,再做定夺。”

    双瑞连忙喏声出去。

    大太太这一想,便整夜不得安眠,第二日自然生了病。

    闵芳华与芳菲闻听消息,赶紧过来侍疾。

    大夫把过脉,只道是急火攻心,用两剂药便可无碍。大伙儿不免松了一口气,可却不明白这急火来自何处?

    闵芳华坐在大太太床边的绣墩上,亲自侍奉汤药,芳菲被挤到一边,只好寻了桌子上的白净梨子,用刀削成肉丁儿献给大太太。

    汤药是苦黄连熬的,还不等吃便已经闻到浓浓的苦意。

    大太太推开了闵芳华递来的药盅,撇开头去。

    闵芳华讪讪道:“母亲!良药苦口,您吃了这个,病才好的快!”

    大太太索性翻了个身,不再看闵芳华。

    “母亲!”闵芳华哭笑不得。

    芳菲说道:“这苦黄连性子烈,虽然见效快,可未免霸道些。母亲不如先用些梨子。这白梨性味甘酸而平,能生津止渴、益脾止泻、且寒性恰巧针对急火。母亲嘴里没有滋味,含些果肉也是好的。”

    闵芳华见大太太的身子略有回转的余地,忙将药盅推给芳菲,又从对方手里抢过装着梨子肉丁的小碗,重新坐回绣墩上。

    大太太瞅了瞅闵芳华,又看了看始终含笑的闵芳菲,这才点点头。

    到了下午,大夫重新另配了一副药,闵芳华不假他人之手,亲自煎药。闵老太君听说大儿媳病了,也派下心腹婆子来瞧,另有大太太的妯娌,二太太雷氏与庶女闵芳蕤,并侄女闵芳苓跑来颐心堂探望。

    颐心堂反而比平日更热闹些。

    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大太太精神不济,诸人也不敢久留。待夜幕降临,颐心堂落了锁,大太太才浅眠醒来。

    她只觉得口中干渴,叫了一声,外面坐着的宝莲赶忙上来伺候。

    大太太吃了口温茶,侧耳一听,似有响动:“外面还有人?”

    宝莲接过茶盅,笑道:“是四姑娘在与云雀说话儿。”

    大太太撩开床上的幔帐,见外面已经黑透了天,便奇怪道:“那孩子没回去?”

    “四姑娘不放心太太,决定亲自在这里侍奉。太太放心,我叫了云雀陪着,外面都是干净的铺盖,必不会委屈四姑娘。”

    大太太怔忪半晌没有答话,许久,才道:“去请四姑娘进来说话。”

    宝莲心下一喜。

    不管怎么说,她都受过四姑娘的恩惠。四姑娘身为庶女,在这个家地位特殊,若真能有大太太爱怜照拂,就算没有嫡女的身份,四姑娘将来也能有个不错的归宿。

    宝莲忙去叫芳菲。

    须臾,芳菲随了宝莲步入内室。

    大太太冲芳菲招招手,又命宝莲在外面伺候。

    “你自己身子也弱,如何熬得了夜,再坐片刻,便叫云雀送了你回去。”

    芳菲笑道:“太太熟睡的时候大哥才来瞧过,细细的拜托我在这里看护太太。女儿在大哥面前已经拍着胸脯立下了誓言,若是不守信用,却不像闵家的作风。”

    大太太只听芳菲提及自己的长子,脸上不免带了笑意:“也好,咱们娘俩儿难得有个机会细细说说心里话。”

    她指了指床榻对面不远处的贵妃榻:“你也不用拘着身子,只管歪在那榻上,陪我说说闲话。”

    芳菲扭头瞧了瞧,并不推辞,将手搭在迎枕上,随意的坐了下来。

    大太太细细审度芳菲许久,才道:“你和你的生母只眉眼十分相似,不过青出于蓝,邹姨娘是无论如何不及你的半分气度。”

    “是太太调教的好。”

    芳菲对生母邹姨娘印象不深,只隐隐约约记得是个性格懦弱的人。几年前,邹姨娘因为某些事惹怒了大老爷,被撵去了尼姑庵。逢年过节,庵堂会打发人来求米粮钱,邹姨娘也会趁机托人带些东西,亦或是话语给芳菲。

    庵堂里度日清苦,邹姨娘所送也不过就是自己亲手缝制的小物件。

    或许是天生的血缘相连,芳菲在女红一事上格外顺手。

    大太太顿了顿,先是低叹了一声,继而徐徐开口:

    “这闵家大宅子里的人,一多半人以为是我这个做主母的容不下小妾,怂恿了大老爷赶走邹姨娘,其实......”

    大太太深深望向芳菲:“又何尝不是邹姨娘先厌弃了我们?”

    大太太有片刻的愣神,芳菲猜想,这大约是回想起了陈年旧事。

    闵家是富春的名门望族,百年多的家史,内宅里不管斗的多么凶狠,却从没传出过宠妾灭妻的丑闻。

    深受恩宠的小妾,有,却翻不出大风大浪。

    大老爷闵朝宗除了邹姨娘这个妾室外,尚且有两个姨娘——管氏和黄氏。

    管姨娘年纪最大,是跟着大老爷的老人儿,无儿无女,如今早失了宠爱,只在小院儿里熬日子。

    黄姨娘年轻貌美,不过二十出头,是闵朝宗的上峰所赠美人,现在跟着大老爷在京城,照顾其衣食起居。

    芳菲听说,不久前黄姨娘那里传来了好消息,已经有了几个月的身孕,即将要为闵家添丁育儿。为这件事,老太太专程叫大管家从富春送去了许多滋补圣品,可见对黄姨娘腹中胎儿的重视。

    不过即便是这样,芳菲也从没看见过大太太有什么不满。

    有人说大太太气度不凡,也有人暗地里笑大太太软弱。

    只是,芳菲却不这样看。

    大太太似乎......

    对这件事有着可有可无的态度。

    如果说,盛宠中的黄姨娘都不足以惹起大太太的嫉妒与报复,那么,芳菲觉得,自己的生母邹姨娘就更不是什么威胁。

    大太太自然也不用兴师动众,冒着损毁自己名誉的危险,将邹姨娘流放驱逐出闵家老宅。

    沉默许久,大太太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当年,邹姨娘是我的陪嫁丫头。因为绣活出众,专门管了我的针线衣饰。她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兄,两家答应好,等邹姨娘从主家放出去,便立即结为百年之好。可谁承想......”

    谁承想,大老爷阴差阳错,相中且纳了邹姨娘。

    “邹姨娘去庵堂,并不是我这个做主母的容不下她,是她自己不愿意留在闵家。”

第7章、芳菲生母,陈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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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细想想,我始终辜负了你母亲。所以她只一提出搬到庵堂去住的时候,我心里虽然舍不得,可还是答应了。只是你那会儿年纪还小,邹姨娘有些不舍。”

    芳菲淡淡一笑:“姨娘去庵里修行也算是她人生中的一件幸事,骨肉亲情,敌不过大道修行。我一个女儿家,本就帮不上邹姨娘什么忙,不拖累她......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大太太听芳菲这样讲话,倒觉得十分意外。

    换做一般的女孩子,听了自己刚刚的一番“肺腑”,就算不吓得惊慌失措,大约也要沉默良久。

    唯独自己这个庶女,非但没有丝毫胆怯,更侃侃而谈,话里话外占着大义。

    也许,自己这步棋真是走对了。

    拴住庶女,她今后也能多条臂膀。

    想到这儿,大太太不禁再次打量芳菲。除了气度稍微逊色些,闵芳菲并不比闵芳华差到哪里去。

    这相貌是爹妈生的,没的改;可这气度不同,只好闵芳菲肯乖乖听话,自己稍加调教,叫这小妮子在富春城里大放异彩也不是难事。

    “好孩子,难得你这样想,这样体谅,邹姨娘也不枉生养你一场。”大太太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将她年轻时候与邹姨娘那些主仆情意一一说给芳菲听。

    这一讲就是两个多时辰,外面宝莲和云雀等不敢休息,只能硬挺着。

    芳菲的精神倒是足,时不时还能搭上几句,可她的心思早已不在大太太的话题上。

    直到外面四更的梆子声响了又响,“病中”的大太太才袭来阵阵倦意,伏在枕边小憩起来。

    她这一歇下,外面伺候的一干人纷纷松口气。

    宝莲帮着文鸢铺被安置床榻,带着几丝歉意与芳菲说道:“今儿晚上只能先委屈四姑娘在这里挤一挤。”

    芳菲看着崭新的被褥,连床榻边放置的香炉里都燃着她往日惯用的木香,不禁笑道:“你还与我客气?况且这样就极好。”

    她认出了那枕头是粟玉芯儿的,并不是闵家丫头常用的稻壳儿枕头。被子褥子一应俱新,宝莲怕夜里安寝凉,特叫人用滚滚的汤婆子先在褥子上走了一遍。

    在全然陌生的环境里,里面内室就躺着她的嫡母,加上刚刚那一袭看似闲谈,实际句句中都有深意的“家常话”......

    芳菲再也没有丁点睡意。

    倒是在她身边打着地铺的文鸢、靖童两个,大约是累狠了,不但憨憨的睡着,且打起了小呼噜。

    芳菲半翻了个身子,借着花厅里摇摇曳曳,忽明忽暗的烛火,想着大太太的话。

    可以断定的是,大太太有“招安”自己的用意。

    不过大太太自己本就有个出类拔萃的女儿闵芳华,何必再与自己这个小小的庶女虚与委蛇呢?

    要说情真意切......

    看着不像,话里话外倒像点拨自己。

    “四姑娘还不睡?”宝莲一手托着蜡烛盏,一手护着火苗,进来一瞧,就看见榻上的芳菲醒着。

    芳菲坐起身,笑道:“换了地方,一时倒难以入睡,你怎么还不去歇息?”

    宝莲捡了芳菲旁边的小杌子坐下,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的蜡烛盏放在旁边:“大夫嘱咐过,大太太每隔三个时辰就要吃一次药。我哪里敢睡下!”

    “难为你!太太身边最得力的就是你,这样要紧的差事,非你亲自盯着不可。”

    宝莲笑道:“四姑娘真会说话!我算什么得力的人?要说一等一得力的,那当属孔妈妈。那才是太太真正的心腹,我和云雀几个无非就是做些小丫头子忙活的差事罢了。”

    芳菲摇头:“孔妈妈年事已高,就算有心为大太太谋划,可年纪在那儿摆着。太太有什么心事,说与孔妈妈听倒也无妨,若希冀孔妈妈能帮上忙......却有些不切实际。所以啊,太太今后能重用的,还是你们这些人。”

    宝莲被说的心花怒放,忙道:“那就承四姑娘吉言,我和云雀几个也有熬出头的那日。”

    宝莲想了想,决心还是卖这个好给闵芳菲,遂低声细语道:“有件事,四姑娘心里最好有个数儿。大老爷怕不日就要回富春!”

    芳菲一怔,继而恍然大悟:“莫非太太就是为这个才病倒的?”

    宝莲忙做了个手势,小心翼翼回头看向内室,见里面没有动静,这才道:“大老爷在京城里的日子并不顺遂,四姑娘若是有什么打算,还是早做安排的好。”

    宝莲丢下这几句话,便不敢多加停留,忙出去看药罐子。

    芳菲瞅着那逃窜似的背影,微微一笑。

    天不亮的时候,大太太又用了一次药,这次是累坏了,不用宝莲等劝,大太太她自己倒下便睡。底下人纷纷松了口气,像是折腾了整宿的几个大丫头,也趁机轮番回去休息。

    隽秀楼这边,闵芳华梳洗已毕,刚准备去老太太院儿里用饭,便听说昨夜四姑娘闵芳菲在颐心堂服侍了整晚。

    闵芳华不禁冷笑起来。

    闵芳菲还真把自己当成一回事儿了!就算服侍伺候,那也该是她这个嫡长女的差事,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姨娘生的庶女。

    素茶手捧着新沏好的枫露茶来至闵芳华近前,谄媚的笑道:“姑娘何必为这件事大动肝火?要奴婢说......大太太无非就拿她做个小丫头使唤,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姑娘此刻要担心的是老爷!”

    闵芳华没好气的看着素茶,腾出手接过茶盅:“我担心有什么用?老爷要什么时候回来,究竟回不回来,难道由得我做主?”

    “姑娘虽不能做主,可却能劝服大太太。就算不济,还有老太太呢?眼下二姑娘一心要跟姑娘您较高下,奴婢几个心里都不服气。万一大老爷真回来......只怕二姑娘在背后的话会更难听。”

    素茶又道:“姑娘可别忘了,二姑娘的生母双姨娘,出了名的牙尖嘴利。”

    听丫头这么一说,闵芳华的注意力也从芳菲身上转移开来。

    素茶说的不错,如今她的迎头大敌不是闵芳菲,却是心心念念与她针锋相对的闵芳蕤。

    老太太最喜欢谁,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闵芳华表孝心,别人只会说她纯善。可闵芳蕤呢?

    东施效颦。

    不过就是跳梁小丑。

    只是......小丑也有小丑卑劣的手段。万一父亲在京城真的呆不下去了,被迫回到富春老家,她怎么办?

    半个富春都知道,她闵芳华,闵家嫡出大小姐预备进宫选秀。

    父亲一旦卸职闲赋在家,自己便失去了进宫选秀的资格。

    闵芳蕤不活活笑话死她才怪!

    想到这儿,闵芳华陡然打了个寒颤。

    便是用尽手段,闵芳蕤也休想超越她一丝半点!

第8章、千里防贼,家贼难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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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便到了五月,闵老太君预备过六十大寿。

    半个富春城都在谈论这件事,上至官宦人家,下至贩夫走卒,就没有不说到此的。

    富春虽不是重城要塞,但也算得上是人杰地灵,闵家在此扎根百余年,结下的姻亲多如繁枝,借着闵老太君这个整寿,恰好将分布在各地的亲朋故友都召集在了一处。

    从四月末,闵家门前便车水马龙,宾客络绎不绝。

    光是大门前的小厮便分作三班轮换,每班十人,这还略显局促,更不用提宅内的丫鬟婆子,小厮仆役等。几百口子人,单为闵老太君这个六十大寿忙的脚不点地。

    芳菲等已经停了课,大太太身子渐渐痊愈后,就带着四个女儿在身边,每日会客教着她们学习规矩。

    这其中二姑娘闵芳蕤的进步最快,几乎一点就通,反倒是大姑娘闵芳华,因为一贯的端庄稳重,倒没显出她的亮彩来。

    二太太口中不说,心里还是十分得意的,连带着去闵老太君那里也勤谨些,捎带着对双姨娘的脸色也改善许多。

    闵老太君私下里叫大太太多多提携着二太太和闵芳蕤,也免得外面说她这个做婆婆的只一味偏心大房。

    大太太无法,只好事事都叫闵芳蕤在前,大房的两位小姐反而落在了后面。

    这日,芳菲正与文鸢在花窗底下一面说话儿一面分线,靖童一脸古怪的走了进来。

    芳菲微微抬头瞅她一眼,却又低下头认真捋着线头。

    倒是文鸢憋不住,率先开口道:“这死丫头,一定是在外面又打探到什么消息了!快说!快说!”

    靖童噗嗤一乐,搬了把小杌子贴着芳菲坐下:“你们猜,前面出了什么大事儿?”

    文鸢不解的看了看芳菲,又琢磨半晌:“莫不是大姑娘和二姑娘斗了起来?”

    这阵子,隽秀楼和紫竹院里的两路人马就像吃了爆竹,一个个火气大着呢!她们这些旁人瞧了,都担心着两拨人随时要打斗起来。

    靖童神秘的摇摇头,又眼巴巴看向芳菲:“姑娘,你猜......怎么着?”

    芳菲将新拆下来的线团成线团,淡淡道:“昨儿大太太派了差事给二姐姐,瞧你这挤眉弄眼的劲头,八成是差事没当好吧!”

    靖童咯咯笑个不停:“我就知道,咱们姑娘是最聪明的人!”

    文鸢一听明是这个缘故,线也顾不上理,拉了靖童问个不停:“你倒是快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靖童偷笑道:“早起外面来了一份帖子,原来是京城平南郡王府的。大太太知道是他们家,亲自见了那几个婆子。据说,那几个婆子论穿戴打扮,比寻常正经的主子还体面些。咱们大太太身边的孔妈妈和人家一比,根本就像个破落乞丐婆了!”

    芳菲啐道:“休要胡说,赶紧只讲正经的。”

    那个孔妈妈在私底下没少给芳菲白眼,靖童等早看不过,一直等着机会要讥讽讥讽。可此刻却听芳菲这样讲,也只好暂且作罢,单说正经的事。

    “大太太这边忙着和平南郡王府的人说话,那边就叫了大姑娘和二姑娘商量着怎么回礼。二姑娘一定要亲自验看那些东西,大姑娘便丢下她去给老太太请安。谁承想......”

    靖童故意顿住,想要卖关子。

    文鸢早等不得,急的直推她:“你这死丫头,究竟说还是不说!”

    靖童被文鸢挠的浑身痒痒,赶紧躲到芳菲身后:“姑娘你瞧!”

    芳菲索性将线团都放了下来,笑道:“你们再闹,我可去给太太请安了!”

    靖童这才收了玩闹之心,“二姑娘领着紫竹院的人查的仔细,亲自写了十六样礼,誊在单子上去叫大太太过目。可她前脚一走,大姑娘后脚就进了库房,把那平南郡王府的礼单子上一对,竟少了一匣子珍珠。”

    平南郡王与大老爷闵朝宗是刎颈之交,私下情意深重。闵老太君大寿,平南王府不能不来贺。

    这位平南郡王是名门之后,却靠着运筹帷幄的用兵之道,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先帝在世时钦此了他平南郡王的封号。

    既然是郡王,送的礼物就不可能太差。

    那一下子珍珠都是鹌鹑蛋大小的南海珍珠。满满一匣子也没几个,但价值连城,是专门送给老太太预备走头面的!

    现在东西不翼而飞,谁能不急?

    “大姑娘一着急,直接去找了老太太,恰好二太太也在,当场就弄的二太太有些下不来台。”

    二太太一直不甘心屈居大太太之下,所以处处要强,这次的火气只怕不小。

    “那珠子呢?真是二姑娘拿的?”

    “这可就不得而知了。”靖童眼巴巴瞅着芳菲:“若叫姑娘猜,这里面究竟有什么门道?”

    芳菲淡淡一笑:“整个闵家一多半人知道大姑娘和二姑娘之间不和睦。哪个想发财,略略动动手脚,出了事儿,只管往那两个人身上一推,瞪着眼睛看好戏就是。”

    “嘶......”靖童狠抽了一口冷气:“姑娘的意思是,这贼不是大姑娘,也不是二姑娘,竟是底下的小鬼儿?”

    “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搪,闵家那些有头有脸的妈妈嬷嬷,有几个是好相与的?何况,就你刚才所说,平南郡王家送来的南海珍珠,颗颗都不是凡品,就算折价买出去,一颗也足叫户普通人家衣食无忧整年。”

    芳菲的一席话叫文鸢、靖童两个深有感触。

    别说是鹌鹑蛋大小的珍珠,就是她们这些大丫鬟头上戴着略体面些的簪子,拿出去也足够叫户三口之家兑换足月的米粮。

    正所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芳菲笑道:“东西是好东西,多少双眼睛盯着,为利益铤而走险,这再明白不过,况且还有人为自己背黑锅,何乐而不为?二姑娘从库房离开,直至大姑娘进去,谁敢担保这中间就没个差错?二太太的性子不会善罢甘休,你们且等着瞧,这件事必定要闹的沸沸扬扬,还了大姑娘当众羞辱她的一箭之仇。”

    文鸢、靖童四目相望,抿嘴笑了起来。

    坐山观虎斗,她们又怕什么?

    果不其然,二太太雷氏下午便领了人去找大太太理论。大太太先是好生安抚她,奈何二太太闹的实在厉害,且一定要清点公中账目。

    大太太一听她这样说,脸便冷了下来。

    “弟妹,不是我这个做嫂子的说你。小孩子们之间的口角,咱们做长辈的何必牵扯其中?弟妹是......”

    二太太一扬手,止住了大太太的后话:“大嫂也别说什么小孩子之类的假话,就你那女儿,一口吐出来便是把刀子,直戳咱的心窝子。我好歹也是她的婶母,却为了自己的小算盘,竟当着那么多人叫我下不来台。”

    闵芳华一甩帘子,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

    她相貌九成随了大老爷闵朝宗,略带几分硬气,加上此刻面若寒霜,更添几分正义凛然之感。

    “二婶也休要说这样的话。要不是你那女儿贪心,我何必苦苦追究?”

    二太太几乎没从椅子上蹦起来,气的只指着闵芳华与大太太道:“大嫂子,你可都听见了?事到如今,只你们家芳华说句软和话,难道我这个做婶母的还会与她争锋不成?说什么一盒珠子就诬陷我们芳蕤是偷儿,难道我们二房眼皮子这般浅,活该叫大侄女糟践?”

    大太太脸色有些不好看。

    二太太话里话外是说他们大房排挤二房。

第9章、两房嫌隙,排忧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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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房是嫡长出身,将来若没大的意外,这份家业多半是传袭到他们手上。

    老太太最看重长子,可对二儿子也不差,往日最见不得大房压着二房。

    大老爷离家赴京就任前几次三番嘱咐,千万不能和二房生分了,家中和睦,朝廷才能重用闵氏一族。

    可二太太雷氏偏偏不省心,时不时就要闹上一回。

    此刻听二太太这般说辞,大太太心中渐有不悦。

    “弟妹心里不高兴,说出来叫芳华与你陪错就是,何必牵扯上两房的交情?这都是小孩子不懂规矩,也是嫂子我教导无方。”

    二太太心中得意,明白自己占了上风。她可不是个傻子,什么时候见好就收,二太太把捏的恰到好处。

    “看嫂子说的,我也是就事论事,绝没有别的意思。”

    大太太拿这个弟妹一直没有法子,瞧着对方见好就收,大太太非但不能翻后账,还要客客气气的,亲自将二太太送出院子。

    等麻烦的人一走,大太太立即沉下脸:“大姑娘这会儿做什么呢?”

    原来刚刚二太太撒泼的时候,宝莲等早把闵芳华拉出了门外。这会儿人已经走远了,至于去什么地方,宝莲等且不知。

    大太太脸色更加沉郁,闷了半晌,她才吩咐几个大丫头:“把我收着预备的那匣子东珠拿出来,添补上公中这个窟窿。”

    宝莲、云雀等大惊:“太太,这可使不得,那是您预备送进京给表少爷大婚时候的贺礼!”

    大太太的侄儿明年成亲,娶的是礼部侍郎关应在关家的小姐。关家的老爷子是当今太傅,门生也是遍布朝野,娶关家的女儿便可平步青云。

    大太太的侄儿年轻有为,也是关老太傅相看良久的青年才俊。大太太为侄儿高兴,早早预备好了礼物,只等半年后送礼进京。

    宝莲和云雀知道那匣子东珠的价值,恐怕只比平南郡王府的南珠贵一倍不止。

    大太太虽然惋惜,却不敢不有所动作。

    二太太这么一闹,老太太必定有所追问,依着大太太对自己婆婆的了解,若是无人强出头添补上这个坑,后面还有麻烦跟着。

    云雀急的与宝莲直使眼色,示意她赶紧拿主意,怎么想个法子叫大太太回心转意。

    可宝莲能有什么办法?

    俩人正绞尽脑汁想尽拖延办法的时候,外面忽然来报,说四小姐芳菲带了丫头靖童过来请安。

    宝莲大喜,忙亲自上前撩了帘子将人迎进屋内:“太太,四姑娘来了。”

    大太太侧首收起不悦之色,强撑出几丝笑意:“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可去与老太太请过安?”

    芳菲欠了欠身,顺着大太太之意坐在其身边:“老太太正与姑母身边的妈妈说话,打发了我们出来自己玩耍。我想着母亲这会儿多半也忙完了,所以过来瞧瞧。”

    芳菲与靖童招了招手,缀在身后的靖童忙将手里的匣子恭恭敬敬摆在大太太面前的花桌上。

    大太太不解的看着这主仆俩,不知二人打的什么哑谜。

    那匣子普普通通,是闵家的下人们每月装月钱的黒木盒子,无甚出奇。

    然而等芳菲抬手轻启一条小缝儿的时候,大太太只觉得满眼华光。

    “这不是......”等大太太看清楚匣子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之后,不免大吃一惊。

    竟是丢失的那匣子南珠。

    可是,怎么会落在闵芳菲这儿?

    “女儿刚刚经过假山时,看见大青石上搁了这么一个匣子,越瞧越觉得奇怪,倒不像什么人落在那儿,竟是故意丢着的模样。我心生好奇,打开一瞧,便知是大姐姐口中说的被盗之物。”

    大太太听罢,神色莫名。

    平南郡王府送的贺礼一共是十八颗珠子,匣子里一枚不多,一枚不少,正正好好。

    宝莲战战兢兢抱过匣子,与云雀等贴着墙角站着。

    大太太冷冷的盯着芳菲看了足足一刻钟,才忽然大笑起来:“好孩子,不枉我疼你这一场。”

    大太太叫宝莲从柜子里取了一大包官燕交给芳菲。

    “这是上好的白燕,每日早起叫文鸢取一两,再拿冰糖五钱,用银铫子熬出粥来吃。”

    大太太说到这儿未免有些慨叹:“咱们家虽然声名在外,但这二三年来竟远不及从前。老太太那里的燕窝断断不能停,余下各方少爷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不敢缺了他们的。只是委屈了你们几个小丫头......”

    芳菲忙笑道:“太太日日惦念着我们,您的好东西,自己舍不得用,可不都便宜了我和大姐姐?昨儿我听说,大哥哥那里预备参加明年的乡试,我心里听见不知多高兴,日日只盼着大哥一举夺魁,好光耀门楣!”

    大太太心中郁结去了大半,欢欢喜喜留下芳菲吃了茶点,又说了许多贴心的话,直到外面那些回事的婆子们来求见,芳菲这才匆忙告退。

    等人一走。

    “太太,难道这匣子真是四姑娘捡着的?”云雀心存质疑。她和宝莲不同,宝莲受过闵芳菲的恩惠,心中天平难免倾斜,她却自认自己坦坦荡荡,一颗忠心全为大太太,所以说起话来也有些不管不顾。

    宝莲忙道:“这也未必没有可能!太太想啊......如今这事儿闹的有些沸沸扬扬,贼头心虚,怕抄检到她头上,自然不敢多留那珠子,偷偷丢掉也合情合理。”

    “你说合情合理,可怎么偏就叫四姑娘捡去了?”

    宝莲一时语塞。

    她也明白,这世间根本没那么多的巧合。可要说是四姑娘耍坏心眼,偷了东西诬陷二姑娘,宝莲却怎么也不肯相信。

    大太太扫了二人一眼:“好了,这件事就此作罢,四丫头动机何在尚且不明,但她主动将珠子送回来,这本就是一番好意,你们几个管住嘴巴,千万不能乱说,小心叫老太太知道,我定是不依的。”

    俩大丫鬟连忙应声。

    大太太带着那匣子南珠去了老太太处。

    老太太见东西失而复得甚是高兴:“你来的巧,我正好有件事吩咐你。赶在我生日前,请富春的能工巧匠,把这些珠子串了项链,我有要紧的用处。”

    大太太只当是老太太为自己预备的,并没多想,殊不知这串链子后来还惹下不小的事端,几乎叫二太太与婆婆反目成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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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芳菲介绍:
闵芳菲的最大愿望:嫁个寻寻常常的百姓家,衣食无忧,夫君上进,子孙满堂。
可现实偏偏不尽人意。
她的这个夫君......未免也太上进了吧?
自己一个不小心,竟然成了一品诰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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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作品《红楼夜话》、《红楼多娇》、《御朱门》、《金科玉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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