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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雨惊荷     庶女芳菲txt下载     庶女芳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1章、发展顺利,宫中来人(二更)

    这穿蟒袍的叫何笑言,何广臣的亲弟弟,飞鱼服叫卓青云,大长公主的小儿子。这二人身兼锦衣卫之职,不过倒也没什么,眼下锦衣卫早不像太祖时那样严谨,如今,只要家里出点银子,都可以送儿子去锦衣卫镀层金。出来再寻个贵人,往各处大营里一送,只等着有仗打,就可以加官进爵。

    何笑言是何家的小儿子,生性顽劣,京城里打架闹事少了不他,这人谁都不服,看谁都不顺眼,唯独与大长公主的家卓青云交情匪浅,算是肝胆兄弟。

    何家与闵家有仇,新君一继位,立即找了个理由贬斥了何广臣,后来虽有圣懿皇太后求情,但是终究没能再回到户部侍郎的位置。何家认为闵家在这其中使了手段,所以何笑言一听对方是闵家的小姐,自然要出言不逊,讥讽几句。

    “青云,管她什么来历,宵禁后还敢出来乱走,送去兵马司,先打四十板子。”

    从太祖时就定下了规矩,京城中凡是宵禁时分敢肆意游荡者,笞打四十,但有生育和死丧者例外。规矩传承了百年,不敢说人人执行,可总有钻空子的地方。比如说赌馆里的赌徒,输光了钱被赶出来,也有遇见巡夜的长官,挨打不挨打,就看这人嘴巴甜不甜,脸皮厚不厚。再有,那些去唱堂会的戏班子,也是深夜才往家赶,遇上巡兵,送银子也好使。

    况且这事儿是五城兵马司的差事,与锦衣卫没关系。

    管家一听要打他们家姑娘,立即急了:“耽误了我们家的大事,你们都吃罪不起!”

    “哈!我倒要听听,你们闵家有什么大事!”何笑言说着就要上前。

    芳菲却冷冰冰盯着他:“只怕你还不够资格听我讲,”她看得出,这些人以飞鱼服为首,蟒袍青年不过就是个小跟班,“我保证大人听了不会后悔。”

    卓青云淡淡一笑,翻身下马,没有理会何笑言的阻止,径直来到芳菲身边。卓青云身高七尺有余,飞鱼服让身形更加挺拔。他往这儿一站,就挡住了后面人的所有视线。

    何笑言等看不清闵家小丫头对着卓青云说了什么,只觉得气氛有些凝重。

    何笑言气卓青云不听自己的劝,心里又想知道这二人在说什么,等了片刻也不见卓青云回头,何笑言耐性全失,大踏步就要往这个方向来。

    才走出没多远,就见卓青云脸色阴沉的回身看他。

    “青云,怎么了?”何笑言最明白老朋友,这个表情,肯定不是好事。

    “笑言,你立即去请我们家供奉的蒋太医,然后领着人来闵侍郎家。”

    何笑言大怒:“青云,这小丫头片子几句话怎么就叫你头脑发昏了呢?”

    “笑言,别多说。”卓青云逼近对方,低声道:“我怀疑闵侍郎的病和宫中的变故有关,你先去请太医,我这就往闵家走一趟,是不是他们无事生非,见过才知。”

    何笑言大惊:“宫中何来变故?”

    “你忘了,今日火袄教进宫面圣,晚上却没能出来,我猜这里面有问题。”

    “不是说皇上盛情款待,留他们在宫中夜宴吗?”

    卓青云嗤笑:“宫中夜宴能少了你我兄弟二人?这是场面话,你快去叫蒋太医,别耽搁,我听闵家小姐的意思,闵侍郎的情况大约不好。”

    何笑言一皱眉头:“他好不好与咱们何干?青云,你别不是看上闵家的小丫头了吧?”

    卓青云冲着何笑言肩膀狠狠来了一拳,笑骂道:“还不快去!”

    二人分头行动,一人带着往西,一人往东。

    且说大太太见芳菲领了陌生的年轻人回来,不知是什么情况,卓青云只介绍自己是锦衣卫,并不说与大长公主的关系。大太太见这青年人风度翩翩,不禁多了几分好感:“卓大人,我们老爷清醒的时候还说,自己的身子无所谓,只是别叫皇上有半点闪失。”

    “敢问闵夫人,那圣水确实是皇上亲赏的?”卓青云不问清楚不敢下决断。

    大太太点头道:“老爷说,原本是斟给万岁的,可万岁却叫他的贴身太监专赐给了我们老爷。这一过程之中,绝没经过第三人。老爷出宫没多久就觉得肚子疼,开始没怀疑什么,后来越想越不对,这才想请宫里的太医来瞧瞧,也为我们家拿个主意。”

    卓青云见已经晕厥在床头的闵侍郎,不像装病。这家人里就剩下闵夫人和个小姑娘,一人照料病患,一人出门寻医,合情合理,看不出疑点。

    此时,卓青云已经信了几分。

    一时何笑言领来了蒋太医,卓青云回头去瞧,脸色大变,赶紧迎上去:“善公公,怎么敢劳烦你亲自走一趟?”

    大太太和芳菲这才发现,原来拎着医箱的蒋太医身边还多站了一位老者。老者面皮白净,穿着家常便服,大太太和芳菲都没留意,这时才知道,原来是宫里的宦官。

    病床上,大老爷的眼皮子动了动,没人留意。

    善公公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小何大人找进了宫里,万岁爷听说此事,大为震惊,叫咱家亲自来瞧瞧。要真是那圣水有问题......”

    善公公看了看卓青云,卓青云心领神会,朝对方一拱手:“公公略坐坐,只叫蒋太医诊脉后就能分晓。”

    蒋太医无形之中压力巨大,来时的路上,善公公已经交代过,要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给闵侍郎诊病,不能有一丝差错。

    切脉问诊他没问题,可就是不知道善公公这话里有没有额外的意思。蒋太医满头雾水的将药箱放在床边,立即有小丫鬟端来绣墩,众人不敢眨眼的盯着他诊脉。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见蒋太医神色凝重的起身。

    “蒋太医,如何?”善公公率先发问,也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蒋太医环视四下,低声道:“闵侍郎肝脾肠道受损,确实有中毒迹象。”

    众人表情各异,蒋太医忙道:“只是这毒有限,并不要人性命,就是受罪些。我写个方子,照着这上面先吃两服,看看后面情形再说。”

    大太太立即拉着芳菲谢过,又与卓青云和善公公二人道:“卓大人,善公公,我们母女俩是没有主意的人,可也知道这件事可大可小。闵家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只要皇上平安无事,我们老爷,老爷就算为国捐躯,也心甘情愿!”

第132章、病情转好,睦友亲邻

    善公公心中一乐,这一家子都是明白人。他就喜欢和明白人打交道,至少不用担心对方听不明白。

    善公公当即笑道:“闵夫人放心,万岁既然派了咱家来贵府上,就是惦念着侍郎大人。今日在金銮殿上,咱家也是亲眼看见万岁赏了侍郎大人圣水,这一点不会有假。府上能在这个时候还一心只想着万岁,等咱家回去奏明,想必万岁会给夫人和府上一个交代。”

    大太太感激不尽,更亲自送了众人出府,蒋太医被留下,暂且安置在了前院客房。

    眼下天际已经微微发白,竟过了一夜,大太太送善公公和卓青云等出门的时候,鼓楼正敲着晨钟。金安街上断断续续有人家开门,一见闵府出来锦衣卫装扮的人,纷纷缩头回去偷窥。又瞧着锦衣卫不像抄家的样子,才猜测闵府不是出了大事。

    送走这几个人,芳菲搀扶着困倦疲惫的大太太往回走,路上有洒扫的仆妇,远远见这母女俩,都赶紧躬身避让。

    大太太昼夜未休,早就是筋疲力竭,她只觉得脚底下软绵绵,像踩在浮萍之上,全身唯有依靠着芳菲才能站稳:“咱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成与不成,就看老爷自己的造化了。”

    芳菲挽着大太太,轻声笑道:“有宫里的蒋太医在,相信父亲很快就会痊愈。我那儿有几本药膳,等会儿选些好方子叫蒋太医帮忙瞧瞧,看能不能食补,也好叫父亲少受罪。”

    大太太扭头看着庶女,这个小女儿的身高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与她并肩而齐,果然是女大十八变,大概,闵家又有一朵花骨朵要悄悄绽放了。

    外面天已大亮,蒋太医进来复诊,闵朝宗有过片刻的清醒,但是蒋太医开的药方里有催眠安神的作用,很快,闵朝宗又昏睡在梦乡之中。

    大太太等人长舒一口气,当即命令所有熬夜的人都回去休息,另换一班人值守。

    芳菲好歹劝了大太太去隔壁小憩,自己却倚着正堂的椅子,肩膀伏在花桌上,两眼微阖。

    宝莲一瞧,急忙来推她:“姑娘,这可使不得,你一夜没睡,这会儿趁着老爷无事,赶紧去西厢躺会儿才对,怎么能在这里休息?”

    芳菲虽然年轻,但昨夜惊心动魄,她比大太太也强不到那儿去,早就是浑身发软,四肢无力。芳菲就觉得脑仁发疼,眼睛努力想睁,却使不上力气,只好苦笑:“好姐姐,我在这儿略趴趴就好,实在是脚软,走不回去。”

    宝莲的手搭芳菲额头,唬了一跳:“哎呦,有些微热呢!”她赶紧叫来外面几个强壮的媳妇,一并将芳菲抬回了院子里的西厢房。

    文鸢等手忙脚乱将人架到床上,又煮了姜糖水,芳菲忍着不适,喝了两大碗,这才一头倒下,昏睡在床。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幽幽转醒,头顶的墨黛色纱帐遮挡住外面渗透进来的强烈日光,屋子里静悄悄的没人,门外却传来一阵阵躁动。

    芳菲唤了两声,都没人应答,她起身下床,随意披了椅子上的单衣来至门口。

    房门紧闭,只能听到文鸢和周粟乔两人在争辩什么。

    “表姐,你在这儿干嘛?”芳菲一手捏着衣襟,一手拉开房门,就看见周粟乔领着她的丫鬟硬要往里闯,文鸢和紫英两个在门口以身相挡。

    “表妹,你可算出来了!”周粟乔一见芳菲,气焰立即削减大半,“你看你这两个丫头,明明知道我是关心你,可就是不准我进去瞧。哎呦!”

    周粟乔伸手要碰芳菲嫩呼呼的小脸蛋,“这脸色是怎么了?好难看!”

    芳菲头往后一仰,淡笑道:“没什么,一夜没好眠,自然难看了些。”她转身问文鸢:“太太和老爷都醒了?”

    文鸢忙道:“没呢,姑娘,你这才躺了一个时辰不到。我们都不敢大声嚷嚷,唯恐吵到您休息,可是表姑娘一定要见。我们怎么劝也不听,终究是闹了姑娘不得安生。”

    周粟乔忙叫冤枉:“文鸢丫头,话可不能怎么说,我一颗好心都为了关心表妹,怎么叫你说出来,反而好像是我不通情理。”周粟乔在芳菲面前站定,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目光露骨,看的芳菲好不自在。

    “表姐瞧什么呢?”

    “你可叫人省心些吧!”周粟乔长叹一声,悲从心来:“要不是明芳早起的时候告诉我,我竟不知家里发生这样大的事。有心想去太太屋子里看大舅舅,可都说才歇下,我竟不敢惊扰。”

    芳菲将人引进西厢,又吩咐双儿上茶,周粟乔一摆手,板着脸:“要我说,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些,一会我就叫绿果儿去收拾被褥,以后我就睡在你房里,咱们姐妹俩做个伴!有天大的事,我这个做表姐的和你一起担着,绝不叫四妹妹一个人担惊受怕。”

    芳菲忙笑道:“哪有什么天大的事!”

    “你还哄我!”周粟乔一瞪眼:“连锦衣卫的人都来了咱们家,难道还是小事?”

    “原来表姐说的是这个,我当什么了不得的!”芳菲轻笑:“老爷昨晚上肚子不舒服,太太打发我去请大夫,正好遇见老爷的同僚,送我一程也是他们的好意。表姐不用放在心上,况且,你终究是客人,太太和我都舍不得叫表姐昼夜奔波。”

    周粟乔听完这话闷了半天,“原来,四妹妹一直都只把我当个客人而已!”

    “瞧你,又多心。”芳菲嗔道:“以后我可不敢说话了,表姐句句话都往歪处听,偏处想,叫我们太太听见,我的肉皮子又该遭殃。对了,表姐昨日不是还说想吃三鲜笋炒鹌子吗?咱们去大厨房瞧瞧,看那些人有没有偷懒。”

    周粟乔被强拉出屋,只好将搬家一事暂且放下。

    将至午时,大老爷才有些力气,蒋太医再次诊脉,悄悄告诉大太太,那毒虽然霸道,但去的也快,再吃几服药,大老爷就可正常下地。

    大太太叫人重重的谢蒋太医,又领着芳菲和周粟乔在佛龛前念了一遍《平安经》,另打发仆人去庙里送了一百两香火银子。

    芳菲知道,大太太给庙里捐银子,未必都是盼着大老爷平安无事,也可能是盼着宫里早出消息。

    可还没等朝中有什么动向,街上的邻居却率先一步做出了反应。用过午饭,芳菲和周粟乔正陪着大太太说话,外面忽来报,说贵亲王府派了大管家娘子来请安,问太太愿不愿见。

    芳菲一怔:“太太,这贵亲王府和咱们一直没有走动,怎么今日......”

    大太太碍于周粟乔在这儿,只好叹道:“想必是听见你父亲生病的消息。我早叫人打听过,贵亲王是个没有差事的闲散王爷。不过先帝在的时候也没亏待过他们家,既然是皇亲国戚,自然有些眼高于顶。我们搬过来,也曾去她们家送过拜帖,只是没有下文。”

    “太太可打算见一见?”

    “自然要见!”大太太有些无奈:“人家贵亲王府无视咱们的拜帖,那是理所应当,可咱们不接受人家的好意,就成了不识抬举。”

    回事的一听,立即跑出去请人。不多时,外面进来四个媳妇,满身绫罗不输寻常主子,为首的一个年纪最小,长的却最漂亮,不说话就已经带着笑意:“给李夫人请安。”

    大太太赶紧叫芳菲和周粟乔将这四人搀扶起,不住的笑道:“恕我眼拙,不认识府里的嫂子们。”

    那媳妇忙笑:“奴家姓金,在王妃跟前领差。这不,王爷今日早朝归来,听说侍郎抱病在家,赶紧派我们来探视。”这位金嫂子从身后人手中接过包裹:“李夫人请看,这都是我们府上密不外传的丹药。也有治外伤的,也有治内伤的,还有梅花点舌丹、紫金锭、活络丸......”

    金嫂子手托着这些药,眼睛却试探性的看向大太太:“就是不知,侍郎大人病在何处,该用什么药!来的时候王妃叫我们问明白,也好帮忙再寻好药。”

    芳菲和大太太四目相对,已知对方来意。

    “哎,其实不过是小病,怎好惊动了王爷和王妃。”大太太道:“吃坏了东西,闹的肚子疼。眼下已经请了宫里的蒋太医,说是吃几服药就好。”

    金嫂子忙肃然起敬:“原来府上和蒋太医交好!要知道这位蒋太医是专门给圣母皇太后问脉的,皇上也极看重他,如今京城里,也只有平南郡王府能请得动他。”

    大太太一副才知此事的表情:“这倒是头回听说,不过皇上安排了他来我们家,我们自然全听皇上的意思。”

    金嫂子张大了嘴,等意识到自己失态后,赶紧起身告辞。

    贵亲王府的人走后没多久,来探病的邻居亲朋便一发不可收拾。大门口简直成了集市,管家接拜帖接到手软,送来的各种补品药材堆满了小半个客房。

    大太太没想到她这一句话会带来如此强烈的效果,不禁有些担心:“皇上会不会觉得咱们家乱说话?”

    芳菲笑道:“太太和贵亲王府说的都是实话,连蒋太医自己都承认,是万岁爷派了他来照应。何况,咱们也没四处嚷嚷,只是贵亲王府来的时候问,我们顺口告诉而已。至于外面怎么传的沸沸扬扬,咱们家是真的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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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贼心不死,又被识破(二更)

    宫里很快传出了最新消息,原来火袄教之中早有人图谋不轨,意图对当今圣上行凶,瞒天过海,在供奉给皇上的圣水里下了东西。火袄教护法揪出了这个乱臣贼子,亲自砍下头颅献给皇帝。

    皇帝不但没有责怪火袄教的大意,反而感慨对方深明大义,在给波斯国王的书信里,浓墨重笔的提到了这一点,更希望两国邦交长存。

    朝中人都看得出,皇上在极力压制这件事,不想事态闹大。

    对于替皇上分忧,为皇上挡下那杯酒的闵朝宗,皇室也没亏待了。隔了没两日,圣懿皇太后就颁下懿旨,封李氏为从三品淑人,比原来足足提高两级。不但如此,圣懿皇太后还命李氏和其女三日后进宫。

    这消息一出,闵朝宗的病也去了一半,立即叫人拿了李氏的诰命文书,看了一遍又一遍,不住点头:“皇恩浩荡,皇恩浩荡啊!”

    大太太今日笑意格外恭顺:“老爷说的是,这文书咱们看过还不够,赶紧叫人送回富春,叫老太太也高兴高兴,然后才好放在宗祠里。”

    闵朝宗摸了摸黄绢上精美的刺绣,这才不舍的将其递给芳菲:“先拿到前院去,放在架子上供起来,叫专人看着,前面日日摆鲜果焚香。”

    芳菲双手捧过,笑盈盈的去了。

    她一走,闵朝宗就人关了房门:“三日后你进宫,预备带谁去?”

    大太太诧然的看着丈夫:“老爷怎么问这个?当然是四丫头!深夜为你去请医的是她,忙前忙后为老爷烹茶炖药的也是她,难道老爷还存了别的念头?”

    闵朝宗高深莫测的摇头:“夫人,这是咱们家机会,露脸的机会。你想啊,皇上重赏了我不算,太后还钦点了你们娘俩进宫。我要是没猜错,娘娘们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给皇上身边添人。”

    闵朝宗说到这里不乏兴奋之色:“夫人想,这就叫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咱们大丫头选秀不成,却剑走偏锋,通过这个进宫伴驾。不但不用与众多秀女拼抢,而且皇上为了施恩,一定待咱们家大丫头格外不同。”

    大太太不等丈夫说完,已经冷哼:“原来老爷还在念念不忘,这事儿没的商量,圣懿皇太后那是什么人物?虽说没直接点名道姓,但她老人家想见的,多半就是咱们家芳菲。难不成我还故意装糊涂,等太后一问起,我涎着脸告诉娘娘,哎呦对不住了,我领的是家里嫡亲的闺女,并不是那个小女儿。老爷,你好意思叫我领人去,可我却张不开口。”

    大太太甩手出了屋,留下闵朝宗躺在床上生闷气。

    且说芳菲在前院正堂供起了诰命文书,又找来一个伶俐的小厮,赏了他三百个钱。

    那小厮高兴的直点头:“四姑娘放心,换香,换果子,擦拭供桌,我都不叫外人碰,保管弄的干干净净利利索索。”

    芳菲笑道:“也不用这么忙,”她手往后一点,“你只看好了它,别的自有他人去做。”

    小厮领了无比轻松的闲差,等芳菲走后,自然跑来一堆人想来瞧瞧宫里的懿旨,这小厮一概不准,大家求的恳切,他便只叫大伙儿远远的瞧,也不肯叫人碰一碰,几乎把四姑娘的话当做圣旨。

    芳菲办完差事,又往厨房来,她叫人采买了两只乌鸡,文鸢亲自在这儿盯着火候。芳菲进了垂花门,还没到厨房门口,就看见明芳背对着自己,偷偷塞了什么东西给文鸢,然后逃也似的跑了。

    文鸢在廊柱后面,也是鬼鬼祟祟,心惊胆战,将东西往袖子里一掖,转身进了厨房。

    芳菲想了想,还是笑着转身回了中庭院子。

    这一日又是宾客不断,李家派了大太太的二嫂来串门,平南郡王府也打发了蔡松媳妇来嘘寒问暖。好容易等天渐黑关了正门,大家这才得以一歇。

    芳菲洗过澡,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她叫瑶香点了两根羊油蜡在桌案上,左手边一摞子书,可翻来找去,却不见东西的踪影。

    文鸢悄步上前:“姑娘找什么呢?”

    “这可奇了,我明明记得那日没写完,就将这信塞进书里了。”芳菲话音一顿,就见文鸢从袖口里掏出了自己四处寻不着的信笺,她心一沉,猜到这八成就是明芳偷偷塞给文鸢的东西。

    “姑娘看那上面的字!”文鸢努嘴叫芳菲瞧:“模仿的可还像?”

    芳菲一瞧,果然前后差距甚大,这是她写给佟鹤轩的书信,每逢月初,大太太都会花钱请驿站的差人送信回富春,芳菲也就借此机会,往京河庄子上寄信。

    当日写信,芳菲只写了前半段,无非是京中见闻,日常琐碎。她的文笔清隽,话语诙谐,读起来往往不像信,更像是篇杂记。芳菲刚刚洗头的时候就记起这封没写完的信,找了半天,却得到一封面目全非的情书。

    字仍旧是自己的字,就连芳菲都有些发懵,逼真至极,简直就是出自一人手笔。可后面话锋一转,说出来的甜言蜜语简直要酥脆人的骨头。

    芳菲红着脸读完这信:“从那儿来的?”

    “表姑娘叫绿果儿送去驿站寄到京河佟公子那儿!绿果儿上次和表姑娘被捉,还心有余悸,不敢乱动,所以私下拜托明芳去寄。”文鸢咬牙切齿道:“姑娘还记得,明芳跟她父亲在家是识字的,她瞧过里面内容,知道不好,所以偷偷给了我,另瞒着绿果儿,说信已经寄了出去。”

    芳菲听了这话,又将书信平铺在桌面上,从头到尾细细又看一遍:“表姑娘的字我也见过,没听说她在书法上有什么特别的造诣。就算模仿......也不该这么像啊?”

    文鸢嗤笑:“我已经帮姑娘问了。那表姑娘真是个人物,什么馊主意都想得出来。明芳说,表姑娘先是想好了下文,写在一张纸单子上,托人请街上的文笔先生临摹。姑娘,她可真是坏透了,借着姑娘的名儿使坏,这要是传出去,可不毁了姑娘一辈子的清白?”

    京中的大街小巷时常都见这种文笔先生,帮人写状子,写家书,甚至写悼词。只要有钱赚,什么有辱斯文的事儿都干得出来。这些人常年模仿笔迹,若寻到高人,以假乱真也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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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张冠李戴,婉言谢绝

    芳菲听了文鸢的话,将信纸平铺于桌面上,手端起羊油蜡的烛台,借着明亮的火光又一次细看。

    “怪不得戏文里常唱,那些被忠君报国却被诬陷的将军们,总少不了一封通敌的书信作证,而且怎么分辨也看不出真假。”芳菲笑着将信靠近羊油蜡,干燥的纸张遇上炙热的烈火,瞬间成了火球。

    文鸢惊呼:“姑娘!”

    芳菲将未烧完的纸丢在地上,轻笑道:“别叫别叫,吓坏了外面的人。这事儿我心里已经清楚,你只当没听见没看见,等见了明芳,嘱咐她也别多事。”

    文鸢看着地上一团火灰,心中不平:“姑娘干嘛怕她?原来在府里,咱们不敢跟她明刀明枪对着来,那是因为有老太太撑腰,可现在,她还不收手,处处与姑娘作对,若不叫她吃些教训,以后还会有太平日子吗?”

    芳菲拉着她坐下:“瞧你,气的脸红脖子粗,我都不知该谢你好,还是笑你好!”

    文鸢擦着眼角,闷闷的坐着:“别人的事我也犯不着操心,只姑娘不行。我从小跟着姑娘,你受过什么苦,吃过什么罪,别人不清楚,只我和靖童明白。靖童是个傻大姐儿,忠心无可挑剔,可说起斗心眼,她还不及我一半。好容易来了个紫英,却是太太原身边的人,我瞧得出,姑娘想重用,有时却有不敢。”

    “你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可见咱们没白白做了主仆一场。姨娘早早弃我而去,太太又不像现在这样待我,都是你和靖童忙前忙后,给人赔笑脸,说好话,我才衣食无忧。日子越来越好,这心才越来越懒。”芳菲苦笑:“我若是和大姐姐一样是太太嫡出的亲生女儿,索性就闹起来,左右有人给收拾烂摊子。可你明白,咱们没有那样的底气!”

    文鸢沉默无语。

    “我不能拿着太太待我的好当做攻击别人的武器。”

    “那姑娘就甘愿受表姑娘种种欺凌?”

    芳菲笑道:“欺凌说不上,就是她动了个坏心眼而已。你忘了,在府里的时候,二姑娘和三姑娘也是联手惩治我,结果呢?还不都是落败而归?”

    文鸢不服气道:“可姑娘也该记得,有好几次,那两位小姑奶奶都把你逼到死胡同,姑娘是被迫反击。今时不同往日,咱们也该......”

    “表妹,表妹,你在家吗?”

    敲门声响起,芳菲连忙止住文鸢的话,起身往门口来。这西厢房总共三间,和黄姨娘的屋子格局一模一样。芳菲住了左边这间,靠大太太更近些,丫鬟们就住在右手边,虽然显得拥挤,但好歹不用去后院跟粗使婆子住在一起。

    芳菲出来的时候,正撞上紫英来开门。

    这深更半夜,周粟乔又来干嘛?

    紫英冲芳菲点点头,靠在门扇上:“表姑娘有事?”

    “有要紧的东西给你们姑娘瞧,快开门!”周粟乔一边说,一边敲打门扉。

    紫英回头看着自家姑娘,见芳菲颔首,这才拉开门闩。

    周粟乔捧着一包袱衣裳,跨步就走了进来:“表妹快来瞧瞧,这可是好东西!”说完一屁股坐在门厅里的花桌前,将手中包袱往桌案上一铺:“我和绿果儿几个丫头翻箱倒柜子,忙活整整一下午,连晚饭都没来及吃,才找到。你瞧!”

    芳菲走到近前,就见包裹一开,里面华光闪烁。“这是,练鹊锦?”

    周粟乔得意的点头:“还是表妹有眼光,可不就是鼎鼎大名的练鹊锦?你别看花样老旧了点儿,不过这料子实在难寻。据说这一块还是当年织造局在进贡的贡品里剩下的。进京之前,外祖母叫金线楼的阮师傅连夜赶制。表妹你瞧......”

    芳菲轻轻抚着锦面,她的指尖细腻光滑,可与这练鹊锦比起来,还真怕指尖划破锦面:“我早听说,练鹊锦以紫海特产之花染色,以五采丝蹙成团花,各一千二百络,织成之布匹就恰如朝日所照,光彩动摇,观者炫目。”

    芳菲将锦面轻轻折好:“以前只是听说,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得以一见。可见,老太太多疼表姐,这样贵重的东西也舍得拿出来。”

    周粟乔笑靥如花:“我也知道,老太太那么疼大表姐,都没说拿出来,却成全了我。如今我就借花献佛,送表妹成就青云之路。”

    “我不能收,”这么贵重的料子,宫中的娘娘们也未必人人都有。

    周粟乔见自己一番好意被拒,颇有些赌气:“这也只是你,我才舍得将东西借给你,换了大表姐,她就是求我,我也不肯。何况,你别犯傻,刚刚听说,老爷预备换了大表姐顶替你进宫。我也是冥思苦想才想出这个办法。”

    周粟乔压低声音,“明早你穿着这身衣裳去见舅舅、舅母,试探这二人口风。”

    她将衣裳强推给芳菲,转身跑了。芳菲捧着东西在后面喊了几声,周粟乔却早已经出了垂花门。

    第二日宝莲来叫两位姑娘去大太太房中用早饭,周粟乔早早就来候着,芳菲迟了一步,进屋的时候,云雀正带着碧荷布菜。

    周粟乔见芳菲根本没穿昨晚送去的衣裳,脸上就有了几分不悦。

    芳菲视而不见,笑着坐在大太太身边,大太太望着小女儿:“昨儿你叫人炖的那个乌鸡汤还好,就是肉有些老。我已叫宝莲取了些沙参,党参和黄芪,嘱咐厨房,每日炖些补汤给你们姊妹俩,采买那里,还要你多多盯着。”

    芳菲笑道:“谢太太疼我们。那乌鸡是靖童出去买糖,恰好在巷子口见有人挑了挑子来卖。太太是知道的,以前这种东西都要宫妈妈亲自过关,自然没问题。咱们家初来京城,柴米油盐,日常琐碎还要适应一段时间。不过我已经叫人打听过,金安街上的这些人家多数都是请城东菜场每日来送菜。”

    大太太微微颔首,夹了桌子上的薄荷香糕给周粟乔和芳菲:“也好,虽然单一了些,不过省去了很多麻烦。咱们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一个月的米粮有限,花费不了多少银子。只是原来府里有宫妈妈盯着,我们尽可以省心。如今没了这层便利,还要早些换上可心的人,大厨房里才能太平。”

    从住进新宅以后,厨房里的几个灶上娘子就不得太太喜欢。手艺还算勉强,只是这三四个人暗地里互相排挤,争风吃醋,时不时就要跑来告一状。

    大太太每日忙的头昏脑涨,还要受这些小事所累,早就不耐烦,所以今天借着乌鸡汤,特意点拨芳菲。

    芳菲心下明白,略想了想,才道:“这四个煮饭媳妇,有俩是老太太的人,一个和二伯母的陪房沾着亲戚关系,唯有那个品婆婆看着老实,我原在宫妈妈身边学习的时候,她就常赞品婆婆厚道。”

    大太太一皱眉:“品婆婆?是那个老实巴交,一句话也不肯多说的人?叫这样的人管着厨房,她能压住场面吗?”

    芳菲笑了笑:“太太别看品婆婆不多话,但是心里有数。不妨先把厨房的钥匙交给她,看看一个月后如何。”

    大太太有些无奈,这也怪她自己一时没有思虑缜密,就叫老太太瞧出了挖宫妈妈的举动。结果倒好,出发来京的时候,大太太为避嫌,就不敢在厨房里大动手脚。老太太趁机塞了她的人,二太太也没安好心。

    如今这府里的差事都有领头的,唯独厨房里还是乱糟糟。

    这四个人倒也不敢弄出大动静,顶多就是你咬我,我咬你,没的讨人嫌。

    “也罢,就依你的意思,一个月后瞧。”

    周粟乔吃着大太太夹来的薄荷香糕,眼珠子乱转,她见这二人说完正事,忙放下筷子,笑道:“舅妈,我昨天送了表妹一套衣裳,想着叫她进宫的时候穿,您可要瞧瞧?”

    大太太有些诧异,但转而便释然:“瞧你们这小姐俩,真是要好的叫人羡慕。舅母替芳菲谢谢你这做表姐的。”大太太立即叫人取来衣裳,见竟是练鹊锦,更是百般感谢:“不过练鹊锦好虽好,穿进宫却不成。”

    周粟乔小脸一绷:“舅妈......”

    “好孩子,你的心意舅母明白,只是连宫里的娘娘都未必人人穿过练鹊锦,你叫你表妹情何以堪?”大太太将衣裳还给周粟乔:“何况你们姐妹俩身量又不同,勉强穿在她身上,也是张冠李戴,叫人看了笑话。”

    芳菲挽着周粟乔:“太太早给我做好了衣裳,只是还没得。”

    “表妹你也真是的!”周粟乔讪讪道:“既然舅妈早有准备,就该告诉我。”

    芳菲俏灵灵的一眨眼:“表姐对我这么好,我都舍不得拒绝。况且我是真心喜欢这件练鹊锦,姐姐一说送我,我高兴还来不及!不过太太说的对,这衣裳和我这身份确实不配。再有老太太的心意,姐姐随便送了我,叫姑妈知道也不好。”

    大太太笑着接过话:“是啊,过几日从宫中回来,郡王妃那边或许还要下宴客的帖子,粟乔丫头穿这件衣裳去赴宴,我看就很好。”

    芳菲兴致盎然,拉着周粟乔要去后院:“我记得表姐有许多首饰,我帮你参详参详,看哪套和这练鹊锦搭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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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精选首饰,内造雀簪(二更)

    周粟乔的家当确实很多,几个大箱子运进京,据说这还是她精挑细选后挑剩下的。大老爷当时想说几句,但转念一想,不是自己亲生的,说轻了说重了都不好,叫妹妹和妹夫多想无所谓,惹恼老太太可就不妙了。

    故此,大老爷也就睁眼看着,什么也没讲。

    他不说,大太太更乐的清闲,只是搬箱子上船的时候,特意嘱咐管家娘子,一定看好了表姑娘的东西,下船时少一件都不行。

    家里的人因此都知道,表姑娘是很有些家底儿的人。

    芳菲拉着周粟乔欢欢喜喜来到后院:“绿果儿,把你们姑娘最值钱的几套首饰都找出来,我替表姐把关,看哪个最般配!”

    绿果儿小心觑着自家小姐的脸色,见没有大碍,这才答应着去取。不多时,就看她和身后的小丫鬟每人捧着三四个缎面锦盒进来。

    桌子不够大,只摆了两三套就铺不开地方。周粟乔的脸色稍缓,叫明芳把里间屋子的方桌也抬出来,两张并排摆在一起,璀璨夺目,金光闪闪的首饰摆的满满当当。

    芳菲捻了一根錾花金凤簪细细端详,这簪柄扁尖,錾头一只飞鸟立于祥云之上,伸展双翅,雀尾细长向后飘拂,上面錾刻细密的麦穗纹,整体大气华贵,明硕耀眼。

    “表姐用这个配。”芳菲将簪子插在周粟乔的乌发之间,青丝,雪颜,金簪,颜色格外契合。

    然而,周粟乔却皱着眉头,一脸嫌弃:“这是我娘原来的首饰,款式早就旧了,我也不戴它,可这次进京,老太太一定叫我留着,还配了同款的镯子,耳坠。我不喜欢,就叫绿果儿压在箱子底下。”

    周粟乔啐着自己的丫鬟:“你这小蹄子,没的找了它出来做什么?”

    绿果儿满脸笑意:“我就是听姑娘偶然一次说起过,这簪是宫里的东西,想着稀罕,所以一并翻了出来。”

    芳菲顺着绿果儿的话去看那簪的内壁,果然有几个比米粒儿还小的字,上刻着“银作局内成造玖成色金壹两贰钱伍分”的铭文。

    银作局专门为宫中娘娘们打造时兴的首饰,不能接私活儿。除非是宫里的太后或是有头有脸的主子们恩赏,否则少有外流之物。

    宫外的显赫人家,一般都有一两件银作局的首饰压箱底,聘媳嫁女,添妆的那日亲戚们见了十分体面。

    绿果儿想也知道,四姑娘这种身份,肯定没有见过银作局的首饰,所以特拿出来炫耀。不料四姑娘还真和她心有灵犀,别的都不看,偏偏一拿就是这支。

    “四姑娘瞧,这飞鸟活脱脱就是真的一样,雀尾上的麦穗纹和那练鹊锦也搭配。只是......时间久了些。”绿果儿惋惜道,不过转而又释然:“话说回来,银作局的东西,别人就是求一件也难。”

    芳菲笑着将簪子放下,又拉周粟乔去看别的。

    绿果儿被晾在当场,十分尴尬。周粟乔一面回芳菲的话,一面偷眼瞪着自己的丫鬟,怪她多事,想奚落人,却反被人奚落。

    芳菲只当全不知这主仆俩的动作,专心致志挑选首饰。最后在一个红色锦盒中取出一串珊瑚挂珠:“我那儿有款差不多的耳坠,一会儿叫人送来给表姐,配成一套才好看。”

    周粟乔忙称谢,投桃报李,也在自己珠宝中选了一件送给芳菲。

    二人正说着,院子里便热闹起来,原来,今天恰逢管家命人送菜进府。这几日家里吃的新鲜菜蔬悉数采买自附近街摊,城郊的农户挑了担子进京,金安街街尾就有个小市场,管家每隔两天去一回,挑来的菜叫四个厨娘分选。

    今日不知为什么,厨娘们的声音格外洪亮。

    周粟乔将挂珠往锦盒里一丢,冷笑道:“这消息传的真快,多半是听说四妹妹推选了那位品婆婆当厨房主事,心里都不服气,知道你在我这儿玩,所以故意叫嚷闹腾。”

    芳菲诧异:“还有这种事?那我可要听听!”芳菲兴不但不生气,反而兴致勃勃的叫人推开小窗,探头往外瞧。

    周粟乔赶紧拉住她,嗔道:“你这鬼机灵!”她领着芳菲来到隔壁丫鬟们住的屋子,这里侧面有一扇窗,外面糊了水粉色的窗纱,屋子外的人往里瞧不真切。

    芳菲忍不住笑:“原来表姐早就观察好的地势。”

    “谁叫这几个婆子日日都斗嘴不安生,”周粟乔说到此就满心不悦,“开始我还叫小丫鬟去说她们两句,后来也懒怠理会。不过她们几个斗气,时常说些你们府里的腌臜事儿,都是陈芝麻烂谷子,我闲来无事,听听也当解闷了。”

    周粟乔侧首望向芳菲娇俏的小脸蛋,笑眯眯道:“也有管姨娘的故事哦,表妹想不想听?”

    不等芳菲作答,外面当即炸锅嚷了起来。那被领进来的两个挑菜的农户目瞪口呆,搓着手站在一边,不敢凑前。

    品婆婆被三个灶上娘子围住,你一言我一语,骂的好难听,可就是不见品婆婆辩驳一句。

    周粟乔推了推芳菲:“表妹快去瞧瞧吧,小心品婆婆被这几个人生吃了。”

    芳菲淡淡一笑:“不着急,若连这个都应付不来,她也不配做厨房主事。对了,表姐刚刚说......你听过管姨娘的故事?”

    周粟乔的笑意有些嚣张:“我就知道你在意!”

    自以为拿住了闵芳菲的短处,周粟乔有些沾沾自喜,正想着怎么吓唬住这个平日里多有不顺眼的表妹,外面却跑进来个小丫鬟,却是大太太房里的人。

    “姑娘,大太太刚刚问,后院儿里因何吵嚷,叫姑娘得空的话,就出来管管。”

    周粟乔赶紧转过话题,不肯再提管姨娘之事:“我就劝表妹别叫那些人太猖狂,看看,还惊动了舅母,快走快走。”

    众人来到院中,当下围着品婆婆的几个媳妇见了,忙闪身一字排开,都低头不语,不敢直视。

    芳菲瞧了瞧四人,又见菜筐摆在地上无人理会,进府的两个菜农都是模样朴实的小伙子,冷不防瞧见芳菲和周粟乔,脸膛都红红的。

    “两位小哥,这菜是你们挑来的?”芳菲问着年岁较大的一人。那小哥立即红着脸道:“回小姐,正是我家的青菜。”

    “可给两位小哥算过账?”

    芳菲一问,站在品婆婆身后的一媳妇忙赔笑:“姑娘,不急,不急!我们都说这菜不新鲜,想要退回去,可品婆婆不答应,大伙儿正理论呢,不想惊动了姑娘和表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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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借机立威,溜进东厢

    “你胡说,”挑菜的一个小伙子听了这话,立即不服气的叫道:“我们家的菜都是最新鲜的,京城里独一份,是你们几个看品婆婆不顺眼,借着选菜找茬。”

    芳菲这才瞧清楚,小伙子个头不矮,却是个标准的娃娃脸,年纪也就是十五六上下,与自己相仿。嗓子正值变音期,有些沙哑,偏他刚刚喊的声音又大,听起来略显刺耳。

    小伙子立即感到众人异样的眼光,又见芳菲正打量他,脸红的更厉害,埋着头难为情,却又不忘给品婆婆仗义执言:“这位小姐,你千万别错怪品婆婆,她可是好人!”

    “什么错怪!”方才大声闹事的媳妇站了出来,觑着芳菲的脸色:“姑娘千万别听这臭小子胡说八道,我们不是故意陷害品婆婆,只是这兄弟俩一连送了几次的菜,都有烂菜叶子,我们也和管家说过,可品婆婆非要用他们家的东西。”

    言下之意,就是品婆婆用这俩人的菜,里面有些说道。

    小伙子一听便急了:“什么烂菜叶,分明就是你们几个故意揉烂的,别以为我没瞧见。”

    小伙子的哥哥一把拉住他,将人扯到身后,满脸歉意的看向芳菲:“小姐,我这弟弟不懂事,您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

    芳菲笑着摆手:“这不怪你们,卖货的就怕被说不好,是买卖人的忌讳。况且你们兄弟俩一大早抬着挑子进城,想必也辛苦。”

    芳菲叫了靖童:“去厨房里端两碗糖水来。”

    靖童猜到自家姑娘是要借机整治这三个媳妇,故乐颠颠去了厨房,在两个大海碗里各加一大把砂糖。

    两个小伙子看着递来的大海碗,都有些不知所措,谁也不敢接。

    芳菲笑道:“你们别怕,难不成为了一筐菜,我还起了害你们的心思?是我家几个下人不会说话,叫两位小哥受了委屈。这菜钱立即就叫人送来!”

    小伙子的哥哥一听,脸色都变了:“小姐,你是不是,以后不叫我们家来送菜了?”

    弟弟也是闻之色变。

    他们兄弟以前抬菜进城,遇上好时候能将东西卖个七八成,余下的还要带回家去。前不久碰上闵家的采买,一次就包了整筐菜蔬。这兄弟俩以前从没听过闵家的名号,只当遇上了贵人,要紧的是,闵家买菜,从不拖欠银钱,都是当日结算,当日给钱。

    厨房里的品婆婆也好,见他们兄弟俩艰难,时不时塞几块凉糕。

    就因为这几块凉糕,他们也害的品婆婆被人诬陷。

    如今又听闵家的小姐不打算再用自家菜蔬,二人这才慌了,连忙向芳菲求情。

    芳菲连退两步,赶紧叫品婆婆搀起这兄弟二人:“我和太太商量过,以后厨房就由品婆婆掌管,每日菜馔用什么料,也不用去前面回禀,品婆婆拿主意就是,每个月写了细总交给我看。至于今后用不用这兄弟俩的菜......也都由品婆婆说了算。”

    “四姑娘!”三个媳妇心有不甘的叫道。

    芳菲知道她们三个不服气,只是自己的已经定下来的规矩,就由不得这三人反驳。芳菲目光冷冷的扫过去,这三个媳妇立即噤声,不敢再多言。

    品婆婆面色如常,冲芳菲欠了欠身:“四姑娘既然看得起老奴,老奴就托大,请姑娘给个恩典。”品婆婆指着兄弟俩:“以后仍旧用这二人送菜,只是姑娘放心,若他们敢动一点以次充好的坏心思,老奴绝不再叫他二人进门。”

    品婆婆虽上了年纪,可说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芳菲今日站出来,就是要帮品婆婆树立威信,顺利拿下厨房的管事权利。所以她的话一说出来,芳菲立即应下,没有迟疑。

    ......

    周粟乔站在旁边看的明白,等二人回至前院,周粟乔立即屏退众人,似笑非笑的看着芳菲:“恭喜表妹今天又收了个心腹在身边,想必以后办起事来就更加的得心应手。”

    “表姐说品婆婆?”芳菲一脸好笑的表情:“这怎么可能,品婆婆脑筋执拗的很,要说对太太忠心耿耿不假,对我......她也只是面子上恭敬而已。”

    周粟乔才不信闵芳菲的说辞:“你们家藏不住消息,咱们早饭的时候才说要提拔品婆婆,没多久几个人就闹了起来。依我看,分明是舅妈那里走漏了风声。”

    周粟乔贴近低语:“你就该提醒舅妈两句,免得她屋子里人起坏心思。”

    芳菲盯着周粟乔看:“原来表姐也看出来了?只是恕我眼拙,认不出是哪个。还请表姐指点迷津。”

    周粟乔偏着头坐在芳菲的屋里,近来天气转暖,大门常开,一抬眼,对面就能看见黄姨娘和六少爷的屋子。东厢也是三间,当日,黄姨娘主动让出一间给碧莲,大太太还夸黄姨娘懂事。

    此刻,碧荷刚刚从大太太的屋子里出来,背对着西厢往屋里走,一面走,一面捶腰。

    周粟乔的手随意点着碧荷的背影:“我瞧就是她。”

    东厢西厢的距离可不算远,中间跨着一个大大的院子,可周粟乔的话音才落,碧荷像是有所察觉似的,忽然转身往这边瞧。

    周粟乔没防备,手还没来得及落下,正指向碧荷。

    碧荷脸上都是讶然之色,以为周粟乔唤她,当下连屋也不进,直奔西厢。

    “哎呦,她怎么来了!”周粟乔才见慌色,扭头看向芳菲:“表妹快把她撵走。”

    周粟乔对这个碧荷有所耳闻,没出富春的时候人们就在议,说她是烟花女子,勾了大老爷的魂儿。等来时船上一桩桩一件件事接二连三的发生,尤其是闵云凯被踹下河,周粟乔就怀疑和这个碧荷脱不开关系。

    所以她一见就觉得晦气,一定要芳菲将人赶出去。

    芳菲无奈:“表姐手指着人家,碧荷不生误会才怪!我们赶人出去,更显得咱们不占理。”

    “咱们两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和她牵扯在一处算什么?并不是我做外甥女的在背后非议自己的舅舅,听说,大舅舅在病中还偷偷拉碧荷的手,叫小丫鬟撞了个正着。”

    芳菲笑骂道:“这种鬼话你也信。太太衣不解带的照顾老爷,几乎不离左右,难道碧荷还敢当着我们太太的面儿去拉扯老爷?可见这都是小人嫉妒,才说些酸话。”

    周粟乔并不信,只是大老爷为闵芳菲的亲生父亲,出言维护也在情理之中。周粟乔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奚落几句,倒也不愿意和闵芳菲结下大仇,当即放下此话题,笑望来者。

    碧荷天生尖下巴,眉眼上挑,明明只是正眼看人,偏露出几分媚态。她腰肢又纤细,穿的不是夹袄,却是盛夏时节江南女子穿的素锦纱,雪臂隐约可见,高耸的胸脯也比同龄女子发育的更丰满。

    周粟乔的小眼睛偷瞄了瞄,下意识低头打量打量自己,好像一盆凉水兜头泼下,二者之间差距不是一点半点。她又盯着芳菲瞧了半天,发现自己和表妹半斤八两,故心情又好了起来。

    大家都一样,这才公平。

    碧荷见过两位姑娘,这才转而看向周粟乔:“表姑娘唤奴婢何事?”

    周粟乔有些尴尬,芳菲便笑道:“表姐悄悄和我打听,想问你这衣裳是在哪儿做的,看着掐边儿和面料,都不像是寻常素锦纱?”

    碧荷撩起衣袂,外面一层的素锦纱薄如蝉翼,下面还一件底衫,金丝线绣满了花蝴蝶,足有上百支,支支造型迥异。

    叫芳菲这么一说,周粟乔还真起了好奇之心。

    “姑娘说的这个和素锦纱相似,只是质地更轻薄,颜色更鲜亮。姑娘们也不用问出处,”碧荷脸上泛起苦涩:“两位姑娘都是大家闺秀,府里最尊贵的小姐,并没有人敢叫姑娘们穿这样的衣裳出门。”

    二人一听便明白了。

    这多半都是风尘女子的衣饰,穿着只为引男人一见倾心。碧荷进了闵家,老爷有意收她为妾,可毕竟没有过了明路,所以衣裳都经改良过。

    虽然也似有似无的露着莲藕似的一段雪白臂膀,可终究没有太过火。

    芳菲遂不再多问,款待碧荷吃了一碗茶,碧荷自称还有事忙,芳菲也不多留她。

    至午后,宫里派来两个女官来教导大太太和芳菲礼仪,面见圣懿和圣母两位皇太后,自然不能太随便。大太太出身富贵,没成亲前也学习过一段规矩,如今上手就熟;芳菲聪明,一点就通,也不用女官多费唇舌。

    这二人忙着学规矩,大老爷就全托付给了黄姨娘和碧荷照顾,唯有周粟乔成了无事闲人,觑着人不注意,领着绿果儿悄悄往东厢房来。

    眼下东厢房只有六少爷和奶娘在歇午觉,伺候端茶倒水的两个小丫头歪在门口打瞌睡。绿果儿的脚小心翼翼迈过这二人,唯恐被人发现:“姑娘,咱们这是......”

    周粟乔一瞪眼,见绿果儿不再吭声,这才满意的抬腿往右间屋来。

    房中摆设简朴,床上悬着的大红色幔帐一看就不是黄姨娘的风格。临窗梳妆台上井井有条摆着木梳,圆镜,桂花头油,各种香粉。

    绿果儿小小的惊讶:“姑娘,这里是碧荷的房间啊?”

    可她们姑娘跑这儿来干嘛?

第137章、偷盗不成,另有收获(二更)

    绿果儿有些沮丧,自己以前跟着姑娘,不说吃香的喝辣的,却也是府里的小红人儿,何曾做贼似的各处乱晃?姑娘自从见了平南郡王世子,就像着了魔似的,什么规矩,什么礼数都抛在了一边,连这做贼的行当也是得心应手,丝毫不见胆怯。

    绿果儿唯独不明白的是,姑娘干嘛一定要来这儿。

    周粟乔不知自己丫鬟的心思,她正忙着两只眼睛乱打量。一见墙角摞着几个实木箱子,两三个箭步就窜到近前:“绿果儿,你快打开箱子瞧瞧。有没有碧荷身上那样的衣裳。”

    绿果儿只好翻箱倒柜,可是除了最上面的箱子未曾上锁,其他的几个都有黄铜大锁。绿果儿有气无力的拽着锁头:“姑娘,咱们又没有钥匙,怎么去找?”

    周粟乔仍旧不肯死心,“又不是什么值钱的衣裳,藏的这么深干嘛?”

    绿果儿听着自家姑娘的话,再联想起上午姑娘盯着碧荷的眼神,绿果儿有些不确定的试探:“姑娘,你不会想穿碧荷的衣裳吧?”

    “还算你有几分眼力。”周粟乔手上动作不停,见箱子里没有,转头去翻床头。

    绿果儿急的一脸汗:“姑娘可不能穿那样的衣裳,叫太太知道,非打死奴婢不可。”说着就要拉周粟乔出去:“姑娘,咱们还是快出去吧,小心叫人撞见,您就是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周粟乔一只手被绿果儿钳制住,另一只手却在枕头的被子下细细摸索,指尖忽然碰到薄薄的一层纸,周粟乔立即甩开绿果儿,跪在床头将被子里的东西拽出。

    “是卖身契!”绿果儿一眼认出了那东西,自己也有一份,当年卖身进府的时候,她还在上面按了手印。虽然时间久远,但绿果儿对此记忆犹新。

    周粟乔盯着卖身契猛瞧:“原来碧荷的本命叫凤喜,确实庸俗,亏得她还敢说‘碧荷生幽泉,朝日艳且鲜’这样的雅句,简直糟蹋青莲居士的好文章。”

    周粟乔目光往下滑,定定的落在卖身契的落款处,“奇怪,碧荷的原主人......怎么会是大太太?”

    绿果儿没听清,忙探头问:“姑娘说谁?”

    周粟乔心一慌,顺手将卖身契胡乱折了塞进袖口:“没什么,咱们快走,小心叫人撞见。”

    主仆二人匆忙出了东厢,幸好这会儿没人瞧见,周粟乔转回后院,与刚刚从大厨房出来的品婆婆迎面相遇。品婆婆躬身避在一旁,周粟乔佯装无事,笑着从品婆婆身侧经过。

    品婆婆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到傍晚,周粟乔也不敢多打量大太太和碧荷之间的交流,她知道,闵芳菲不是个简单的小丫头,自己要是流露出什么情绪,肯定难逃闵芳菲那双眼睛。

    担心一整夜,碧荷的卖身契就贴身藏在周粟乔的怀里,她又叫绿果儿在屋子里守夜,黑暗中,主仆俩谁也不吭声,却都有些后悔偷了东西。

    至次日天明,周粟乔刚刚睡下,就听见面前有吵嚷声。她猛地从床上坐起,立即叫住睡眼惺忪的绿果儿:“快去看看,是不是碧荷发现丢了东西在闹?”

    几句话吓得绿果儿睡意全失,狼狈穿了衣裳就往外跑。

    当下,后院多数人都去前面围观,周粟乔自己心虚,并不敢踏出房门半步,只倚在门口往外张望。不多时,就瞧见绿果儿乐颠颠跑回来:

    “姑娘快,快!世子送大姑娘回府了!”

    周粟乔又惊又喜:“果然是郭哥哥?”

    “千真万确,奴婢亲眼见世子进了大太太的正堂。”绿果儿迟疑的瞄着周粟乔这一身狼狈素颜:“府上的大姑娘穿的好气派,姑娘......你可不能输她!”

    周粟乔一狠心,就把芳菲退回来的那件练鹊锦穿上了身,再加上珊瑚挂珠,同色耳环戒指,周粟乔这一打扮,丝毫不输气场。

    大太太叫人来催了三次,周粟乔才姗姗来迟。一进屋,立即夺去众人视线。

    芳菲的座位紧挨着门口,周粟乔进来的时候她正端着茶盅吃茶,就觉得眼前有个泛光的影子一闪而过,再细找,人已经窜到了平南郡王世子跟前。

    “郭哥哥,你总算来看我了!”周粟乔半嗔半娇的声音一响起,顿时引来所有人关注的目光。

    就见郭潇笑着起身,语气颇为无奈:“表妹近来安好?”

    此时的周粟乔,眼里心里都是郭潇。

    大太太唯恐这丫头当着平南郡王府的人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便笑道:“粟乔丫头来见见你表姐。她从王府里带了许多玩意儿,都是送你的!”

    闵芳华是她的情敌,周粟乔最不想看见的就是这个大表姐。故此,大太太叫她去给闵芳华见礼的时候,周粟乔故意磨磨蹭蹭,连正眼也不看对方。

    郭潇被夹在二女中间,很是尴尬,忙起身:“伯母,母亲嘱咐我好生护送大表妹回府,如今差事已了,我也要告辞回宫中。”

    “正事要紧。”大太太嗔道:“早知道你公务缠身,随便打发个人送她就是,何必专门请假走这一趟?咱们两家不是普通交情,以后更是亲上加亲。”

    大太太故意逗这二人,郭潇面色从容,笑意平淡,闵芳华却板着脸,瞧不出阴晴。

    更别提心有不甘,似要暴怒中的周粟乔。

    “四丫头,你去送送世子。”

    芳菲笑着应下,与匆匆拜别的郭潇一前一后出了正堂。二人已经走出了很远,还依稀能听见周粟乔的哭声。

    “四妹妹且回吧,咱们两家人不用如此客气。”郭潇在二门截住了芳菲,不愿她远送。

    芳菲笑道:“世子就当行行好,千万别这个时候赶我回去。好容易出来躲躲清静,我要回去,一定又是满身的是非。”

    “四妹妹这话......叫郭某无地自容。”

    “世子也不用难过,设身处地想想,你也不容易,两个姑娘都喜欢,两个都难取舍,成全一个,必然亏欠另一个。我只是好奇,大姐姐摆明了不喜欢你,你干嘛不选择一个全心为你的周粟乔呢?”

    郭潇怔忪在原地,没想到闵芳菲的话如此直白犀利。

    他喜欢闵芳华吗?

    当然不,他只是看中了闵芳华卓越的能力。郭潇需要的是一个从容有度的妻子,加上闵芳华和他没有太多情感,也免得将来妒忌心重,迫害他的子嗣。

    而周粟乔,在郭潇心中,这个女孩儿只能为妾,却绝不能成郭家的世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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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芳华哭诉,初显怀疑

    春光之下,金安街的两边行路上已经乍见翠绿,古槐突兀出来的枝干上不知几时暴出嫩嫩的叶芽,从南方飞回来的燕子滑翔着飞进了闵家内宅,它们去年就已经在房檐下筑窝,如今宅子换了新主人,却不妨碍它们迁回故居。

    这一对窄翅尖的蓝色小燕子太过调皮,几乎是贴着芳菲的脑袋飞过,扇了她一头的灰。芳菲下意识蹲身躲过,赶紧用手挡脑袋。

    郭潇正要翻身上马,见此不由轻笑,目光也就自然而然落在四姑娘身上。当日究竟是谁救了自己,郭潇已经没有必要再做纠结。是周粟乔如何?是闵芳菲又如何?这两个小丫头都不能给自己一臂之力,就算相认也没用。

    况且,郭潇当日已经错认了周粟乔,更惹上这样一个粘人的丫头,早就暗叫倒霉。他看闵芳菲更是一脸的孩子气,小女孩儿作风,如果真被自己迷住,陷入情网,怕要比周粟乔更粘人十倍。

    按照郭潇的本心,闵家的女孩儿都不适合做平南郡王府的世子妃。可父亲旨意要两家联姻,郭潇也是无可奈何。

    “四妹妹留步!”郭潇勒住辔头,笑道:“今日多谢四妹妹几句话点醒梦中人。你大姐姐看着柔弱,其实性子坚毅,周表妹又是个小姑娘的秉性,二人一言不合,少不得要怄气。四妹妹夹在中间,我心知你为难,不过看在两家的交情上,还请四妹妹多帮着规劝。”

    芳菲仰头看着马背上的俊逸世子:“一个是我嫡亲姐姐,一个是我姑妈家表姐,世子不说,我也会从中斡旋。”

    世子出行,阵仗总少不了引人注目,街上已经有人窃窃私语,正往这边观瞧。

    芳菲便笑道:“街上行人拥挤,世子骑马小心。”

    郭潇一听,小姑娘明显是在下逐客令,无奈苦笑,只好离开。

    自宫中来了女官来教规矩,大太太就闭门谢客,不见外人,此时郭潇一走,芳菲立即叫人插好门闩,将一切觊觎之色挡在门外。前院本是大老爷待客之地,又有书斋和寝室,原本才是府里的重中之重。可当下,大老爷病中未愈,被抬去中庭,由大太太照顾日常起居,这前院就成了摆设。

    小厮中难免有投机取巧,学着耍滑头偷懒的。

    芳菲墙角乱七八糟堆着扫帚,廊下鹦鹉笼子里也没添水加食,更有个小厮冒冒失失从书房里跑了出来,一面跑一面回头嬉笑,似有人在追。

    冷不防见了四姑娘,吓得赶紧避在一侧。

    文鸢气的要骂,芳菲只拉住她继续往二门来。

    “姑娘干嘛不叫我说他几句?”文鸢不解:“前院虽没有老爷坐镇,可不该任着他们的性子闹。我说管家大叔也是,虽说庶务繁忙,却也该找个时间管管。”

    芳菲挽着文鸢的手,穿过二门往中庭来,太太的院子和老爷的前宅虽只一墙之隔,却更显得井井有条。几个粗使媳妇正给太平缸换水,里面几尾锦鲤活蹦乱跳,甚至拍尾跃出水面。

    肉团子前蹄扒着太平缸的缸壁,可惜太平缸是用上好的陶土烧制而成,滑溜溜不粘手。肉团子才扒上去,就簌簌的滑落下来。试了几次都不成功,颇有些懊恼的一顿汪汪叫。

    芳菲赶紧抱住它,轻拍它的小脑袋:“吵醒了老爷,把你炖了烧肉吃!”

    肉团子每日吃的好,睡的好,一身奶膘没掉反长,毛色更加的雪白。

    文鸢笑与芳菲道:“这小东西又开始淘气了,前两天我就见它围着水缸打转,以为没人瞧着,还不信邪的往上跳呢!给我吓了个半死,要真是掉进去......”

    文鸢不敢想,肉团子虽淘气,但房里的丫鬟们都将它当宝贝,要是肉团子出了什么意外,姑娘伤心难过不说,大伙儿也会自责。

    芳菲听了文鸢的话却笑:“你可小看了咱们家肉团子,没瞧见每次给它洗澡,它在盆子里游的多欢畅。大约是瞧见换水,盯着眼馋,也想进去游两圈。”

    肉团子像是赞成此项提议,欢快的摇着短尾巴,伸出了舌头哈哈喘气。这小东西,天生长了一副笑颜,专门会讨小丫鬟们的喜爱。

    “姑娘,宝莲几个出来了。”

    文鸢一瞥,就看见宝莲领着太太屋子里所有的丫鬟往外来。芳菲将肉团子交给文鸢,迎上宝莲。

    “四姑娘......”宝莲像吃了苦瓜似的难看,芳菲心中明了,轻声问道:“里面还在闹?”

    宝莲忍不住掉了眼泪:“大姑娘说太太连一间正经的屋子也不给她留,分明没将大姑娘当亲生女儿。表姑娘就嚷太太这个当舅妈的偏心,只维护亲生闺女的利益,不顾外甥女死活。太太被她俩你一句我一句说的头疼,老爷却在那边屋子里,连话也说一句,还叫碧荷关了房门。”

    宝莲越哭越伤心:“太太把我们都赶了出来,也不准四姑娘你进去劝。大夫早说过,太太身子骨看着硬朗,实则里面是虚的,这些年吃了多少药也不管用,只是为了这个家强撑着。四姑娘......我只怕太太被气个好歹!”

    芳菲止住她的猜测:“我去瞧瞧,你叫人去外面开一剂舒心的汤药。”

    自大老爷病情渐好,蒋太医仍旧回他的太医院当差。离着金安街最近的一家医馆,也要走一炷香的时间。

    宝莲答应着去了,芳菲又叫所有人各回各屋,不准在院子里乱逛。

    “带肉团子进屋,关好门,不准小丫鬟们乱嚼舌。”

    文鸢抱着肉团子,乖乖答应着去了。

    且说芳菲沿着屋檐下的围廊绕道窗下,窗门紧闭,却依旧挡不住闵芳华咆哮似的咒怨。周粟乔抽抽嗒嗒哭的厉害,大有和闵芳华较劲儿诉委屈的苗头。

    “母亲从小不喜欢我,这我不怪您,我养在老太太身边,难免和您疏远些。父亲偏疼我,您看了也不顺眼,我这做女儿的就不明白,天底下难道真有母亲如此不待见亲生骨肉?”闵芳华的语气里尽透着与她实际年纪不相符的苍凉感:“有的时候,我甚至怀疑自己并不是太太亲生的。”

    窗户外,芳菲心悸颤抖。

    难道闵芳华察觉到了什么?

    这也不是不可能,当年影嫔进宫,按太太所言,都是平南郡王在背后出力。丈夫做过什么,平南郡王妃或许有所耳闻,她又喜欢闵芳华,言语间透漏些也并非不可能。

    只是说给闵芳菲听,对平南郡王妃一点好处也没有。

    除非,她面子上赞成郭、闵两家的婚事,暗中却并不情愿。

    此时,周粟乔也收了哭声,水汪汪的眼睛瞄着大太太,准备听大太太如何做解释。

    周粟乔兴奋的想跺脚:她早就觉得不对劲儿,甚至暗暗怀疑闵芳菲才是大太太的亲生女儿,闵芳华是从姨娘处抱养来的,然而时间对不上,这才讪讪作罢。

    今日叫闵芳华提起,周粟乔也顾不上装哭,只盯着大太太瞧。

    “你当然是太太的亲生女儿。”大老爷不知在门外站了几时,听见闵芳华的质疑,心虚下想也没想,立即推门而入。

    芳菲将身子往后侧了侧,贴在墙壁上。

    屋中两个女孩儿纷纷起身,闵云泽不理周粟乔,只望向长女:“太太生你的时候险些难产,后来更是再没坏过子嗣。你母亲虽然有些遗憾,但若说你不是她嫡亲的女儿,这便是小人在背后造谣生事。”

    闵朝宗的身子终归没有好彻底,说几句话就气喘吁吁。碧荷赶紧将人搀扶到椅子上坐稳,又亲手斟了茶水。

    闵芳华见这丫鬟面生,不由得分神多看了两眼。

    “明日进宫,你莫要多生事端。”闵朝宗气道:“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不顾父女亲情,将你送回富春。大不了和王府的婚事作罢,何况,我也不只你这一个女儿,再不济,府里还有二丫头、三丫头。”

    周粟乔两眼放光,急忙道:“舅舅,我也是府里的人,为府里分忧,我责无旁贷。”

    闵朝宗气的险些吐血,这也就是妹妹家的女儿,不是自己亲生的,换了四丫头敢说这样没羞没臊的话,自己非上前抽两巴掌。

    “四丫头呢?又跑去哪儿偷懒去了?”闵朝宗有了气,不敢朝别人发火,只好拿没出息的庶女开刀。

    大太太冷笑:“四丫头去送世子出府,怎么,老爷又有什么要紧的嘱咐交代?”

    闵朝宗一噎,当即摆手与三个女孩儿:“你们暂且出去,我有话和太太说。”

    闵芳华在大老爷面前还不敢放肆,只好出去,情敌当前,周粟乔是一点不敢放松警惕,抢在闵芳华之前挤了出去。碧荷躬身退出,小心翼翼关好房门。

    屋子里一时只剩下夫妻二人,闵朝宗这才赔笑道:“和夫人商量一下,芳华这孩子处处都好,就是自尊心太强。你以后不妨少在她面前维护四丫头,多夸芳华。芳华心里高兴,才不闹脾气。”

    大太太讥笑道:“原来我这个当太太的还要处处看她脸色,顾忌着她的心情。不过这也难怪,好歹人家就要做世子妃了,我这个做娘的也只是正三品淑人,见了世子妃自然要卑躬屈膝,老爷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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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臣子家眷,齐聚宫中(二更)

    闵朝宗说不过自己的夫人,而且他明白,这逆反心理不但女儿有,大太太也有。自己越说,夫人越讨厌长女,自己火上浇油,反而成了麻烦事。

    闵朝宗颇显无奈的看着妻子,此时不好和对方翻脸,再等等,等女儿进宫立稳脚跟,就算李氏想要拆台,为了长子的安全,李氏也不能说出当年的真相。

    让李氏和自己身处一条船上,闺女才能大展拳脚,闵家才能一展宏图。

    “我说不过夫人,只求夫人看在我的情面上,诸事多多忍耐。”闵朝宗拄着桌案起身,半个身子都还在发虚,唯有借助外力使劲儿。

    大太太瞧了,有恨他的心,可见此情形,也不好再说什么:“老爷心疼女儿,我也一样。芳华也好,芳菲也罢,都是你的骨肉。明日进宫面见太后,我自有分寸。”

    闵朝宗心中长舒一口气,有李氏这句话,自己尽可以放心。

    待次日天明,宫中女官亲自来接闵家女眷,见多了一位小姐,赶紧问清实情,知道这位素未谋面的姑娘是长女,为首的女官略显为难:

    “夫人这临时抽调多加一人......只恐怕宫里没有准备。”

    大太太赶紧塞了一张薄薄的纸张进女官袖口:“孩子们为见太后娘娘已经练了许久的规矩礼节,还从外面特赶了回来,请女官大人行个方便。”

    女官用手指尖捻了捻,便知大太太塞过来的是张银票。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女官想了想,笑道:“好吧,暂且将大小姐的名字报上去,至于两位太后娘娘肯不肯见,还要看大小姐自己的福缘。”

    从先帝去后,圣懿皇太后的地位就急转直下,新君待这位先皇后只是客气礼遇,却少了亲近尊重。加上圣懿皇太后还曾抚养过九皇子,新君一直耿耿于怀。

    圣母皇太后虽为生母,但朝中一直有流言蜚语,忌惮圣母皇太后仗着自己的身份压制圣懿皇太后,更涉嫌参与前朝事务。

    圣母皇太后并非正统,名声总不及圣懿皇太后。

    今日召见有功臣子家的女眷,闵家并非独一份。实际上,与李氏同样递了请旨折子的还有钦安殿大学士周祖之家的夫人,庄国公夫人,康翰林家的太太。

    长公主领着媳妇也来凑热闹,故后宫里是热闹一团,和气融融。

    芳菲随着大太太进慈宁宫时,领路的正是当日有过一面之缘的善公公。这位善公公显然认出了芳菲,一路上多次回以笑脸,态度甚是和蔼。

    被闵芳华觑见,脸色颇显难看,碍于宫中不方便询问,闵芳华才未开口。一路前行,她的眼睛就没从芳菲身上挪开,越瞧越觉得妹妹和那老公公之间有些说道。

    其实这都是闵芳华自己想歪了。

    善公公原就是伺候德妃的老人,新君继位,德妃特意将善公公送去给儿子使唤,可皇上用惯了自己身边人,就算是母亲的心腹,皇帝也不敢等同视之。

    于是善公公就成了万岁爷身边的“闲人”,每日只给皇帝跑跑腿,去两宫太后那里请安问候。

    偏就那么巧,闵朝宗喝了圣水病倒,何笑言夜进皇宫,当时就是这位善公公在一旁服侍,皇帝将差事顺手给了他,此后,善公公就像交了好运一般,皇帝越发将些重要差事交给他办。

    善公公觉得这是闵家带给自己的机缘,闵家四小姐又是药引子,他当然感谢。

    没想这笑脸却叫闵芳华起了龌龊的想法,实在可笑可悲。

    当下众人来至慈宁宫,如今慈宁宫是圣懿皇太后的居所,圣母皇太后不敢与先皇后争抢,就选了离慈宁宫稍微偏院些的寿康宫。

    “闵夫人,两位小姐,还请在这儿略等等,容咱家进去通报一声。”

    大太太赶紧赔笑:“有劳善公公。”

    善公公留下了两个小宫女陪在左右,两个小姑娘从小在宫里当差,因为身份低微,所以见过的娘娘不多。只是,宫里从不缺漂亮的女孩儿,这俩小宫女偷眼瞧着闵家的两位小姐,满心羡慕。

    过不多时,打慈宁宫里另出来位太监:“闵夫人,太后宣见。”

    大太太闻听宣召,不由得深呼一口气,再瞧瞧两个女儿的装扮,抬手将长女发髻间的花钗扶正,手指尖带着几分颤抖。

    那太监轻笑道:“闵夫人不用担心,我们太后最和善的一个人,况且闵大人是有功之臣,太后不会亏待府上。”

    大太太赶紧递上“心意”,那太监笑意更浓,遂领着三人进殿。

    被挡在外面的两个小宫女也刚得了大太太的好处,手拉手来至殿阁后身无人处,二人才偷偷将荷包拿出来,原来每人都是一对耳坠。

    一串红宝石,一串蓝宝石,戒指面大小,映光而闪烁。

    小宫女欢喜不已,都觉得今日领了个肥差。等她二人说起闵家的小姐,无不带着羡慕:

    “王美人和卓美人也算得上是漂亮,却不及那位闵家四小姐一半。”

    另一人却持不同意见:“我瞧着闵家大小姐才好,大度谦和,咱们宫里的娘娘们多半都是这个模样。我听说......两位太后今日召见这么多功臣家的小姐,就为给皇上选妃做准备呢!”

    说到选妃,两个小宫女都有些兴奋。

    成为皇上的女人,这是宫女们一辈子奋斗的方向。如今皇上新登基,身边虽然也有从潜邸带来的妾室美人,不过封位并不高。那位卓美人还是驸马家的小姐呢,等级却低的可怜。眼下正得宠的是王美人,那才是小宫女们钦佩的对象。

    王美人原就是圣母皇太后身边的宫女,一朝被选为侍妾,成就了今日的荣耀。

    “我悄悄听说,圣懿皇太后还请了卫家的小姐来。可见皇后人选是稳稳地落在他们家。”小宫女痴痴的盼着:“若这次大封后宫,我说什么也要使点力气,好歹跟个得宠的主子。别像秀柔姐姐似的,年纪轻轻,却要侍奉太嫔娘娘,一辈子还有什么出息!”

    另一人吓得赶紧捂住她的嘴:“这种话也敢说,心里想想也就罢,可不要连累了我。嬷嬷教导过,多少姐姐就因为管不住嘴巴,都成了枉死鬼。你可别贪图闵家这点东西,就起了作死的念头。”

    同伴将分得的荷包强塞进小宫女手中:“我也不要这个,你想平步青云,只管收着去讨嬷嬷们的好吧。”

    小宫女眼见自己被同伴抛下,跺脚追了上去。

    殊不知,她们才走开,大殿转角出就走出两个人影。

    “娘娘息怒,奴婢晚上就撕了那小宫女的嘴给娘娘出气!”

第140章、充裕后宫,各显身手

    这位娘娘看着只三十出头的年纪,模样相当了得,杏仁小脸上晕开一抹绯红色,身穿一件月白色素服,黑亮的长发,绾着别致的双刀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衔丝蜻蜓骨华胜,肤如凝脂,腰系腰封,虽然不施脂粉,却有着倾城倾国之色。

    “本宫有什么怒火!她说的是实话,你跟着我这个过了气儿的太嫔,确实是委屈了。”娘娘淡淡一笑。

    而口称要为主子娘娘报仇的女孩儿,正是刚刚两个小宫女口中的秀柔。

    秀柔今年只十八,却已经在影嫔娘娘身边伺候了六年。影嫔得势的时候,秀柔也是宫女里的佼佼者,不知多少小宫女巴结,多少小宦官求着认她当干姐姐。

    而今,先帝去了,影嫔娘娘成了影太嫔,昔日辉煌也转瞬即逝,都成了过眼云烟。

    秀柔从原本的宠妃宫女,变成了冷宫太嫔的侍女。

    主子仍旧是原来的主子,前程却不是原来的前程。

    ......

    影太嫔风韵犹存,一进大殿就夺去众人目光。王美人和卓美人更是立即起身问安。

    “妾身给两位太后娘娘请安!”影太嫔笑着往前一躬身,两宫太后立即叫身边人将影太嫔搀扶起来,更赐了仅次于大长公主的座位。

    在座的都是新君近臣家的内命妇,对后宫纷纭多少知道些。刚进来的这位影太嫔出身寒微,是进献宫中的美人,打一入宫就受尽恩宠,风光也有七八年的光景。

    后来新人上位,影太嫔才没落了下去,只是这影太嫔会做人,与皇后交好,与德妃的关系也不差。

    先帝去世前,还传出要大封六宫的消息,其中影太嫔赫然在列。

    只可惜,先帝去的早,影太嫔没有等到封妃的一日。加上她无子无女,更要巴结着两宫。

    如今也只是依靠着两宫太后手指缝儿里漏下的恩典度日。

    影太嫔凤眼一扫,目光先是落在了陕甘总督卫明讳的夫人身上,卫夫人身边的少女端庄有礼,可惜一身衣裳生生将人显老了四五岁。

    影太嫔笑道:“太后娘娘,妾身瞧着这位姑娘明眸皓齿,很有福相,敢问是哪家小姐?”

    影太嫔询问的对象自然是圣懿皇太后。

    先帝的皇后从入宫就开始掌权,偌大的宫廷遍布她的眼线,虽然四妃鼎力,分瓜了圣懿皇太后的权利,但她名正言顺,是先帝的嫡妻,就凭这一点,德妃娘娘虽然因儿子登基而加封,可在众宫嫔面前,她还是要恭顺的给圣懿皇太后请安,居人之下。

    尤其当日皇上心里属意将慈宁宫与亲生母亲居住,但迫于朝中压力,才不得不拱手让给圣懿皇太后。

    如今慈宁宫中宾客如云,圣母皇太后安安静静坐在圣懿皇太后下首位,别人不问,她便不说,就像没有这个人一样。

    大家都了解圣母皇太后的性格,也就不以为意,反而处处奉承着圣懿皇太后。

    影太嫔话一出口,坐在大长公主身边的卓大奶奶便笑道:“太嫔娘娘不认得她,这位小姐是卫大人的嫡长女。卫小姐可是名门之后,刚刚太后问了她,诗书礼乐,无一不精。”

    影太嫔笑道:“臣妾记得,当年太后娘娘也是如此,且尤善弦乐。先帝最爱与娘娘琴瑟和鸣,一曲《洞庭秋思》,臣妾至今难忘。”

    影太嫔的话勾起许多人回忆,圣懿皇太后眼角一湿,长叹道:“你又来招哀家难过,先帝去后,哀家也是许久没听过琴弦之雅。而今物是人非,哀家和几位妹妹也再不复当年的心境。”

    王美人和卓美人面色微变,小心觑着圣母皇太后的脸色。

    圣懿皇太后这话莫不是在抱怨皇上吧?

    物是人非,先帝死了,自己养的儿子又没坐上皇位,圣懿皇太后当然不情愿,借着几家功臣女眷进宫,当着大伙儿抱怨,想必很快就会有流言蜚语传出。

    王、卓二人自然更向着皇帝,忙笑道:“太后娘娘,既然卫小姐擅长音律,不妨弹奏一曲,咱们家万岁爷也是这琴律的高手。以往我们只是羡慕,究竟不能喝万岁合奏,心中甚是遗憾。若卫小姐肯赏脸,我们岂不是也能重听太后娘娘心心念念的《洞庭秋思》?”

    听闻此言,圣懿皇太后满意的看向王、卓两位美人。

    娶卫家小姐为后,是她的主意。皇上虽然没有明说,但心里不愿意已经露出破绽。

    卫明讳的母亲是圣懿皇太后的姑妈,她和卫家有亲故,在手中无权的情况下,圣懿皇太后不得不稳稳掌控住后宫。当下要紧的是叫皇上认同自己选的卫家小姐,至于其他嫔妃,皇上信赖他那些所谓的功臣,也顺带挑选几个罢了。

    圣懿皇太后点头笑道:“那就请卫家小姐弹奏一曲,让哀家也饱饱耳福。”

    众人赔笑,卫家小姐款款起身,走上近前,略一屈膝,裙角贴在大殿的连云纹砖上,裙角盛开的白玉兰花泛出金色涟漪,煞是好看。

    端看这几步,就知道卫家小姐的礼仪是经过专人调教过的。

    芳菲紧挨着大太太,她们的位置距两宫太后最远,从进殿之后,除了圣懿皇太后说过几句客气话,余下再没有人理睬过母女三人。

    当然,这也不仅仅是闵家,还有坐在略靠前的康翰林家母女。康翰林的大女儿被白家害的自尽,小女儿在两宫太后面前也是冷若冰霜,不见笑意。

    芳菲的视线重新落在影太嫔身上,此刻,影太嫔正与身边的大长公主窃窃私语,似在谈论卫家小姐。芳菲的目光已经极为小心,却还是被敏感的影太嫔扑捉到。

    就见影太嫔忽然止住话音,凤眼一扫,朝此方向移送秋波。

    芳菲不动声色将的视线转向他出,依旧能感到影太嫔火辣辣的目光咄咄逼来。

    短短只一瞬的功夫,芳菲已经断定,影太嫔看的不是大太太,也不是闵芳华,唯独将自己这个小人儿视为眼中钉。

    这可奇怪,影太嫔总不该认识自己啊?

    芳菲正天马行空的乱想,就听卫家小姐道:

    “回禀太后娘娘,《洞庭秋思》非二人合奏,才能显出古朴凝练,稳健淡雅。小女不才,只会瑶琴,若无笙箫合奏,恐要叫两位太后失望。”

    圣懿皇太后大笑:“这有什么为难的?眼下哀家宫中正有几位多才多艺的闺秀,想必总有人愿意与卫小姐合奏。”

    圣懿皇太后的目光徐徐落在诸人身上。

    周家小姐慌的忙低下头,唯恐被太后点名。庄国公夫人倒是想叫女儿出风头,可惜自己的女儿不争气,从来不在音律上下功夫,只好讪讪作罢。

    只有康翰林的女儿有几分跃跃欲试,满眼期待的望向太后。

    圣懿皇太后扫了一圈,心中颇为无奈。

    宣康家来慈宁宫可不是太后的本意,当初是她下旨叫白、康两家联姻,结果自己的外甥不争气,逼死了康家大小姐。太后是迫于皇帝的压力,才不得不借着宣召康家女眷进宫来施恩。

    只是要叫她抬举康家小姐,圣懿皇太后是打从心眼里不愿意。

    正犹豫时,殿门口忽有一人站起身:

    “回禀太后,臣女愿辅助卫小姐,合奏此曲。”

    众人定睛一瞧,原来竟是闵夫人家的大小姐。这姑娘一进殿的时候就叫人侧目,相貌仪态都是一等一的好,不过闵家大人只是户部侍郎,养女儿的时候未免刻意了些......

    总觉得与卫家针锋相对之感。

    大长公主与影太嫔四目一对,大长公主即与太后笑道:“娘娘,都说这江南多才女,想必闵家小姐的箫声也是极好的。”

    圣懿皇太后点点头,转头看向圣母皇太后,和颜悦色道:“德妃妹妹以为如何?”

    “姐姐做主就是,妾身沾姐姐的光才能一饱耳福,不敢妄言。”

    “妹妹太过妄自菲薄。”圣懿皇太后嗔道:“究竟喜欢不喜欢,还要你说了算,我这个做嫡母的,只能给皇上掌掌眼而已。”

    圣母皇太后笑而不语,低眉顺眼的模样在圣懿皇太后看来,反而是在向自己示威。

    两宫太后斗了一辈子,现在看似圣懿皇太后上风,实际上,圣懿皇太后真不敢与对方叫板。没有儿子撑腰,圣懿皇太后就是纸老虎,看着吓人,其实每走一步,脚下都是万丈深渊。

    见两宫太后应允,立即有宫人抬来瑶琴,取来笙箫。

    圣懿皇太后指着两样东西笑道:“这都是先帝赐予哀家的宝物,可惜许久不用,倒埋没了它们。”

    影太嫔忙陪笑:“这两件东西有幸伴在娘娘身边,才是它们的福气。”手一指卫家小姐和闵芳华:“这两个孩子也是极有福气的,能为太后娘娘合奏,是今生修来的造化。说起来,这俩小姑娘站在一处,倒有三四分相似,不说是两家人,妾身还只当是姐妹俩呢!”

    话一出,众人便去瞧,果然一个端庄秀丽,一个落落大方。

    单从容貌上来看,闵芳华略胜一筹;论仪态,还是卫家小姐从容。

    看着卫、闵两位小姐比肩而立,众人心绪复杂,虽然知道太后要从这几家小姐中选一位皇后,也知道卫家对后位是十拿九稳,可不想多跳出来一个闵芳华。

    选秀虽然免了,皇上身边的可心人着实不多,充裕后宫,这才是当下最最要紧的。

    卫家已经占据一席,莫非闵家也要出一位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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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要求三更,小迟大人发话了,要努力!╮(╯▽╰)╭小的尽力!谢谢灬灬磊彡的评价票,下午四点,晚上八点分别更新!

第141章、游赏御园、被人呛声(二更)

    《洞庭秋思》是一首温婉平和的曲子,就像一位妇人抚琴于湖边,洞庭之秋,思潮起伏。弦乐之中,处处可闻碧水天高,烟波浩渺。人生之境,历经岁月之淘洗与沉淀,亦如洞庭水天澄然一色。

    这样的曲子看似简单,实则不然,若非弦乐高妙者,必不能打动听者。

    卫小姐和闵芳华是初次合作,一人抚琴,一人吹箫,却意外的契合。

    卫小姐的琴音雅正旷达,甚具古风;闵芳华的箫声清冽纯粹,意味悠远......

    和声停下许久,众人还在痴痴回味,还是圣懿皇太后率先回神,惊喜的看着二女:“真乃天籁之音,哀家竟许久不曾听闻这样好的曲子了。”

    殿中众人纷纷醒悟,又听了圣懿皇太后的话,赶紧出言附和。

    慈宁宫的女官早预备好了礼物,圣懿皇太后从盘中选了一块古玉,一只镂空翡翠镯。古玉温润,翡翠耀眼,圣懿皇太后不假思索,只将前者送给了闵芳华,后者更亲自戴在了卫家小姐的手腕上。

    “你们瞧瞧,这镯子也只配戴在她的手上。”圣懿皇太后拉着卫小姐的手,将雪白的手腕与众人瞧:“皇上孝敬哀家的小玩意,哀家当时还说笑,都是快知天命的年纪了,怎么好戴这样鲜亮的颜色?果然还是她们小姑娘更合适。”

    圣懿皇太后笑望着圣母皇太后:“德妃妹妹瞧着如何?”

    “姐姐的眼光一向最好,妾身佩服不尽。”圣母皇太后自然也有赏赐,不过她并不厚此薄彼,殿中几个女孩儿都是一样的,每人一匣子宫花,整整十二支,分别代表四季,拿出去自己戴,亦或是送人,都很好。

    芳菲端着锦盒,与康翰林家的小姐一并起身跪谢。

    圣母皇太后多看了芳菲两眼,和蔼笑道:“你们几个女孩难得进宫,就叫王美人和卓美人领着你们往御花园逛逛。”

    圣懿皇太后暗暗掐算,知道这会儿早朝已毕,皇帝多半要来慈宁宫请安。德妃打发了众女孩儿,难道是怕皇上相看了谁?

    圣懿皇太后心情不佳的瞥向美人王氏。

    王美人原就是德妃的心腹宫女,如今皇上身边只零星几个侍寝的美人,品阶都不高。卓氏是个笨蛋,屡屡讨好都不得皇上喜欢,进宫后也挣不上去。

    圣懿皇太后也曾试着将自己身边的美婢送给皇上,只是皇帝提防心重,从没接纳。圣懿皇太后不禁暗暗琢磨,若不然,就把这卫小姐和闽小姐都收下,说不定就拴住了皇上的心。

    她再次打量二女,迟迟不能做决定,这二人太过相似,留一个便足够。

    只留一人,当然是卫小姐。

    若将闵家大小姐换做是他家二小姐呢?

    太后又来瞧芳菲,只打量一眼,便暗自摇头:年纪太小,还一团的孩子气。

    圣懿皇太后没相中芳菲,也不过简简单单看了一眼,却被别有用心的影太嫔暗记了一笔。

    ......

    且说王美人、卓美人领着几个女孩儿顺着御花园的甬路一路往北。院中青翠的松、柏、竹点缀着山石,堪称四季常青。随处可见轩馆凉亭,更有奇石玉座、金麟铜像、盆花桩景等摆设,伴着初春的暖意,御花园里处处鸟语,处处新绿。

    王美人指着远处一座轩馆笑道:“那是万岁爷藏书的地方,后窗一片竹林,甚是清幽。几位妹妹瞧,墙壁上还挂了咱们万岁的真迹,我也不懂,只知道是极好的字。”

    周小姐和庄国公家的小姐立即出声附和,引得王美人笑意不断。

    芳菲抻着脖子,瞪圆了眼睛瞧,可是从这儿观望,那屋子里又黑又暗,门口立着两个门神似的太监,别说字画,就是墙长了个什么模样,她都没闹清楚。

    “四妹妹,叫人看了笑话!”闵芳华有些嫌弃的看着芳菲:“这不是家里,妹妹也要顾忌着体面。你瞧卫家小姐和周家小姐,只怕要暗地里说你没礼貌。”

    芳菲笑眯眯道:“我听大姐的!”

    这个四妹妹,就是说的好听,背地里却总与自己扭着干。

    正巧,卫小姐过来示好,拉着闵芳华要去瞧藏书阁旁边的花房,闵芳华立即甩了芳菲,与卫小姐说说笑笑而去。

    王美人和卓美人只顾着与卫、闵两个女孩儿交好,周小姐与庄亲王府的姑娘又是旧相识,说话时就顾不上理睬别人。

    唯有芳菲和康小姐落了单。

    “康姐姐,你从哪儿摘的这花?好漂亮!”芳菲笑着搭话,目光落在康小姐手中的软枝黄蝉上。康小姐略一低头,将手往上一扬,冷笑道:“你喜欢?”

    说完也不等人反应过来,啪的将软枝黄蝉往地上一丢,还狠狠地用脚踩烂。康小姐得意的瞥向芳菲:“哼,喜欢有什么用?大不了鱼死网破!”

    芳菲愣在当场,看着康小姐扬长而去。

    周家小姐已经觑见这边动向,连忙拉着庄国公家的小姐凑上前:“闵家妹妹,你没吓着吧?”

    芳菲弯腰捡起被踩烂的软枝黄蝉,委屈道:“这是番邦引进来的花种,外面难得一见。我也只是好奇而已。”

    周小姐憨憨的一笑:“这有什么好奇的,”她把芳菲手里捏的烂花往远处一丢,顺手拉过她:“我刚刚在前面就看见好些,不过听说这花儿好看归好看,却带着毒。”

    周小姐压低声音,收去脸上的憨态,一本正经道:“宫里可不是闹着玩的,瞧你姐姐,处处跟着王美人和卓美人,那才是聪明。咱们也悄悄追上去,别落后,小心叫人有机可乘。”

    庄国公家的小姐也很热心肠:“周姐姐说的是,咱们三个无非就是作陪,更要小心才好。对了,康翰林家的小姐干嘛这样厉色待你?”

    芳菲想了想,才道:“我有个表姐姓李,名红绸!”

    二人瞬间恍然大悟,庄国公家的小姐眼睛里都是兴奋:“怪不得!我知道你表姐,被白家......”

    周小姐赶紧一拍巴掌,打在好友手心儿上,咬着牙道:“你也不怕隔墙有耳!”

    庄国公家的小姐一缩脖子,见四下伺候的宫女都远远站着,这才放心驳斥:“我才不怕他家。这事儿人人都说,根本不怪李家大小姐,是康家自己理亏,我看刚刚那小丫头的说话做事,也不像正经的大家闺秀,她姐姐死了,不敢与白家闹,就迁怒给别人,哼,我就看不起她这样的!”

第142章、背后非议,被捉现形(三更)

    翰林多穷酸,康家更是如此。背了黑锅,死了个闺女,还不能报仇,康家与白家的联姻之中吃尽了苦头。今天外命妇们来给两宫太后请安,康家太太根本没资格应邀在列,只是圣懿皇太后与他们家心有几分愧疚,又想着给皇上做个样子看,才不得已宣了她家。

    周小姐与庄国公家的小姐并不是刻薄性子,但是,她们宁可与庶出的芳菲交好,也不愿意与一个眼高于顶的康小姐多说半句话。

    “只是可惜了你表姐的名声。”庄国公家这位小姐闺名唤作丝悦,性情爽利,她祖上是建国功勋,父亲更是朝中虎将,丝悦小姐从小跟着家里几个哥哥舞刀弄枪,到了十三四才被庄国公夫人板在身边,规规矩矩学女红。

    丝悦小姐和周小姐是知己,京城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二人常在各家宴席上见面,一来二去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

    反观李家,进京只短短数年,李红绸虽然闺名在外,但见的人并不多。加上出了康家的事,李老太爷为了孙女的名誉,更是挡着不准随便出门。

    芳菲听了丝悦的话,闷闷不乐道:“我表姐人特别好,真不是我自吹自擂,谁见了她都会喜欢。可惜......这京城中的男子似乎都少了点英雄气概,叫我有些失望。”

    叠石后一丛修竹,虽是早春,也格外挺拔。芳菲的话音一落,忽然传出男子的闷笑声:“哪个背后说坏话呢?”

    三人一惊,循声望向来者。就见叠石后跃出一个人影来,周遭远远的那些宫女纷纷跪安行礼:

    “给六皇子请安。”

    三个小姑娘傻呆呆的站着,一身白色蟒袍的六皇子兴致盎然的看着她们:“刚刚是哪个在胡说八道?”

    周小姐年纪最长,她见这六皇子眼光流里流气,有些害怕,一手攥紧了芳菲,一手拉住丝悦:“殿下听错了,并没有人背后胡言乱语。”

    六皇子斜着眼角:“呵?还敢在我面前装傻充愣?可见你们是没瞧过宫里的规矩!”他略一偏头,身后就冒出个小太监来:“小路子,告诉这几位小姐,宫中传播流言是什么下场!”

    这叫小路子的满脸堆着诡笑,点头哈腰道:“回殿下,按祖宗规矩,先拖出去杖责五十,还有气儿的是她福大命大,丢去浣衣局做苦力。”

    丝悦小姐鼓着腮帮子:“我们又不是你宫里的奴婢。”

    六皇子见她不服气,骤然冷笑:“庄国公府嘛!得罪了爷,抄你全家,男的全部丢去流放,女的进宫为奴为婢,哼,你说我有没有资格管?”

    丝悦小姐脸蛋刷白,一半是气的,一半是吓得。

    吓得成分居多。

    “小丫头,你,对,就是你。”六皇子单手一挑,指向芳菲:“过来过来,跟本殿下说说,究竟谁欺负了你表姐!说的好,本殿下替你做主,也叫你知道知道什么是英雄气概!说的不好......板子伺候。”

    芳菲一听,嗬,原来这位皇子殿下还听了个全场!怪不得一指就认出了自己。

    她略带无奈,只好上前:“回禀殿下,民女是户部侍郎家的小女儿,刚刚与两位姐姐闲聊,说起家中一位表姐,受人诬陷,导致恶名在外。京中多有人知道民女的表姐冤枉,却不敢仗义执言,任其闺名受损。我一时气愤,才口不择言。”

    “闵家?”六皇子略一想:“原来是皇兄刚刚提拔的那个户部侍郎,据说颇有点福运。那你表姐得罪的又是哪个?”

    芳菲不吭声了。

    六皇子一看,好奇心反而更强:“怎么,难道这人还有三头六臂,连本皇子都听不得?”

    太监小路子对此事似有知晓,赶紧附在六皇子耳边,叽里咕噜一大串。

    六皇子的脸色越发难看,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呸!我当什么腰杆子硬的主儿,原来是白门喜那王八蛋。”

    芳菲,周小姐,丝悦一齐看向六皇子。

    被人瞩目的感觉好极了,六皇子得意的一摇脑袋,颇为仗义的摆手:“得,这事儿包在本皇子身上了,一定叫你个表姐还个清白名声。”

    芳菲脑袋嗡嗡叫,总觉得这六皇子十分不靠谱。

    等六皇子摇头晃脑走了,周小姐一把拉住芳菲,强压低声音道:“闵妹妹大可以放心了,李家姐姐的事儿必有转机。”

    芳菲忙问:“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你进京不久,不知道这宫里的事情。”周小姐觑着四面:“皇上登基之后,贵妃生的五皇子就自请去番地,六皇子被皇上留在京中,八皇子还小,仍旧跟着贵妃。圣懿皇太后和贵妃娘娘嘛......”

    周小姐抛了一个“你懂得”的眼神给芳菲,芳菲瞬间了然。

    要说这些年纪大的嫔妃里,最受宠的肯定是贵妃啊,不然也不会生了三个娃。芳菲想象的出,先帝在时,这位贵妃有多受宠,可惜到最后,两宫太后的名分,她一个也没捞到。

    六皇子是贵妃的儿子,对白家有怨言不难理解。

    谁叫白家和圣懿皇太后是亲戚呢!

    “我听我爹说,皇上很器重六皇子呢!”丝悦小姐的爹是武将,不拘小节,很多事也会告诉妻子儿女:“而且,六皇子这个人很有手段,说不定真能给李家的姐姐报仇嗳!”

    芳菲将信将疑,准备赶紧回去禀报给红绸姐姐。

    自己大意该罚,千万别再连累了红绸姐姐。

    “三位姑娘怎么在这儿?”远处王美人的贴身婢女跑来,见了芳菲等长舒一口气,却发现康小姐不在列,吓得忙问。

    “人家和我们不同路,谁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躲着摘花呢!”丝悦小姐说着风凉话,周小姐忙扯她袖子,笑与婢女道:“姐姐找我们什么事儿?”

    那婢女只好丢下康小姐不管,替三人解释:“我们美人请几位小姐过去说话儿呢!”

    婢女想了想,又道:“万岁爷也在花房。”

    三人的心都在瞬间停顿了片刻。

    丝悦小姐看着周小姐,周小姐拉着芳菲,她定了定神:“别怕,既然王美人叫咱们去,咱们就该争气!”

    那婢女瞧着周小姐的时候,略满意的点点头,方领着三人往花房而来。

    ***

    我又错误的估计了我的能力,三更延迟到现在,对不住大家。

第143章、明黄络子,送与佳人

    御花园中北角有一处花房,常年四季有专人打理,种着各色花卉,供各宫摆设。此处与皇帝的藏书馆极近,据说皇帝每每读书疲惫时,都喜欢来花房走动,亲手撷一朵送与圣母皇太后。

    芳菲等随着那宫女来至花房,才进门不久,就见王美人偷偷冲她们打手势。周小姐心中会意,挽着两个妹妹悄悄来到左右,紧挨着王美人。

    王美人虽是宫婢出身,但长久跟着德妃娘娘,早被养出了一身贵气,别人不说,根本瞧不出端倪。加上王美人八面玲珑,虽然只是个小小的美人,但每逢两宫太后有宣召,她都能与卓美人同进同出。

    王美人以区区宫女之身,反与驸马的内侄女卓美人平起平坐,可见靠的不仅仅是美貌而已,更要紧的是手段了得。

    她从不在人前嫉妒皇上的妃妾,就像这一次,两宫太后摆明了是要给皇帝选妃,将几家小姐接进来挨个眼看,卓美人闷不吭声,似在表达不满,唯独王美人笑意常有,甚至主动提携几个女孩。

    见芳菲等人靠上前,王美人赶紧冲大伙儿招招手,眼神往远处一扫,低声道:“几位妹妹别吭声,万岁爷在和闵家小姐说话儿呢!”

    大家这才发现,原来十几米开外,有一青年男子身穿明黄色龙袍,被一丛高大的海棠遮住,看不清楚脸,只能瞧见手里托着一块古玉。

    芳菲眼睛尖,立即认出那是刚刚圣懿皇太后赐给闵芳华的东西。再一瞧,站在皇帝对面的少女可不就是自己的大姐?

    闵芳华一脸娇羞,绯红色盈满整张脸,她身形比皇帝略矮,只到其肩膀,显得更加娇小可人。

    “你们瞧,卫家小姐也在呢!”丝悦小声给二人提示,王美人就在一旁,明明听见了,却当不知道一样,目不斜视,笑容依旧。

    芳菲踮脚往下瞧,她的个子比丝悦矮,眼前又有海棠掩映,丝悦不说,自己倒真是疏忽了。这一瞧竟叫芳菲大吃一惊,原来卫小姐半屈着腰就跪在闵芳华脚下。

    皇帝面前,卫小姐连头都不敢抬。

    “你大姐可真有本事!”丝悦小姐偷笑,周小姐一瞪眼,她才收敛,不过眼睛里的兴味根本遮掩不住。

    连芳菲没料想到,闵芳华的运气这样好。但是隐隐又有些担心,从入城那日见闻,大家便都了解,卫小姐才是宫里属意的皇后人选。如今卫小姐就在皇帝眼前,皇帝看也不看,反而盯着闵芳华瞧......

    闵家的压力会不会太大呀?

    芳菲正想着,就见皇帝俯身贴在闵芳华耳边,悄悄说了什么,逗得闵芳华抿嘴轻笑。

    芳菲趁机也看清楚了皇帝的长相,挺普通的一个人,不过个子高大,身材也挺拔,一身黄袍加身,无形中就增添了气势。

    刚刚见圣母皇太后,虽不及圣懿皇太后耀眼,但年轻的时候也一定是个大美人。现在来看,皇帝的相貌多半只承袭了先帝,和刚刚见过的六皇子相比,还是有些小差距的。

    “你们瞧,你们瞧!”丝悦小姐又兴奋起来了,这会儿王美人不好装作不知道,只能轻轻的咳嗽声,算作告诫。

    可惜,三个小姑娘都瞪圆了眼睛往海棠后观瞧,谁也没注意王美人的举动。

    王美人无奈,只好撇头看向卓美人,卓美人冷笑,并不附和。

    海棠花丛后,皇帝将古玉亲自系在闵芳华腰间,又扯下自己佩戴的明黄色络子,一并拴住。

    闵芳华屈膝要跪谢,皇帝一把拉住她,美人之手柔弱无力,握在皇帝掌心里,要是没有跪在地上的卫家小姐,绿丛,红花,美人,君王,这一画面多和谐。

    王美人眼见今日促成皇上的心愿,可不能把这些小姐都晾着吧,要是能从周家和庄国公府再得一位小姐,也不辜负圣母皇太后的期望。

    “陛下!”王美人娇滴滴声音响起,拉着卓美人款款往前来:“陛下今日好兴致,怎么逛到了这儿?”

    闵芳华下意识想要缩手,却被皇帝紧紧攥住。闵芳华开始见了王、卓两位美人还有些尴尬紧张,但见皇帝的举动,渐渐也就回归常态。

    “朕前朝之事完毕,想着去慈宁宫给圣懿皇太后请安,路过花房,念着太后喜欢,所以进来亲手摘两朵。”皇帝笑望着王美人身后的几个姑娘:“这几位是......”

    王美人忙笑道:“陛下难道忘了,今日太后娘娘宣了外命妇觐见,这几位都是各家的小姐。”她向皇帝一一做介绍。

    皇帝笑着点头,免了三个女孩儿的跪礼,又见芳菲年纪最小,便道:“你和芳华是姐妹?”

    亲切的语气引来王、卓的目光,芳菲怯怯的一点头,皇帝见她胆子小,也不多留意,只是笑道:“进宫不易,朕赏你们每人一枝花,也算留个纪念。”

    皇帝身后的小太监立即上前,折下三串雪白色的木香。

    花串儿上沾着水滴,半开半阖,香气四溢。

    芳菲和丝悦小姐欢欢喜喜收了,周小姐却有几分迟疑,手上动作略慢。

    王美人见状,忙笑道:“万岁和圣母皇太后真是心有灵犀,刚刚娘娘也赏了几位妹妹每人一匣子宫花,此刻万岁又赏,可见,果然是母子情深。”

    皇帝笑意温和:“母后一向偏爱这些素雅的花卉。”

    王美人的目光往下一扫,陪笑道:“万岁,您只顾着这三位妹妹赠花,怎么倒忘了卫家小姐和闵家大小姐?”

    皇上的视线只是淡淡从卫小姐身上扫过:“朕倒真忘了。”随意的叫身后小太假将卫小姐扶起。

    卫小姐也不知在地上跪了多久。

    跪的时间无所谓,关键是受到的屈辱。

    小太监搀扶她时,下了狠力气,几次险些被卫小姐绊倒,才踉踉跄跄的站起。

    王美人知道万岁爷的脾气,不敢去多事,卓美人更是选择明哲保身。

    “朕前朝还有事,花儿就由你们两个带去孝敬给太后吧。”

    皇帝瞧了瞧卫小姐:“卫小姐已有圣懿皇太后亲赏的玉镯,朕看,名贵的很,想必也不会看上这些野花,罢了!”

    卫小姐强忍难堪,仍不忘跪谢。

    好容易送走皇帝,王美人长舒一口气,赶紧拉了闵芳华:“恭喜妹妹,贺喜妹妹!”

    闵芳华脸蛋红扑扑的嗔道:“娘娘在说什么,民女何来有喜?”

    “万岁爷亲自赏了妹妹络子,又这样体贴你,想必妹妹进宫指日可待。”王美人与卓美人笑道:“这是宫里的大喜事,咱们该立即去回禀了两位太后。”

    闵芳华半推半就的被王、卓二人围在中间,芳菲三人殿后,卫小姐被落在末尾。

    快到慈宁宫时,王美人忽然想起久不见康小姐,忙问身边宫女,那宫女只道:“去请三位小姐时就不见康小姐,娘娘没问,奴婢便也没留心。”

    王美人大惊,连忙叫人去寻,御花园守门的小太监来回,说康小姐早请宫女带着她出了御花园,说是已经回了慈宁宫。

    王美人和卓美人这才松一口气。

    “这位康家小姐也真是,就算走,也该告诉咱们一声。”卓美人有些气恼:“真是没规矩,拿咱们这儿当自家后花园了。”

    王美人笑道:“你也少说一句,都怪咱们俩没款待好客人,等会儿回慈宁宫,她不告状还好,若在两宫太后面前说咱们姐妹的不是......你我也是麻烦。”

    卓美人一噎,讪讪的不再吭声。

    芳菲暗中打量,见卓美人虽然性子尖锐了些,但又处处以王美人为首,便知王美人是个厉害的。

    御花园这一行,芳菲也算没有白走一趟,得了花儿,见了皇上,颇有点小兴奋。往常大老爷总在饭桌上吹嘘,新君多么英伟,多么仁孝,芳菲见他口若悬河,自然好奇。

    如今见了,觉得大老爷言过其实,夸大的不是一点半点儿。

    不过这些都无甚意义,要紧的是,芳菲和众人一样,都瞧出了皇帝对卫家小姐的不满,那之前传出卫家稳夺后位的谣言......似乎就有待考验了。

    众人被慈宁宫宫婢引进大殿,王美人和卓美人纷纷捧着花瓶上前进献。

    圣懿皇太后看着花儿喜不自胜:“皇帝孝顺,连这花儿都跟着格外鲜艳。”

    卓美人献给圣懿皇太后的是牡丹,国色天香,正该正宫插戴。

    王美人献给圣母皇太后的却是芍药。

    前者被称之为花王,后者只能屈居花相之位。

    圣懿皇太后满意的冲卓美人颔首,忽然看见闵芳华腰间的络子,眼皮子一跳,不动声色道:“哀家怎么瞧着闵大小姐腰上的络子眼熟?”

    大长公主等人也顺势望去。

    就算不认识那络子,可见了颜色也总归清楚原主人是谁。

    天底下,只有皇上能用明黄色,就连正宫皇后娘娘的衣裳配饰,也要略凑近鹅黄,不敢与皇上的完全相同。

    偏这络子是实打实的明黄,除了皇上,谁还敢用?

    而且大家明明记得,闵家大小姐出慈宁宫之前,腰上可没什么东西,连那古玉坠子也是被她收在手里。

    几刻钟的功夫,这丫头莫非还有奇遇?

    大长公主和众家夫人下意识看向卫小姐,却见卫小姐木头人一样,与刚刚落落大方的姿态相距万里。

    圣懿皇太后脸一沉,冷哼:“王美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

    谢谢慕月岑雪和下潜黄泉的平安符,今日照旧三更,哇哇哇,今天没有时间看RM了,我要赶紧写!

第144章、太后的心,皇上的意(二更)

    大殿里只剩下圣懿皇太后的声音,众人都不敢多嘴,纷纷拿目光询问王美人。

    谁想王美人并不惧怕,反而有恃无恐。送络子的非是别人,是当今万岁,太后就算想责怪,与她无关,她也只是个旁观者。

    王美人想通透后,莞尔笑道:“太后娘娘真是好眼力,一瞧就认出来了。这可不就是咱们万岁爷随身戴着的络子?要说起来,这还是圣母皇太后亲手打的,奴婢瞧万岁爷日常总佩在身上。”

    圣懿皇太后脸色稍缓,扭头与圣母皇太后道:“怪不得哀家觉着眼熟,想当年,先帝身上也时常佩戴这些小玩意儿,多数也都是妹妹打的。”

    圣母皇太后明知对方是在奚落自己,却不懊恼,只是淡淡微笑:“妹妹也只有这点子手艺拿得出手。伺候了先帝,如今皇上喜欢,自然也是全都依着他。只是这络子几时到了闵家大小姐手中,妹妹实在没有印象。”

    圣懿皇太后略点头,再问王美人。

    王美人便将花房中与万岁爷偶遇说与了众人。

    大长公主一听,率先笑了起来:“要说咱们万岁爷孝心一动,别人都跟着沾福。几个小姑娘得了花儿不说,唯独闵大小姐叫万岁亲自佩了络子......要臣妾说,两位娘娘可是大喜了。”

    圣懿皇太后嗔道:“若真像你说的才好!”

    她将闵芳华叫到身边:“曲子吹的好,人也漂亮,哀家许久没见过这么顺眼的孩子了。”圣懿皇太后笑着看向大太太:“闵夫人,你们家这大小姐可已经说过了人家?”

    太后虽是在笑,但谁都能瞧出,笑意丝毫未及眼底。

    大太太从容起身:“回禀太后,臣妇等家人正在相看,说和了几个人家,都没有定论。”

    大太太这话实在耐人寻味,正是进可攻,退可守。怎么讲都不失颜面。

    影太嫔望着大太太笑:“我记得,府上大姑娘今年有十七了?还没定好人家?莫不是闵夫人眼界太高,蹉跎了小姐的终身啊!”

    “臣妇谨记太嫔娘娘的教诲。”

    影太嫔望着不卑不亢的大太太,心里恨不得这女人立即死在自己面前。

    她和大太太虽然没有见过面,但当日是对方叫了家下仆人将自己的孩子夺去。影太嫔被人送进宫那一日起,就靠着复仇的念头支撑自己。

    幸好,影太嫔找回了儿子,她还有时间慢慢折磨李氏。

    “太后娘娘,您是最爱做媒的。既然闵家的大小姐如此惹人喜欢,娘娘何不如成人之美,给她选个极好的人家?”

    影太嫔笑着奉承,大长公主和她媳妇立即附和,细数了圣懿皇太后多年来保媒的伟绩。

    “你们几个就会胡闹!”圣懿皇太后嗔道:“婚姻大事,自然有长辈做主,哀家虽有几个极妥当的人选,也只好私下与闵夫人商议后才能做决定。况且,今日来的几个姑娘都好,哀家也不能厚此薄彼,要保媒,自然人人有份。”

    周夫人等均是色变。

    从几个女孩儿捧着花进来,各家夫人就知,除了闵芳华,皇上似无意于这几家的小姐。

    既然不能进宫,还不如出去自行婚聘。

    叫圣懿皇太后指婚,多半都是她娘家的子弟......

    摆明了要得罪皇帝啊!

    谁敢答应!

    周夫人立即站出来笑道:“太后娘娘美意,臣妇原不该拒绝,只是家里老太爷已经给孩子相看了人选,虽没定论,但......”

    圣懿皇太后也不勉强:“既然如此,等成亲那日,哀家也有厚礼相送。”

    庄国公夫人也不敢落后,战战兢兢说了家里的难处。圣懿皇太后一瞧,心中冷笑,知道她们并不是真有合适的议亲对象,不过怕被自己胡乱点了鸳鸯谱。

    周家,庄国公府,乃至闵家等,都是皇上新近的宠臣。而圣懿皇太后一直养着九皇子,这几家当然惧怕跟她走的亲近。

    圣懿皇太后有心拖这几家下水......可想来想去,终究不敢。

    “既如此,哀家也不勉强。”她看向卫夫人:“别人倒也罢了,哀家可知道,你们家小姐是没说过亲事的。”

    卫夫人忙笑道:“但凭太后娘娘做主。”

    圣懿皇太后十分满意,拉着卫小姐:“这样好的孩子,说给任何人,哀家都觉可惜。唯独陛下......若能给哀家做儿媳,想必先帝在天有灵,也是欣慰之极。”

    太后一句话,定下了卫家锦绣前程。

    当下,几家人被送出宫,卫、闵两家的马车紧挨着,都停在贞顺门前。

    宫门守卫长觑见善公公,急忙打断几个偷懒的侍卫,涎着脸往这边跑:“善公公,怎么劳驾您跑这一趟!”

    善公公笑骂道:“猴儿,还在这儿耍嘴皮子?没瞧见几位夫人出来!立即叫了卫家的马车,太阳大,免得晒坏了夫人和小姐。”

    那守卫长眼睛一瞄,赶紧垂头:“善公公,您老给句实话,两宫娘娘是不是属意卫家小姐......”

    善公公哼笑:“这也是你敢问的?快去,别耽误了杂家办差。”

    守卫长嬉笑着去唤人。卫家的华盖车穿过层层守卫,终于来到贞顺门前。卫夫人对善公公百般感谢,丰厚打赏更不必说,临行前,卫夫人犹豫半晌,还是忍不住求道:“我知道,公公是万岁身边的红人,好歹替我们家姑娘说句话。”

    善公公忙答应下,卫夫人又见善公公收了银子,这才放心,叫人赶了车马。

    等闵家过来时,善公公殷勤的为大太太打帘子,看的贞顺门一溜儿守卫目瞪口呆。

    善公公也不计较,笑眯眯的与大太太道:“万岁爷刚刚打发人送来一样东西给大小姐。还说,御花园里匆忙,没来得及与大小姐细谈,等日后有机会,还请夫人常带大小姐进宫。”

    善公公见大太太面色凝重,忙补充道:“圣母皇太后也是极喜欢小姐的。”

    一小太监从后钻出,手托着一尺长的锦盒。

    “大小姐瞧,”善公公将锦盒轻轻掀开,露出里面的宝贝:“这箫名叫‘慎鸾’,陛下珍爱之物。听说大小姐在慈宁宫一曲《洞庭秋思》惊为天人,恨不能一闻。陛下叫姑娘收下此物,来日再得机会,想亲耳聆听。”

    闵芳华知自己前程已定,兴奋之情难以自已,就在众人瞩目下,慎之又慎的接过慎鸾,拦在怀中,视为珍宝。

    ****

    谢谢水晶甜甜大美妞的平安符和粉红票,小荷休息休息,继续写第三更!

第145章、太妃无宠,自谋出路(三更)

    送走诸家女眷,圣懿皇太后单单留下了大长公主用午膳,影太嫔等趁机告退。

    如今先帝已去,新君的后宫还未充裕,但这些过气儿的老娘娘们都被挪入了慈宁宫后面的春熙宫,说是后面,其实还有很远一段路,且春熙宫紧挨着冷宫,搬进去的人都知道,她们是没了前途的人,今生就是在此潦倒至死。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太妃太嫔都这样倒霉。

    除了两宫太后,先帝的淑妃跟着大皇子出宫建府,去做了老太妃享福;贵妃还有个八皇子要抚养,被皇帝留在了宫里。

    待遇照旧,甚至为了彰显新居的博大胸怀,贵太妃的俸禄比原来还高。

    那些诞育下宫中的太嫔们,也都有归宿。平日里没人愿意往春熙宫来,大家都嫌弃老太嫔们一身死气沉沉,怕沾上晦气。

    影太嫔由秀柔搀扶着,一路往回走。春熙宫一带少有人,主仆俩一路行,一路说话儿。

    “咱们手里还有几颗粟玉丸?”

    “回娘娘,上次配过,娘娘一共用了七回,只剩下三颗。”

    影太嫔无奈叹气:“找个机会,还是要请蒋太医再辛苦些。”

    秀柔有些着急:“可是,娘娘,上次奴婢去求药的时候,蒋太医明确说过,他不敢再沾这些东西。被太医院院史知道,蒋太医性命不保。”

    影太嫔闻言冷笑:“他干的坏事儿还少了?本宫随便说出去一件,他也活不过明天早上。既然上了本宫这条船,告诉他精神些,少动歪脑筋。本宫看得起他,愿意叫他配药,等本宫不需要他的时候......哼,外面自然有人替本宫料理了他!”

    秀柔忙低头道:“奴婢知道,奴婢明日就去说。”

    影太嫔长叹:“也不急于一时。今天的事儿你也瞧见了,闵家真真养出了个好女儿。”

    秀柔是影太嫔的心腹,这些年虽活在影太嫔的淫威之下,但多少知道些辛秘:“娘娘,您既然恨死了闵夫人,干嘛还要处处提拔他们家大小姐?”

    “你懂什么!本宫这也是无奈。”影太嫔徐徐道:“先帝一走,本宫也成了过了气儿的太嫔,还有谁记得咱们?除了时不时去两宫太后那里奉承奉承,就只能坐吃等死。别人甘心,本宫却不甘心。”

    秀柔似乎有些明白,迟疑道:“娘娘觉得闵大小姐多半能受宠?”

    影太嫔好不忌惮的大笑,周围四下无人,她尽可以表露本性:“不是多半,是一定能受宠!你没见皇上连自己身上的络子都送了她?再瞧瞧卫小姐......还没进宫就先失去了圣宠。本宫瞧,圣懿皇太后的一盘好棋生生是选错了人。”

    她顿了顿,莞尔一笑:“不过话说回来,咱们那位皇帝的性子,不管圣懿皇太后选谁,他都不愿意,都要拧着来。圣母皇太后又是个万事不管的性子,这个时候本宫不出手,等贵太妃明白过来,就什么都晚了。”

    秀柔赶紧赞影太嫔心思巧妙。

    影太嫔甚是得意,只是,有些话连心腹宫女也不能说。

    影太嫔想要报仇不假,可她还想给亲生儿子立威铺路。云凯没有亲爹亲妈疼,受了这些年的委屈,好容易与儿子取得联系,影太嫔就只顾钻营着怎么叫儿子迅速上位。

    前朝有前朝的勾心斗角,后宫就有后宫的阴谋算计。

    影太嫔想能常见儿子,就需要闵云凯时时能进宫。可一个毛头小子,进宫不吝于登天。

    然而,若是他的妹妹成为宠妃,宣亲兄弟进宫也就无可厚非。

    影太嫔帮着闵芳华,何尝不是帮着闵云凯?

    至于害的儿子大病一场的闵家四姑娘,区区一个小丫头,影太嫔自然有各种法子叫对方生不如死。

    ......

    闵府上下为闵家母女三人进宫,足足精心准备了几日。闵朝宗的病情渐愈,也开始接待外面的来客。

    今日许多人都知闵府有喜,纷纷来贺,大老爷一面与这些人套交情,一面频频望着门外。

    等用过午饭,大伙儿正说着户部新气象,管家忽然跑了进来:“老爷,太太和小姐们进府了!”

    闵朝宗赶紧起身,底下宾客皆知重要性,连忙道:“大人不用管我们,正事要紧。”

    闵朝宗赔了礼,脚下生风,立即往前门来。见两架车一前一后停在门口,大太太正扶着宝莲的手踩下马蹬,闵朝宗连忙出手相扶:“太太辛苦,为夫已经备下酒席,还请太太......”

    大太太不耐烦的打断丈夫的话:“酒菜不急,老爷随我来,我有话和你说。”

    闵朝宗心生不妙,又往后车瞧,两个女儿只见闵芳菲,却不见长女。

    “芳华呢?”闵朝宗立即冷了脸质问大太太。

    大太太见他前恭后倨的嘴脸,一时冷笑:“老爷放心,你的大小姐可了不得,眼瞧着就要进宫去做娘娘,这会儿必然丢不掉。她瞧着街口的乐器行,非要买什么箫谱,我也只好由着她。”

    闵朝宗忍住窃喜,偷偷拉着大太太:“你可别乱说,大丫头......怎么就要进宫了?”

    “叫大老爷如意!你闺女得了皇上的宝贝,又当着众家小姐的面儿亲自拴了络子给她,不是要进宫还能是什么?”大太太没好气的甩开丈夫的手,径直进了府。

    闵朝宗站在原地痴痴想了半天,越想越美,转眼就担心大女儿在街口的安全,紧忙叫了管家带人去迎。瞧见芳菲,立即板着脸叫住她:“四丫头过来,为父有话问你。”

    芳菲笑着上前:“给父亲请安。”

    “嬉皮笑脸,没个稳重劲儿。”闵朝宗不悦的瞪眼:“瞧你姐姐,几时你也能这般,我才放心。”

    他重重咳嗽,才问芳菲:“太太说,皇上赏了芳华什么络子?”

    “明黄色的络子,女儿亲眼看见万岁爷戴在大姐姐腰间,还拉着大姐姐的手不放。”

    闵朝宗老脸兴奋的通红:“别是你看错了?”

    “周家和庄国公府的几个姐姐都瞧见了,自然不会错。”

    闵朝宗一连叫了三个好,心里美滋滋的想着,明日必要上朝。万岁爷究竟对芳华是个什么心态,只看对自己就能猜到。

    闵朝宗正做白日梦,忽听的小女儿道:

    “父亲,听两宫太后娘娘的意思......似乎要立卫家小姐呢!”

    闵朝宗立时惊醒,难道女儿没有做皇后的福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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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芳菲介绍:
闵芳菲的最大愿望:嫁个寻寻常常的百姓家,衣食无忧,夫君上进,子孙满堂。
可现实偏偏不尽人意。
她的这个夫君......未免也太上进了吧?
自己一个不小心,竟然成了一品诰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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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作品《红楼夜话》、《红楼多娇》、《御朱门》、《金科玉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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