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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雨惊荷     庶女芳菲txt下载     庶女芳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6章、闵老太君,戳破真相(二更)

    焦恩堂中,老太太将闲杂人等都赶了出去,屋子里只留三位老爷你看我,我看你的干瞪眼。

    “老三,你说实话,要这些银子干什么!”

    老太太开门见山,上来就问缘由。

    “母亲,我只是心中觉得不公,都是父亲的儿子,分家也该平分。况且,我要的实在不多,只是十万两银子,对母亲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三老爷说到最后已经带了几分祈求:“母亲,看在儿子这些年规矩守礼,你就答应下来吧。”

    大老爷和二老爷一听就觉得不对劲,忙问:“老三,你是不是在外面惹来什么祸,要银子救急?”

    三老爷原还不想说,可到这个节骨眼上,不说是不行了:“大哥、二哥,你们真以为凭我这小小的一个县丞,就能送女儿去大皇子府?那都是银子在开路!我求了各种关系,最后与大皇子的奶兄弟搭上了关系,对方一张嘴就是十万两,保我们家三丫头进去就受宠。我已经签下了字据,三个月内不将银子交齐,我这项上人头不保还是次要,咱们一大家都要被大皇子忌恨上。”

    老太太震惊:“你说什么?难道这银子是大皇子要的?”

    三老爷艰难点头。

    “娘,这银子说什么也不能给啊!”大老爷反应最快,反对声也最坚决:“您也知道,皇上现在重用我,要是知道咱们家私下送了银子去巴结大皇子......孰轻孰重,娘,你可得掂量清楚。”

    二老爷和哥哥一条心:“娘,大哥说的不错,哪个皇帝喜欢墙头草?况且,万岁刚刚登基,正是观望臣子动向的时候,大皇子能不能保全自身还是一回事,把咱们一家子搭进去,实在不值得!”

    二老爷与三老爷怒目而视:“我就说你这次回来的蹊跷,原来还有这么一层目的。劝你趁早死心,三丫头也别想着去什么皇子府,安安生生,等我明儿替她在城中寻一门好亲事,过了国孝就嫁人。”

    夜长梦多,二老爷也顾不上叫闵芳蕤先嫁人了,打发走闵芳苓才是要紧。

    三老爷哀求的看向闵老太君:“母亲!”

    老太太想了许久,这才缓缓道:“十万两太多些,你这是要喝我的血啊!六万,不能再多了。余下你自己想法子!”

    三老爷见老太太肯出钱,虽然没有完全达到自己的目标,但已经是难得:“多谢母亲,多谢母亲!”

    他在外这些年做县丞,好歹攒了些钱,加上以前分得的那些铺子田产,一口气抛出去,总能达到十万白银。三老爷正要答应,老太太却来了一记回马枪。

    “钱是给了你,但,明日就叫三太公来主持分家。你们这一房自立门户,今后是荣华富贵,是落魄为奴,都与本家无关。”

    老太太说话毫不留情:“你自去巴结你的大皇子,我们只对万岁忠心不二。”

    三老爷慌了:“母亲不能赶我出去!”没有本家支持,大皇子怎么会看得上他!只有和大哥拴在一处,他才能浑水摸鱼,从大皇子那里讨要到好处。

    可惜,三老爷看明白的事情,老太太也是看的分明。

    “这事没的商量,否则你一分钱也被想从我这儿取走。”

    大老爷和二老爷就劝庶弟:“老三,有钱就拿着,免得将来反悔。”他们两兄弟现在恨不得赶紧三老爷推出门去,这样的祸患放在身边,随时要命啊!闵朝伟无奈,只得妥协,老太太打发他出去,另叫二儿子去盘账,看公中在最短的时间内能拿出多少钱。二老爷神情凛然的去了,屋中一时就剩下大老爷被老太太叫住。

    “刚刚老三的心思你也都听见了。等见到皇上,别等那些御史闹的颜面尽失,你先实话实说,求皇上宽恕。”

    大老爷肃然道:“娘放心,我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老太太释然,看着越发沉稳的长子,不免欢喜道:“我知道我儿迟早有出人头地的一日,虽说你出任户部侍郎会得罪大长公主,不过这也是必然之势。皇上喜欢你,你可不要瞻前顾后,像你兄弟说的,做墙头草!”

    大老爷老老实实听着,老太太说什么,他答应什么,只是心思不知飘向了哪里。

    大老爷正在这儿美滋滋幻想,进京后怎样得到皇上信任,怎样步步高升,忽然听老太太叫他。大老爷忙回神:“娘,我听着呢!”

    明知道儿子在说谎,老太太还是没有揭穿,只是没好气的冷笑:“那我就当你已经答应了。明儿就叫粟乔丫头收拾行李,我也不奢求别的,只盼着你待四丫头那样待她就行!”

    大老爷听的糊里糊涂:“娘,你说什么?”

    “我是说,叫粟乔跟着你们进京!”

    大老爷惊呼:“她去做什么?”又不是没爹没娘,失了双亲的孤儿。她爹娘在扬州好好的,就算不行,还有老太太疼着,去什么京城!

    大老爷想也不想就拒绝:“娘,你知道,我拖家带口的上京,是去办正经事。”

    “我就是叫粟乔丫头过去帮你办正紧事!”老太太目光清冽,看着儿子不情愿的样子,冷哼:“你异想天开,叫芳华去做世子妃,难道就不怕郭霭查出他儿媳妇的真正出身,活剐了你!”

    “娘!”大老爷急急忙忙躲开逼迫的目光:“你别乱说!”

    “呦,我的儿子也有怕的一日!你要是怕,就不该将她弄回来,还和你媳妇联手蒙骗我,说芳华是嫡出长女。”老太太想到自己知道真相后就一阵阵后怕:“你们还敢送她去选秀,疯了,真是疯了!比老三那榆木脑袋还蠢几分!你这是拿着全家的性命去下赌注啊!”

    大老爷心一凉,知道母亲已经通晓真相:“娘,你别生气,都是儿子当年糊涂。可事已至此,我想后退已经来不及了。你不知那个女人说了什么,我要不送芳华进宫,她就要揭穿当年丑事。正是因为不想全家受牵连,我只好,只好敷衍她!后来你也看到了,选秀不成,郭家就想聘芳华为儿媳妇。两全其美,我怎么可能不答应?”

    老太太狠狠捶着长子,大老爷不敢闪躲,只好硬撑着!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生了你这样一个不省心的东西!最后还要站出来给你收拾烂摊子!”

第117章、出城做客,粟乔同行

    到第二日,府里多半都知道了周家表小姐要一并跟着进京的消息。闹的最厉害的不是大伙儿期待中的大太太,反而是二姑娘!

    谁不知道表小姐心里的小算计,去京城也是奔着平南郡王世子在使劲儿。大太太要嫁女,半路非杀出来个程咬金,恐怕谁知道都会不喜。府里的人等着看大太太怎么去闹老太太,谁知,大太太淡定的很,照旧收拾行李,连问都没打发人去问一声。

    闹起来的反而是二姑娘闵芳蕤。

    知道周粟乔要随长房进京,二姑娘哭着喊着要同行,这回老太太可没应准,还叫雷氏将闵芳蕤关起来,免得老太太看到心烦。

    芳菲这边东西虽多,却都是近二三年大太太给她置办的衣裳。大太太特意打发文鸢来告诉她,衣裳不用多带,几套换洗就够。京城里样式年年更新换代,都是富春这边没有的,进京后再做一批。

    这样一来,芳菲最重要的行李就只剩下她那些做酿制胭脂水粉的工具,还有几坛子桂花酒,玫瑰酱,杏花露......

    文鸢抱着黑色金丝泥小坛子:“姑娘,咱们一路又是船又是车,能禁得住吗?”

    芳菲掀了其中一个瓦罐,玫瑰香扑鼻而来,虽然有几分酸涩,但味道不错。她用手指蘸了些:“晚上请宫妈妈帮忙,用玫瑰酱做些月饼,咱们路上带着吃。千万告诉宫妈妈,馅料一定要足,这个时候就千万别想着替我节省啦!”

    文鸢笑着直点头:“姑娘这法子好,月饼能存的长久,你又爱吃,一路上也不用去外面买点心。”

    既然已经开坛,索性吃的痛快,芳菲又道:“晚上再叫大厨房炸些馒头片,记得,要酥酥脆脆的,到时候抹上玫瑰酱,配上桂花酒,哎呦,真是想想就流口水!”

    门外一阵笑声传进来,闵云泽不请自入:“四妹妹又馋什么好吃的?可有我的份儿?”

    芳菲见是长兄,赶紧将人往里让:“瑶香,把咱们存的好茶叶取来。”

    闵云泽将折扇一手,叫住瑶香:“就用你们姑娘隔年在梅花上采集的雪水。”

    芳菲噗的一笑:“大哥哥,你可真是,我统共就剩那些,你还总是惦记!”

    闵云泽无奈一摊手:“没法子,我那瓮早吃干净了,只好涎着脸来四妹妹这儿打秋风。不过,我今儿可不是空手而来!”闵云泽故意拖延语气,芳菲忙嗔他:“大哥哥不说,那茶可要收回去了!”

    “别别别,我说就是!”闵云泽笑道:“父亲叫我拿着最近几篇诗文去拜访鹤轩兄,母亲暗中嘱咐,让带着你一并去逛逛。”

    芳菲心思一动:“几时出发?”

    “明早天亮就走。”

    芳菲估算了一下时间,把手边这些东西交给文鸢来收拾,自己单领着紫英准备送佟鹤轩的辞别礼,时间倒也充裕。她欣然道:“好啊,那大哥哥走之前打发人来叫我!”

    闵云泽笑呵呵的应下,香茗送上,闵云泽听说芳菲要大厨房弄了什么炸馒头,口水四溢,一定要先尝尝。

    宫妈妈听说后,赶紧丢下其他差事,专门单独起了一口大锅,里面烧着热油,将雪花儿似的大白馒头切成一寸宽,等那油花儿不住的翻滚,将馒头片往油锅里一丢。片刻的功夫,雪花满头就成了焦香金黄色。捞出来沥干油,趁着还没凉,赶紧叫脚程快的婆子送来红叶阁。

    “一闻就知道好吃!”闵云泽看着酥脆金黄的馒头片,也不顾烫手,剜了一大勺玫瑰酱抹在上面,狠狠咬去。

    咯吱咯吱酥脆的声音在嘴巴里跳跃,闵云泽的脸上只剩下满足的幸福。

    芳菲忍不住笑道:“这在别人眼里,可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但我却爱吃。大姐姐以前见过,说是太油腻,嫌弃的很,没想到大哥哥和我却志向相投。”

    闵云泽拿起勺子,豪爽的剜一大块玫瑰酱,将馒头片涂了一层又一层,足等那玫瑰酱的厚度快赶上馒头厚度了,他才心满意足的放下勺子:“她懂什么!要我说,该叫我生在北方,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快意恩仇,那才叫过日子!对了,我已经打发人先去了庄子上,叫他们预备些羊排,咱们自己烤了吃。”

    闵云泽的目光落在芳菲搁置在窗根底下的几坛酒上,笑嘻嘻道:“这些好东西怕是不能跟着进京享福喽!”

    芳菲没好气道:“知道了知道了,明儿一并带去,给你吃个过瘾!”

    闵云泽心满意足,吃饱喝足不算,还夹带了许多才走。晚上宫妈妈派人来送来七八样月饼模子,问四姑娘喜欢哪一种。芳菲就选了简简单单的月宫玉兔、福禄寿喜和八仙过海等式样。

    厨房里的媳妇机灵,芳菲每说一个样式,她就能简明扼要的说出这模子的来历,又或者几句讨喜的话。

    芳菲将模子放下,笑道:“其实不拘什么款式,只要馅料足,我们就满意。”

    那媳妇略迟疑了一下,脚往前挪了两步:“四姑娘,说来也奇怪,刚刚表姑娘去了大厨房,说是要做些点心。宫妈妈暗中留意,见都是晖南特色,心里说不准,叫我过来的时候一并告诉姑娘。”

    晖南特色的点心?

    晖南有谁,大家心知肚明。

    芳菲笑问着:“不知道表姑娘手艺如何?”

    那媳妇满脸的不堪回首:“表姑娘娇娇弱弱的,哪里能下厨房!都是她嘴上说热闹,最后还要靠宫妈妈动手。”

    厨房里的人多半鄙夷那些光说不练的嘴把式。

    当初四姑娘被大太太派去协管大厨房的时候,不少人就在背后等着看好戏。不服气的人多着呢!等后来见识了四姑娘的真手艺,大伙儿这才渐渐放下偏见。三姑娘想要夺权的时候,大伙儿心里也是向着四姑娘的。

    芳菲见这媳妇不敢苟同的样子,笑道:“你回去告诉宫妈妈,说我谢她的好意。”

    厨房的人走后,文鸢将清点出来的东西列在单子上呈给芳菲看:“姑娘,你说,这表姑娘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芳菲用朱红色的笔圈出其中几样,先道:“这些在船上怕用的上,单独放在一个箱笼里,随时用随时取,免得翻箱倒柜叫人看见说没规矩,笑话咱们!”芳菲将单子还给文鸢,又笑了笑:“明儿去京河庄子,你以为还能瞒得住外面人?表姑娘托人送几样东西送她青梅竹马的佟大哥,我们就算知道了,除了闷出一肚子火,可得不到别的!”

    文鸢十分气愤:“这么说,表姑娘是故意做的,真可恶!”

    芳菲反而笑道:“气什么!气了才会中计!不过她倒是提醒了我,咱们也多做些好东西送过去。她不是做晖南特色吗?咱们就做富春特产。”

    针尖对麦芒才好玩,不是吗?

    文鸢兴冲冲去了,夜间院子快落锁的时候才回:“宫妈妈说了,表姑娘要的那几道点心都是陈馅,不新鲜。姑娘要的明早才上锅蒸,保管出门的时候还是热热乎乎。”

    芳菲好生感叹!怪不得人都说,朝中有人好做官。宫妈妈真乃人才也!偏心偏的可爱!

    她高高兴兴睡了一整晚,次日天明穿戴整齐,醉书来传消息,说叫大少爷和四姑娘赶路要紧,不用去颐心堂请安,回来报平安也是一样的。

    芳菲便领着靖童和紫英等往二门方向来。二门处早停了两顶小轿,芳菲见其中一顶已经遮了门帘,又见轿外站着绿果儿和明芳,便知内中是谁人端坐。

    “四妹妹!”周粟乔挑了帘子,露出她那种粉嫩娇俏的脸颊:“你可叫人好等!”

    周粟乔从轿子里走了出来,亲热的拉住芳菲不撒手:“我听大表哥说,你们要去庄子上看佟大哥,我在府里闷的心慌,所以求了老太太也叫我同去!咱们作伴,一路上也有个照应,你说好不好?”

    芳菲面色为难,偷偷劝道:“可是,表姐不应该避嫌吗?要是别世子知道,你进京之前还偷偷去看佟大哥......会不会吃醋?”

    周粟乔脸上都是幸福的微笑:“他醋才说明心里有我呢!”

    芳菲几乎要把大牙酸掉。幸好她这爱惜牙齿的习惯是从小养成的,一口小白牙可以傲视群雄。不然,酸掉了自己的牙,得意的却是别人。

    芳菲假笑两声:“时辰不早了,表姐,咱们这就出发吧?早去早回,免得老太太和太太担心。”

    小轿出了二门,在闵家正门外与闵云泽汇合,闵云泽看向芳菲的时候,脸上都是愧疚,幸而他还聪明,知道临时再调派一辆车,要是将她和周粟乔安置在同一辆车上,路途漫漫,非出点岔子不可!

    赶着城门一开,闵家的队伍就奔驰在乡间小路上。抵达京河庄子时,还不到正午。闵云泽没叫车队进庄子里,转了个方向,直奔了佟鹤轩在村子里租赁的房舍。

    彼时,英俊正坐在门口摘菜,耳畔都是书声琅琅。忽然听见车马嘈杂,赶忙抻脖子张望。一见打头马上是闵家大公子,欢喜的赶紧丢下笸箩,扯着脖子往里回报:“少爷,少爷,是闵公子来了!”

    屋中泛起小小的喧哗声,孩子们都好奇闵公子是谁,不过很快又被安静的“镇压”了下去。

    不多时,佟鹤轩手持书卷,从屋内走出,远眺家门口的土道,果然是老熟人!

    *****

    胃像翻江倒海似的疼,小荷写几百字就要趴一会,今天未必能有二更,若是十点之前不发,就在明天补上!容我先趴会儿去~~>_<

第118章、礼物虽轻,情意却重

    和佟鹤轩表现出来的冷淡比起来,周粟乔见什么都觉新鲜。她高高兴兴挽着芳菲进了院子,看见光秃秃的篱笆墙,又见英俊在台阶上摘菜,眼睛亮了亮:“小俊子,你还记得我吗?”

    英俊暗中翻了个白眼:化成灰也认识你!

    古有陈世美,今有周粟乔,都是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英俊端着笸箩往旁边站了站,没吭声。

    周粟乔却笑嘻嘻拉着芳菲道:“表妹你不知道,我小的时候,鹤轩哥哥来我们家玩,小俊子就跟在他后面,模样清清秀秀,乍一见还以为是个小丫鬟呢。”

    英俊的脸彻底黑了,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手里捏的那竹藤编的笸箩咯吱咯吱响。

    闵云泽忙笑道:“都在外面站着干嘛,鹤轩兄,快迎我们往屋里坐吧!”他推了周粟乔和芳菲进去,自己则错后两步,待与佟鹤轩并肩的时候,赶紧抱歉:“表妹非闹着要来,长辈们又宠她,只好一并跟着。为这,我已经被四妹妹数落一通,看在咱们的交情上,鹤轩兄,你千万别再怪我了!”

    佟鹤轩用拳头轻捶了闵云泽的肩膀,哼声笑起来。

    闵云泽见他有了笑意,这才收起悬着的一颗心。

    屋子里摆着七八张矮脚桌,后面端坐着一个个小萝卜头,正用水汪汪清澈的大眼睛好奇的围观来者。胆子大的更是三三两凑在一处私语。

    芳菲一进来便想笑,有个离她最近的小毛头,还害羞的把脸埋在桌子上,偷偷露出一只眼睛,想看还不敢看!

    有点像她们家的肉团子!

    佟鹤轩紧随其后进来,见屋中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这才道:“今日先生这里有事,你们回家自行温习功课,明日照旧。”

    小萝卜头们不敢有异议,赶紧收拾了书包,恋恋不舍出了学堂。

    “鹤轩兄,只知道你在教书育人,没想到还真有几分气势!”闵云泽眼中不无羡慕,当初听说佟鹤轩要靠教书贴补生活的时候,很气这小子不来闵家求助。可今日见到小小学堂里井井有条时,又佩服佟鹤轩的泰然处之。

    穷些怕什么,只要自食其力,就不怕好日子不来!

    佟鹤轩招待众人坐下,笑道:“什么气势,看着唬人的。不过说起来,这些孩子都非常出色,因为贫穷,也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

    芳菲随手拿起桌案上的练字:“看得出,这些孩子的字工整不说,重心很稳,中宫收紧,就是写横的时候收笔不好,露锋了。”

    周粟乔抢下芳菲手里的纸,挤着眉头看半天:“表妹太苛刻些,要我说,刚刚那群小萝卜头能写成这样已经很难得。这多亏了鹤轩哥哥悉心调教!”

    周粟乔讨好的看向佟鹤轩,佟鹤轩却根本未加理睬。当着闵云泽和闵芳菲的面,周粟乔的奉承反而更显尴尬,她见无人接话,又讪讪的将纸还给芳菲。

    闵云泽笑道:“我正要去拜见拜见苗家姨母,表妹,你和我一并来吧!”他也不管周粟乔愿意不愿意,强拉着对方出了屋子。

    芳菲大大方方将自己带来的东西展示给佟鹤轩看:“佟大哥,我想着你这里的孩子年纪都小,所以把以前描红的字帖找了出来。还有家里积攒的宣纸,笔墨,这几年在书铺子里淘换的一些好书,我也给你一并带了来。”

    佟鹤轩见这些书封面泛黄,卷纸也并非上乘,随手翻看几页,见里面有许多人批注。也有字字中肯的,也有狂言妄语的,他读了几则,倒有些味道:“四妹妹是在哪家书铺子里寻的?改日我也去淘换淘换。”

    芳菲笑道:“就是中街淮阳巷里的杂家书铺,小小的一间门帘,常年挂着灰青色的布帘。听说他家的老板常年在全国各地淘书,价格公道不说,还时常能有意外之喜。”

    芳菲将压在底下的一本抽出:“你瞧,这本《少室山揽胜》算得上是默默无闻,连作者都没有。可等我回去细细翻,才发现竟是前朝文坛泰斗祖先志的墨宝。这书里面说,少室山山势陡峭险峻,奇峰异观,比比皆是。可惜,我从小没出过远门,只能看看书,解解馋而已。”

    佟鹤轩笑道:“多年前,我父亲还在世,倒带我去瞧过。断崖古道,人几乎是在空中行走,若是登上山顶环顾,林海荡漾,云雾缥缈,壮观二字已经不能形容它的全貌了。”

    芳菲又是羡慕,又是向往:“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能叫我去看看!”

    佟鹤轩的手捏着那本《少室山揽胜》许久,久到手心里都攥出了汗珠,这才轻声道:“有朝一日,我愿意同四妹妹并肩登高揽胜。”

    芳菲一双大眼睛立即笑得成了两条月牙儿,粉润的小嘴往上翘起:“佟大哥可要说话算话,不能反悔。”她又把早上出锅的小点心,小包子,小酥饼掏了出来。

    佟鹤轩连饮一壶茶,将这些小糕点吃了个七七八八,很给面子。

    反观周粟乔带来的那些,从进门后就被丢在靠墙的桌几上,没人理睬。

    正午时,苗姨妈一定要在自己的院子开两桌酒席,并将芳菲视为座上宾,亲热的拉在身边坐下:“燕儿回来就跟我念叨,说四姑娘对她怎么样的好,怎么样的亲近。我说,这都是鹤轩前世修来的造化,连我们家也跟着有福喽!”

    芳菲笑道:“我和燕儿妹妹性子相投,可惜相处时日太短些。本想着今后接她进府去住两日,可谁知,皇上已经宣了我们一家子进京。”

    苗姨妈满脸慎重:“这才是要紧的大事。什么住不住的,晚些时候又有何妨?万岁爷的差事要紧。听说,府上大老爷又升官了?”

    苗姨妈的丈夫还在世的时候,她在这庄子上也有几分体面。张庄头娘子也是时时来串门,只是苗老爷去后,家里光景日渐下沉,张家才疏远。

    等佟鹤轩与闵家要结亲,张庄头娘子才又开始走动。而且前阵子闵家大老爷升官,庄子里人人欢欣雀跃,跟着主家荣耀,连带着苗姨妈都成了村里的红人。

    像她这样的升斗小民,提起皇上心里除了惧怕就是敬畏,苗姨妈忽然发现,顺口说出来的话怎么就这么动听呢?

    万岁爷的差事,那是别人想求都求不来的,如今却能和她们家沾上关系。苗姨妈越发觉得外甥是个聪明人,等将来他和闵家四小姐成了亲,自己说什么也要搬过去同住。

    当不当家无所谓,抱紧了闵家四小姐的大腿才是真。

    燕儿上次回来说起闵家府里那些见闻,苗姨妈也记上了心。她们母女俩原本想着,先仗着长辈的身份压住这个四小姐。可真等看到闵家的煊赫荣华后,苗姨妈又全变了主意。

    硬的怕是不行,那就来软刀子。叫四姑娘死心塌地的将她们母女俩视为亲人。赡养苗姨妈还是小事,要紧的是给燕儿找个匹配的亲事。

    苗姨妈拉着芳菲,问了几时进京,能在庄子上呆几日,听说午后就要返程,苗姨妈好生惋惜:“我才说和四姑娘正投缘,你们却偏要走了。”

    芳菲笑道:“家里只留几个小丫头收拾东西,不回去盯着总是难安。”

    周粟乔不愿意见芳菲一个人抢尽风头,忙站出来:“苗姨妈,我这次来专门给你带了些燕窝阿胶,都是滋补的好东西,回头叫你家小丫鬟炖了,连吃几个月,保管年轻十岁!”

    苗姨妈是个聪明人,从她立即改变对芳菲的态度就可知,这是个会灵活变通的人。苗姨妈既然捧了四姑娘,对原本毁坏婚约的周家小姐就不能和颜悦色。

    虽然那些燕窝阿胶什么的是好东西,可自己坚决不能要。

    苗姨妈冷着脸将东西推了回去:“我们穷门小户的,胡乱摔打惯了,吃什么燕窝阿胶。周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东西却不能要。另外,也请姑娘把那些晖南小吃也都带回去,我啊,是个念旧的人,看着它就想起我那死去的姐姐。”

    苗姨妈说着说着就掉了泪。芳菲忙递过去手帕子:“而今佟大哥正有出息,想必伯母在天上见了,也会欣慰。”

    苗姨妈接过帕子,拉住芳菲慨叹:“他有没有出息倒是其次,要紧的是遇上个贤良淑德的媳妇。我那姐姐,一辈子要强,就盼着抱孙子,可惜......她没那个福气。好孩子,我答应过她,将来佟家有了后,我去当奶妈子,一定圆了她当初的遗憾。”

    苗燕儿见芳菲满脸尴尬,生怕这话引起四姑娘的不满,忙道:“娘,说这些还太早了些,我看厨房里的菜都齐了,闵四姐姐还带了几坛子清酒,就叫人都开了吧!”

    苗姨妈连连道好,可这菜还没上来,外面赶着来送礼的却敲破了门。

    原来,那些念书的小萝卜头们回家后,绘声绘色的告诉各家长辈,先生那里来了两位仙女似的姐姐,好像还有闵家的车马。这下子,村里的男女老少可都坐不住了。碍于人家来的是女眷,各家就打发了自己的媳妇婆子拎着东西来串门。

    也有送鸡蛋的,也有送熏肉的,还有白面饽饽,发糕蒸饺,山中野味......简直一个大杂烩,苗姨妈来者不拒,一一将客人迎进门来,见了人就笑眯眯给对方解释芳菲的身份。

第119章、村中乡亲,热情待客(二更)

    来的客人太多,而且都是女眷,佟鹤轩只能与闵云泽返还回他租赁的小院子。不想那边也是来客入云,将篱笆院堵的严严实实。

    村里的人,有七成是租赁闵家的地在过活。对闵家大太太多年来的恩泽,她们感激不尽。张庄头娘子上次送苗燕儿回来后,和丈夫悄悄说起大太太有意将这片庄子送给四姑娘做陪嫁,不知怎么,消息就传了出去。

    如今众人都想先在四姑娘面前混个脸熟,趁机刺探刺探这位四小姐是什么性子!

    若还如大太太一般和蔼可亲,那才是她们村里人的幸事。

    芳菲被大妈大娘们围在中间,别人问什么她答什么,丝毫没有不悦。这些婶子们原本害怕被甩个冷脸,心里都有点惴惴不安,可见了这位四小姐,人和气不说,还特别关心去年的收成。

    张庄头娘子也在其中,这样露脸的事儿怎么能少得了她。不过,鉴于以前得罪过四姑娘,张庄头娘子可是下狠心来改过。她不但送来了大少爷要的羊排,还亲自催厨娘们置办了整桌整桌的酒席:“婶子们,你们大可以安心,太太哪有时间看这些账目呢?而今多半都是四姑娘在打理。过去怎么待咱们的,今后还是如此!”

    大伙儿惊喜交加,纷纷追问芳菲:“四姑娘,这可是真的?”

    芳菲笑道:“我们太太心地善良,去年遭灾,太太不是免了大家的租子?要说钱这个东西,确实是好,可冷冰冰的暖不了人心。太太在家常说,她为人行善,不是求别人一句好话,只盼无愧于心而已。”

    当即就有年纪大的阿婆落了泪:“太太真是咱们的好太太!”

    各种赞誉纷至沓来,被挤到角落里的周粟乔心里不是滋味。这种众星捧月的架势,一向都是她做主角。今天不但被佟鹤轩视为无物,还被这些乡下婆子排挤。

    周粟乔越想越不忿,就催着芳菲回去:“四妹妹,再不回去,天可就黑了。进了不城门,难道还要夜宿在外?”

    苗姨妈暗地里瞪着周粟乔,大伙儿说的兴意正浓,偏她来搅局。苗姨妈冷淡疏远的说道:“周姑娘若急,就叫人先送你回去。我瞧着外面好几辆车,府里的下人又多,实在不行,叫张婶子从庄上调派几个人手!”

    张庄头娘子忙笑道:“庄子上最不缺人,周姑娘,要不叫我侄儿送你一程?”

    谁稀罕叫他们送!

    周粟乔只好怏怏的回到原座,继续看这些“卑鄙”小人继续捧闵芳菲。

    好容易熬到午后,闵云泽派了小厮鲁砚来问四姑娘,预备几时出发,芳菲这才起身要和众人辞行。

    大伙儿自然是依依不舍,如果说原本来的时候只是抱着巴结的心态,现在相处个把时辰后,她们便已经真心喜欢这位四姑娘了!说话随和,不端架子,比那位姓周的小姐强百倍!

    众人还要送车队出存,苗姨妈这会儿却拉住了大家:“我这儿的酒席还没散呢,你们可不准走。况且,四姑娘许是还有话没交代呢,你们去凑什么热闹!”

    大家这才嘻嘻哈哈起来,都明白,都明白!

    佟先生定下了闵家四小姐的亲事,这是庄子上村子里都知道的天大喜事。临走前,肯定得说几句离别的话。

    苗姨妈为留住客人,格外豪爽的又叫苗燕儿开了两坛子酒。酒是闵家送来的,但也让苗燕儿一阵阵心疼。

    这边小院里是张庄头领着人正开席,佟鹤轩亲自送闵云泽出来,远远见芳菲和周粟乔过来。四人不方便叙谈,周粟乔几次要开口,都被闵云泽和芳菲打岔搅了过去。

    等上了车,她更是掀了帘子往外探头张望。

    绿果儿怕姑娘被院子里那群汉子看去,一个劲儿的规劝:“姑娘快坐下吧,颠着脑袋可不好。”

    周粟乔有些失神的望着远处身形伟岸的男子,喃喃道:“绿果儿,你说,当初娘不反对,我嫁给鹤轩哥哥,是不是也挺幸福的?”

    绿果儿脸色大变,忙道:“姑娘,可不敢这么想。太太都是为了您才......姑娘别忘了,到现在,府上都不敢接咱们真州是为了什么!何况,姑娘是要成就大事的人,老太太寄厚望于你一身。要是叫世子知道您还惦记着过去......”

    周粟乔赶紧收起悲容,正色道:“你说的对,我不能叫外祖母失望。她老人家为叫我跟着进京,在大舅舅和大舅母面前受了多少委屈。我也不能叫娘失望,做不成世子妃,我便永世不回真州!”

    且不说周粟乔在这里发毒誓,只说闵云泽上前面叫管事组织车马,还故意带走了四妹妹车上的马夫。

    佟鹤轩站在马车旁,轻声道:“乡试过后我便起身前往京城。”

    芳菲点点头:“你和大哥一起走,路上也有照应。我听说京城有很多会馆,专门接待进京赶考的举子,一日费用也不多。扬州会馆又是其中最著名的,我会请母亲帮忙留意,替你打点一二。”

    佟鹤轩明亮的眼睛望着芳菲,笑意不断:“要是这点小事也要惊动大太太,未免兴师动众了。况且,我对乡试势在必得,有功名在身,难道还怕进京后没有人理睬?四妹妹只管等我的好消息就是。”

    芳菲见佟鹤轩志在必得,心里也替他高兴。

    时间总是无情,闵云泽在面前磨磨蹭蹭,为这二人制造了不少机会,可再等下去,就真应了周粟乔说的,要被堵在城门外了。

    无法,闵云泽只好过来做棒打鸳鸯的憾事,想了想,又与二人道:“我预备和父亲说,等送你们走后就搬来庄子上和鹤轩兄作伴。”

    芳菲用目光询问佟鹤轩,这件事不是她,又或者是闵云泽能做主的。要佟鹤轩自己愿意才行。

    佟鹤轩看着小姑娘眼巴巴望着自己,会心一笑:“也好,想必我二人的学业也能突飞猛进。”

    芳菲松了口气,在佟鹤轩的注视下,车马前行,走出很远,她悄悄掀开帘子往后张望,佟鹤轩仍旧矗立在原地。

    靖童跟着芳菲坐在车上,她的脸上都是窃笑:“姑娘这下该放心了,佟公子今天瞧都没瞧表姑娘几眼,可见心里都没有她!佟公子又对前途信誓旦旦,姑娘将来说不定也能封个诰命呢!”

    家里只有老太太和太太是诰命出身,虽然大姑娘即将要做世子妃,但和靖童半点关系没有,她既不羡慕,也不嫉妒。等她家姑娘做了夫人,这才叫出人头地呢!

第120章、顺风顺水,一路前行

    大太太雷厉风行,从颐心堂里里外外,到隔壁的小跨院,再到芳菲和闵云凯的院子,也不过收拾了七天,该酬谢亲戚们的礼一样没少,该吃吃喝喝的宴席一桌也没少办,就这样,还能空出半天的时间来帮芳菲做最后的收尾。

    大太太领着宝莲和云雀在红叶阁里转了一圈,见芳菲自己的箱子不过五六个,心里挺内疚:“好孩子,先委屈委屈你,等进了京城,我再给你置办东西!”

    芳菲忙笑道:“太太不用替我担心,我去年的衣裳还有好些没上过身,这回都叫文鸢替我带上了。刚进京,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太太要真是心疼我,进京以后就带着四处逛逛,听说京城比咱们富春城大十几倍,是天下最繁华的地方。”

    大太太笑的合不拢嘴:“什么十几倍,那是别人哄你呢!不过繁华倒是真的,也正紧有几处可逛的好地方。你外祖父家这些年也进了京,宅子就安在平塘街,说是紧挨着几位亲王的府邸。到时候我领着你去串门,咱们娘俩也瞧瞧亲王家的门脸是个什么排场。”

    李家原不是京城人士,但这些年,大太太几个兄弟的官越做越大,李家太爷一挥手,干脆举家进京。这位太爷胸襟不似一般人,学识也了得,家中几个孙儿的功课都是他亲自教导。

    如今,大太太的侄儿就定了礼部侍郎家的关小姐,这位关小姐的祖父是先帝的师傅,关家在宫中颇有威望。如今的圣懿皇太后在先帝还没去世时,时常召关家的女眷们进宫说话。逢年逢节,更是从不落下他们家的打赏。

    芳菲听宝莲私下里与自己说过,对李家颇有好感。

    选定黄道吉日,长房辞过了老太太和宗族众亲友,在众人的目送下登上北上的船只。长房前脚一走,三房也悄无声息的从闵府搬了出来,据说也雇了一艘小船,只是不知去向何方。

    水路转陆路,进京也要半个月。

    芳菲被安置在二层客舱,和大太太离的较近。周粟乔住在船尾,她隔壁是黄姨娘与六少爷。

    大老爷领着闵云凯在另一艘船上,他如今是奉旨进京,每到一处码头,就有来拜的当地官员。大老爷也不叫闵云凯温书,来客的时候就带着他出去应酬。

    靖童花了钱打探到消息,说三少爷每日回舱的时候都是醉醺醺的,口里还念叨着一个名字,伺候的小厮说听不清楚,但靖童却不相信。

    “姑娘,你说,他喊的是不是碧荷?”

    芳菲正和紫英下棋,听了这话,头也没抬:“小心隔墙有耳!”

    她才说完,周粟乔就满脸晦气的推门走了进来。靖童一激灵,以为是真应验了自家姑娘的话,叫表小姐听了去,忙堆着笑上前:“表姑娘怎么来了?”

    周粟乔将随身避风的斗篷交给靖童,一屁股坐在芳菲身边:“四妹妹,今晚上我和你一个屋子吧!”

    芳菲放下手中棋子,诧异的看着她:“表姐这是怎么了?是为谁不开心了?”

    周粟乔心里委屈,手搭在膝盖上,眼圈泛红:“我也不是来找你诉苦,更不是存心要在背后告状,只是黄姨娘房里实在太吵。你们家六少爷日日哭闹,吵得我耳根子疼!在这样下去,我非投江不可!”

    芳菲啐道:“表姐说气话了!好端端投什么江!叫太太听见,心里肯定要多想!”

    周粟乔一惊,忙拉芳菲摇个不停:“好妹妹,我就是抱怨两句。你这儿又宽敞又寂静,晚上我和你做个伴,咱们又说又笑,几日也就进京了!”

    芳菲面有难色,周粟乔一见,心里不舒服:“怎么,四妹妹不愿意?”

    紫英将棋子收起,听见这话忙笑道:“表姑娘别误会,我们姑娘不是不愿意,是她睡觉不老实,日日踹被角。我们这些当丫头的一夜要起四五回,表姑娘住这儿......一张床怕睡不开。”

    芳菲忙嗔她:“就你多嘴!”

    周粟乔将信将疑,再看看船舱里本就大不的小床,果然有些迟疑。

    芳菲笑道:“要不,我去和太太说一声,叫咱们两个换换客舱?反正也没几日的功夫就要转乘马车!”

    周粟乔才想答应,可转念一想,这样会不会叫大舅母觉得自己多事?也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她只是晚上回去,白天就赖在闵芳菲这儿。

    “算了算了,表妹你说的对,左右几天的功夫,难道我还不能坚持坚持?”周粟乔见紫英要收棋盘,忙道:“我和表妹下一盘。”

    紫英只好将重新布下期盼。

    芳菲的棋技纯属是闭门造车,自己研究的,不像周粟乔,大姑奶奶为这个女儿延请了许多为名师,就说围棋这一方面,在女孩子里,她的技术也是数一数二。

    当初郭潇和她走的亲近,也有这一点在其中。

    郭潇见惯了娇娇弱弱的大家闺秀,周粟乔既有几分率真,又有几分野性,自然博得了他的青睐。

    可惜郭潇的耐性不长,几乎没有留恋的就从周粟乔的世界抽身了。

    不知道周粟乔是不是憋着火,几盘下来,将芳菲杀的是片甲不留,全面倒的惨败。

    文鸢和靖童都不懂下棋,平日就是紫英还能陪姑娘玩两把。可是,她们不会玩,不代表看不懂。眼瞧着表小姐那满脸的得意,和紫英担忧的神色,两个小姑娘就恨恨不平。

    周粟乔笑眯眯的将白子收在手中,转头去要茶,就看见一屋子的丫鬟都虎视眈眈的看向她,绿果儿缩着肩膀,被文鸢和靖童夹在中间。

    周粟乔赶紧将棋子丢在盒中:“哎呀,我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午睡了。四妹妹,你这棋下的可不怎么样,明日我再来和你切磋。”

    芳菲恬淡一笑:“好啊,只好表姐不嫌我烦就好。”送走周粟乔,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抱怨,芳菲却没动地方,只是安安静静将刚刚的残局下完。

    紫英看了半天:“姑娘,你刚刚干嘛让着她?”

    靖童和文鸢等愣住:“姑娘不是输了吗?怎么会让她?”

    紫英冲众人摇头:“我陪姑娘下棋,姑娘什么水平我心里自然清楚。表姑娘是厉害,但和姑娘相比,也是一半胜的机会。绝不能像今天这样全面倒。”

    大家还是很心腹紫英的,都围上来:“姑娘,你倒是说说,干嘛偏就让着她呢?”

    芳菲笑骂道:“这几天顿顿吃鱼,满身的鱼腥味,我昨儿悄悄托了船家,今日给咱们做一道炸茄盒解解馋。可不是我吃独食,你们要是愿意叫表姑娘一起,我是不拦着的!”

    众人不约而同一声欢呼,个个喜笑颜开。原本在家里还没觉着,可上了船大伙儿就发现,再不像过去,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新鲜的蔬菜难得见,四个菜碟子里有三盘都是鱼。炸茄盒又费时费力,船家肯定不愿意多做,她们人又多,自愿就不欢迎表姑娘。

    盼了两刻钟,船家渔娘终于送来了饭菜,一个大盘子里装的满满都是茄盒,每一只都荷包大小,炸的金黄鲜亮,一看就知道外焦里嫩,香味往鼻子里钻。

    芳菲笑道:“辛苦几位婶子!”

    那几个渔娘忙称不敢:“姑娘喜欢吃就好,幸而昨夜说的早,靠岸的时候买了些茄子。这个时候茄子不多见,也是姑娘的福气,偏巧就有那么一家在叫卖。”

    芳菲没多想,叫紫英取了五百钱:“给几位婶子打酒喝。”

    渔娘们欢欢喜喜接了钱,自去不说。

    “捡一盘子给太太送去。”

    靖童没多时端着盘子又回来了:“大太太说她那儿也有,叫姑娘自己留着吃。还叫我告诉姑娘,晚上老爷要下船会友,太太也一并跟着,问姑娘想带些什么,写个单子,她叫小厮们去采买。”

    芳菲想了想,“我听你们几个总念叨,说嘴里没滋没味的,就多买些山楂糕回来,也分表姑娘一份。”

    午饭过后,芳菲照例午睡,紫英便拉着靖童和文鸢出了船舱:“我觉得姑娘肯定不是为了几个茄盒才故意输给表小姐的。”

    文鸢点头赞同:“咱们姑娘可不是小气人。况且,船上的鱼娘们又不是傻子,给咱们姑娘送了,给大太太送了,就表姑娘那里不送?她们不敢!”

    靖童见这俩人神神秘秘,着急的问:“不就是一盘棋嘛!我看,姑娘是不愿意应酬她才故意输,也没什么大不了。”

    文鸢想了想,释然笑道:“或许靖童说的对,咱们都想多了!”

    唯独紫英还在犹豫,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能摸到些门路,猜到了姑娘的心思,却又说不出个理所然来。

    “好了好了,有这个功夫去多想,还不如打听打听,晚间落脚在什么地方。”靖童拉着紫英下了楼梯,文鸢笑眯眯跟在她俩身后,一个劲儿叫着“留心脚下”。

    船在云昌的一个小地方靠了岸,云昌县的县令曾在京中受过闵朝宗的恩惠,知道闵朝宗此次是奉旨进京,会路过此地,几天前就派了一艘小船前来接应,要闵朝宗一定留下用顿家常便饭。

    到傍晚,大老爷携了妻子去赴宴,临行前,大太太细细嘱咐芳菲和周粟乔:“我们要到后半夜才回来,船上就你们几个,千万别乱走。”

    芳菲和周粟乔连忙答应,大太太犹不放心:“我房里的丫头碧荷病了,晕船晕的厉害,我打发她去船尾的小客舱住,你们知道就好,别去闹她!”

    芳菲心思一动,笑意挂上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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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熬夜苦等,夜半虚惊(二更)

    大老爷和大太太一走,芳菲便命人去请黄姨娘、周粟乔:“船大人多,又是前舱后舱,乱起来不好管制,我想着叫姨娘和表姐暂且过来陪陪我,人多热闹,大家又都安心。”

    黄姨娘自然愿意,太太刚刚送了碧荷去后舱养病,黄姨娘祖上就是渔民出身,她看着碧荷犯病时候的样子,并不像晕船,所以格外担心。眼下四姑娘一说,她立即应和:“六少爷也喜欢和姑娘多亲近,妾身这就叫人去拿东西。”

    周粟乔见黄姨娘高高兴兴的去了,一脸神秘的靠近芳菲:“四妹妹,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自己害怕,所以叫了我们来作伴?”

    芳菲笑道:“还是表姐最明白我的心思。可不就是嘛!这一到晚上,水上起风,吹的窗棂沙沙作响,总像有人在外面偷窥似的。尤其熄了灯,借着外面的月影儿,忽明忽暗,也看不清楚。”

    周粟乔浑身不自在:“表妹别说了,弄的我这心七上八下的。”她也不回去了,只叫绿果跟着,把明芳和几个小丫头留在后舱看家。

    大太太下船时带去了一半丫鬟,还剩的几个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丫头,芳菲就叫文鸢拿了从富春带来的点心送过去。“靖童和双儿也过去玩,我这里有紫英就行。”

    黄姨娘感激的看向芳菲,六少爷太小,正是渴睡的时候,小丫鬟们来来回回在屋子里走动,六少爷肯定睡不安稳。

    芳菲从黄姨娘手里抱过裹着小被子的六少爷,小家伙脸颊上仍旧没什么肉,比同龄婴儿都瘦小些。不过好歹没像过去似的,时时发病。

    六少爷嘴角涎着口水,大眼睛明亮闪烁,看着芳菲逗他就很赏脸的咯咯咯笑。

    小孩子精气神来的足,去的也快,没多久就开始打小哈欠。芳菲就叫黄姨娘先哄着六少爷睡在她的床榻上。

    “这,弄脏了姑娘的床可怎么好?”黄姨娘见时辰也不早了,便想回后舱。太太没回来,大家可还要继续过日子。

    芳菲踌躇片刻:“还是在这儿歇着,太太回来肯定要先见六弟才肯放心,你们一来一往,也是麻烦。”

    黄姨娘不再推辞,暂且就在歇在了这边。芳菲和周粟乔带着两个丫鬟在桌子边斗叶子牌,明明都瞌睡不断,却还是硬撑着。

    眼看着快三更时,周粟乔眼皮子上下打架,将眼前的铜钱一推:“我是撑不住了,绿果儿,快扶我回去。”

    绿果儿也是哈欠连连,正要去搀周粟乔,船舱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紫英赶忙去开,见门外站着瑟瑟发抖的明芳,赶紧拉她进来:“这是怎么了?”

    明芳结结巴巴道:“姑娘,我,我看见有个黑影儿从咱们门前经过。”

    周粟乔脑子嗡的一声,困意全无:“黑影?是咱们的丫鬟?”

    “咱们的人都在屋子里,并没出去乱走。”明芳害怕道:“我看见那影儿进了碧荷姑娘的船舱。会不会是贼上了咱们的船?”

    芳菲斥道:“胡说,船上都撤了甲板,那贼还有飞天的本事?”

    周粟乔也觉得奇怪,轻推了明芳:“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明芳连连摇头:“咱们舱里早熄了灯,可是大伙儿却没睡死,好几个人都瞧见了那影儿飞过去。刚开始咱们都以为是姑娘你打发绿果姐姐回来取东西,可没人叫门,我好奇的出去看,就见到碧荷姑娘的舱门被关上。”

    周粟乔满脸晦气:“四妹妹,这个碧荷究竟什么来历,大舅母好像格外看重她,养着她不算,还弄了个小丫鬟去伺候。”

    芳菲没理她,想了想,叫大太太房里的丫鬟们都过来陪着黄姨娘,自己则叫上文鸢,靖童,紫英,看了看周粟乔:“表姐也和我去!”

    周粟乔赶紧挣脱芳菲的手,眼睛里带着几分提防:“去那儿?”

    “自然是去看看碧荷姑娘。”芳菲笑道:“表姐别怕,咱们人多势众,什么魑魅魍魉也不敢近身。你跟在我后面,咱们去看看就回。”

    周粟乔说什么也不肯去,芳菲也不强求,就叫她在屋子里陪着黄姨娘。几个人等了半晌,才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周粟乔吓得两脚离地,缩减弓背的躲起来,口中忙叫绿果:“你先堵住门,问清楚是谁再开!”

    黄姨娘被她弄的也是疑神疑鬼,抱了六少爷躲在床角。

    “表姐,快开门,是我!”

    绿果听出是四姑娘的声音,却不敢开门,仍旧扭头去问周粟乔。周粟乔箭步蹿上前,挑开门闩,呼啦啦挤进来一群人。

    “四妹妹,究竟是什么东西?”

    芳菲将脱下斗篷,没好气瞪着一脸讪讪之色的明芳:“什么黑影!是碧荷叫了小丫鬟去弄口热水喝。叫明芳看见,非说是宵小之徒!”

    明芳好委屈:“四姑娘,我只是,只说有个黑影儿而已......”是四姑娘自己误以为上来了小偷!跟她什么干系!

    经过这一件事,再没人嚷着困了,都围坐在屋子里干瞪眼。好容易外面渔婆来回,说是老爷和太太们回来了。芳菲和周粟乔赶忙带着人去甲板上迎。

    大老爷喝的酩酊大醉,被人抬上了甲板,也没回他自己的船。大太太精神不济,看见一众人在这儿等候,连黄姨娘都抱着孩子,忙问:“怎么不回去歇着?”

    周粟乔抢在芳菲前说道:“我们等着迎大舅母回来呢!”

    “辛苦你们几个!”大太太爱怜的一拍周粟乔肩膀:“夜里风大,快回去睡觉,你这个年纪正是长个子,可不敢马虎。”

    周粟乔忽然觉得,大舅母其实也挺好,她偷偷瞥向芳菲,暗中琢磨,要是大舅母也像疼四妹妹似的疼自己,说不定京城之行真的能称心如意。

    打定主意和大太太弄好关系,周粟乔笑眯眯的领了绿果和明芳回后舱去。

    芳菲搀了李氏她的屋子,这会儿黄姨娘也走了,床铺上还有几分凌乱,大太太却没管那些,一头栽倒在床上。

    芳菲吓了一跳:“太太,没事吧?”

    大太太饮了酒,又熬了夜,现在浑身都疼,却还是勉强开口道:“你可知道?闵云凯从席上忽然不见了,他的小厮说是去买特产,哼,三更半夜,铺子都关着门,他去哪儿买?偏偏老爷就信他这一套!等着吧,明早,三少爷自动自觉就出现在船上喽!”

第122章、留守诊病,京中见闻

    大老爷喝的烂醉,睡死在大太太的房中,一夜无话。等第二日船就要开出云昌县,云昌县的县令亲自来送行,大老爷这才慌慌张张起床,赶去外面辞行。

    两船并开,轻易也听不到什么消息,只是午后不久,大老爷的船上忽然传来阵阵惊呼,芳菲等人赶紧跑出来探看,说是三少爷一不小心,失足落在了水里。她们的船在后,看的不是很清楚,只是见那水花扑腾许久。

    大太太吓得几乎去掉半条魂儿,赶紧叫渔婆下去救人。可船这么远,渔婆游过去,三少爷也早沉底了。渔婆就只好安慰大太太,说老爷那条船上都是水性好的年轻人,不会叫三少爷出事的。

    大太太听后,也只好耐性等着。过了一刻钟,才远远看见有人下去打捞。

    晚上靠了岸,大太太赶紧派人去打听,小厮回来支支吾吾,说三少爷在水中耽搁的久了,上船后有些不好,浑身发热。

    大太太一听就气的冒火:“船上都是死人?见三少爷掉下去,怎么不及时去救?”

    小厮诺诺道:“是,是老爷不准人下去救,后来还是管家看三少爷支撑不下去了,几乎叫水没顶,才求了老爷。”

    芳菲站在大太太身边,出声问道:“老爷这是生三哥的气呢!只是人命关天,也不至于掉进河里却不去救吧?可见老爷是气狠了!”

    小厮微微抬头,拿眼角觑着四姑娘,小声道:“那边有人议论,说三少爷是被老爷踹下船的,所以不准人去救。至于什么缘故,这就不清楚了。”

    众人一听,都哑然无声。大太太不叫人下船乱走动,更不过去打听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周粟乔满脸的好奇,想拉着芳菲细问问,可芳菲总是躲着。

    又行了数日,船队转成马车,大太太站在岸上瞧了半天,也没见到闵云凯,便叫住芳菲:“去问问你父亲,老三人呢?”

    芳菲目光犀利,一早看见远处跳板上颤颤巍巍走下来的两个人:“太太你瞧,他们抬着的可是三哥?”

    大太太凝神去望,就见老爷身边的两个长随抬着一顶竹藤小轿,上面歪躺着一个人,用大毛衣裳盖住了脸:“是他,是他!快跟我去瞧瞧!”

    芳菲和宝莲搀着大太太急匆匆往这边来,刚到跟前,那小轿子也下了跳板。大太太伸手去掀衣裳,见闵云凯昏昏沉沉睡在上面,脸上又红又热,口中喃喃不已。

    大太太骂道:“三少爷要是不好了,我叫你们一个个都跟着倒霉!”

    两个长随赶紧放下小轿子,跪在地上求饶:“太太饶命,这都是因为船上不好就医,其实老爷前两天就已经连夜叫人上岸去请过大夫,只是吃了药,却始终不见好。老爷也犯愁,又不准叫我们告诉太太,这才一再的耽搁了下来。”

    这边闹腾的动静似乎有点大,芳菲往前面一看,就见大老爷阴沉着脸往这边来,赶紧打小报告:“太太,老爷过来了!”

    大太太一抖手,将大毛衣裳放回原处。大老爷急行数步,没等大太太开口,先扯过妻子的手往阴凉处一站,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

    芳菲和宝莲就瞧着大太太的神色先是愤怒,继而疑惑,惊恐,然后是恨铁不成钢的抱怨。大老爷耷拉着脑袋,与妻子对站小半晌,二人才有气无力,讪讪的走了回来。

    “你三哥的病不能再托了,我和太太商量,留管家在这儿照料,等他病好,再跟着进京也不迟。”大老爷看着芳菲:“我原想叫你留下盯着,可太太不准,说是进京后处处还要你帮忙打点。想来想去,太太说的也在理。你既然身兼重任,到时候可不能叫我失望!”

    芳菲脸上只有惶恐之色:“父亲,女儿一定尽力,绝不给太太添麻烦!”

    大老爷笑着点点头,还摸了摸小女儿的黝黑的发髻,看样子心情不错。然而芳菲猜想,大老爷多半是因为大太太妥协才这么开心,对自己和颜悦色,也只是顺带的事儿。

    闵云凯被管家送去医馆后,大老爷才领着众人坐车北上。又是两天两夜不停歇,到初九这天正午,大伙儿才远远看见巍峨的城楼。穿护城河,前面进城出城的人排起了长蛇一般的队伍。

    大老爷急忙派人去打听出了什么事儿,随着小厮回来的还有城门一位偏将。这位偏将早就看见了闵家的车队,知道不是等闲人家,一听说是即将上任的户部侍郎,赶紧过来示好。

    “末将见过闵大人。”这位偏将三十出头的年纪,模样随和,让人一见就有亲切感,不像守城的将领,反而像翰林院里的儒生。

    大老爷忙下车见礼:“敢问大人,今日城门外怎么如此热闹?我看这里查访严格,难道是什么贵人要经过?”

    偏将忙笑道:“闵大人慧眼如炬,陕甘总督卫明讳卫大人今日要携家眷进京,提督大人命我们清街查户,保证卫大人一家安全。”

    闵朝宗听了这话,心里略有几分不喜。陕甘总督为正二品,自己这个侍郎好歹也是正三品。卫明讳是先帝宠臣,自己则是天子新贵,凭什么卫明讳就能兴师动众,叫了提督大人清街扰民?

    偏将一见闵朝宗的脸色就猜到几分,忙笑道:“闵大人久不在京,或许还不知道,朝中已有消息传出,说圣懿皇太后有意选卫大人家的长小姐为皇后。您说,提督大人能不上心嘛!”

    大家迎的可不是卫明讳一个陕甘总督,迎的是未来的皇后娘娘,所以你闵大人也不用眼红。

    闵朝宗脸色尴尬,忙拱手笑道:“原来如此,受教受教!那我们这一行......”

    偏将摆摆手:“自然要闵大人先行,听说万岁不但召回大人,还赏了大人新宅子,真是叫人羡慕。”

    闵朝宗谢过,赶紧叫家中下人们赶车进城。

    芳菲的车马途经城门楼时,正好有人在议论卫家的事,顺耳听了两句,并未放在心上。

    车马进城后一直往北行,半个时辰后拐进一条大街,街口竖着金安街的地标,往里走依次是贵亲王府和庄国公府,单单是这两家就占据了整条长街。

    闵家的车马绕过这两家,在金安街尽头拐进一条略窄些的街道,虽然干净整洁不及前者,可却更加热闹。这里有多数都是先帝赏赐给臣子的宅院,风格相似,大小相仿,或许谁家多个花园,谁家多个院子,那就要看皇上更宠信谁了。

    闵朝宗跳下马车,举头仰望门匾上“闵府”两个大字,心中愉悦。宅内早跑出来个管事模样的人,一见闵朝宗就跪安:“小的蔡松给闵大人请安。”

    闵朝宗眼前一亮,连忙将此人拉起:“是平南郡王叫你来的?”

    蔡松笑呵呵道:“王爷知道大人这两三日进京,所以赶着打发小的先来替大人收拾宅院。如今里面一应俱全,请大人院内休息。”

    闵朝宗才要抬脚上台阶,忽然又止住步伐:“不妥!我还是先往吏部走一遭才对,正好递个面圣的折子。”

    闵朝宗有自己的小算计。他和卫明讳同日进京,想必卫明讳正飘飘然,顾不上去吏部报道。等皇上看到他二人之间的差距,才会更重视自己。

    闵朝宗领着蔡松往后来,大太太正下车,闵朝宗赶忙为她引荐,一时又有蔡松的媳妇出来见礼,大太太嘱咐闵朝宗路上小心,自己则领着一家子进了院。

    皇上新赏赐的这座府邸是个三进式的套院,大太太瞧了瞧,将正院留给大老爷,或做书房,或用待客都方便。跨过垂花门就是内宅,三间正房大太太自己用,东厢房给黄姨娘,等安排西厢房的时候却有几分为难。

    “院子小了些,恐怕要委屈外甥女。”大太太问难道:“后面是厨房和丫鬟婆子们住的地方,虽然还有一间正房,但叫你去住,我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

    周粟乔一听便明白,大太太根本就没想叫她住西厢。后院人多手杂,保不准就有偷鸡摸狗的,周粟乔心里不愿意,闷着不吭声。

    芳菲忙笑道:“表姐,你陪我去后面瞧瞧,我刚刚听见街上有叫卖声,或许有小门呢,咱们开门买些果子回来,我这两日吃的都是干粮,就想吃些水灵灵的鲜果。”

    芳菲又拉又拽,将周粟乔扯了过去。

    她俩一走,黄姨娘便凑到大太太身边:“太太,要不我抱着六少爷去后面住吧。表姑娘是千金之躯,又是老太太的宝贝,得罪不起。”

    大太太冷笑:“不用怕她,既然是来京城,就到了咱们的地盘,吃什么住哪里,由不得她一个小丫头抱怨。”大太太转头去叫宝莲:“把四姑娘的东西都放进西厢房!”

    宝莲高兴的应下,忙招呼婆子小厮们抬箱笼。

    这边,芳菲和周粟乔一进后小院就看见扎根在地里的石榴树。树上已有新叶,虬枝参差,盖住了大半个院子。

    芳菲仰头惊呼:“了不得,这树怕有年岁了。”

    平南郡王府里派来的一个媳妇忙上前赔笑:“姑娘好眼力,这树足有六十年,和这宅子是一个时候建的。听邻居下人说,每到九十月,街上的孩子都来讨石榴。”

    芳菲点头笑道:“种石榴是个好兆头!”她附在周粟乔耳边:“石榴树预示多子多孙,怪不得街上的孩子喜欢来。”

第123章、贪占便宜,各有所得(二更)

    石榴树确实是个好兆头,难得的是这树参天蔽日,枝干几乎延伸到正房房檐前,树上又有喜鹊筑窝,春回大地,一定很热闹。

    周粟乔面带笑意,却不急着答应,她一眼瞥见东北角的小门,忙拉了芳菲过去。平安郡王府里的媳妇赶紧跟上,一面解释一面开门:“后街买东西最方便,点心铺子,脂粉铺子,绸缎庄,首饰店......姑娘们想买什么,就吩咐婆子出去采办,没有买不到的!”

    正说着,一阵肉香袭来,原来是不远处有个馅饼摊子,大铁盘上摊着几十个馅饼,旁边摆了一口锅,里面煮的却是羊汤。

    芳菲还没吃午饭呢,一闻这味道就走不动路了,赶紧叫靖童拿钱去买些回来。靖童欢欢喜喜跑去,却嘟着嘴抱了吃食回来:“姑娘,这也太贵了些,在咱们富春,一张馅饼也不过七文钱,这里老板娘开口就要我十二文,我跟她还价,没的还遭一通白眼。”

    平南郡王府的媳妇忙笑道:“姑娘们别和那小贩一般见识,只是京城里就这个价,尤其是在金安街周围,因为挨着贵亲王府和庄国公府,这些做小买卖的就觉自己高人一等,沾着贵气儿。”

    那媳妇将手往远处一家铺子指了指:“几位姑娘瞧,那家铺子别看店面不大,门脸寻常,可却是贵亲王妃的私产,专买南北新款首饰,一只镯子能买下刚刚的馅饼铺。”

    众人哗然。

    那媳妇笑道:“姑娘们都别小瞧这里的买卖人,说不准谁就是王爷、王妃的家下奴才呢!都是手眼通天的主儿,不敢得罪。”

    芳菲附在周粟乔耳边,低声笑道:“从小门出来买东西果然方便!”

    周粟乔又气又笑,她知道,闵芳菲这是怂恿着她往后院住呢!虽然自己也渐渐心动,但是叫这小丫头算计了,终究有些不甘心的地方:“咱们回去看看!”

    平南郡王府的媳妇又领众人来后院正房,南北通透的三间,与大太太的正房格局一样,摆设都是蔡松媳妇领着人安排的,不敢说尽善尽美,但屋子里的东西都是京城时下年轻姑娘最喜欢的花样儿,周粟乔和芳菲见都没见过。

    那媳妇眼睛瞄了瞄芳菲:“王妃吩咐的时候,以为府上只来一位四姑娘,并未提到表姑娘。所以这屋子都是按照四姑娘的喜好布置,没想到闵太太还领了一位表姑娘,这......”

    周粟乔忙欢喜道:“我和四妹妹的喜好一样,既然四妹妹要住在大舅母身边,我也不好夺人之美,就勉强住在这儿吧。”

    靖童见表姑娘得了便宜还卖乖,小嘴又撅了起来,叫人一看就知道她正不高兴呢!

    芳菲暗地里推了她一把,转头冲那媳妇报以一笑。对方赶紧悄悄摆手,又朝着周粟乔的方向努努嘴,欲表之意甚是明朗。

    这边,大太太听说两位姑娘已经定下了屋子,心里十分高兴。又叫宝莲给周粟乔送了几件体面的摆件,说她有做姐姐的风度。周粟乔更加得意,将大太太赏的玉石盆景摆在一进门就能看见的高几上,雪白的墙壁上悬了她临摹的几幅大家之作。闺房中倒是没怎么折腾,实在是因为平南郡王府布置的本就不错。

    周粟乔还要拉着芳菲在她房里鉴赏鉴赏,芳菲笑道:“来日方长,等表姐这儿一一妥当了,我再来!”

    出了后院,平南郡王府的媳妇不停的向芳菲道歉:“姑娘赎罪,那西厢原以为是府上的姨娘或丫鬟们要住,便没多费心思收拾。谁想大太太的意思却是要您住进去,要不......要不姑娘容我们两日,一定将西厢收拾的妥妥当当,叫姑娘满意。”

    芳菲早笑了起来:“嫂子刚才给我解围,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怪嫂子!瞧着表姐的屋子就知道,嫂子费了多大的辛苦,没理由再叫嫂子受累。我叫丫鬟们简单收拾收拾就好,嫂子若是愿意,就来帮我出个主意?”

    那媳妇自然愿意。

    一直忙到傍晚,灶上还不能开火,蔡松就从外面酒楼里买了两桌席面。大太太等用过晚饭,也就趁势打发了平南郡王府的人回去。

    蔡松与他媳妇也不推脱,赶着夜色回到郡王府。彼时,郡王不在,郡王妃便传了蔡松媳妇去内宅说话。详细问了闵家进城时间,又来了哪些人,听说之中有位表姑娘叫周粟乔,郡王妃恍惚记得这名字在什么地方听起过。

    蔡松媳妇笑道:“王妃忘了?世子的小厮回来报信时,就提到过这位表姑娘,说与世子感情极好。”

    郡王妃脸一沉,不悦的哼了哼:“一个个见了世子就像蜜蜂闻见蜜似的,涎着脸就往上扑,什么礼教,什么尊卑,都忘了。”

    世子是王妃的独子,唯一的孩子。郡王府后宅里不乏漂亮的美人,郡王又是个强势的人,郡王妃根本不敢胡乱出手,所以闵家生了好几个庶子庶女。

    郡王妃对这些庶出子们没什么好感,平日都冷淡着,倒是对唯一的儿子寄予厚望。可惜,世子风流的性子随了他父亲,郡王妃舍不得责怪儿子,就将怨气都撒到那些不检点的女孩儿身上。

    蔡松媳妇笑道:“所以说,还是闵家的大小姐知书达理,稳重老成,王妃给世子选的媳妇,肯定错不了。”

    郡王妃想到这个才稍微露出几分满意:“当日我倒小看了芳华那孩子,以为小地方来的,难免差些。没想到规矩一点儿不错,模样也好,性子也好,这样的女孩儿才能做咱们王府的长媳。”

    “王妃想啊,闵家原本是要送闺女来京选秀的,家里肯定聘过宫里的姑姑教导规矩。如今选秀不成,王妃将人接来,她还不对王妃您感恩戴德?”

    郡王妃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叫你留意那位四姑娘,你觉得人如何?”

    蔡松媳妇想了想,有些说不清楚。

    郡王妃白了她一眼:“有什么你说就是,难道凭你那双眼睛,连个小丫头还看不透?”

    蔡松媳妇面色发苦:“主子,并不是奴婢不上心。这位四小姐......确实有些叫人捉摸不透,奴婢先时看着,四姑娘和闵大姑娘有几分相像,可细观察,又觉得她小心思多,将来怕是个难缠的。转念一想,怕自己又冤枉了人家!”

    郡王妃这下反而好奇起来:“你看人一向不错,能叫你走眼的,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第124章、敲山震虎,佯装生病

    闵家在金安街落户没两天,大太太的娘家就派人来请。平塘街和金安街相距并不远,只是大太太的嫂子怕人说闲话,所以一直按捺着,等到闵家差不多收拾妥当,这才来下请帖。

    大太太当然高兴,紧忙叫芳菲收拾出一套体面的衣裳,又叫人知会了周粟乔。家里上上下下都动了起来,管家娘子装了一车的土特产给大太太过目,大太太又叫宝莲细数出十几样礼物,都是送侄儿侄女的。等到她嫡亲嫂子的几个孩子时,礼物又格外厚密一成。

    到了十三这日,大太太早早起来梳洗妥当,派云雀去请两位姑娘过来用早饭,来的却只有芳菲一个人。

    “太太,表姑娘的丫鬟说,表姑娘心口疼了一晚上,实在没胃口,请太太见谅。”

    大太太娥眉紧蹙:“这孩子,有病就该去请大夫,硬挺着也不是办法。”她叫了管家娘子:“去街上请个号脉的先生,别找那种江湖郎中出来应付了事,表姑娘虽然是客人,可叫我知道你们有怠慢的地方,别说我不顾及大家多年的老脸面!”

    管家娘子忙赔笑:“太太放心,我们敬重四姑娘似的敬重表姑娘呢!”管家娘子这话是当着芳菲面说的,可转身趁着大太太不留意,她又把芳菲拉到角落里。好一顿解释:“四姑娘千万别多心,您才是咱们家正儿八经的小姐。表姑娘再好,大伙儿心里也都分得清楚远近亲疏。”

    芳菲忍不住笑道:“婶子太多心了,我还不至于为一两句场面话就多心多想。不过太太刚才说了,表姑娘这病千万不能耽搁。要知道小病久积成大患,表姑娘身后有老太太,太太肩上的担子并不轻。我们走后,婶子看管好后门,别叫外面人混进来。”

    管家娘子不知芳菲说这话是何意,只是习惯性的点头。

    出发前,大太太少不了要亲自来一趟后院,周粟乔躺在床上不敢翻身,床上的幔帐围住了大部分光线,叫里面看起来黑黑的。周粟乔惨白着一张小脸,疼的全身缩成了一团。

    大太太见她要起身,刚忙按住:“这傻孩子,自己硬撑着干嘛!”见明芳就在一旁伺候,劈头盖脸将明芳好一顿骂:“表姑娘性子软,舍不得麻烦别人,难道你们这群丫头也没个眼色?我知道大伙儿抬举你们,都称你们是二等主子,月钱果子,府里一样不亏待,单单等到要用你们在姑娘面前效力的时候,却都躲了起来。今日表姑娘好也就罢了,若是有个万一,立即叫牙婆来令人发卖了你们!”

    大伙儿心神俱颤,尤其是明芳,早是泪汪汪。

    周粟乔也是忐忑不安,猜到自己今天闹腾的有点过火。她这心口疼是假的,脸上的惨白也是假的,唯独不想去李家是真的。

    周粟乔想想就觉得没意思,她又不是闵家的小姐,就算亲热,也是老太太待她好。大舅母对她就淡淡的,所以更不指望李家拿自己当正经亲戚。

    周粟乔装病在家,还有个小目的,她昨晚上就买通了看后门的婆子,大舅母一走,自己便领着绿果儿悄悄出去,那才叫神不知鬼不觉!

    眼下却被大太太一番斥骂吓住了胆,周粟乔将被角往上拉了拉,不敢露头。绿果儿等更是大气不敢喘,满脸愧色。

    大太太数落一通,心里的郁气也消了,这才带着芳菲和六少爷匆匆赶往平塘街。

    且说到达李府时,李家上从老太爷,下到曾孙娃娃,都是翘首以盼。大太太的母亲十几年前就去了,如今当家的是大太太的嫂子。李夫人和大太太姑嫂两个感情极好,见了面免不了抱头痛哭。

    见者无不悲声,还是老太爷叫人劝住了她们,将女儿叫到跟前。李家老太爷已有七十高寿,但身子健朗,更胜壮年,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老太爷见女儿都有了白发,免不了又是一番感慨,问起外孙子闵云泽时候,大太太忍不住得意道:

    “今年就参加乡试,我和老爷的意思,等他中举后再进京。或是在国子监念书,或是继续应考,都随他自己的心愿。”

    当下李家也有好几个男孩儿要参加科举,对这位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表弟都十分好奇。

    李老太爷见大太太身后站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奶娘又抱了个小婴儿,了然道:“这是你们家四姑娘和六少爷?”

    大太太忙将芳菲引荐给众人,李夫人早从小姑子的来信得知,她家这位庶出的小姐十分受宠,所以另眼相待。

    众人善意的问了芳菲年纪,知道还未及笄,眼睛都亮了亮,纷纷流露出要帮着做媒的好意。

    李夫人忙笑道:“你们也不用忙,这个丫头早相看好了人家!”大太太的二嫂忙问是什么门第,听说不过是个失了双亲的秀才,家境还不好,就满心可惜的开口:“姑奶奶急什么,既然知道要进京,这好人家好少年多的是。我刚才还想将我娘家侄儿介绍给你!”

    李夫人冲弟妹使了个眼色,李二太太却没瞧见,兀自说道:“我这侄儿老实乖巧,岁数也相当,去年他爹给他捐了个国子监的监生,前途也是不可限量!”

    大太太笑着没答话。屋中几个女孩儿见状,忙拉着芳菲与李夫人道:“我们领表妹去逛逛!”

    李夫人笑道:“快去快去,只是别淘气,怠慢了四姑娘,我可不饶你们!”

    李家的小姐们笑嘻嘻应着,夹着芳菲就出了正堂。

    这几个女孩子里以李夫人的女儿红绸为长,余下的是三太太的两位小姐红绫,红线,还有四太太的小姐红莲。

    芳菲正奇怪,看着这几个女孩儿,最小的红莲怕也有十六,却都还是待字闺中的模样。红绸体贴,红绫活泼,红线和红莲不是亲姐妹,却更像双胞胎。

    大家热热闹闹坐在红绸的闺房中,作为主人,红绸早叫人摆满了一桌子果碟,招呼着芳菲吃:“刚刚二婶的话你别在意。我们这一家子都知道,她做事是小气了些,不过心底不坏。”

    红绫手中一颗果子已经进了肚,趁机忙道:“二伯母自己没有闺女,就拿我们当亲生的。四妹妹这么可爱,二伯母一定是喜欢你,所以才想也不想,就要为你做媒!”

    芳菲笑望着她们:“几个姐姐也都个个可爱!”小姑娘们嘻嘻哈哈笑作一团,你往我嘴里塞粒果脯,我往你手里放颗板栗,其乐融融,满室和气。

    红绸正低声问芳菲在家时有什么好爱,外面一个小丫鬟怯生生走了进来,也不敢正眼看红绸:“小姐,白将军听说府里来了亲戚,所以打发人送来一筐樱桃。管事的婶子们不敢接,来,来问小姐您的意思。”

    芳菲明显感到屋子里气氛不对,丫鬟们噤若寒蝉,红线和红莲也收了刚刚嬉笑之色,鼓着腮帮子生气。

    红绸起身,勉强冲芳菲笑了笑:“四妹妹在这儿和她们说话,我去去就回。”

    红绫也要跟着,红绸却不准:“难道他家还敢在咱们府门口胡来?你回去陪着四妹妹,我自有打算。”

    等红绸一出屋,红绫就把桌边的茶碗重重摔在地上:“一个月就闹几次,真当咱们家没了人是不是?什么混账将军,也没看他在前线上打过几次漂亮仗,都是借着家里老子娘的光,在京里作威作福不说,还想欺负大姐姐!”

    红线见芳菲的丫鬟们愣愣的不知所措,唯恐这位表妹多心,忙道:“四妹妹别害怕,二姐可不是冲着你发火。”

    红绫回过神来,也为自己刚刚摔杯盏的举动感到懊恼,忙叫人收拾,想了想,还是开口:“求四妹妹帮个忙,今日的事情千万别和姑妈说。姑妈才进京,府里正忙,要是还为我们这些小辈担惊受怕,大家可过意不去。”

    芳菲也不好不答应,在红绸的房里做了大半天,也不见人回来,倒是李夫人派了丫鬟来叫她们。府中开席,芳菲坐在女孩儿们中间,过了一刻钟,才见红绸脸色难堪的回来。

    红绫就在芳菲身边,想问两句,红绸却用眼神止住了妹妹的好意。

    将至傍晚,大太太不得不走,一家子除了老太爷都出来相送。芳菲和六少爷托大太太的福,今日得了一堆宝贝。

    靖童坐在车里,将这些东西一一拿出来分类,幸灾乐祸道:“表姑娘要是见了这些,肯定后悔今天没跟来。”

    文鸢瞪她:“表姑娘的眼皮子就那么浅?快把东西收起来,明儿姑娘还要拿去给太太细看呢!”

    靖童这才加快手上速度,用小包裹包好,单放在自己手边严加看管。

    “姑娘,刚刚红绫小姐求你,别把今日的事儿说给太太听,可太太要问起呢?”

    芳菲淡淡一笑:“我既然应下,就该言而有信,况且,我只知道红绸姐姐中间出去过一趟,至于干什么,见什么人,咱们不清楚,总不能为了敷衍太太就胡编乱造吧?”

    女孩儿们都纷纷点头,回程的路上再没人提起此事。

    一到家金安街,大老爷正巧在门前下马,他今日进宫去见皇上,不然也会跟着大太太去李家。大太太下了轿,见丈夫郁郁寡欢的模样,就猜到,今日面圣多半是无功而返。

第125章、傻人傻福、能吏福将(二更)

    大老爷没精打采,屋子里伺候的人也不敢大声说话。大太太原不打算理他,却见大老爷自动自觉进了二院她的屋子,没办法,只好暗叫一声晦气,跟了上去。

    下人摆下晚饭,黄姨娘站在大老爷身后,帮忙布菜添酒,碧荷顶替了宝莲的差事,小心翼翼伺候在大太太左右。

    “老爷今日可见到了皇上?”

    大老爷有气无力道,“皇上日理万机,我的折子虽然递了上去,却也不是那么好见的。在听政殿坐了整一天,后来还是万岁爷身边的公公出来宣旨,说明日再去。”

    坐了一天,自然是没东西吃。大老爷怕皇上临时召唤,更不敢多喝茶水,所以现在是又饥又渴,浑身也没劲儿和大太太斗气,就吆喝着黄姨娘布菜。

    芳菲自己端着小瓷碗,看了一圈也没见有合口味的。她吃惯了宫妈妈的手艺,大太太进京时候想挖走宫妈妈,可惜走漏了风声,反叫老太太私底下抱怨了一通。大太太自然不敢再乱来,只将大厨房里手艺还算勉强的两人带来京城。

    大老爷口味清淡,芳菲嗜咸辣,今日厨娘们自然不会按照她的口味来做,满桌子都是清汤寡水,也唯独大老爷吃的津津有味。

    “对了,今日我碰见个人,”大老爷一碗米饭下去,肚子里也有了底气,这才开口说话:“圣懿皇太后有位娘家外甥,先帝在的时候封了赞军将军,叫做白门喜。我原和这人没什么交情,不想今日他也来面圣,在听政殿的时候对我颇为礼遇。”

    大老爷慨叹道:“放在以前,他那种外戚子弟怎肯与我多生交际!不过是看我升做了户部侍郎,想从我这里讨些好处罢了。”

    芳菲一听他说“白门喜”,不知怎么就自然而然想到了白天红绸的异样举动。小丫鬟当时说,是白将军叫人送来一篓樱桃。这个季节可不是吃樱桃的时候,礼物自然珍贵,但对红绸姐妹来说,却恨得咬牙切齿,更惹了红绫摔杯。

    有个白将军对红绸姐姐献好,又有位白门喜将军礼遇大老爷,难道是一个人?

    芳菲正狐疑,就见大太太将筷子放在桌上,冷声道:“老爷以后见了那人别理会。居心叵测,包藏祸心,和你套交情也是一肚子坏水。”

    大老爷不悦道:“这是怎么说话呢!白将军好端端没招惹你,传出去,还以为咱们家和白家有仇呢!”

    大太太毫不留情打断大老爷的话:“就是有仇!圣懿皇太后的外甥,在京城里都是横着走的。一年前太后做主,将康翰林家的小姐聘他为妻。康翰林虽然穷了些,但是在士子之中清誉了得,也不算委屈了白门喜。可是......”

    说到这里,大太太就满脸的气愤:“半年前,白门喜不知怎么就看上了我嫂子家的红绸。这个白门喜坏透了顶,他自己不愿意退婚,就在外面造谣生事,说康家的小姐轻佻,最后害的康小姐山上吊自缢。红绸的婚事也被毁了,那白门喜放出话,谁敢娶红绸,就是和白家作对。”

    大老爷和芳菲听的目瞪口呆。

    “老爷说,我恨不恨!为这件事,家里几个侄女的婚事都耽搁了下来。红绸已经十九,去年就该嫁人,现在对方悔婚不肯娶,亏得红绸为了那家人还守孝三年。”

    原来这才是李家几个小姐迟迟不嫁的原因。

    芳菲下意识讨厌这个白门喜,也终于明白了李家四姐妹今天异样举动的缘由。

    大老爷听后,讪笑道:“还有这么一层缘故,怪不得!”大老爷犹豫半天,试探的开口:“我还请了白门喜后天来家中做客,这......夫人总不能叫我把人赶出去吧?”

    芳菲赶紧按住桌子,就怕大太太翻桌。她刚刚都瞥见大太太的肩膀在微微颤动,大约是气的哆嗦。

    “父亲,太太脸色不大好,早起就说心口疼,还叫了大夫来号脉。”芳菲忙叫来管家娘子,冲对方使个眼色:“我们走后,那大夫开了什么药方?”

    管家娘子立即反应过来,连忙把周粟乔的问病方子取来给大老爷看:“大夫说太太这是奔波操劳,气短引起的胸闷。”

    大老爷一见,方子上果然写的明白,还只当妻子是真的生了病,立即心生愧疚:“夫人别恼,我明日找个借口推了他就是。”

    “说的容易,那白门喜要是好打发的,我娘家也不至于忍气吞声,不敢将红绸嫁出去。”大太太落泪:“说到底,他是圣懿皇太后的外甥!”

    大老爷不解:“你家小舅舅不是圣母皇太后的亲戚吗?难道也不能叫白门喜退步?”

    大太太啐道:“白家恐怕两位皇太后斗的不狠呢!圣母皇太后又不愿意招惹是非,就算保李家,能力也是有限。”

    大老爷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缘故,坐在位置上默不出声,也闹不清楚在胡乱琢磨什么。

    大太太力倦神疲,叫芳菲搀着她进内室。大老爷赶紧起身:“我前面还有给陛下的奏折要写,夫人好生歇着。”说完便溜之大吉。

    李氏半躺在床上,吃了一碗茶,这才与芳菲道:“你父亲能做到这个位置,真是老天爷护着他。不然,就凭他那脑子,早叫人啃得骨头也不剩。要我说,还不如就叫他老实呆在富春,总比现在我跟着提心吊胆的好。”

    芳菲接过空碗,笑道:“老爷一向有福气,皇上身边或许不缺能吏,但一定少了位福将。”

    傻人有傻福,芳菲不好意思直说自己的父亲是个笨蛋,只好婉转些喽。

    大太太忍不住笑骂道:“叫你父亲听了,又没好果子给你。对了,晚饭时也没见粟乔丫头来,她的病还没好?”

    芳菲叫了管家娘子进来,听太太问起表姑娘,管家娘子脸色怪异的很。

    “说,又出了什么乱子!”大太太一瞧就知道没好事,管家娘子陪笑着上前:“上午太太一走,奴婢就请来了大夫。表姑娘不愿意瞧,只叫人家大夫开了方子就走。奴婢不敢违拗,只好答应。等午间时派人去送饭,小丫鬟们说没瞧见表姑娘。奴婢当时怕表姑娘的病情加重,要进去探病,却被明芳给撵出来。越想越不对,可又不敢硬闯。”

    管家娘子拿眼睛去瞄芳菲,大太太撑起身子,厉声问:“你瞧她做什么?难道这里面还有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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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偷溜出府,败露被捉

    管家娘子见大太太怒了,又是摆手又是摇脑袋,不敢和四姑娘牵扯上关系:“太太误会了,确实和四姑娘没关系,是奴婢想着早上姑娘叮嘱过,太太走后要看好门户。奴婢察觉表姑娘那里不对劲之后,立即就叫了守后门的婆子来问。她开始还不肯讲实话,后来叫奴婢等一吓才交代,原来表姑娘昨晚上叫明芳拿了一两碎银子与她,太太和四姑娘走后,表姑娘就扮成了小丫鬟的模样,与绿果儿偷偷溜出了金安街。”

    大太太目瞪口呆:“这,这人呢!”

    管家娘子忙道:“太太先别急,人已经找回来了,除了受点惊吓,并无大碍。”

    大太太厉声厉气问道:“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管家娘子迟疑片刻,轻声回着:“奴婢想,表姑娘在京城里也没什么亲戚,只有平南郡王府还算是熟悉,表姑娘在府里的时候就与那位世子关系亲密,或许会去那里。所以赶着与人去找,果然,就在平南郡王府门口撞见了表姑娘。那会儿,表姑娘正被门房轰出来,受点轻伤。”

    大太太一阵阵冷笑:“丢人丢到了王府门口,这就是周家出来的好家教?我那小姑子处处彰显着要强劲,生出来的女儿却不识好歹。涎着脸贴上去,竟被门房轰了出来,明日还叫我怎么去郭家见人?芳菲,你立即去写信,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告诉给老太太。”

    芳菲见大太太真动了怒,便笑道:“太太息怒,天高水长,老太太就算知道,无非打发个婆子来训斥表姐几句。这一来一往,又是整月。与其处处提防,不如明天下个帖子将世子请来,大姐姐在王府住了这么久,一定想念母亲。”

    管家娘子忙随声附和,宝莲等也称这样安排有理。大太太被她们一劝,心里这才有些松动。

    且说周粟乔这边装病不成功,又叫管家娘子捉了个现形,早就是寝食难安。她在后院里足不出户,只叫明芳等去前面打探。听说大太太已经回来,用过晚饭后就叫管家娘子去问话,心知白天偷溜之事是瞒不住了。

    “这可怎么好!依着大舅母的脾气,恐怕要送我回富春!”周粟乔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见明芳和绿果儿两个不说话,就恨道:“都是你们两个怂恿着我偷偷跑出去,现在还不快想办法度过这一关?”

    绿果儿只知道哭,大太太走前说的那些话字字入耳。想也知道,大太太不敢拿姑娘怎么样,她们这些做丫鬟奴婢的却是贱骨头,杀了打了不值钱。若是杖责一顿也就罢了,就怕大太太心狠手辣,将她和明芳等都发卖出去。

    “姑娘,”绿果儿抽抽嗒嗒道:“咱们去求求四姑娘吧,有她帮忙,大太太一定舍不得责罚您。”

    周粟乔早想到了闵芳菲,可是,上一次在佟鹤轩那里,她和闵芳菲已有几分针锋相对,来京城这一路上,闵芳菲更是少言寡语,明着亲近自己,暗中疏远自己。

    去求她,说不定还会被嘲笑。

    周粟乔的脸上流露出不情愿之色,绿果儿赶紧将明芳推出来:“明芳妹妹,你服侍过四姑娘,多少还有些情分。我们都知道,你与紫英关系最好,不如先去探探风声,等知道太太怎么裁断,咱们再另作打算也好。”

    明芳踉跄着往后退,忙摆手:“不妥不妥。姑娘也知道,如今不同往日,四姑娘身边的人都恨我入骨。我去了不但不告诉实话,反而会胡言乱语,到时候更害姑娘。”

    周粟乔眼珠子转了转,柔声笑道:“好丫头,你往日总说要表忠心,今日才能看见这份忠心究竟在何处。”她拉着明芳来到房门口:“嘴巴甜一些,等事情办成回来,我重重赏你!”

    明芳被强推出了门槛外,还想开口再求,房门却早已经紧锁。

    明芳干瞪眼站了片刻,才垂头丧气的往垂花门的方向来。

    屋中人等的煎熬,周粟乔一会儿起身,一会儿坐下;一会儿偷偷推开窗棂往外张望,一会儿坐在绣墩上大口大口喘粗气。

    绿果儿哀求道:“再这样下去,还没听到消息,姑娘自己先病了。”

    周粟乔不耐烦的甩手,根本不理会她。绿果儿哭丧着脸,心里觉得冤枉。明明是姑娘自己要去平南郡王府,她该说的也说了,该劝的也劝了。最后事情败露,里外不是人的反而成了自己。绿果儿要是一人担着责任也无所谓,可看刚刚那场面,要是明芳真打探出什么,自己这个大丫鬟的地方恐要不保。

    绿果儿为了自己的利益,竟开始暗暗期盼明芳空手而归。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明芳才匆匆回来报信。周粟乔听说大太太明日要请郭潇来,先是喜出望外,又听说闵芳华也在被邀之列,方恍然明白大太太的用意。

    “这一定是闵芳菲出的馊主意!”周粟乔断定是她在使坏,目的就为看自己出丑。周粟乔有心明日不露面,又有些不舍。进京就是为了来找郭潇,可见不到人又有什么用?

    难道真的甘心被遣送回去,然后听从父亲的命令,嫁给当地小胥吏的儿子,然后了却残生?

    不,与其那样,还不如轰轰烈烈拼一次,大舅母讨厌自己算什么,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她不敢拿自己怎样。

    周粟乔吩咐明芳:“你亲自盯着前院,明天世子一来,你立即来回我。”

    ......

    第二日,管家娘子早早备好礼,将帖子一并送去平南郡王府,郡王妃爽快的就答应下来,还叫自己的贴身婢女亲自去请世子与闵芳菲。

    “我早就想去请你们太太,只是不知道家里收拾的如何,也不敢贸然造次。”郡王妃叫人赏了管家娘子座位,和声细语道:“几个月没见你们家姑娘,大太太心里惦记的紧吧?”

    管家娘子忙赔笑:“郡王妃待我们大姑娘像亲闺女似的,大太太不知道多放心。来的时候叫我一定给郡王妃磕个头,多谢郡王妃为我们大姑娘操劳。”

    管家娘子嘴上像抹了蜜似的,一句句都是夸赞平南郡王府的好话。她正口若悬河,赞誉不绝,平南郡王妃忽然打断了她:“你的来巧,我有话问你。昨天门房进来回报,说有个姓周的小姐要见我们世子。我想来想去,好像府上有位表姑娘,似乎姓周?”

    管家娘子心里咯噔一下,叫四姑娘说中了,人家郡王府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她赶紧赔笑:“确实有位表姑娘姓周,只是奴婢不敢妄论主子的闺名。昨天太太携了全家去平塘街李太爷家,倒没听说有人往郡王府来......”

    平南郡王妃看似满意的一点头:“我也这样想,你们家的小姐,单看大姑娘就可以知道,最守礼数规矩,怎么会跑出来个小姑娘,只领着丫鬟就到我们家来找人?一定是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孩儿,这个世道啊,和以往不同喽,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没有长辈陪着,就敢出门乱逛。”

    管家娘子一阵苦笑,知道平南郡王妃这是暗地奚落,却不敢反驳。

    好容易等到丫鬟领了闵芳华来,大家相见,又是一番嘘寒问暖。平南郡王妃却不见儿子过来,奇道:“世子呢?”

    丫鬟忙回:“外院的小厮来说,世子早起就被白将军请了去。”

    管家娘子脸上有些僵硬,茫然的看向闵芳华。闵芳华却将头适时地一撇,根本无视管家娘子的求助。

    “哎呦,这可不巧了。”郡王妃无奈道:“府上来的迟了些,若不然,我先叫人送芳华丫头回去?”

    不等管家娘子答应,闵芳华先抢道:“王妃见谅,母亲这个时候要我回去,多半是叫我家去长住。只是我现在东西行李一时难以收拾,请王妃宽容几日,等我和丫鬟们打点好行囊,再来向王妃请辞。”

    “这孩子!”郡王妃嗔道:“我可舍不得你家去长住。”

    管家娘子一看,得,明白了,世子没工夫去,大姑娘也不愿意回。管家娘子灰溜溜出了平南郡王府,无功而返。

    她不敢先去见大太太,站在府门外踌躇良久,只好叫人盯着正房,见大太太的丫鬟们未曾出来走动,这才溜进西厢。一见芳菲就将此事添油加醋的说了:“四姑娘帮忙想想,太太要是知道,心里肯定难过。”

    芳菲不解:“大姐姐可不该这样做啊?除了落下埋怨,对她的风评也不好。”

    管家娘子一撇嘴:“这点奴婢倒是没瞧出来,只是平南郡王妃喜欢大姑娘喜欢的像宝贝似的。大姑娘说要回家长住,郡王妃倒先急了。”

    芳菲并不觉得意外,大姑娘有讨人喜欢的本事。只要闵芳华愿意,任何人都能轻易对她产生好感。听说郡王妃自己没有亲生女儿,移情之下,看重闵芳华也不难理解。

    芳菲低声道:“你去吧,我来和太太说。”

    管家娘子见烫手山芋有人接,心里感激不尽。送她出门后,芳菲只带紫英去见大太太,二人绕过雕廊画壁的长亭,一到垂花门前,却见壁影之后有个人在偷偷窥探。

    “紫英,你瞧,那是不是明芳?”

    紫英顺势望去,语气骤冷:“姑娘看的没错,确实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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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可愛莫的平安符,也感谢骑王的粉红票,最近在看多大的《重回初三》,是一本超级好书哦,可惜太瘦!总想着养肥再宰,总是没忍住!

第127章、明芳忏悔,不该当初(二更)

    今日的明芳和昔日那个刚进闵家的小丫鬟,已经有着天地迥然之别。不过自从芳菲和周粟乔之间有些矛盾后,明芳因为侍奉两位姑娘,被夹在中间,地位不上不下,着实有些尴尬。

    四姑娘这边的人早拿她当了叛徒,以前还好,大家住的远,现在就是前后院,低头不见抬头见。尤其是以靖童为首,嘴皮子厉害,每逢去后院厨房要东西,看见明芳都要阴阳怪气的刺她几句。

    表姑娘这边呢?都觉得她抢了众人的风头,又不是周家的家生子,连卖身契还捏在四姑娘手里。绿果儿等就联合小丫鬟们暗暗排挤她。

    明芳早后悔当初的举动,如今被表姑娘逼着来窥视四姑娘,也是无奈之举。她一瞧见二人,下意识转头想跑,可脚下踉跄了两步,又鼓足勇气折身回来:“四姑娘......”

    芳菲在垂花门内,明芳在垂花门外,一道门俨然泾渭分明的界限。芳菲目光轻扫过她发梢上一串红梅花穗,不由得淡笑:“这花穗看着有些眼熟。”

    明芳面红耳赤,低头喃喃:“我进府时,姑娘送我的头一件首饰便是它。”

    这串红梅华穗是绢纺的寻常花,原也平常,只是顶端有两个栩栩如生的花苞,用的却是红玛瑙。鲜红如血,仅米粒儿大小,就格外逼真。

    明芳还记得,自己当初得这件首饰的时候,爱如珍宝,每天做完事,都要拿出来悄悄看几遍,总舍不得戴。

    后来自己跟了表姑娘当差,表姑娘出手更大方,金簪玉镯也不少赏,这串红梅华穗反而不显眼了。

    明芳将它从箱子里找出来,也是希望四姑娘念在旧情原谅她。可她站在这儿任由四姑娘打量,却总觉得自己的小算计已经被四姑娘看的清清楚楚。

    她觉得自己特别傻,就像跳梁小丑。

    芳菲微微颔首,将目光从红梅花穗上挪开,轻声道:“你在这儿做什么呢?是表姐打发你来的?”

    “表姑娘知道世子今天要来,叫我出来盯着。”明芳低着头:“姑娘问我,我不敢不说实话。”

    芳菲忍不住笑:“你这次倒是老实!不像上回,明明是心甘情愿去伺候表姐,在我面前却偏要撒谎,说是被逼无奈。”

    明芳早就是无地自容:“姑娘,我已经知错,只是没脸再说回你身边的话。我只盼着姑娘平平安安,私下给姑娘祈福。”

    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好,芳菲也不打算和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回去告诉你们姑娘,世子不得空所以没来。可咱们家去人的时候,平南郡王妃问起了昨儿她偷偷跑去找人的事。管家娘子暂且遮掩了过去,只是不知道郭家如何看。太太只是大舅母,有些话没办法明说,还请表姑娘自己多珍重。”

    紫英见明芳得了消息转身就跑,不由得跺脚:“姑娘,咱们不该告诉她这些。”

    芳菲轻笑:“没关系,告诉周粟乔,起码能叫她安慰两日,只要不惹事,府里才能风平浪静。对了,”她叫住紫英:“那个看小门的婆子后来如何?”

    “她原本就不是咱们府里的人,听说是这老宅子里原留下看房的旧仆。太太气她私自放了表姑娘,但那婆子口口声声说,出门的只是两个小丫鬟,并不是什么主子姑娘。太太唯恐事情闹大,最后也只好不了了之。如今打发了她去前院做洒扫,眼不见心不烦。”

    芳菲一住进来就发现,皇上御赐的这所宅子不但家具齐备,连奴仆都是现成的。数量虽说不多,但七八个人拧成一股绳,也是不可小觑的势力。

    这些仆妇男仆被安置在宅子里四面八方。门房,前院,中庭,后院,都是不打眼的差事,却能前后串联,互通消息。

    芳菲当时见了就觉得不妥,可是和大太太提过,大太太却没当做一回事。如今后角门出事,芳菲才好暗中有动作。

    “角门已经换上了咱们的人?”

    紫英觑四下无人,才低声回应:“姑娘放心,现在当差的是王妈,她媳妇是瑶香的表姐,跟咱们亲近的很。只要王妈把持住了后角门,姑娘就形同于握住了后院出入的钥匙。”

    芳菲帮着大太太打理富春府中琐事,许多婆子仆妇早就暗中表示了投诚之意。芳菲将这些人梳理清楚关系,形成一个庞大的交际网。等大太太预备上京选人的时候,芳菲不动声色的将这些“自己人”推到了最前面。

    若昨天换了芳菲化作小丫鬟出府,不敢说一定不叫人识破,至少不会灰溜溜被逮回来。

    ......

    芳菲将管家娘子的话回禀了大太太,大太太并不意外长女的举动,转眼抛在脑后不当一回事。晚上大老爷来用饭,大太太更是只字未提。

    今日闵朝宗终于如愿以偿,不但见到了皇上,还上表了他忠心耿耿的奏折。皇上看罢龙颜大悦,当着几位老臣的面夸赞了闵朝宗。

    闵朝宗这个得意,从听政殿出来的时候,脚底下都带着风。

    他现在一心要忠君报国,自然没留意外甥女已经好几天没出来用晚饭。还是大太太提了提:

    “粟乔丫头这两日总是没精打采,请了大夫瞧也没用。说不是身上的病,竟是心病。也难怪,大家来了这么久,两个丫头还没机会出去逛逛,老爷明日要是得空......”

    闵朝宗猜到妻子要说什么,忙截住:“我怎么有空!朝廷里诸事纷杂,户部从何广臣走后,一摊子事儿没人接手,我现在只恨不得住在衙门里才好。”

    大太太面有不悦,闵朝宗见状,只好赔笑:“云凯来信,说他已经在进京的路上。我记得你娘家几个侄儿都很好,表兄表弟,不妨请他们带着出去走走?”

    闵朝宗又叫人去前院取了五十两银子,亲自交到芳菲手中:“出门别吝啬,免得叫李家的表哥们笑话。”

    芳菲两手捧着银子好无语。

    她就说,大老爷好端端怎么会给自己钱!原来是怕李家的少爷们笑话。不过,白给的银子当然要收起来啦!

    芳菲憨憨的冲大老爷一笑:“父亲放心,一路上我会抢着付账,决不叫表哥们小瞧了去!”

    大老爷当下就有片刻犹豫,自家这小丫头太过豪爽,五十两银子怕不够用吧?

    后悔之情立即在大老爷心头蔓延滋生,事实证明,他的担忧果然正确,女人不分年纪大小,花钱的本事都是一等一的好!

第128章、游逛京城,场面盛大

    等到第二日,平南郡王府派了管事蔡松来请安,带着王妃相送的一车厚礼,大太太为难的看着车上各种名贵药材,金华火腿,山珍海味:“这叫我怎么谢王妃才好呢?”

    蔡松忙赔笑:“王妃心里过意不去,说大姑娘昨日陪着去花园里逛,回去便微微低烧。王妃叫闵太太不用担心,已经请了宫里的蒋太医去瞧,说是吃几服药就好。王妃舍不得辛苦大姑娘,就叫小的来赔罪,说是等大姑娘略好些,王妃陪她一起来看闵太太。”

    大太太见人家说的客气,慨叹道:“我们家大姑娘是个有福的孩子,能得王妃这样照看,我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地方。”大太太叫宝莲取来一个衣裳包袱,命人交给蔡松:“我知道王府里不会亏待芳华,只是这是我在家时一针一线给她缝的春装,劳烦蔡先生帮忙带去。”

    蔡松不敢亲手取,他身边已有上了年纪的老妈妈帮忙接过。大太太又赏了他们每人一个荷包,蔡松的独比别人厚重。

    打发走郭家人,大太太叫来芳菲和粟乔:“郭家一时半会儿是来不成的。既如此,索性关门谢客,我领着你们往这城中逛逛,也见识见识天子脚下的繁华。”

    芳菲等立即拍手称赞,周粟乔虽然没见到郭潇,心有不甘,但想着来日方长,又被大太太的提议打动,也跟着换上笑脸,连连答应。

    大太太见众人都这般兴致高昂,手一挥,府里想跟着的丫鬟婆子,只要做完了差事,都可以出去逛。府里顿时热闹成一片,有几个胆子大的还联袂来中庭给大太太磕头。

    管家娘子叫人在街上雇来三抬软轿,又从自家赶出两台车,街上附近的人家知道户部侍郎家的太太和姑娘们要出门,都跑出来瞧热闹。

    芳菲和周粟乔正是花样少女,虽穿着朴素些,但越能显出娇俏。再有闵家的这些丫鬟们,都身具江南女子的甜美,而且个个端庄靓丽,立即引了街上人围观驻足。

    好容易把队伍带出金安街,管家早去给李家送信,李太爷听说女儿有兴致带着一家子出来逛街,不但准了几个孙子去保护,还叫大太太将自家几个小孙女都领出去。

    两家人在道前街碰了头,这道前街汇聚了京城之中最著名的商铺店肆,金银彩缎、美食药物、江南特产,甚至是珍奇异兽......东西要么新,要么奇,叫人看的眼花缭乱。加上本朝风俗开明,并不阻拦女子上街。所以这会儿闵家和李家的轿子一进道前街,先看见的不是店铺,反而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大太太赶紧叫人来问:“前面这是怎么了?”

    管家初来乍到,自然不通京城风俗,只好去问李家的管事。不多时,那人大汗淋漓的跑来:“大姑奶奶,前面是火袄教今日举行开坛大会,附近的百姓都跑来看热闹,连朝廷也派了官兵来守街,以防出现骚乱。”

    大太太一听欣喜不已:“这个热闹,大约有十多年没瞧见了。”

    李家管事笑道:“可不是!火袄教三年才一次开坛,偏赶上了国孝刚过,城里许久没有热闹,这才引了一众人来看。夫人已经料到有此情况,所以在道前街的松鹤楼定下两个雅间,正可以看到火袄教的堂口。”

    “如此甚好。”大太太叫人跟着李家车队,穿过拥挤人群,好容易到了松鹤楼前。这里也早就是人满为患,掌柜的站在门口一个劲儿与客人们道歉。谁叫二楼雅间有限,没法招待所有宾客呢?

    李家几个小少爷一下马,松鹤楼掌柜就挤开众人,拱手上前赔笑:“几位少爷快往里面请,雅间里早预备好了茶水糕点,这会儿看,还能瞧见火袄教的大场面呢!”

    芳菲缀在后,好奇的问身边并肩而行的李家大小姐:“红绸姐姐,火袄教有什么大场面?”

    红绸笑道:“四妹妹有所不知,这火袄教又称拜火教,乃是波斯国的国教。先帝在时,波斯与咱们交往亲密,不少火袄教徒来到中原,甚至定居在京城。每逢火袄教开坛,都是京城里一件盛事,有总坛护法不远万里来到京中,亲自主持‘塞袄’,完毕之后还要进宫去面圣,给万岁带去波斯国王的美意。”

    红绫也靠了过来,低声道:“今年是万岁新登基,正需要番邦友邻大力支持,所以格外重视这一次的开坛。”

    周粟乔站在几个女孩儿的最外围,几次想要插话,都不得机会。她便用哀怨的小眼神瞄着芳菲,可恨前面几个人脚步走的快,根本不曾留意身后的自己。

    “姑娘,这儿人怪多的,还是先上楼要紧。”绿果儿紧紧护在周粟乔身边,见酒楼正堂之中有许多男子正用火辣目光瞧她们姑娘,心里砰砰砰乱跳。

    周粟乔低声啐她:“你怕什么,咱们两家也有二三十人,难道还有人敢吃了你?”

    绿果儿好委屈:“我不是怕自己挨欺负,我是怕姑娘叫这些人轻薄了。”

    周粟乔越听越气,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骂:“再乱开口,我就叫管家送你回去,立即换了明芳来伺候。”绿果儿被威胁一通,这才萎靡不振的退到一边。

    二楼之上风景果然更开阔。每所雅间外靠着街上都有一个大露台,站七八个人没问题,一水儿的椴木栏杆,上面不是镂空就是浮雕,打造的格外精致。

    芳菲凭栏远眺,正北方向的人最多,十几个黄发番邦人穿着长袍,头戴罩面,手中举着熊熊火把。

    红绸笑道:“那是火袄教的祭司们,两位妹妹快瞧,他们身后戴着尖帽子的就是总坛护法。”

    芳菲和周粟乔忙顺着方向去看,果然有一人缓缓而出,与中原人截然不同的高鼻梁,大眼窝,满嘴胡子,此时穿了一件团花锦袍,被教众们围在中间,果然很有气势。

    就见这位护法大人向围观群众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听不明白的鬼话,然后从腰间拔出雪亮的弯刀,一下子戳进肚中。

    芳菲立即扭头不忍看,周粟乔则是两眼发直,目瞪口呆。

    李家的几个小姐见状,忍不住都笑:“我们第一次见时也多时这个表情,两位妹妹别怕,你们细细去瞧。”

    就见弯刀上血迹斑斑,围观的人群非但没有被吓退,反而传来大声叫好。那位总坛护法更是神情淡定,面不改色,将戳进肚中的弯刀往里用力捅了捅,直到刀刃从后背穿过,血顺着刀尖滴滴答答淌了一地。

    可人家像没事人儿似的,嘀嘀咕咕念了几句,往身上洒了一把不知名的水,抽出刀子,扭头上了高台。

    红绸眼珠子不转,只是低声道:“这是火袄教的仪式,妹妹瞧见他洒的水了?那是火袄教的圣水,据说能除百病,能驱恶鬼。等会儿我们家的管事会去求一些,两位妹妹喝一口,这一年不会生病。”

    芳菲的小脸皱成一团,还是算了,她看着就觉得这水不靠谱。周粟乔倒是跃跃欲试,直拉着红绸问不停:“红绸姐姐,那水果真灵验?”

    红绸笑道:“外面都这样说,我们家每到开坛时都会求,一人一小口,和普通的水也没什么分别,就是有些番邦异香。不过我听说,先帝和宫中的娘娘们也饮这种水。此番火袄教的护法进京,也是为新君祈福。”

    周粟乔满脸敬意,心里想着,等回富春的时候,好歹给老太太也求些才是。

    这边已经开坛,便是拜火教的各种盛大表演,乍暖还寒,几个波斯女子就穿着一身轻纱游走在大街上。纤细腰肢,高耸的胸脯,伴随着波斯乐声翩翩起舞,叫周遭众人看的是如醉如痴。

    周粟乔一手捂脸,一手轻拉芳菲:“四妹妹,咱们去里面坐吧。”

    芳菲耸耸肩,并没反驳的被周粟乔拉着回到雅间内,大太太和李夫人正说话,见她们两个回来,笑道:“怎么不多瞧瞧?这样热闹的场面可不多。”

    周粟乔红着脸:“我看着有些怕,表妹舍不得我一个人回来,所以陪着。”

    李夫人微微颔首,与小姑子道:“我瞧着你们家这位表姑娘身子有些弱,等会儿求来圣水,叫这孩子多吃一杯。”

    大太太嗔道:“嫂子又花那份钱干嘛?我这十几年没回京,想必又涨了价钱。”

    李夫人闻言苦笑:“一百两银子才一壶。这还因为看在咱们家是老交情的份上,总不好叫人拎着一壶吧?往年也都是二三百两孝敬给他们。”

    芳菲等大吃一惊,大太太忙问:“怎么回事,难道还有人强卖不成?”

    提及此事,李夫人既有满心的无奈,也有一腔愤怒,她低声道:“头几年,先帝对波斯的国师笃信至深,火袄教在京城也趁机树立威信,声势一时之间甚是浩大。他们说是送圣水,其实就是叫大家买。从去年开始,先帝忽然之间就冷淡了波斯商旅,甚至叫人严加盘查进出京城的波斯人。新君登基,火袄教不知走通了谁的门路,喏,一下子又成了气候。”

    所以,你不喝这圣水无所谓,但不买......却要惹大祸。

第129章、水中异香、夜半发病(二更)

    欢庆的开坛仪式据说要一直延续到傍晚,火袄教不但散给百姓们圣水,更会在街中心焚火烧肉,分享给过路者。那肉也不知是否撒了波斯特有的香料,只觉得异香浓郁,让人食指大动。

    芳菲对圣水没什么期待,倒是闻着街上传来阵阵的肉香,颇有几分馋意。

    可惜,李家只预备待小片刻,等几位少爷托着水壶回来时,李夫人忙叫店小二准备干净的碗盏:“一人一杯,不管灵验不灵验,图一个吉利就好。”

    芳菲私下注意瞧着,李家这些少爷姑娘们,大约也将圣水看的稀松平常,都是一饮而尽,说不上喜欢,更谈不上讨厌。芳菲低头看着手里的杯子,普普通通的水上有几丝油光,她也闹不清是茶杯没洗干净,还是圣水就这般怪。芳菲锁着眉头,低头闻了闻,心中一动。

    这水里的味道虽然淡,但却熟悉,好像在哪里闻过?

    “四妹妹,你怎么不喝?”周粟乔早吃了她那杯,见芳菲未有动作,便好奇的问道,目光不自觉的落在茶盅上。

    芳菲抿着最,偷偷附在周粟乔耳边:“我这两天闹肚子,不敢乱喝外面的东西。”

    周粟乔满脸可惜,芳菲心领神会,忙将杯子递过去:“表姐若不嫌弃,这一杯也吃了吧!”

    周粟乔欢喜道:“表妹真愿意让给我?”在她看来,京城里人人都趋之若鹜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她吃了一杯,还没品出什么味道来,想要第二杯,却看着大家都没动作,自己也不好意上前。毕竟,刚刚听李夫人那意思,这圣水是要花钱的。

    眼下闵芳菲不吃,可不就便宜了自己?

    芳菲侧过身,挡住众人视线,将茶盅递给周粟乔:“一杯水而已,又不是别的,怎么舍不得?”

    周粟乔高高兴兴的吃尽,等放下茶盅,却觉得闵芳菲刚刚是话里有话。她才要问,却见红绸已经走了过来,为防李家人多心,周粟乔赶紧将茶盅放在身后。

    大家在松鹤楼小坐片刻,一行人又往隔壁的汇安坊来,此处虽不及道前街热闹,但有几家金楼格外出名。大太太趁势给四个侄女每人定了一套首饰,都是京城最时兴的款。李夫人自然不会叫小姑子白白破费,芳菲和周粟乔也是一人一份,并不厚此薄彼。

    几个男孩儿相约去隔壁书局,芳菲求着李家的大少爷帮忙选几本说。这位李大少也是个聪明的,带回来七八本,都是坊间年轻少男少女喜欢看的话本小说。李大少偷偷塞给芳菲的时候,还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叫姑妈知道。

    转眼周粟乔就来央求,好东西要一同分享,芳菲也不小气,索性一人一半,看过再换。

    这一行足足到了傍晚才各自散了回家。府里的婆子丫鬟们逛了一日,也是收获不浅,你有绢花,我有香囊,各自品评过,又笑闹了一番。

    等用过晚饭,芳菲放了在窗前写信,几个丫鬟在一旁做针线,忽听的管家在院门处往里喊人。

    “文鸢,你去瞧瞧,管家这是叫谁呢?”

    文鸢赶紧放下手里帕子往外走,不多时就匆匆跑了进来:“姑娘快去瞧瞧吧,老爷看着有些不好。”

    大老爷不好?芳菲怔了怔,将手中未写完的信随意一折,随意夹在桌上的话本小传里:“去瞧瞧。”

    一行人跟着往大太太的屋子里来,还没到门口,就已经能听见大老爷痛苦呻吟。芳菲挑了帘子进去,见大老爷满头大汗的在床上打滚,大太太就站在一边干跺脚。

    “母亲,这是怎么了?”

    大太太见她进来,赶紧拉着来到老爷床前:“也不知是吃了什么东西,问他也不说。”

    芳菲见大老爷这个情况,多半不是不想说,而是说不出来。她一俯身,半跪在床前,低声问道:“父亲,您不用开口,只是点头或摇头就行,存着体力。”

    闵朝宗口中咬着枕头,额头上黄豆粒大小的汗珠顺着鼻梁往下掉。芳菲接过大太太递来的帕子轻轻一拭:“父亲晚上用过了东西?”

    闵朝宗艰难的摇头。芳菲记得他今日早起就进宫去面圣,出了皇宫自然是直奔户部衙门。既然没用晚饭,也许是胃疼发作。

    “父亲,你究竟哪里疼,按一按,叫我们也好知道。”

    闵朝宗手捂在肚子上,死死的往下压。

    芳菲忙叫来门外大老爷的长随:“父亲这病是几时发作的?今天从皇宫出来,到户部衙门,整个过程中有什么怪事发生?”

    “小的只在临静门外伺候,里面的事儿一概不知。后来散朝,老爷就跟小的们说,今日皇上赏了他圣水,晚上回来还要告诉太太和姑娘们。回来的路上,老爷忽然叫肚子疼,等到家就是这个样了。”

    芳菲问道:“难道老爷没去户部衙门?”

    那长随赶紧摇头:“老爷今日一直在宫里,不但老爷,还有六部那些老爷们都在宫里伺候着,说是等着波斯供奉的圣水。”

    又是圣水?

    芳菲想到那股淡淡的熟悉香气,忙低头问大老爷:“父亲,你分得的圣水是人人有份,还是......”

    没等芳菲说完,那长随已经抢道:“老爷出来的时候说,是万岁爷单独赏的,所以格外不同。”

    芳菲不敢再问了,赶忙屏退众人,只与大太太道:“大约是水有问题,只是我不敢确定。不如请宫里的太医来瞧。”

    大太太没想到芳菲会说出这样的话,只得苦笑:“孩子,那太医岂是咱们就容易请来的?何况,这个时候已经接近宵禁,太医也不敢冒着危险来咱们家啊?”

    大老爷趴在床上,他虽痛苦不堪,但心里还算清楚,于是嘴里艰难的几处几个字:“四丫头,你继续说。”

    芳菲闷头想了想,复又蹲在床前:“父亲,大约你也察觉出了问题。可朝中那些老爷们有几个像你这样的情况呢?若都遭了暗算,宫中不会到这会儿还没察觉。若唯独你一人......父亲是想铤而走险,还是息事宁人?”

    大老爷每次喘气,都觉得肚子里像火焰烧过,但听了闵芳菲的话,他的脑子反而异常清醒。大老爷忽然明白,自己建功立业的好机会来啦!

    天佑闵家,要不然,皇上本来要饮的圣水,怎么偏偏就赏了自己呢?

    自己这是代皇上受罪呢!

    ***

    感谢慕月岑雪的平安符和落风如影的粉红票支持~~O(∩_∩)O

第130章、锦衣夜行,路遇巡兵

    此时的闵朝宗,明明疼的浑身都打哆嗦,眼睛却异常明亮,嘴角甚至挂起了诡异的笑容。老祖宗说的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闵朝宗不是勇夫,匹夫倒是差不多。

    《梁惠王》中有云:匹夫之勇,敌一人者也。

    以闵朝宗的脑袋瓜儿,虽然想到了这是自己晋升的青云梯,但根本不知该怎么布置接下来的行动。

    无奈,他只好撑着病躯向妻女求助:“四丫头,我都听你的。”

    芳菲和大太太相视一望,大太太轻声道:“既然你父亲这么相信你,咱们姑且试试。万一这是个机会,皇上不会叫你父亲白白受罪的。”

    芳菲并不急,反而问道:“富贵险中求,太太,你和父亲可想好了,万一这病只是寻常疼痛,和圣水一点没有关系......咱们却惊动了人,事后该怎么办?”

    大太太的笑容里透着无奈:“你父亲在朝廷上拼来拼去,无非就是想给你大哥铺路,今后出仕时少些波折。在别人眼中,你父亲做到户部侍郎,几乎就到了终点。更不要说这职位是从何广臣手里抢来的。大长公主只是一时不得空,没拿咱们家怎么样。可等朝局稳定些,凭她大长公主的身份地位,你父亲和我究竟怎么样,这都是未知数。”

    闵朝宗从未和妻子说过这些,忽然闻听大太太将自己的忧虑分析的清清楚楚,闵朝宗一时间也忘记了痛苦呻吟,呆呆的盯着妻子。

    “闵家上下一心,才能化解前面的困境。”大太太紧紧攥着芳菲的手:“我和你父亲相信你,只说你要怎么办。”

    闵朝宗连连点头,手按着肚子:“四丫头,以前父亲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咱们以后再说,如今只有你可堪重用。”

    放权给闵芳菲,这是闵朝宗的无奈之举,如果儿子闵云凯在,他说什么也不会叫一个丫头掌管全局。可现在,大太太一定要用,闵朝宗知道以自己这个身体状况,绝不能和妻子强拧着来。

    何况,闵朝宗也有些许期待。

    说不定四丫头真能有什么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当下,城中衙门的漏刻“昼刻”已尽,鼓楼上擂响六百下“闭门鼓”,街口几处要紧的地方更是摆下栅栏,有五城兵马司的重兵看守。

    管家娘子匆匆走进来:“老爷、太太,宵禁已经开始。”

    大太太和闵朝宗不约而同看向芳菲,就见芳菲神色淡定:“这会儿出去有刻意之嫌,还是再等半个时辰。父亲若疼的受不住,就叫人取来大碗凉水。用凉水冲淡身体里的毒素,又或者用绿豆水解毒。”

    闵朝宗赶紧摇头,他还盼着这点子毒给自己加官进爵呢,要是稀释了,自己前面的苦岂不是都白费了?

    芳菲见他执意不肯,只好看向大太太,大太太想笑又不敢笑,便闷声道:“你父亲的性子坚毅,这点苦还撑得住。”

    芳菲强忍着没给大太太拆台,闵朝宗也因为刚刚这句话,满心哀怨的瞥向妻子。

    半个时辰后,芳菲出正门,坐了大太太的轿子,前后四人护轿,管家亲自提着灯笼,就见白皮纸上碗口大两个字“闵府”,在夜色下格外打眼。

    “姑娘,咱们走正阳街?”正阳街是去李家的主干道,但要绕个小圈儿,还要途经贵亲王府和庄国公府,不如穿左巷来的便捷。

    芳菲淡淡一笑:“无妨,夜间走小路,总觉得毛骨悚然,正阳街,听这名字就知道阳气盛,保管小鬼见了咱们都绕着走。”

    管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大白牙:“四姑娘说的是,咱们家行事光明正大,那些阎王小鬼见了自然要避退三舍。”奉承了芳菲,他才吆喝轿夫们起轿。

    今日带出来的四个轿夫,都是闵家的老仆,胆大心细,心眼儿比蜂窝还多。他们被临时叫出来当差,又是三更半夜,送四姑娘出门,由管家亲自领路,多数就猜到家里有大事情发生。

    又见四姑娘不慌不躁,便暗暗有了底气,抬起轿子更是四平八稳,脚下不见虚浮。

    出金安街,再往正阳街来,一路上疾步前行。快到街心口时,远远一队人马迎面而来。管家眯着眼,他在京城伺候大老爷多年,也曾夜间行路,见过巡夜的官差,多是四五人一队,分散在城中。眼前这队人马少有也有二三十,不像是小股力量。

    管家不知该喜该悲,连忙凑到轿子跟前:“姑娘,前面来了人,不知什么来头。”

    芳菲端坐在轿中,低声道:“敌不动,我不动。若询问你,照着我说过的回应。”

    管家忙称是,四个轿夫脚步不停,只当没看见来者。

    两方人马已经打了照面,此时无论那一方掉头回转都是无济于事。管家握着灯笼的手掌里都是汗,一个心七上八下,他暗暗期盼四姑娘说的都灵,千万别出大差错。

    正想着,对面已经在街心中央,管家一咬牙,低声嘱咐四个轿夫:“脚下别停,都机灵些。”

    轿子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啜泣声,细如雨丝,悲声在寂寞的托显下更加惹人怜惜。

    “前面是什么人?”

    闵家的轿子距人家队伍十几米远的地方赶紧停下,管家手持灯笼,忙站出来赔笑:“这位官爷,小人是闵侍郎家的管事。”

    问话之人穿着斗金织的蟒袍,腰间斜插宝剑,居高临下望着管家:“闵侍郎?就是眼下最得皇上喜欢那个老白脸?”

    此人说话甚不客气,偏声音又响。芳菲在轿子里正憋着抹泪内,忽听是这句,好悬没喷出来。她只听说过小白脸,可没听说过老白脸,不过自己老爹的品行,芳菲也能猜到他是怎么在皇上面前献媚讨好的。

    朝中看不惯大老爷的人肯定不在少数,莫非外面这人和大老爷私下有仇?

    芳菲正想对策,忽然又有一人插话:

    “轿中又是何人?”

    管家擦了把汗,忙道:“是我家......”

    那人并不等管家说完,冷冰冰的语气再次响起:“深夜出行,你们难道不知朝廷有宵禁令?”

    芳菲挑开轿帘,管家见状,赶紧回身挑灯照明:“姑娘,你看这,这可怎么好?”

    众火把之下,芳菲的容貌立时被照的分明。白皙的脸蛋上还挂着残留的泪痕,一身素衣不加半分收拾点缀,孤零零的身影,那双大眼睛格外引人同情。

    别人打量着芳菲,芳菲也在打量别人。

    为首穿蟒袍的那个,大约就是出言不逊的小子。芳菲怯生生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向后者,此人被围在中间,显然由他发号施令,一身飞鱼服昭示了这人不凡的出身。

    非尊即贵,年纪轻轻,大约是祖上的功德。

    芳菲不敢多看,只是躬身见礼,却并不开口多话。

    马背上坐着的多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而且穿戴和普通寻常官兵不同。原本以为轿子里坐着的是新上任的户部侍郎,起了坏心思的就想给来个下马威。

    不妨出来的却是个小丫头。

    飞鱼服低垂眼睑,借着火光将芳菲打量了一个仔细:“闵小姐夜半出门,又是这样急匆匆,见了我们锦衣卫也不回避,看来事情不小啊!”

    芳菲听飞鱼服自称是锦衣卫,才明白对方何来这样大的阵仗。她佯装急切,又强忍悲声:“大人容禀,小女父亲腹痛不止,如今性命垂危,太太无法,只好打发我去请外祖父家的长辈,希望能帮忙引荐一位宫中太医。”

    飞鱼服冷笑:“远的不说,就说这正阳街上,大大小小的医馆也有十几家,闽小姐不去叫门,怎么非要请宫里的太医?”

    芳菲面露难色,“这......”

    飞鱼服身边那穿蟒袍的年轻人大声道:“青云兄,我看,索性都带回衙门去,这小丫头眼睛里不老实,不用刑是不能说的。”

    管家一听这话,吓得赶紧道:“大人,大人,这可不行,我们家姑娘还小,进了衙门,往后可怎么说得清楚!”

    那蟒袍青年大笑:“怎么?怕小丫头嫁不出去?别急,没有婆家敢要,就送到我府上去!”轻薄话语一出,后面众人哄笑。

    芳菲渐渐沉下脸,脚步开始往前迈。管家不顾身份,赶紧拉住她:“姑娘,这都是京城里的小爷们,咱惹不起。”

    “哎,在那儿嘀嘀咕咕什么呢?”蟒袍青年手里的马鞭一指,“叫你们管家过来,随我去衙门走一圈,余下的赶紧抬着你们姑娘家去,明日自然有人去和侍郎大人对峙。”

    说着,飞鱼服后面便有人下了马,预备捆管家。管家茫然无措,这和姑娘说的怎么不一样呢?

    “大人!”芳菲缓步上前:“小女子有几句重要的话这位青云大人说。”

    蟒袍青年有些酸溜溜的哼道:“呵,叫的倒是亲密,青云大人!你知道这位是谁?”

    芳菲莞尔一笑:“我虽不清楚青云大人身居何职,但有一点不错猜错,大人今日有了麻烦!”

    飞鱼服眉头轻锁:“闽小姐口中的麻烦是......”

    “请大人近前一步说话。”芳菲笑望着对方:“凭小女子一人,不会伤了大人。”

    那蟒袍青年忙翻身下马:“青云,别信这黄毛丫头的。”他看着闵家的人就不顺眼,这个丫头眼睛里都是算计,肯定随了她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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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芳菲介绍:
闵芳菲的最大愿望:嫁个寻寻常常的百姓家,衣食无忧,夫君上进,子孙满堂。
可现实偏偏不尽人意。
她的这个夫君......未免也太上进了吧?
自己一个不小心,竟然成了一品诰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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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作品《红楼夜话》、《红楼多娇》、《御朱门》、《金科玉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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