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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雨惊荷     庶女芳菲txt下载     庶女芳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1章、柳暗花明,重开新貌

    皇帝驾崩,新君继位,国丧期间,民间一切婚嫁迎娶都要暂停。闵芳蕤并不关心哪个能登上大宝之位,她在意的是,如此一来,与费家的亲事就要搁置。

    虽然不能完全毁掉这门婚事,但至少解决了燃眉之急。

    闵芳蕤欢喜的拉着芳菲:“四妹妹,你听,你听!”

    芳菲等人唯恐她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赶紧止住:“二姐姐,咱们赶紧去焦恩堂吧,恐怕这会儿老太太正要与大家问话呢!”

    周粟乔倒还好,面色全无的却是三姑娘闵芳苓。老皇帝崩殂,皇子们为了守孝,谁敢私下纳妾?那父亲长久谋划的事情......

    闵芳苓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乎站不住身。

    芳菲立即叫靖童搀扶住她:“三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闵芳苓大口喘气,努力想平复气息,却始终感觉胸口有一团热浪,激的她心肺不适。

    闵芳苓才要开口说自己没事,不想哇的一声,吐出大口黄色胆汁。

    周粟乔和闵芳蕤连连倒退数步,满脸的厌弃。

    闵芳苓面色羞窘的通红:“四妹妹,我......”

    芳菲连忙安抚道:“三姐姐这是急火攻心,等下从老太太那儿要些安宫牛黄丸,吃了就好。”

    闵芳苓点点头,神态间还有为难:“只是脏了妹妹的屋子。我知道四妹妹是最爱干净的一个人,不如我叫萍鹿等过来替四妹妹收拾收拾?”

    站在门口的萍鹿赶忙上前:“四姑娘放心,我手脚麻利,姑娘只把屋子交给我,保管你回来的时候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靖童和萍鹿是冤家对头,眼见对方要雀占鸠巢,忙呵道:“谁知道你手脚干净不干净,我们姑娘的屋子自有我们来收拾,用不着你在这里献殷勤。”

    说完还要伸手去推萍鹿。

    萍鹿也不是省油的灯,否则,当初敢联合人手把靖童给打了,她就是仗着自己有人撑腰。现如今又有这么多姑娘盯着,她哪里肯吃亏!靖童一推,她反而和对方撕扯起来。

    闵芳苓又急又气,都什么时候了,萍鹿这小蹄子,也分不清场合!当初她纵容打四妹妹身边的丫鬟,是因为父亲回来,又带来自己即将进京入皇子府的消息,现在一切都可能成为转眼云烟,家里还要欠数万两的债务,与四妹妹闹不和,摆明了是自己吃亏。

    闵芳苓大喝萍鹿,转头又与芳菲连连赔礼:“是我这丫头没大没小,四妹妹看在我的面子上,千万别和她一般见识,上次也是我们的不是,等稍后我再压着她亲自来给靖童姑娘赔礼!”

    芳菲看着呆若木鸡的萍鹿,淡淡一笑:“这是什么大不了的,连咱们姊妹还常常拌嘴,争辩几句,何况是小丫头们!况且,上次打了靖童,三姐姐不是也叫人送回了赔罪的银子?我早不放在心上!”

    闵芳苓心往下沉了沉,还说不在意,这个死丫头分明就是记仇呢!

    可眼下又不好说什么,她只能装作不知情的模样,尴尬回应。

    一时,姐妹四人联袂往焦恩堂来,堂中挤满了人,都是闵家的主子们。

    屋中气氛凝重,老太太见醉醺醺的闵芳蕤,心中甚是不悦:“青天白日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吃的什么酒!”

    闵芳蕤连忙用手掩住口,躲在了角落中。

    闵老太君气不打一处来,另要呵斥几句,二老爷瞧见外面急匆匆走进来的长兄,忙高声道:“娘,大哥回来了!”

    众人纷纷起身,闵老太君也忘了刚刚的不满,拄着拐叫雅琴搀扶起她。一干人眼巴巴儿望着大门口,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了大老爷进门。

    闵朝宗脚底生风,见满屋子人等着自己,心中不乏得意。但想到此时乃是国丧期间,不敢过分流露喜色,只好道:“母亲,消息确凿,陛下驾崩,新君继位,刚刚知府大人传来消息,新君已经吩咐全国服丧,咱们家也赶紧收起起来吧!”

    二老爷迫不及待追问:“大哥你先别忙这个,到底继位的是哪位?”

    “是德妃娘娘的三皇子!”

    众人哗然,三老爷早从自己的位子上站起身,不敢置信:“怎么可能!难道不是大皇子?”

    闵朝宗冷笑:“陛下驾崩前,宣朝臣们觐见,当着百官宣布了新君姓名,难道这还有假?况且三皇子文武兼修,是有德之才,堪当仁君之位。三弟不要因为你的女儿预备进大皇子府,心里就胡思乱想!”

    三老爷神色大变:“大哥,有些话可胡说不得!”

    老太太没好气的瞪着庶子:“你大哥也是好心,免得你冒冒失失为家里惹祸。”

    三老爷从不得老太太喜欢,见嫡母长兄联手斥责他,只将长房更恨几分。

    老太太道:“老大,你也别卖关子,究竟朝中是什么动向,快说与我们听。”

    “是!”闵朝宗对眼前形势也只是一知半解,平南郡王的消息没传来,他只好告诉众人那些已成定局的事情:“陛下临终前点了三皇子继承大统,朝中无人敢有异议,皇后娘娘封为圣懿皇太后,原德妃娘娘封为圣母皇太后。”

    老太太点点头:“嫡母皇太后,生母皇太后,倒也不违皇室祖例。那淑妃娘娘的大皇子,还有嫡母皇太后收养的九皇子呢?”

    闵朝宗摇头,遗憾道:“眼下知道的也只是这些,具体的还要等平南郡王来信!不过......”

    闵朝宗故意卖了个关子,众人忙问是什么!

    “据我所知,圣母皇太后与大长公主素来不和,连带着三皇子也不喜何广臣,如今殿下荣登大典,何家的好日子,怕也到头了!”

    角落中的芳菲这才明白,大老爷从进门开始就古怪的脸色源自何处。原来大老爷是惦记着新君能提拔他重新回京呢!

    不过芳菲并不觉得大老爷的期待能够美梦成真,先不说京城眼下有多乱,就说大长公主这个身份摆在那儿,新君也不敢轻易就撤换掉人家的女婿。更何况,连她这个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都明白,当下是新君拉拢皇亲国戚,巩固政权的好时机。

    讨人嫌的事儿还是少做为妙。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芳菲这样悲观,这之中又以老太太的信心最为坚定:

    “我记着,德妃的娘家和老大媳妇有些亲戚关系?”

    大老爷忙笑道:“圣母皇太后的堂妹嫁的是大太太的舅父,这位小舅舅辈分虽高,但年纪不大,一直帮着料理家中庶务,和李家走的亲近,连带着她的妻子也时常去李家串门,很受李家老太太的喜欢。”

    闵老太君十分满意:“亲家随和,我是知道的。现如今权利交织更替,不知多少人找了关系都难和新君攀附上关系,你既有这样便利的条件,还是多问大太太。”

    她环视一圈,这才发现大太太竟不在,忙问:“你媳妇呢?”

    大老爷讪讪的:“昨儿晚上身子不舒服,怕是正歇着呢!”

    二太太雷氏见大老爷不说实话,忙笑道:“大伯别糊我们,我们都听说了,管姨娘昨晚上去嫂子那里闹,嫂子气的差点动了家法。想必是大伯心疼管姨娘,数落了嫂子几句,嫂子和你怄气,所以不肯来吧!”

    二老爷暗中扯了妻子,“别乱说话。”

    闵老太君惊闻还有这档子“新鲜事儿”,心中甚是不悦:“你可真是糊涂!还不去给你媳妇赔不是!”

    大老爷自然不愿意在妻子面前服软,所以拧着身子不肯动。

    闵老太君无奈,只好冲芳菲招招手:“四丫头,你来。”

    芳菲请移步上前,笑道:“老祖宗叫我?”

    闵老太君拉着芳菲,声音甚是和蔼:“她素日最疼你,你去劝劝,请了大太太过来议事!”

    “这......”芳菲迟疑的看向大老爷。

    老太太故意板着脸哼道:“你不用看他,这个家我还做得了主!客客气气请你们太太来,就说管氏不规矩,明儿我就替她出这口气!”

    芳菲留心大老爷的举动,发现大老爷虽还是不服,却暗暗松了口气。芳菲便明白,原来大老爷早就后悔和太太闹翻,只是没个台阶叫他下来,老太太打发自己去,说不准正合大老爷的心意。

    芳菲正要答应,站在不远处的闵云凯忽然开口笑道:“老祖宗,父亲,不如叫我去劝太太。”

    “你?”大老爷看向庶子的目光里透着几分狐疑。

    闵云凯欣然道:“正是。我怕太太还气四妹妹,反而办不成事,索性就叫我辛苦辛苦,替四妹妹走这一趟。”

    芳菲淡淡道:“三哥,你也把太太想的太小心眼了些,多大的仇值得太太忌恨这么久?咱们闵家是大度之家,生养的儿女个个虚怀若谷,胸襟宽广。还是说......三哥仍旧为前不久邱家姐妹的事情恼我?”

    闵老太君赶忙搂住芳菲,不悦的看向闵云凯:“你这个当哥哥的,就让着妹妹些又能何妨!四丫头,听祖母的,去叫你们太太来。”

    闵云凯面色窘迫,尴尬的退后三四步,不敢再强出头。

    小辈人群中隐隐传来嬉笑声,把闵云凯羞的无地自容,恨不得刚刚没一时头昏,站出来说刚刚那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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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姨娘托付,讨要花种(二更)

    芳菲披着斗篷往颐心堂来,才进院子,就瞧见管姨娘穿着家常旧袄在门廊下站着。

    芳菲一皱眉,“管姨娘怎么穿的这样少!”

    管氏已经瞧见了芳菲,更听见她这一席话,忙称出笑脸:“四姑娘来了,我不妨事,这天比前些时日暖和许多,况且,我是来给太太赔礼道歉的,穿的厚重可不像话!”

    芳菲摇头不认同管氏的观点:“姨娘说是来给太太赔不是,可外人瞧见却未必这样想,姨娘穿的单薄,难免叫人觉得是太太刻薄了你。”

    管姨娘神色大变,结结巴巴道:“四姑娘,我,我可从来不敢这样害太太!”

    芳菲解下斗篷,披在管姨娘身上。管姨娘手摸着云湘锦的里衬,不禁赞叹:“这是大姑奶奶送的那块料子吧?我也得了些,只是舍不得用,没想到四姑娘用它做了斗篷的内衬,真是......”

    暴殄天物!说白了,管姨娘嫌弃芳菲是个败家子!

    芳菲笑道:“往日见管姨娘也不是小气的人,难道一块料子,非要穿在外面才显得体面?我这件斗篷才上身,姨娘喜欢,也不用还了,只是今后出门注意天气,别冻坏了身子,更别在太太的门廊下冻坏了身子。”

    芳菲等着管姨娘的丫鬟绿果儿:“你这丫头,不知道心疼自己的主子,下回再叫我看见管姨娘穿的如此单薄就出门,我非回了太太,打发你去扫院子!”

    绿果儿忙低头称不敢。

    “四姑娘,你是去见太太?”管姨娘见芳菲抬脚要往里走,忙赔笑:“姑娘既已经成全了我,不如好人做到底,一并带我去见见太太吧!”

    芳菲失笑:“姨娘说的我糊涂了,门上无锁,又没人拦着,管姨娘要见太太,打发你的小丫鬟通禀一声就是,何必扯上我?”

    管姨娘苦着脸:“太太不愿见我,我哪儿敢擅闯?已经在门廊下站了多半个时辰,正愁没人替我传话,四姑娘是最心疼我们这些家中老人儿的,就行行方便,为我求个情!”

    芳菲沉默半晌,才道:“姨娘既然开口,我也不好回绝,只是......我听说姨娘手中有一样东西,很是难得,想同姨娘讨些来,不知姨娘舍得不舍得?”

    管姨娘顿时心生警惕,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是勉强笑道:“不知道四姑娘说的是什么?”

    “是黄姨娘生育前常吃的粟玉丸!”

    粟玉丸三个字一出,管姨娘就托不住脸上的假笑了:“四姑娘求晚了,那药配的难得,如今都给了黄姨娘,我手中竟再没半颗。”

    芳菲惋惜的看着管姨娘:“那就罢了,不过,听跨院的婆子说,姨娘每年开春时都会种一小畦花,那花非同寻常,枝粗叶小,花朵还格外硕大红艳,我猜,那就是粟玉花吧?”

    芳菲笑眯眯道:“姨娘送我些花籽,我自己种了也是一样的。”她怕管姨娘否认,于是投去小心翼翼的目光:“姨娘不会小气的连几颗花籽也不肯送我吧?”

    管姨娘几乎是咬着牙根子答应下来。芳菲高高兴兴打发了管事,这才进屋去见大太太。

    屋中,大太太早听见了外面二人对话,一见芳菲进来,便嗔道:“管姨娘可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你竟能从她手里讨来东西?”

    芳菲凑到大太太近前,笑道:“我心里疑惑一件事,等得了那些花籽,分析出病因,再同大太太细说。”

    大太太收起笑意,细品芳菲这几句话,发现非同小可,忙点头:“如今我身边能信的人,也就剩下一个你。对了,可听见老太太那儿有什么动静?”

    芳菲便将大老爷打探来的消息一一说给李氏听。

    李氏冷笑:“这些已算不上新消息,早起孔妈妈进来请安,已经偷偷告诉了我。”

    孔妈妈如今在外面,接收消息更加便利。大太太的娘家在京城人脉畅通,消息灵便,所以赶在各地都知道皇帝驾崩前,就连夜兼程,送口信来富春城。

    大太太没有告诉闵云泽和芳菲,也是不希望两个孩子过分担心。

    “听你的意思,老爷十分高兴?”

    芳菲颔首:“老爷似乎对何家耿耿于怀,所以盼着新君出手惩治何家!”

    大太太一阵冷笑:“他倒是想的美!何家与大长公主是同气连枝,大长公主又是先皇的亲姐姐,就算圣母皇太后与大长公主闹不和,可还有圣懿皇太后呢!要知道,圣懿皇太后是先帝的原配,她与大长公主这姑嫂俩向来亲密。何家一时还倒不了。”

    芳菲心中也是这个想法,不过大老爷看不清形势,或许,他看的清,却不愿这样猜想。芳菲道:“老太太想请太太过去,说太太娘家与圣母皇太后沾亲带故呢!”

    “也就是这个时候才肯想着我!”大太太气婆婆的作为猥琐,气丈夫两面三刀,可最气的,还是她自己识人不清,当初嫁给这样一个混蛋。

    大太太看向小女儿,叹道:“京城里那些显贵人家,躲这件事还来不及,偏咱们这远地方的小门小户,还偏要凑上去。你大姐姐的婚事是不成了,听传来的消息,新君为扬孝道,三年不选秀女,这届在京城待选的秀女,统统返还回乡,自己另行婚聘。”

    大太太的话在芳菲意料之中,她并不感到意外。

    “只是苦了你和佟公子的婚事,恐怕要往后延!”大太太怜爱的摸着芳菲的头:“别怕,有我在一日,就保你不叫人欺负了去。”

    “太太!”芳菲叫了一声,却又低下头。

    大太太也不吭声,只是耐心的看着芳菲,屋子里安静至极,良久,芳菲才道:

    “女儿一定协助太太心想事成!”

    大太太满脸欢颜:“你想好了?”

    芳菲默然点头:“太太为芳菲做了这么多,也该我回报的时候。太太要芳菲忍住一时委屈,引三哥背后的大鱼上钩,现在看,大鱼不知何处,三哥却已经有些飘飘然,等大太太再下一剂狠药,鱼饵怀疑,咬钩也是指日可待!”

    大太太起身,从多宝阁上一本佛经里抽出一封信:“你瞧瞧,这是什么?”

    芳菲展开一瞧,讶然:“这是易缘大师亲笔所写的引荐信?”

    大太太笑道:“不错!闵云凯虽然无缘做大师的门下弟子,但看在那一万两银子的份儿上,易缘大师写了这封信给翰林院小崔大人,请小崔大人收闵云凯为弟子。”

    小崔大人是易缘大师最得意的内门弟子之一,年纪轻轻就在翰林院任职,受先帝器重。

    而今,新君继位,必要依靠小崔大人,大太太的一万两银子,花的值得!

第103章、疯狂游戏,疯狂举动

    一万两银子,换来的是短短十余个字,易缘大师话语简练,少有罗嗦,只是吩咐了小崔大人收下闵家这个学生。芳菲也曾有所耳闻,说翰林院这位小崔大人年纪不高,但在京城门生众多,有一半是易缘大师打发去他那里念书,也有一半是碍于各府情面,不得不收,唯有少数几个人,是小崔大人用心教席的弟子。

    大太太的一万两银子,也不过就是一块敲门砖。

    芳菲将信笺还给大太太,悄声问道:“万一小崔大人只是寻常般待见三哥,并不高看,太太可还有别的法子?”

    大太太将东西重新放回原处,笑道:“那个女人当下生下孩子,稳婆告诉她是个男孩儿,她竟信以为真。这些年,你父亲怎么待芳华,又是怎么待云凯,两者之间岂能没有对比?我猜的到,她恨我没有将她的儿子当成亲生养的,又恨大老爷骗她,说芳华才是她亲生,常年的郁恨积压在心,那女人早想着要报复!”

    在邱家姐妹出这档子事之前,也是闵芳华进京不久,芳菲忽然被大太太叫来了颐心堂。那天,芳菲听到一个闻所未闻的故事。这个故事牵扯到闵家长房许多人的命运,当然,其中也包括她自己。

    原来,十余年前,大老爷在扬州有一红颜知己,据说出落的倾城倾国,美若天仙。当时,大太太在京城才生下长子,惊闻此信,便托付了大老爷的挚友,平南郡王世子郭霭前去劝丈夫回心转意。

    可是,那女子已经怀胎数月,就要产子。郭霭便替好友隐瞒,骗大太太,说此女已经嫁人。大太太并不相信,悄悄吩咐孔妈妈去扬州打探,才知道大老爷又将喜添麟儿。

    大太太与丈夫吵闹不休,大老爷只好安抚妻子,说生下孩子,便送那红颜知己离开。

    大老爷是想息事宁人,准备府里一个平安家,外面一个温柔乡,可没想到,红颜知己生下女儿不久,便离奇失踪。大老爷托人寻了很久也没找到。他钟爱此女,便逼大太太认下所生女孩儿为嫡出,哄骗了族人。

    刚好此时大老爷在外面的风流债又起,送进来个年岁相仿的男孩,老太太为安抚长媳,亲自进京将大太太和孙子孙女接回富春城,又将管家的大权双手相让,每日只是含弄儿孙,不管庶务。

    大太太平白多了个女儿,至此却和丈夫形同陌路,只是在人前,你敬我敬你,倒也相安无事许多年。

    直到几年前,大太太忽然从丈夫的一封书信里得知,那位红颜知己早已进宫伴驾,先帝未驾崩之前,已经坐到了嫔位,封号为“影”,据说十分受宠,只是后宫倾轧艰难,一直没有生育。

    这位影嫔娘娘年岁已经不小,要为自己后半生谋划,难免就想到了当年稳婆的话,她是有儿子的人,只是这儿子在闵家不过一个小小的庶子。

    大太太想到丈夫与影嫔那些可以被诛九族的信笺,便一阵冷笑:“你父亲越老实,越是说实话,那个女人就越是不肯相信。她认定了自己生的是儿子,根本不是什么女儿。”

    芳菲若有所思:“影嫔娘娘大概也不肯相信,太太嫡出的女儿,其实就是她的骨肉!反而是原本不被太太待见的三哥,加上稳婆那些话,才有可能是影嫔失散的亲人?”

    “不错!”

    “那芳菲就不明白了,既然影嫔认定被当庶子抚养的三哥是她的骨肉,那太太眼下又忽然花重金为三哥铺路,难道影嫔不会怀疑?”

    大太太哼笑:“你要是看到她给你父亲写的那些信就会明白,影嫔的疑心病非常严重,我这样做,她只是坚定自己的想法,认为我是亡羊补牢,想要遮掩。”

    芳菲看着大太太,犹豫再三,才道:“太太最终是要影嫔......”

    “孩子,你还太单纯,眼下这个形势,不是她悄无声息的闭口,就是闹的咱们合家倾覆。”大太太低叹:“从她和你父亲频频书信往来开始,咱们就像被捏住了脖子的鸡鸭,随时都可以被宰杀。先帝去了,可还有新君呢!影嫔没有儿子,杀她再轻松不过,咱们闵家又有什么呢?不过皇上一句话的事儿,满门抄斩,又或是流放千里,我这样做也是弥补当年的过时。你放心,我做事自有分寸。”

    芳菲望着大太太神情不变的脸庞,不敢确信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眼下话语权在影嫔身上,大太太想做什么,那都要看影嫔怎样拆招。

    ......

    二人在颐心堂说了半天的话,老太太那里却是等不及了,赶着叫雅琴亲自来请。大太太这才重新梳洗打扮,挽了芳菲的手往焦恩堂来。

    大伙儿亲亲热热给大太太见了礼,老太太格外关心长媳,听说大太太昨天和管姨娘怄气,当中众人的面,又把大老爷数落了一通,然后就是百般安抚李氏。

    大老爷破天荒没有出言反驳,反而连连称是,后悔自己的不是。

    老太太十分满意,笑望着大太太:“老大媳妇,他既然已经赔过不是,你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他一次。当下正是你们夫妻齐心协力的时候,我听说,亲家公早年间就多和三皇子亲近,现在三皇子登基,李家可有传什么消息过来?”

    大太太笑道:“老太太也知道,我父亲原不过就是个四品京官,在贵人们面前说不上话。况且新君继位,消息来的太过突然,老太太要是想打听什么消息,我立即写了信送去问,可好?”

    老太太忙摆手:“兴师动众的干嘛!那就再等等,等亲家公有了喜讯,你可一定先告诉我们。”

    “这是自然!”

    老太太旋即打发了众人,只留下两个儿子在身边说话。二老爷摩拳擦掌,一心要进京闯荡,被他娘三言两语打击了积极性。

    “你也不打量打量,现在京城是什么地方!”老太太哼道:“是非之地,你少给我捣乱。”

    二老爷好生委屈:“娘,我去怎么就是捣乱呢!大哥已经丢了官职,我要不趁这个时候去活动活动,等再过十几年,谁还记得咱们富春闵家?况且,我已经听说,三太公那边儿可是有大动作呢!”

    老太太狐疑的看向他:“什么大动作?”

    二老爷忙看向哥哥,大老爷叹道:“我也有所耳闻,说是要举家迁往京城。”

    老太太失笑:“这绝不可能!富春是闵家的根基所在,况且,他们又是嫡支,三太公又是宗族族长,绝不会放下偌大家业独自去京城。”

    大老爷和二老爷兄弟俩都暗叫母亲脑筋古板,却又不敢明说,只好互相使眼色。

    儿子们走后,老太太却多了桩心事,她这茶也不吃,觉也不睡,可急坏了雅琴、墨棋等大丫鬟。

    “老太太,什么天的事,也不能累坏了您自己的身子啊!”雅琴将刚刚蒸好的阿胶甜酒鸡蛋羹端上来:“我瞧着老太太早起就没好好用饭,所以特意叫小厨房做了这个给您。”

    老太太摆手不肯用:“也不知怎么着,我这心里乱的很。”

    “大夫说过,阿胶有凝神静气的功效,说不定老太太吃了这碗羮,略坐坐就静下来了?”

    老太太看向雅琴,嗔道:“你们几个,总是想着法儿讨我的欢心。拿来吧!”

    雅琴欢欢喜喜将羹碗地上前,鸡蛋糕最适合老人家的胃口,又软又嫩,不需费劲儿去咬,里面浓浓的阿胶味道,最是滋补。老太太才吃了几口,便听见外面有人来报,说平南郡王世子求见。

    “这个时候,世子要见我?”老太太忙放下鸡蛋羹,“去请世子进来。”

    郭潇一进门便闻到淡淡的阿胶味,他笑着上前:“给老太太请安!”

    “好孩子,快坐!”闵老太君亲热的招呼着:“白日里可曾出去逛逛?”

    郭潇道:“刚刚打旬阳知府那里回来,听说许多京城传来的消息,有些坐不住,所以前来拜见老太太。”

    闵老太君心一沉,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你的意思是......”

    郭潇两眼炯炯,坦然道:“我前脚才进府,父亲的家书后脚便送到了眼前,他叫我立即回京。”

    闵老太君见状,想要挽留,却不知该怎么开口。平南郡王此刻正是用人的时候,都说上阵父子兵,郭潇回去,对平南郡王而言,不吝于多了条臂膀。

    可是,郭潇走了,粟乔可怎么办?

    两个人眼看着水到渠成,就差一个关键的契机,这么好的外孙女婿,闵老太君可不愿白白错过。

    她忙笑道:“你走了,怕粟乔丫头要和我闹,好孩子,我问你一句实在话,你究竟怎么看我们家粟乔?”

    郭潇沉默半晌,才抬头直视闵老太君:“老太太,我与粟乔表妹从来都只是兄妹情意,清清白白,就算分别,她也不过闹一阵子,等过两年,出了嫁,做了娘,自然也就淡忘了过去。”

    闵老太君狠吃一惊。

    他没想到郭潇会说出这样绝情的话。

    “孩子,我问你,是不是你家中来信说了什么?”闵老太君不相信郭潇转眼就将粟乔冷酷的抛在一边。外孙女昨儿还甜甜蜜蜜的与自己分享着小秘密,难道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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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汗,起点女频改版了??好不适应!谢谢茉莉花开正闹闹和有羽的粉红票,谢谢小呆呆luious的平安符,稍后二更,敬请期待~~

第104章、世子断情,启程返京(二更)

    郭潇既已经开了口,就不打算隐瞒。况且这件事也瞒不住,老太太至多明早就会从大老爷那里得到消息。

    他轻声道:“父亲在信中提到了芳华大妹妹。眼下京城选秀彻底告吹,新君的意思,为先帝守孝,三年不再选秀,这待嫁的姑娘们过了国丧这一个月,都可以返还回乡,自行聘嫁。芳华大妹妹无望进宫,我母亲又格外喜欢她,所以......父亲的意思是,想聘大妹妹为世子妃。”

    闵老太君听直了眼,“娶芳华?”

    郭潇笑道:“是,大妹妹出自世家,又是嫡长女,气度不凡,若能娶到大妹妹,也是我郭家的幸事!”

    闵老太君知道自己不该问,可还是忍不住:“这是你父亲的意思,还是你母亲的意思?”

    郭潇不明白老太太此问何意,却还是老老实实道:“母亲在家中一向以父亲为尊。”

    闵老太君明白了,追根究底,平南郡王做主的事情,王妃和世子都没有反驳的权利。

    可她不明白的是,儿子与郭霭就算是至交,对方也不至于拿世子的幸福来换这份交情吧?自从儿子被贬回家,远亲近朋没少给冷眼,平南郡王是少有没嫌弃他们家的贵人,现在,又要娶大丫头为儿媳,这怎么看都透着不对劲。

    难道仅仅是郡王与长子的交情这么简单?

    郭潇看了看闵老太君,拱手道:“老太太,要是没别的事情,晚辈先告退了,明早和几位长辈请过安之后,便要启程回京。”

    闵老太君诧异:“这么快?难道不能再住几日?”闵老太君还是不肯死心,盼着用几天的时间扭转郭潇的心意。

    郭潇却始终坚定的摇头:“事不宜迟,况且我出来的时间已久,还是不要叫父亲惦记的好。”

    闵老太君无法,只好叫人送郭潇出门。

    次日,世子将要离府的消息立即传遍整个闵家大宅。

    周粟乔正为郭潇做随身荷包,忽然惊闻此信,慌乱下,针尖便戳破了她纤纤玉指。

    明芳忙去了干净的帕子:“姑娘,这个时候可乱不得,要紧的是去见世子。”

    周粟乔连连点头:“快把我的衣裳取来,”见明芳捧来一件大红色短袄,周粟乔气的跳脚:“蠢材,蠢材,这个时候谁穿它,只拣越素淡的越好,不要厚实,要轻薄的衣衫。”

    明芳终究伺候她时日晚,还摸不清周粟乔的脾性,很快被丫鬟白果等挤到一旁干瞪眼。

    周粟乔刻意穿的单薄,不施粉黛,外面披着那件鸳鸯锦斗篷,拱肩缩背,很容易叫人心生怜惜。

    且说周粟乔带了丫鬟往小云洲来,小云洲中已经空寂寥落,只剩下一个守门的婆子,见是表姑娘来,忙道:“早起便都走了,老奴听说,这会儿世子去了大少爷的院子。”

    还不等守门婆子全说完,周粟乔就风风火火领了人离开。那婆子在后面跳脚呼喊,就是没人理她。婆子从怀中取出信封,喃喃道:“表姑娘,这可不怨我,是你自己没耐性,世子问起,我是不肯担这个干系的。”

    ......

    周粟乔闯进来时,郭潇正与芳菲交递着什么东西。她大惊,箭步上前,一把拍开芳菲的手,东西掉在地上,顿时碎成八瓣儿。

    芳菲脸一沉:“表姐!”

    这是大太太让她过来交给郭潇,请郭潇带回京中送与郡王妃的礼物。一只浑身瓷白色,不见瑕疵的青花小象。虽不是什么古董文物,但是大太太听说郡王妃近来失眠多梦,把这个青花小象放在枕边,可震慑邪物。

    现在好了,碎的一塌糊涂,还提什么安神之效?

    周粟乔惊了一下后,连忙委屈的看向郭潇:“郭哥哥,我不是有心的!”

    郭潇笑道:“表妹没伤到就好,”他看向芳菲:“四妹妹也别放在心上,等我回京之后,叫人打只一模一样的送了母亲就是。”

    周粟乔怕芳菲不依不饶,忙讨好:“妹妹别生气,我是听说郭哥哥要走,一时着急,才闪了手。我绝没有针对四妹妹的意思,表哥......”她看向闵云泽,嗔道:“表哥替我劝劝四妹妹,千万别为这件小事生气。”

    闵云泽似笑非笑:“芳菲可不是小心眼的人,不过,表妹确实鲁莽了些,害的我们兄妹俩一会儿还要去太太那里请罪!”

    醉书等已经悄悄收起了碎瓷片,时不时向周粟乔瞥去恶意的眼神。

    “郭哥哥,我有话要问你!”周粟乔不理众人,独拉住郭潇的手。这再平常不过的举动,今日却遭到了郭潇的拒绝。

    就见郭潇轻轻抽回手,淡笑道:“还请表妹自重。”

    周粟乔顿时羞红了脸,扫过芳菲和闵云泽之后,强忍着哭声:“郭哥哥,你从不和我说这样绝情的话!是不是谁在你面前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叫你误会了我?”

    芳菲忙笑道:“表姐可别指桑骂槐,这屋子里的‘谁’只有我和大哥哥,大哥哥光明磊落,是君子,我却是个小女子,难道表姐是怀疑我居心不良?”

    周粟乔幽怨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郭潇叹气:“表妹,你不要随便迁怒别人,是我即将定亲,为免长辈们误会,所以希望表妹自重。”

    周粟乔惊叫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郭哥哥,当日我在山中救你性命,你说过会报答我,难道所谓的报答就是这样?”

    芳菲从容淡定,也没因为周粟乔这几句话就多瞧她两眼,更没理会郭潇探究似的目光。

    闵云泽倒是奇怪:“等等,表妹,你刚刚说,你救过世子?这从哪儿说起?过去怎么没提过?”

    芳菲暗笑,她当然不敢提,万一有人存心歹念,故意要查清楚真相,周粟乔岂不是赔大了?

    此刻脱口而出,想必也是逼不得已,无奈之举。

    周粟乔小心翼翼打量着芳菲的神色,唯恐这个时候被揭穿,战战兢兢道:“大表哥,你别问了,这是我和郭哥哥的私事!”

    闵云泽待要再问,芳菲却已拉住他:“大哥,你索性好人做到底,将屋子暂且让给表姐,容她和世子再说两句话吧,来日,世子做了我的姐夫,她二人没有说清楚,将来见面,岂不还是尴尬?”

    周粟乔越听越不对,急忙问:“什么姐夫?郭哥哥怎么会成为你的姐夫?”

    难道,老太太已经和郭潇说起他们两人的婚事了?

    周粟乔转悲为喜,

    自己身为闵芳菲的表姐,世子自然就是姐夫!

第105章、粟乔大病,回心转意

    周粟乔病了,病的很严重,而且这一次绝没有掺水的成分,是实实在在,彻彻底底的真病。

    躺在床上三天三夜不合眼,滴水不沾,整个人瘦了一圈儿。

    闵老太君不敢去看,怕难过伤心,就叫大太太和二太太轮番照顾。只是两位太太嘴皮子磨破,也不能劝说周粟乔回心转意,又过了两三天,大伙儿便彻底死心,每到三餐时分,就由宝莲和墨棋、瑞英等大丫鬟轮番给周粟乔灌米汤。

    她吐出多少,稍后便再灌进去多少。

    如此反复,最后受苦的还是周粟乔自己而已。

    周粟乔也不是傻子,索性不再绝食,只是人还是恹恹的,躺在床上,丢了半条魂儿似的。

    这日,芳菲叫紫英收拾出四样礼,用牛皮纸包了,串着线绳往雨花台来。白果开了门,见是四姑娘,欣喜若狂:“四姑娘,你可来了,快劝劝我们家小姐吧!”

    芳菲将手中的四样礼交给白果,一面往里走,一面问:“这几日都谁来瞧过表姑娘?”

    白果神色一黯:“除了两位太太,就只剩下了四姑娘。老太太说她怕见了我们姑娘伤心,只日日打发雅琴来瞧。大太太事务繁忙,略坐坐也就走了,二太太性子急,劝几句,见我们姑娘不领情,也不愿久留。我们想送信回扬州,但是苦于没有出路,幸而四姑娘来,快帮我们想个救命的法子吧!”

    芳菲摆手,叫她稍安勿躁:“姑妈见了信,只怕会更慌。当务之急是叫表姐自己振作起来,你向里面通报吧。”

    白果连忙答应,可去不多时,却又满脸苦楚的走了出来:“四姑娘,我们姑娘......不想见你。”

    芳菲往屋子里打量,死气沉沉一片黑,大约是将所有的幔帐都挂了起来,叫人看了就心堵得慌。她推开白果,提了裙袂往里走。

    “四姑娘,你别......四姑娘!”白果连喊了几声,都没能阻止芳菲,只好追上去,唯恐出乱子。

    周粟乔是个最爱收拾屋子的人,一盆花,一棵草,都透着她稀奇古怪的心思。可眼下,芳菲瞧着满屋的尘土,不禁问道:“怎么不叫人进来洒扫?”

    白果叠着小手,亦步亦趋跟在芳菲身后,委屈道:“不是我们不肯打扫,是姑娘一见她们进来,便乱丢东西,还说,还说我们是要看她的笑话。四姑娘为我们做主,伺候了姑娘几年,谁敢笑话她!”

    “你也别往心里去,她这个时候最难,话语重了些也是常有的。”芳菲轻声道:“你们都出去,我单独和表姐说几句话。”

    紫英心中忧虑,“姑娘,叫我在这儿守着吧?”

    芳菲笑看她:“无碍,你和白果去院子里瞧瞧,有咱们能帮忙的,别吝惜力气。”

    紫英见姑娘执意要打发自己,无奈下,只好拉了白果一并出去。

    芳菲将屋子幔帐悉数卷起,又将东边的小窗推开,新鲜气流涌进,屋子里登时明媚起来。

    “我知道,你是来瞧我笑话的!”隐藏在床头暗处的周粟乔强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她就算病入膏肓,也不肯叫闵芳菲小瞧了她。

    芳菲用玉钩挽住帘幔,听到这声音,遂回头笑道:“表姐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枉我挂念着你。”她打桌上取了个黄皮儿柑橘,扯了绣花墩往床榻前一座,惬意的剥起皮儿来。橘瓣硕大饱满,芳菲咬一颗在嘴里,回味的都是甜汁。

    周粟乔这几日也就是用清粥维持体力,丫鬟们给她的水果一律被丢在地上,久而久之,众人也不敢过来反冲。此时,她见芳菲吃的津津有味,不知为什么,忽然就馋了起来。

    周粟乔吞了吞口水,强迫自己将目光移向别处,冷言冷语道:“你是不是早背后嘲笑我许久?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傻子?”

    芳菲捻起橘子瓣:“谁送表姐这么新鲜的果子?特别甜,比春节时三太公家送的那几篓还好。”

    真是个吃货!

    周粟乔鄙夷的看向闵芳菲,目光却不自然的落在橘子瓣上。

    芳菲低头瞧了瞧,将剩下的半个橘子往前递了递:“表姐尝尝?”

    “我才不稀罕!”周粟乔就算想吃的要死,在听了闵芳菲这种“嗟,来食”的口吻后,也气的没了胃口。

    芳菲耸耸肩膀,笑眯眯又塞进口中一大块:“原来表姐不喜欢这个,那,不如就送了我吧!”她看向果盘中,还有四五个的模样,“我最喜欢吃橘子!”

    “闵芳菲!”周粟乔这下是真怒了!

    她撩起被角就要下地与闵芳菲理论,可一只脚才踩在地上,就觉得软绵绵无力,差点被闪倒。

    芳菲笑着上前扶起:“表姐在我面前还逞能!你舍不得这橘子,我不要就是!”

    周粟乔气的大哭:“我知道抢了你的恩情,你恨我恼我。可我又落了什么好下场?照样被郭潇抛弃。现在又被你这样奚落,难道我不委屈,难道只我一个人是万恶不赦?”

    芳菲听她大喊大叫,听她抱怨不休,良久,才幽幽叹道:“表姐如今才肯说实话。你要是早告诉了世子,我想,他也不会对你如此绝情。”

    周粟乔忍住悲声,不解的看向芳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世子出发前两日就曾找过我,问了我当日山中究竟是谁救他性命。我咬死是表姐,可没给表姐背后使刀子!”

    周粟乔将信将疑:“你为什么不承认,当初是你救了世子的性命?”

    芳菲轻笑:“难道我救人的时候还想着要求回报?况且,我与世子并不熟,当日是在佛门境地,若不伸援手,佛祖也是不容的。事后,我不承认,却是要帮表姐圆一件心事。可惜......世子并不全信我的话。”

    周粟乔伏在被子上嚎啕大哭,“狠心的郭潇!他答应过我,一定娶我做世子妃的!”

    男人呦,他们的甜言蜜语还能信?

    芳菲摇着头,将手帕子递过去:“我要是表姐,就赶紧振作起来,不叫郭潇看你的笑话。”

    周粟乔这次倒是没拒绝芳菲的好意,用力扯过帕子,狠狠擦在脸上,气鼓鼓道:“我还有什么笑话能叫他看的?你没听见他那日走时说的绝情话?表姐夫!我可真要多个情深意长的表姐夫!”

    芳菲想到自家这摊子乱况,鸳鸯谱岂是一个乱字?

    周粟乔也是时运不济,一连丢了两门婚事,还都是被闵家的小姐被抢了去。

    要说佟鹤轩嘛,那是周粟乔自己嫌弃,不肯要的,可平南郡王世子郭潇,周粟乔巴巴儿贴上去,最后却被抛在一边。

    眼下就变成这“低不成高不就”的模样,自己大病一场,更失了好颜色。

    “表姐今后打算怎么办?”

    周粟乔忙警惕的看着芳菲:“什么意思?是不是老太太打发你来探我的口风,想要送我回扬州?”

    芳菲连忙摆手笑道:“你可真是爱多心。老太太恨不得把你护在怀里,哪里舍得送你走?”

    周粟乔冷笑:“护我?老祖宗要是可保护我,就该在世子走前提出娶我一事!我明白,一个是外孙女,一个是嫡亲孙女,两者之间,她当然要维护后者。我以为我比闵芳华强,可事实上,她就是处处压我。”

    周粟乔看着芳菲,挑唆道:“四妹妹,你也是个可怜人,她闵芳华做了世子妃,就要在你头上作威作福,我听说......你被发落去京河的庄子上,也有她在背后使坏呢!”

    芳菲对周粟乔不由得刮目相看!

    这件事知道的人绝不超过五个。外面都认为芳菲为醉书而得罪了郭家少爷,可事实上,郭家少爷怎么就那么巧撞见了醉书,怎么就顺顺利利,叫人在红叶阁外掏了洞口。

    没有府中内部人接应,此事根本不通。

    芳菲当时并没怀疑闵芳华,只是在张庄头夫妻俩频频小动作之后,才疑心起她们背后的主使是自己的大姐。

    “表姐是从哪儿听来的?”

    周粟乔冷笑:“你别管我是怎么听来的,只问你的本心,难道这个仇不该报?表妹要是和我联手,她闵芳华占不到好处!”

    芳菲长叹一声:“表姐还是断了这个心思吧。她在京城,我们在富春,十万八千里的路!况且,我是个庶出女,让她也是应该。”

    周粟乔用眼睛直勾勾打量芳菲半晌:“我也是嫡出,也是你的表姐......你肯把佟大哥让还给我吗?”

    屋子里安静的只能听到两个人在喘气,

    周粟乔没糊涂,她虽然不愿承认,但也知道,自己和郭潇难再续缘。既然没有结果,不如退而求其次,佟鹤轩也是好的。

    当初退婚,多半是因为母亲的执拗,另有一半,则是周粟乔不肯埋没委屈自己。

    可眼下,为郭潇的离去,她在闵家已经是声名狼藉,就算老太太悄悄把她送回扬州,来日提亲的人,也会诟病她这段情缘。

    这样一来,佟鹤轩反而成了最好的适婚对象。

    连大舅舅都说,以佟大哥的才学,这一次定能金榜题名。

    或许她的命比娘好,能做到一品诰命夫人!

    周粟乔凝视着芳菲:“怎么,表妹不愿意?”

    芳菲冷笑:“我当不愿意!不但我不愿意,鹤轩也是一个态度!”

    周粟乔听闵芳菲叫的如此亲热,脑仁一疼,脸色就白了。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能直呼名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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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你有良策,我有妙计(二更)

    周粟乔明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和闵芳菲怄气,可听见自己曾经的未婚夫,此刻叫另外一个女人亲亲热热的叫了出来,就是赌气不舒服:

    “你怎么知道佟大哥不愿意?我从小和佟大哥一处长大,不管出什么事,他总是让着我。我知道我们家执意退亲的事儿伤了他,可再怎么说,我们俩也有十几年的情分。不像表妹,你们才认识几天!”

    芳菲笑道:“认识长怎么了?认识短又怎么了?表姐认识世子的时间倒是长,最终却也没抵过大姐姐啊?”

    周粟乔的脸黑的像包公。

    真是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说话专门往人心口儿戳。

    芳菲忙笑道:“我知道,我知道,表姐刚刚说的都是玩笑话。是故意试探我呢!对了,表姐要是不说,我倒忘了,当日你叫我送给佟鹤轩的银子,他原封不动都退还了回来,只是我不方面告诉表姐,眼下还整整齐齐摆在我的红叶阁里。稍后我就叫小丫鬟送过来!”

    周粟乔大惊:“你没交给佟大哥?”

    “怎么没给!只是他不肯要而已!”芳菲可不担这个责任,只是当日的书信她已经毁了,她想了想,道:“表姐,你不会真的没放下世子,又惦记着佟公子吧?”

    周粟乔羞恼不堪,被这死丫头一说,倒像她是个水性杨花的人!

    “你别胡说,我心里只有郭哥哥。”

    芳菲长舒一口气:“表姐今后千万别和我开这样的玩笑,能吓去人半条命!”

    她站起身,恋恋不舍的瞥向果盘里剩下的几个橘子,“我先回去了,银子一会儿便送来。表姐养好身子,我明天再来探望!”

    芳菲一走,周粟乔就使出吃奶的力气叫来白果:“把果盘子拿来。”

    白果不明就里,乖乖的将盘盏放在周粟乔面前。周粟乔狼吞虎咽,连吃了三个薄皮儿橘子,直吃的胃里开始泛酸水,这才作罢。

    白果看的瞠目:“姑娘,你这是......”

    姑娘并不爱吃橘子,这几个还是老太太打发人送来,她瞧着好,想借着橘子香的味道,驱驱屋中的晦气。没想到,姑娘今天格外不同,把这几个橘子吃了大半。

    周粟乔没好气瞪眼:“要饿死我不成?快去拿吃的!”

    白果又惊又喜,连忙去吩咐。不多时,老太太专门叫人预备给周粟乔的小灶就端来十几样她爱吃的菜馔。

    周粟乔赌气吃了三大碗碧粳米饭,再要人添的时候,白果却害怕了:

    “姑娘,这肚子是自己的,好歹留着胃口,我请宫妈妈煮了你爱喝的汤,晚上就送来。”

    周粟乔将碗筷一丢:“准备笔墨纸砚!”

    白果心下欢喜:“姑娘终于提起精神了!好好好,你可是许久没动笔了!”

    白果预备好笔墨,等周粟乔落笔之后,才惊觉,自家姑娘写的根本不是诗词歌赋,却是给佟公子的一封信。

    “姑娘,这样不好吧?”白果害怕道:“佟公子毕竟是和四姑娘结了亲事。这要是叫外人知道......”

    “所以才要你亲自去。”周粟乔将写好的信笺塞进白果手中:“见到佟公子只说我现在处境艰难,早后悔当初所为。记得,细细观察佟公子看信之后的表情,要是他流露出一丁点不忍,你就跪下求他原谅。”

    白果紧攥信封:“姑娘放心,我知道该怎么说。”

    ......

    次日,白果揣着信,借口去外面采买蜜饯,从角门溜出了府邸。她前脚才走,守门的婆子就赶忙来红叶阁通风报信。

    紫英拿钱打发了守门婆子,回屋后便道:“姑娘猜的真是一点都没错,表姑娘这么迫不及待就要人去见佟公子。”

    芳菲轻笑:“表姐啊,太性急了些。”

    “那咱们怎么办?”

    “我已经安排了文鸢去截白果,等她们俩一并撞在佟公子家的大门外时,那才好玩呢!”

    紫英有些汗颜,换了别人,眼瞧着自己的未婚夫要被抢走,心里指不定多着急呢,自家姑娘倒好,反而有许多闲情逸致。

    芳菲睨着她,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傻大姐,祸事临头还不着急?”

    紫英脸一红:“姑娘......”

    “你放心,婚姻大事,我不会拿自己的幸福开玩笑。佟公子要真是对表姑娘余情未了,趁着这个机会大家说清楚,我成全这两个。要没那份心思,趁早大家说开。”

    紫英担心的不是这个:“要真像姑娘说的那样便好了。我只是怕,怕这位佟公子当着你的面说的好听,可私下却和表姑娘藕断丝连。”

    芳菲大笑:“你把表姑娘想的太简单了。她啊,可知道心疼自己呢!要不是见郭潇这边没戏,她也不会想起佟鹤轩来。等在佟鹤轩那里碰了钉子,肯定又会积极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不信咱们就等着,你瞧文鸢回来怎么说!”

    等到傍晚,文鸢才匆匆赶回来。她雇的是富春城里最好的车把式,可即便是这样,从京河庄子附近来回折返,也要几个时辰。

    文鸢一回来,水也顾不上吃,就兴冲冲来回来报喜:

    “姑娘,佟公子给你回信了!”

    文鸢像掏宝贝似的,打怀里取出佟鹤轩的回信。芳菲不急着看,只是叫人预备饭菜,拉着文鸢坐到跟前:“见着白果了?”

    文鸢两眼冒光:“在佟公子家的小篱笆院前碰了个正着。姑娘没看见白果那脸色,瞅见我像见了鬼似的。”

    白果能不怕呢!她偷偷出来,偷偷来见佟鹤轩,却被逮个正着。

    芳菲笑道:“佟公子一同见的你们俩?”

    “原只见了我,后来白果在院子外扯着脖子喊,闹腾不休,佟公子这才准她进门。”文鸢轻哼:“我往日看白果还好,规规矩矩的一个丫头,怎么今天一看,也是泼妇似的性儿。赖在佟公子脚边不肯走,连我瞧了都觉得丢人。”

    “白果要不这么做,回去不好交差。”芳菲挺明白白果的心思,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痛快些。比照这一点,白果也算是周粟乔身边的人才,比明芳强。

    “对了,你们俩是一起回来的?”芳菲忙问,要是前后脚进门,周粟乔这会儿怕正在雨花台咒骂自己。如果没忍住,说不定要还打上门来!

    文鸢笑道:“佟公子留我讯问姑娘的情况,所以出来的晚。姑娘......佟公子很关心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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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姨妈亲戚,初来乍到

    佟鹤轩送走最后一名学生,这才将放在袖口中的信笺拿了出来。

    “少爷,灯!”小厮英俊将不甚明亮的烛台递到跟前,好奇的将目光往信笺上瞥了瞥。

    呦?是闵家四姑娘的信!

    英俊恍然,这也难怪,少爷对周家小姐可是情意全失,要是还拿着周粟乔的信愣愣出神,那才见鬼呢!

    英俊偷笑,忙道:“少爷,四小姐打发文鸢姐姐来的时候,一并带了许多吃的,我看里面有少爷你最爱吃的甜水鸭,不如晚上就做这个吧!”

    佟鹤轩的目光落在信上,并未抬头,随意道:“你挑几样送去姨妈那里。”

    英俊苦了脸,他最不愿意去和少爷的姨母家打交道,不为别的,就因为姨太太家有个刁钻入骨的表小姐。他每次去,都像被审的犯人,就差严刑拷打。

    “少爷,你看这天色已晚,要不......”英俊还想磨磨嘴皮子,却被佟鹤轩一记目光看的无可遁逃,只好讪讪的去了。

    佟鹤轩瞧着小厮无奈的背影,淡淡一笑,重新将信笺平铺在桌案上,晃动的烛火照亮了上面每一个小字。

    没有甜言蜜语,没有温情脉脉,只是冯延巳的一首《鹊踏枝》。

    她这是要说什么呢?

    相思?

    佟鹤轩不自觉摇摇头,那位闵四小姐可不像大胆示爱的人物。

    示威?

    倒有这个可能!两个丫头一起挤在他这小院门口,巧合太过,就不是巧合。

    佟鹤轩细心的将信笺夹在枕边书中,又淡淡扫着周粟乔那封求救悔过信,冷笑着将其放在烛火上。纸张遇火既燃,很快成为灰烬......

    单说英俊提着藤条篮子站在一户人家前叩门,这院子比别处都体面,灰白色高墙,桐油漆大门,房梁瓦当都不似农家粗陋,不过也仅仅是体面而已,称不上奢华。

    不多时,出来个老婆子应门,见是英俊,忙往里让:“俊哥儿来了!”

    院子不大,正房加上厢房,也不过七八间。英俊一进来,从厢房便立即窜出来个身影,十三四岁的模样,穿着碎花红绫袄,扇瓣裙,脖子上套着银项圈,十分娇俏。

    “小俊子,是表哥叫你来的?”少女蹦蹦跳跳从跑上前,看见英俊挎的篮子,两眼放亮:“表哥送了我什么好东西?快拿来!”

    几乎是蛮横的抢去,英俊有苦不敢说,只好道:“燕姑娘,这是闵四小姐送姨太太的礼。”

    少女一听这话,脸当即就沉了下来,甩手将篮子狠狠往地上一丢:“什么闵四小姐,谁稀罕她的东西!”

    英俊连忙去抢,却已经来不及。篮子中的东西撒了一地,还有些新鲜的果子滚出好远。

    “燕儿!”

    英俊一见来人,长舒一口气,忙上前施礼:“姨太太!”

    早年间,佟鹤轩这位姨妈嫁了当地一位姓苗的乡绅。乡绅去后,家境一落千丈,如今就只剩下这位姨太太和独生女,身边有个做粗活的婆子,另外又买了个小丫头服侍女儿。

    苗姨妈看着满地狼藉,叹道:“作孽呦!”

    英俊站在那儿尴尬的笑着,其实心里早就想开溜了。

    苗姨妈叫远远张望的小丫头过来收拾,自己则叫了英俊进屋。苗燕儿在原地恨恨的站了半晌,头一低,还是跟了进去。

    “小俊子,我问你,”苗姨妈坐在正首位上,殷切的开口:“这位闵四小姐时常遣人来瞧鹤轩?”

    英俊嘿嘿干笑:“也不是经常,就是偶尔送些吃的穿的,不过,他们家大少爷倒是常来探望。”

    苗姨妈慨叹:“这大户人家规矩多,礼数也多。你们只接东西,却少有回礼......时间久了,叫人在背后病垢。不好!”

    苗燕儿站在她娘身后,忙附和:“是啊是啊,这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小俊子,你真是该死,也不知道护着表哥的名声!明儿闵家来人,再送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只管先来告诉我,我去应对!”

    英俊低着头,暗道:你去!哼!那非搅黄了两家的亲事不可!

    苗姨妈见英俊不吭声,怕这小子回去和外甥告状,说坏话,只好道:“燕儿也是关心她表哥,你别多心。”

    英俊撑起笑脸:“看姨太太说的,哪能呢?哎呦,少爷还等我回去呢,您看......”

    苗姨妈忙将人送到大门口:“回去告诉鹤轩,虽然念书重要,但也要注意身体。我已经请庄子里的猎户帮忙留了一只山鸡,明儿炖好汤,我叫燕丫头给他送去!”

    英俊一听这消息,更是叫苦不迭,无奈,只好灰溜溜出了苗家大门。

    这母女俩相携回到正屋,苗燕儿就开始喋喋不休的抱怨。她娘听了只是笑,良久,才道:“我从张庄头娘子那里打听到,他们夫妻俩后日去城里给闵大太太送月租子,我已经告诉她,叫你一并跟着,去给老太太和太太磕个头,也见见那位四小姐。”

    苗燕儿扭着脸:“我不去!”

    苗姨妈叹道:“你不去,难道叫我这一把老骨头涎着脸去讨好她?娘年纪大了,你也该为娘分担分担,况且,这也都是为你来日前途考虑。你表哥就算这次不中举,但只要娶了闵家的小姐,你就是闵家的亲戚。闵四小姐作为嫂子,怎么也要给你置办出一份丰厚的嫁妆来!”

    苗燕儿心有不甘:“不靠她的钱,表哥也会叫我体面出嫁。”

    苗姨妈冷笑:“鹤轩?百无一用是书生,他自己温饱都是一件难事。罢了罢了,要不是他太穷,家底太薄,我早成全了你们两个。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你还是好好与闵四小姐相处相处。对了,往日你和明芳最好,听说她现在做了闵四小姐的丫鬟,趁着这个机会,你去见见,也好从她口中打探打探消息。”

    苗燕儿知道推脱不得,只好答应。

    没过两日,张庄头娘子果然要去城中送账,特意叫苗燕儿和她同车,路上没完没了的说着闵家四姑娘的好,听的苗燕儿耳朵快张茧子,十分耐烦。

    “张婶子,你就别说了,我是知道好歹的人,难道见了我那未来表嫂,还会耍小性子不成?”

    张庄头娘子笑道:“婶子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侄女这小脾气在整个村里都是出了名的,府里不比庄子上,规矩多,礼数多,我是劝侄女,遇事千万忍着!”

    张庄头娘子算是吃过大亏的人,原以为闵芳菲是个软面团,谁知一打交道才知,那是个硬钉子,刺头儿!

    张庄头娘子这次也是有心想缓和与四姑娘的关系,所以听说未来四姑爷的表妹想进府请安,斟酌半晌也就答应了。

    都怪她们夫妻俩没眼色,当初小瞧了四姑娘!

    至午时,车马进了富春城。苗燕儿不顾张庄头娘子阻拦,一定要掀帘子往外张望。她见了这个也好奇,见了那个也喜欢,高兴之余还拉着张庄头娘子:“婶子,这城里真是新鲜,景色也好,比咱们村里强。”

    张庄头娘子笑道:“这算什么好景致?等你到了府里,求四姑娘带你各处转转,那才是神仙住的地方呢!”

    苗燕儿并不信,但听着张庄头娘子满口的赞誉之词,苗燕儿渐渐安静下来,像个大家闺秀似的坐着。

    张庄头娘子瞥她一眼,暗暗偷笑。

    转过街角,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苗燕儿没忍住,掀开帘子偷瞧,见马车左手边是一条长不见头的墙,至少,从她这个位置看,很难看到墙壁的尽头在何处。

    “婶子,咱们怎么不进去?”

    张庄头娘子笑道:“咱们要从正门绕到去后门,这个时候怕府里有什么要紧的客要进出,我们需等着。”

    她拉着苗燕儿重新坐下,语重心长道:“府里往来的都是贵人,尤其眼下,你啊,不懂这里面的门道,大老爷被启用是早晚的事儿!”

    苗燕儿好奇心顿起:“婶子给我讲讲!”

    张庄头娘子笑了笑:“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只是你知道,我是跟着我们太太嫁到闵家的。大太太娘家一位舅太太就是当今皇太后的外甥女!”

    苗燕儿立即咋舌,不再开口乱说话了。

    他们一众等了大半天,等的苗燕儿肚子饿的咕咕叫,车马的轱辘才重新滚动起来,途径正门时,张庄头娘子死命按着车帘子,才没叫苗燕儿的好奇心得逞。

    为这,苗燕儿下车时还有些不满。

    张庄头娘子却不管这些,她早迎上了前来迎接的大太太心底宝莲。

    “宝莲姑娘,怎么好劳驾你亲自走这一趟?”

    宝莲笑道:“婶子大老远来,我能不来迎你嘛!”她的目光落在一身小碎花袄的苗燕儿身上:“这位是......”

    张庄头娘子忙将苗燕儿推到跟前,笑嘻嘻道:“这是佟公子的姨家表妹,特意来给老太太和太太请安,另外,也想见见四姑娘。”

    宝莲将苗燕儿上下打量一番,见不过是个略有几分姿色的小丫头,所以并不甚在意:“不巧,老太太这两日吃斋念佛,不见外客,太太去了知府夫人家。”

    张庄头娘子面头难色:“这......”

    宝莲忙笑道:“见不到这两位,见见我们四姑娘也是一样的。眼下太太有一半的差事都交给四姑娘打理,连婶子送来的月租,太太也是叫四姑娘先算过,她再略瞧瞧。”

    张庄头娘子狠吃了一惊,大太太信赖四姑娘,已经到银子账簿都交给对方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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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眼花缭乱,要见明芳(二更)

    张庄头娘子不急才怪。

    从闵芳华进京之后,张庄头娘子和丈夫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不知该往哪个方向飞,大太太待他们夫妻俩是越来越淡,几次进来送月租,都没能见到真佛。张庄头娘子心里明白,太太这是气他们当日怠慢了四姑娘,故意冷着他们。

    “宝莲姑娘可要在四姑娘面前替我们夫妻俩美言几句。”张庄头娘子说着就悄悄递过去一个小荷包。

    宝莲不动声色的收下,笑道:“这是自然。婶子还没听说吧?太太有意将京河的庄子算作四姑娘的陪嫁,今后你们夫妻俩可就要将四姑娘当正儿八经的主子了!”

    张庄头娘子和苗燕儿都是一惊,前者忙追问:“宝莲姑娘,你这话有几分准?”

    “这可说不准,只是有一日太太在老爷面前提了提,我替嫂子记在了心里。”宝莲笑望着张庄头娘子,她就是要给这老婆子提个醒,别拿四姑娘不当回事,日后想要过安稳日子,就必须恭敬些。

    宝莲领着失魂落魄和满腹心事的张庄头娘子、苗燕儿来到红叶阁。初春虽没有十足的看头,但闵家的亭台楼阁也早叫苗燕儿眼花缭乱。她这才记起张庄头娘子的话,忙谨慎小心了起来。

    红叶阁中人来人往,多是来回事的管事媳妇。张庄头娘子碰见几个熟人,大伙儿亲亲热热搭了话,她这才相信,宝莲说的都是实话。大太太不在家,四姑娘就成了内宅之中半个掌事的主子。

    ......

    当下,芳菲正在算账,忽听说佟公子的表妹进府来拜见,忙打发几个捧账册的管事媳妇出去,自己则问文鸢:“这个表妹就是苗家的小姐吧?”

    文鸢颔首:“咱们在庄子上住的时候就听说,佟公子是投奔他在村里的姨母来着。要说,佟、苗两家也不是至亲,那位苗姨妈和佟公子的母亲也是隔了很远的姐妹。”

    芳菲轻叹:“不过,自从佟家败落以后,还肯关照佟公子的,也就是这个苗姨妈了。她今儿来瞧我也是她的好意,我亲自去迎,别怠慢了娇客!”

    二人出了正堂,芳菲一眼便看见站在张庄头娘子身边的少女,人倒是清秀寻常,不过一双眼睛却十分灵活,正四处打量观瞧。

    “这位就是苗家妹妹吧!”芳菲笑着上前,拉住苗燕儿的手:“妹妹几时来的?我竟不知道,快随我进去去坐。”

    张庄头娘子见自己不被理睬,忙涎着脸上前:“奴婢给四姑娘请安!”

    芳菲才看见她似的,诧异道:“原来是张婶子!这是来瞧太太?”

    张庄头娘子见风使舵,知道这是巴结讨好四姑娘的机会,忙笑:“太太事务繁忙,多半没工夫见老奴,老奴就想着,来一趟,好歹也要给四姑娘磕个头。”

    说着就要跪,芳菲已经叫人搀扶起她,另眼多瞧了瞧,这才抿嘴一笑:“婶子的心意我明白了,只是眼下我这儿还有贵客,不得空细细说话,你先和文鸢去暖阁略坐坐,稍后我再见你!”

    张庄头娘子喜之不尽,心想,今天总算没白来,忙不迭鞠躬,这才随了文鸢去隔壁。

    此时的苗燕儿全没有刚进府时的气节了,她见什么都怕,见了这个未来表嫂更怕。

    张庄头娘子在她们京河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连苗燕儿的娘见了都要客客气气,现如今,却对着闵家四小姐卑躬屈膝,说跪就跪,可见闵家四小姐是个多厉害的人。

    苗燕儿乖顺的像只小猫,进了屋子也不敢再乱打量,闵芳菲叫她坐哪儿,她便坐哪儿。

    闵芳菲携着苗燕儿坐在窗棂下的软榻上,细细问过年岁,欣然道:“我比你还大几个月,叫你声妹妹可好?”

    苗燕儿只是闷声点头。

    “我在家里姐姐最多,年纪小的妹妹却一个也没有。”芳菲笑道:“燕儿妹妹以后常来看我,也给我讲讲外面那些新鲜趣闻。”

    苗燕儿蚊子似的哼了两声,算是答应。芳菲见她拘束,便叫人抱来肉团子,又拿了许多时下新颖的小玩意儿给她。苗燕儿不大喜欢软嘟嘟的肉团子,倒是对摆满矮榻的玲珑荷包,金穗香囊等十分感兴趣。

    外面进来要回事的管事媳妇已经排成了队,宝莲今日没随大太太出门,被打发来这儿当差帮忙,眼见差事要办不完,只好硬着头皮进来:“姑娘,老太太房里的雅琴派人来说,要取库房里的墨漆屏摆一摆。二太太房里的丫鬟想问问,这个月的水粉什么时候送进来。还有......”

    芳菲冲她摆手:“我这儿有客,叫她们先散了,等一个时辰之后再来问。”

    宝莲瞥了瞥苗燕儿,为难道:“别的都还好,就是老太太要的墨漆屏?”

    “你拿着钥匙亲自去开库房,盯着她们将东西取出来。那墨漆屏是大太太娘家送的,很贵重,小心别碰坏。”

    宝莲领命出去,红玉又来请示。

    苗燕儿见这些丫鬟不拿自己当回事,脸色略有些难看。

    芳菲见状,忙笑指着红玉:“燕儿妹妹不知,这是我大哥哥房里的管事姐姐,与我们感情极好。”

    苗燕儿看闵芳菲待这个叫红玉的十分客气,这才略收敛些。可听来听去,她们说的都是自己全然不明白的东西,一会儿便失去了兴趣。伸手想逗逗肉团子,可惜,小肉团子是个十分有骨气的娃,刚刚苗燕儿没给它好脸色,此刻想要“招安”,却难!

    尾巴一甩,大摇大摆走了。

    苗燕儿讪讪的坐了会,越发没趣,便道:“闵四姐姐,我怎么没看见你的丫鬟明芳?听说,她当日是跟着你进城的!”

    芳菲冲红玉一摆手,扭头看向苗燕儿:“你和明芳感情很好?”

    “我们打小一起长大,她们家离着我们家不远。明芳去庄子上当差之前,托我描了一个花样子给她。可惜还没画完,她便进了城。”苗燕儿怕芳菲不信,连忙将随身带着的花样子掏出来。

    芳菲噗的一笑:“燕儿妹妹真是有心人,不过明芳如今可不在我跟前当差,她投奔了新主子。你等等,我打发人去唤她!”

    苗燕儿见芳菲这样随意的对待明芳,心里说不出的舒服。她和闵芳菲是朋友不假,但是明芳那个人,在庄子上就谁都看不起。苗燕儿在明芳面前总有矮一头的感觉,如今仗着未来表嫂,她心里如何不喜?

第109章、好心规劝,遇登徒子

    明芳自周粟乔病了之后就不大受重用,白果等从扬州来的老人儿又趁机排挤她,明芳这日子就越发困顿起来。

    乍一听说四姑娘要她去红叶阁说话,明芳赶紧收拾妥当,也没敢和周粟乔说,只告诉了雨花台中一个小丫头,说去后角门买些糕。小丫鬟浑不在意,听明芳说回来带好吃的,还高高兴兴的答应替她遮掩。

    等她进了院子,看见满廊下都站着管事媳妇,明芳便拉着小丫鬟:“好妹妹,你实话告诉我,四姑娘究竟找我是做什么?”

    小丫鬟笑道:“是姐姐一个同乡来探望姐姐,眼下姑娘正款待着,叫你进去叙叙旧。”

    明芳糊涂了,

    她的同乡?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能叫四姑娘亲自出面招待?

    等一进屋,看见矮榻上端坐的苗燕儿,明芳这才恍然。她二人也算是闺中密友,连月不见,就算以前磕磕绊绊,有许多小纠纷,眼下都不算什么了。

    “奴婢给四姑娘请安!”明芳按捺下激动,规规矩矩见礼,眼皮子不敢乱翻。

    苗燕儿坐在芳菲身边,看着昔日小姐妹低三下四的给未来表嫂见礼,既有得意,又有难堪。

    芳菲将手札交给红玉,转而看向明芳:“起来吧,难为你跑一趟,表姐没说什么吧?”

    “表姑娘在午睡,并不知我过来。”

    芳菲笑意更深:“这样也好,表姐心思细,知道你来我这儿,难免又多生想法。快瞧瞧,燕儿妹妹大老远从京河庄子上过来,特意要送花样子给你呢!”

    明芳压低身子:“苗姑娘!”

    苗燕儿心里感到特别新鲜,就像有一种忽然高人一等的感觉。原来在村子里,明芳这死丫头总是大呼自己姓名,什么时候这样客气的叫过自己?

    苗燕儿头一次感到身边这个嫂子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她笑道:“明芳姐!”然后便上前亲亲热热拉住了对方,回首看向芳菲:“闵四姐姐......”

    芳菲便起身挽了二人来到门口:“我这儿暂且事忙,就叫明芳领着燕儿妹妹在府里逛逛。我叫小丫头跟着,需要什么,打发她回来要就是。”转身又叫了双儿:“燕儿妹妹穿的单薄,你去把我那件金丝斗篷取来。”

    双儿乖觉,不但取了斗篷,一并弄了个眼生的手炉子出来。

    芳菲冲双儿点点头,暗暗赞许这小丫头有眼色,当即就叫她跟在苗燕儿和明芳身后。

    且说这三人出了红叶阁,明芳只挽着苗燕儿不做声,一路往东行。途经几处轩榭楼阁,直把苗燕儿的眼看花。她东问一句,西问一句,双儿每每都抢在明芳之前,快言快语的答了。

    明芳十分尴尬,三人停在小云洲附近的一块石凳旁,明芳忙冲双儿笑道:“走了大半圈,咱们在这儿歇歇吧?”

    苗燕儿还没逛够,自然不愿意,才要说话,明芳就在暗处扯她一把。

    双儿故意装作没看见,环视一圈,为难的看向二人:“天这样冷,这石凳如何坐得?不如我去小云洲里借个蒲团,再给苗姑娘讨要一杯热茶?”

    明芳长吁声:“还是双儿妹妹想的周全。”

    苗燕儿见双儿走远,一把拉住明芳:“既然前面就有落脚的地方,咱们怎么不进去?我正由许多话要和你说呢!”

    此刻四下无人,明芳也就没必要和苗燕儿装模作样,就见她一屁股坐在冰凉的石凳上,小手不断吹打酸疼的膝盖,叹道:“你可不知道这府里的规矩,小云洲是平南郡王世子住过的地方,自从世子归京之后,老太太便叫人用心打扫起来,等闲人谁敢去那儿逛?”

    “那这个叫双儿的小丫头片子就敢?”

    明芳斜眼看向苗燕儿,嗤笑道:“小丫头片子?你小心叫人听见!连我都要客客气气叫一声双儿妹妹,她啊,是四姑娘跟前的红人,小云洲里那些势利眼的婆子见了,也要给几分薄面。我可真是羡慕你,平白无故的,就成了四姑娘的亲戚。”

    说起这个,苗燕儿忍不住得意:“刚才我瞧着,你竟像很怕她似的?”

    明芳脸色立即凝重起来:“你还说呢!我听你和四姑娘说话的语气很不客气!这可不是咱们村子里,由着你小姐的性子,小心得罪了四姑娘,叫你吃罪不起!”

    苗燕儿才不怕:“我表哥可不会瞧着我受欺负。我娘说了,将来表哥做了高官,闵家四小姐过门,我们两家是要一并住的。好歹我也算是她的小姑子,表哥没有长辈,我娘就是闵四小姐半个婆婆,想要在佟家过好日子,她就得巴结我们娘俩。”

    明芳实在忍俊不禁,笑得前仰后合。

    苗燕儿起身跺脚:“你什么意思嘛!”

    “哎呦,你别怪我,实在是,实在是......”明芳弓着身子,觉得要笑破了肚皮。

    苗燕儿狠狠掐了明芳一把,气道:“你再笑,我就告诉闵四姑娘去!”

    明芳这才收敛些,听了苗燕儿的威胁,轻啐道:“好啊你个小丫头,也学会狐假虎威,仗势欺人了!我是记着咱们俩的交情,才和你说这些中肯的话,不愿听也就罢了,你却还要害我。”

    “好姐姐,你说明白些,糊里糊涂的,叫我不明白。”

    明芳觑着小云洲方向,不见双儿的身影,这才道:“我们家这位四姑娘可不是简单的人物,大太太疼她跟疼亲闺女似的,什么事都依着。刚刚你没瞧见?府里那些有头有脸的婆子来请示,都得站在廊下静候。我原以为,张婶子在咱们京河是多了不起的人物,可到了四姑娘面前,也不过就是比我略有几分体面而已。”

    苗燕儿摆手恍然:“怪不得,我刚刚来的时候,张婶子谄媚的很。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真是个呆子!

    明芳差点想拂袖而去,忍了半天,才道:“咱们俩好,我才说这些。将来见了四姑娘,要多客气就有多客气,千万别想着摆小姑子的款儿,免得吃大亏,后悔想起我今日的话,就晚了!”

    苗燕儿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小丫头,听了明芳吓唬她的几句话,已经有些胆怯。等双儿取了蒲团回来时候,苗燕儿便闹着要回去。

    双儿私下以为是明芳在背后说了自家姑娘的坏话:“别急啊,苗姑娘,这小云洲附近还有许多可逛的去处呢!喏!”她一指远处尖尖的塔楼:“那是我们闵家最高的地方,站在上面可以看到半个富春城。吹糖画儿的,捏面人儿的,杂耍,说书人......小的像个蚂蚁,特别有趣!”

    半个富春城?

    苗燕儿有些心动,她从小大大进城的机会屈指可数,要是去瞧瞧,回到村子里也有了和一众人炫耀的资本。

    正要答应,忽打远处走来一行人,为首的男子相貌清俊,白衣飘飘,叫人有说不出的风流洒脱。

    苗燕儿粉颊羞红,躲在了明芳身后。

    “见过三少爷!”双儿和明芳两个人同时色变,僵直了身子上前请安。

    闵云凯收起折扇,轻佻的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在苗燕儿身上:“这位是......”

    双儿忙道:“这是我们姑娘请的贵客。三少爷忙,我们不打扰了。”

    闵云凯将扇子一挡,就拦住了苗燕儿:“四妹妹的贵客?怎么我从来没听说过?”

    闵云凯厚颜无耻的又逼近几分,桃花眼冲着苗燕儿胡乱放光。

    苗燕儿不知所措,只好往后仰身。

    “三少爷,姑娘要是知道你轻慢了她的贵客,怕是不依的。”双儿急了,见明芳死木头似的不敢出头,只好用身子挡在闵云凯和苗燕儿中间:“三少爷红颜知己一大堆,听说邱家姐妹已经过时了,如今您的新宠是一位叫碧荷的姑娘。我们只是听人说的热闹,可打听来打听去,府中似乎没有这样一位姐姐。”

    双儿语带威胁:“不知道大太太听说没有?”

    闵云凯脸色一变,倒退两步,目光咄咄的看向双儿。

    明芳都要吓傻了,不敢与这二人对视,一直将头压的很低。

    闵云凯盯着双儿良久,冷笑道:“我只知道四妹妹牙尖嘴利,没想到,她的丫鬟也不逊色。我身边正缺一个你这样得力的人手,改日去向四姑娘讨来吧!”

    闵云凯轻浮的伸手,想要捏住双儿的下巴。

    双儿比他动作更快,不但躲了过去,而且笑嘻嘻道:“奴婢可不敢跟邱家两位姐姐争,况且三少爷身边伺候的丫鬟数也数不过来,奴婢又何德何能?还是老老实实留在我们姑娘跟前的好。”

    “你一心向着你们主子,她却未必舍不得。等我去要了你,看她怎么说!”

    双儿不怕他。

    四姑娘正怕你不去惹事呢!

    也该叫大老爷看看,究竟谁才是小绵羊,究竟谁才是大灰狼!

    双儿笑道:“那奴婢就等着四少爷登门。”说完,拉着苗燕儿和明芳快步离开。

    闵云凯折断了手里一把好扇子,心有不甘。

    闵芳菲的婚事一定下来,大太太又拿她当个宝似的。虽说自己没完全被冷落,但大太太也不急着说送他去易缘大师那里的事情。现在几个兄弟都在背地里嘲笑他,连三太公家中的几个堂兄弟也拿他当笑料。

    难道,他和闵芳菲之间定要有一个人离开,才能完满?

第110章、错把豺狼,当成贵婿(二更)

    双儿赶忙将明芳和苗燕儿俩带回红叶阁,正巧碰见出门来送管事媳妇的靖童。见双儿惊慌失措的目光,便啐道:“有狗追你不成?跑的满头汗,丢了魂儿似的。”

    双儿一见她,忙长舒一口气:“比狗还可怕!在小云洲那儿撞见了三少爷,直勾勾看着苗姑娘,把我吓得去了半条命,所以赶着就回来了。”

    靖童听罢,气的大骂道:“真是见我们红叶阁里没人了,陷害了姑娘还不够,连姑娘的客人也敢欺负,等我豁出这条命去,看咱们究竟哪一个是孬种!”

    苗燕儿几时见过这种阵势,吓得躲在明芳身后,悄声问道:“三少爷......难道不是好人?”

    明芳低声冷笑:“好人?他就不配这两个字。”

    苗燕儿见好友说的严重,不敢再吭声,乖乖随了大伙儿进屋。

    芳菲正和张庄头娘子说话,见这几个人回来,起身笑道:“燕儿妹妹逛的还好?”

    苗燕儿收起轻慢之色,规规矩矩道:“多谢闵四姐姐款待,一路上看了好几处景色,都是从未见过的,真是好看!”

    芳菲察觉到这前倨后恭的变化,不由得用眼神去询问双儿。

    双儿快言快语:“姑娘,我们在园子里看见了三少爷。三少爷他......”

    苗燕儿唯恐双儿说出她被人轻薄,自己被未来表嫂看不起,忙道:“三少爷与我说笑了几句,我怕闵四姐姐等的着急,所以提早回来了。”

    芳菲挽着她的手笑道:“我那三哥说话有些不着调,倘或那句话唐突了燕儿妹妹,你别往心里去,我改日去骂他!不过说起来,园子中的景致都是人工雕琢,看似精细,其实少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终究欠缺些。不如庄子上,得天独厚,都是实实在在的美景。”

    苗燕儿信以为真,转眼便忘记刚刚的尴尬:“这话倒是真的。等闵四姐姐得空,也去我们村里转转,我带你往山里寻菇子去。”

    芳菲欣然应允,待到申时,张庄头娘子不敢再留,只好催了苗燕儿启程。苗燕儿恋恋不舍的去了,芳菲怎么会让她空了手?早吩咐人准备一个大包袱,里面都是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也有芳菲从没穿过的新衣裳,也有几块时下最新鲜的料子。

    苗燕儿空手而来,却是满载而归。

    一路上叽叽喳喳,拉着张庄头娘子说个不停。张庄头娘子羡慕道:“这些东西还是次要,要紧的是,四姑娘喜欢你。苗姐儿,万事要多留个心眼,只有巴结了四姑娘,你和你娘在庄子上才有好日子过。难道你没听见太太的丫鬟怎么说?将来,咱们那片地都要归到四姑娘名下。”

    苗燕儿哼了哼:“我才不稀罕,况且,庄子再好,也和我不相干啊?”

    张庄头娘子大笑:“怎么不相干?你想啊,四姑娘什么身份?她一年到头,能在庄子上住几个月?不过是图个新鲜,三五日也就腻了。借四姑娘的威势,到时候你和你娘就成了庄子上半个主子!说说,和你有关无关?”

    苗燕儿沉默不语,这张庄头娘子也不指望一下子就收拢了苗家母女俩的心思,只好徐徐图之。

    一时天入了黑,车马才颠颠簸簸进了附近村子。张庄头自然是要先送苗燕儿回家。苗姨妈久等多时,实在担心的要命,心里没算计,只好去叫佟鹤轩。

    苗燕儿兴冲冲挎着包袱进了院子,一进门便喊她娘。

    苗姨妈赶紧迎出来,一把抱住女儿,上上下下打量的仔细,唯恐磕到碰到宝贝闺女。

    苗燕儿才要和亲娘炫耀在闵家看到的一切,忽见佟鹤轩阴沉着脸从屋内走出,吓得一激灵,赶紧低声问:“娘,不是告诉过你,先别与表哥说嘛!”

    苗姨妈叹道:“左等右等也不见你回来,我是没了主见,才叫你表哥过来。”

    苗燕儿只好期期艾艾上前:“表哥。”

    佟鹤轩并不搭话,淡淡扫过苗燕儿手里的包袱,径直走过她身边,只与苗姨妈道:“姨母,我先回去了。”

    苗姨妈百般款留,只是佟鹤轩并不答应。母女俩讪讪的将人送走,又讪讪的回了屋子。

    苗燕儿害怕道:“娘,表哥是不是生咱们的气啊?”

    肯定是觉得她今天没经同意就擅自登门去了闵家,给表哥丢人了。

    苗姨妈故作镇定的安抚女儿:“不会,我是他姨母,就算去瞧瞧未来外甥媳妇,难道还不准了?”苗姨妈转头看向女儿带回来的包袱:“这是你表嫂送的吧?快瞧瞧,是什么好东西!”

    苗燕儿不大高兴:“娘,你可别乱说话,什么表嫂,是闵家四姑娘!表哥没娶她进门,咱们胡乱说,叫外人笑话,以为急着攀高枝儿呢!”

    苗姨妈真是被女儿的变化惊诧到了:“乖女儿,闵四姑娘给你气受了?”

    “怎么会!”

    “我瞧着你回来就阴阳怪气的,活像变了个人似的。”

    苗燕儿忍不住就将今日所见所闻都说给了苗姨妈听,连带着那位对她动手动脚的闵家三少爷也没放过。自然,苗燕儿说起的时候剔除了闵云凯的轻浮,只说相貌是如何英俊,举止是如何潇洒。

    “比起你表哥如何?”

    苗燕儿羞赧道:“不上不下。”

    苗姨妈一见女儿这娇羞态,立即就明白了:“要真是能嫁给三少爷,也算是一门好亲事。只是......怕人家看不中咱们家。”

    苗燕儿脸一沉:“怎么就看不中?我表哥都能娶他们家的千金小姐,难道我就不能嫁了?”

    苗姨妈赶紧笑道:“能能能!自然能。不过,这事儿还要你表嫂,哎呦,说走嘴了,是闵四姑娘去周旋。你不是说了嘛,她在闵家威望高,连大太太都肯听她的,只要闵四姑娘肯帮忙,不愁这门亲事不成!”

    苗家母女俩高高兴兴算计着,竟然不知死活的将狼豺虎豹看做是乘龙快婿。

    这边,芳菲在大太太处回禀了一日之事,大太太又留她在颐心堂用了晚饭,天已全黑,芳菲才与文鸢等回到红叶阁。

    洗漱妥当,听双儿细细说了今日园中发生的事情,芳菲不禁冷笑:“那个碧荷已经打听清楚了?”

    双儿忙点头:“人住在东街的元白巷里,打听的清清楚楚,是三少爷花了二百两银子置办的小宅子,又买了两个小丫头和一个粗使婆子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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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国孝期间,欲纳美妾

    闵云凯和其他几位兄弟都不大一样,从小不如意,一路跌跌撞撞,是个爹不亲娘不疼的倒霉蛋。长房一向将希望寄托在闵云泽身上,凡是有了好的机会,那当仁不让,都是闵云泽的。学堂里念书,闵云泽可以开小灶,他闵云凯却不能。

    如今长到十六七岁,身边围绕的都是些狐朋狗友,一味巴结想要讨好处的都是些不入流人物。闵云凯自己倒是不在意,每每听了这些人奉承的话语,他也偶尔能感到一丝慰藉。

    大太太放宽对闵云凯的约束,不仅仅是从学业上,更是从金钱上。她嘱咐账房,三少爷也到了出门应酬的年纪,所以除了每月的月银,额外多添二十两,和大少爷、二少爷等同。

    闵云凯手中一下子松范许多,但即便是这样,要他拿出几百两银子在府外置办私宅,却也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情。

    闵云凯这位叫碧荷的相好,据说是扬州人士,年前来了富春城,只以卖艺为生。那段时间,闵云凯正风光,每日宴请他的人比比皆是,这位碧荷姑娘十次有八次都被请去唱小曲儿。

    经“有心人”介绍,闵云凯与碧荷一拍即合。

    闵家三少爷想置办个院子,还用自己掏银子?早有殷勤的朋友帮忙寻地方,看风水,谈价格。

    最终要的是,帮忙出钱!

    没人担心闵云凯赖账,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闵云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正春风得意呢!

    头两日,大太太将易缘大师写的推荐信交给闵云凯,闵云凯知道自己即将启程入京,又是好一番得意,当晚就出门与众友在元白巷酩酊大醉。

    闵家族学中有不少人知道他在元白巷置私宅,也有羡慕的,也有不耻的,更有闷头等着看笑话的。

    且说这日大老爷打发闵云凯去扬州送礼,往返一遭,少说要四五天。闵云凯舍不得碧荷,竟想带着碧荷一并去。

    只是碧荷哪里敢。她在扬州名声不好,身上又背着官司,万一被逮住,闵云凯可救不了她。

    碧荷千般安抚了情郎,美人声音糯如糍粑,闵云凯早已经酥了半个身子,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走之前吩咐碧荷,一定严锁门扉,不可叫外面的登徒子占去便宜。

    碧荷口口答应,谁知闵云凯才出城,元白巷子里就多了一架小车,碧荷由两个小丫鬟搀扶着,只带了贵重的金银细软,一车,数人,渐渐消失在元白巷的尽头......

    芳菲早起照例来给大太太请安,赶巧大老爷也在。

    “给老爷请安!”

    大老爷是从早上才回的府,衣裳还是昨日的旧服,宝莲沏了一杯浓浓的醒酒茶,大老爷边吃,边看堂中的小女儿:“如今是国丧期间,不好操办,等过了这阵子,就将你和鹤轩的亲事定下来。万岁新登基,京中已经传来消息,为选国之栋梁,科举照常举行。”

    大太太从里套间走了出来,闻听此话,不由笑道:“原本我还担心要取消,新君真是体恤读书人!”

    大老爷捻须而笑:“朝中用人,虽说不拘一格,但多半还是正经科举出身的被重用。这也是我叫云泽勤奋刻苦的原因,听说为了新君继位,许多世家都站错队伍,今后十几年是难翻身了。倒是翰林院的小崔大人,不声不响就成了新君的宠臣。”

    大老爷望着妻子唏嘘:“说起来,还是太太有眼光,早托易缘大师给老三写了推荐信。听说知府大人也想送长孙去京城投奔小崔大人,可惜,易缘大师闭关不见,这条路已经不通喽。”

    芳菲暗笑,原来大老爷早知道太太所为,却一直装傻充愣。

    难道是怕大太太追着索取那一万两银子?

    芳菲挺没良心的给自己点点头,未必就没有这个可能,大老爷在钱财上一向挺吝惜,不过对他自己倒是大方。

    今日,大老爷心情格外好,不但没对小女儿冷言冷语,更叫宝莲在早饭时多加了一副碗筷。

    大太太冷眼看着丈夫,细嚼慢咽,没吭声。

    芳菲吃的津津有味,她前面那盘煎豆腐,有一半进了自己的肚子。宫妈妈的手艺真是不错,豆腐嫩嫩的,被油一煎,酥的表层,里面却还是润滑。蘸上大厨房特制的蜜花肉酱,叫芳菲吃了一块还想再吃第二块。

    大太太专攻自己手边的鹅膏蕈,陪着清粥小菜,滋味格外鲜美。

    大老爷见这母女俩都闷不吭声,略有些不悦,好容易耐着性子等她俩用完,大老爷这才道:“四丫头,你去后院把小六抱来,我也有些日子没瞧见他了。”

    芳菲看看嫡母才笑着应下出去。

    大太太等小女儿消失在门口,便将茶碗放在一边:“老爷是有什么话想和妾身说?”

    大老爷笑道:“也没什么要紧的,就是一件小事,想和太太商量商量。我这几日遇见个姑娘,身世十分可怜,原想着接济她些银子,度过难关,可终究救的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老爷一向喜欢怜香惜玉,不知这位姑娘年芳几何?”

    大老爷面露出一丝尴尬:“正好十八!”

    只比闵云泽大一岁。

    大太太心里冷笑,脸上却摆出一副慨叹的模样:“这个年纪和云泽倒也般配,老爷既然可怜她,就细打听打听,家世清白,品行又好,就先养在家中,等过几年,云泽成了亲,再给她开脸做姨娘。”

    大老爷神色骤变,结结巴巴道:“给,给云泽做姨娘?”

    大太太理所当然的看向丈夫:“可不就是云泽,莫非老爷觉得谁更般配?”

    当然是他!

    大老爷勉强笑道:“云泽还小,等娶了亲事,再选个温柔可人的放在他身边。当下这件事却急。”

    “那老爷的意思是......”

    “我想着,黄姨娘自生了小六之后,身子就一直没养好。你万事操劳,管姨娘呢,又是个吃斋念佛的闲人。不如......”

    大太太恍然:“老爷是想自己新郎官啊!”

    “太太何必说的这样刻薄。我也是救人一命,成全了她。”

    大太太沉默半晌,大老爷却着急:“你若不同意,只当我没说。”

    大太太看着丈夫轻笑:“这事儿也怪我,没有想到老爷的难处。也罢,管姨娘,黄姨娘都老了,伺候老爷有心无力,就接你说的那位姑娘进府,不过,老爷可别忘了,眼下正是国丧期间。”

    大老爷听妻子应下此事,早激动的站起身:“我不会糊涂,只是想先接她进来,在太太身边当几日差,太太瞧她可心,再给个名分就是。”

    “这姑娘姓什么,叫什么?”

    一说到这个,大老爷就是满心的酸楚:“可怜人家的闺女,自小被卖给牙婆,哪里有姓?只是起了个花名,叫碧荷。”

    ......

    大老爷雷厉风行,当天下午便叫人用一抬小轿把碧荷送来了颐心堂。

    芳菲正和大太太商量家具样式,忽见一个娉娉婷婷的小媳妇被宝莲领了进来,诧异的问道:“这是谁家的小嫂子?”

    宝莲笑道:“老爷新买回来的下人,说是服侍太太的。”

    芳菲不解的望向嫡母:“太太身边缺人手?怎么从外面买?不如我叫紫英回来伺候?”

    大太太冲她摆手笑道:“你父亲一时心血来潮,我这里早就是人满为患,哪有多余的地方!”

    话音才落,就见那小媳妇脸色惊慌,跪地便磕头:“求太太留下碧荷吧,太太慈悲,碧荷一定为太太当牛做马,细心侍奉。”

    芳菲急忙上前将人搀起,劝道:“好生的模样,磕破了头如何了得?你说你叫碧荷?这名字怪清新的,是取自诗文?”

    碧荷腼腆垂首:“姑娘说的是,取自青莲居士的《古风》,碧荷生幽泉,朝日艳且鲜。秋花冒绿水,密叶罗青烟。”

    芳菲当即另眼高看:“太太,这么漂亮的小嫂子,又识文断字,可真是难得。”

    大太太缓缓笑道:“确实不错!四丫头既然说好,那就留下。不过规矩还是要学的,先送去隔壁跨院,那里房舍多。等老爷回来,我再细问问,究竟跟着谁学规矩。”

    碧荷千恩万谢的去了。

    大太太这才渐渐沉下脸,芳菲搬了绣花墩坐在嫡母手边:“太太,这个碧荷又精又滑,会不会坏事?”

    “不会,她是你大舅舅寻的人,手里握着把柄,她除了听话做事,没有别的退路。这几日你先不要与她接近,免得人看出什么。”

    芳菲笑道:“是。”

    “对了,老三还有几日回来?”

    “应该就是明后两日回府。”

    大太太紧闭双眸,慢悠悠道:“咱们就看看,是他的红颜知己重要,还是远大前程重要。”

    芳菲笑靥甜美:“我猜,以三哥的脾气,自然还是选后者。不过他那个人,多数时候不愿意满足,可能还会惦记着碧荷姑娘,偷偷瞒着老爷私下往来。只是‘可怜’了邱妙儿,前些时候还得宠,转眼就被丢在一边。”

    大太太睁眼看向她:“所以你要记得,女人的皮相只能护了她一时,保不住一辈子。影嫔娘娘被新君封为影太嫔,与众多先帝的后妃迁居进了永信宫。哼,她到最后也没坐上妃位。先帝在的时候,她还能掌管一宫,做她的主位,现在,影太嫔就如同困兽,焦躁不安,等着国孝一结束,她就要慢慢出手了!”

    大太太等的,就是影太嫔先出手。

第112章、待遇问题,心生疑窦(二更)

    小跨院里的房间并没大太太说的那样多,好的屋子已经叫管姨娘和黄姨娘占了去。厢房倒是空了一间好的,却是芳菲生母邹姨娘的故居。小跨院里的婆子来请示,大太太想了想,还是叫人在邹姨娘旁边选了一间小屋,暂充做碧荷的新居。

    碧荷一住进去,就引起了管姨娘的注意。这女子不是少女扮相,又和妇人有区别,穿戴更非寻常丫鬟的款,大太太不仅没叫她去颐心堂当差,甚至还调拨了一个小丫头来小跨院服侍。

    管姨娘本不想往坏处想,毕竟这个时候还是国孝期间,但架不住颐心堂里的好东西流水般往碧荷的房里送。

    管姨娘无法,只好撑着病躯来和黄姨娘商量。

    黄姨娘心满意足的抱着儿子,听了管姨娘的担忧,便笑道:“姐姐许是想多了吧,太太都说,只是选进府的丫鬟,就一定是。”

    “哎呦,我的好妹妹,你见哪家的丫鬟还有人去伺候?我叫绿果儿悄悄在她窗户底下看了看,那屋子里的摆设不下你我,再说她那个长相,也不像安分的。”

    管姨娘伸出食指,长长的指甲上涂满了胭脂红,她轻轻拨弄着六少爷的耳垂,哀怨道:“说起来,老爷也有日子没来妹妹这里了吧?哎,妹妹还有个儿子,老爷终归不会忘了你,只有我是个可怜的......”

    黄姨娘生怕管姨娘再从自己手里夺去儿子,忙笑着转移话题:“听说四姑娘也叫人送她许多摆设?”

    管姨娘讪讪的放下手:“四姑娘那小丫头精明着呢!大约是听说太太有意将邹姨娘的屋子腾出来给这个碧荷,后来又悄无声息,四姑娘心里过意不去,所以用东西收买碧荷呢!”

    黄姨娘笑道:“不会!四姑娘什么身份,碧荷什么身份!还用费心去收买?”

    二人正说着,被她们谈论的主人公碧荷恰好带着一盘子鲜果来串门。管姨娘最热络,拉着碧荷姐姐妹妹的叫着,黄姨娘忙着看顾怀里的儿子,只是远远坐着。

    “这是太太刚刚叫人赏的果子,两位姨娘别笑话,我没见过世面,也不认得这是什么稀罕物。一来请两位姐姐尝鲜,二来,也请点拨点拨我。”

    碧荷恭敬的将盘子呈递给二人,管姨娘一眼就认出了盘中之物。她笑道:“听说你是从扬州来的,难怪,这是我们京河庄子附近独有的一种果儿,叫粉螺,你看它上面的圈儿,可不就像海螺?难得的是,这小玩意入冬就开始挂果,抗寒能力强,等一入春便可采摘。越是粉嫩,味道越好。”

    管姨娘捏了一个在手里,看向黄姨娘:“富春城里也就是太太的庄子上产这个果儿。黄妹妹今年可得了?”

    黄姨娘只是摇头笑:“还不曾得,借了碧荷妹妹的光,我也尝鲜了。”

    管姨娘递了一枚给黄姨娘,自己则与碧荷道:“我还以为这果子是四姑娘送你的呢!”

    碧荷微怔住:“四姑娘?四姑娘怎么会送我?”

    “你还瞒我们呢!四姑娘难道没送你翠纹织锦羽的枕头?还有素绒绣花的锦被,碧霞云纹的纱帐?”

    碧荷脸色茫然:“竟然是四姑娘送的?我以为都是太太赏的!”

    管姨娘见她故意装傻,很想啐一口在她脸上,只是忍住没有冲动:“往年四姑娘最爱吃这个粉螺,庄子上送来的有一半都在红叶阁里。你啊,想要在太太面前得势,就要多去四姑娘那里走动。”

    碧荷笑了笑:“我怕要辜负了管姨娘的美意。太太刚刚打发人来告诉,从明儿起就要我去颐心堂当差,先跟着云雀学规矩。”

    学规矩的人,自然就没有串门的闲工夫。

    等碧荷走后,管姨娘拉着黄姨娘窃窃私语:“你听没听出问题来?”

    黄姨娘老好人一个,只是笑:“姐姐听出什么了?”

    管姨娘皱了眉头:“我原以为是老爷要收新姨太太,可听她那话......大太太又好似真拿她当奴婢使唤。莫非,是预备调教好了,送进京给咱家大姑奶奶?”

    黄姨娘摆手敷衍,并不打算搀和到这其中。

    管姨娘没有如愿以偿,晚上回去也没好生睡觉。她叫绿果儿在颐心堂外打听,看老爷今晚歇息在何处。绿果儿守到院门将要落锁才回来:“老爷仍旧睡在外院书房。”

    这是避嫌呢!

    管姨娘阵阵冷笑,翻身睡觉。等次日收拾妥当,便叫绿果儿搀扶着,主仆二人悄悄往红叶阁来。

    她一进来就瞧见桌子上摆了十几块大红绸缎,都是上好的料子,只是产地,针功略有不同。

    管姨娘笑道:“四姑娘这是在选喜服的料子?”

    芳菲脸蛋微红,起身相迎:“姨娘快坐。”又紧忙叫文鸢等收起东西。

    “四姑娘别急着收,我帮你相看相看!”

    芳菲见管姨娘已经将两块料子托在手心里瞧,只好俯身坐下:“管姨娘今天来是......”

    管姨娘恍然大悟似的,赶紧放下料子,从荷包里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四姑娘上次要的粟玉花种,我的身子你知道,时好时坏,出门一趟不容易,恰今日天好,我出来逛逛,就想到了四姑娘的托付。”

    芳菲欢欢喜喜将小瓶子托在手心里:“多谢姨娘!我正想着今年在后房檐下多种些花草。”

    “四姑娘嘴上说一句谢谢,便完了?好歹也帮姨娘一个忙。”

    芳菲放下小瓷瓶,诧异的看着对方:“姨娘手眼通天,怎么会求我这里?”

    管姨娘嗔道:“什么手眼通天,是耳聋眼花才对!”

    “姨娘又和我开玩笑了。”

    “不是开玩笑。我要不是耳聋眼花,那小跨院里多了个美人,怎么就看不出是什么来头!”

    芳菲愣了半晌,恍然道:“原来姨娘说的是碧荷!她哪有什么来头!不过是老爷可怜她的身世,买回来给太太做贴身婢子。不过......”

    芳菲意味深长的看向管姨娘:“不过将来这位碧荷姑娘有什么造化,我可就不敢说了!”

    管姨娘心一沉:果然叫她猜对了。

    老爷啊老爷,你可真是迫不及待,明知道国孝期间不能纳妾,还偏要弄这么个人进府。即便没有过了明路,但将来被御史弹劾,也是有理有据的。

    芳菲觑着管姨娘神色:“姨娘,有什么不对的吗?”

    她才问完,外面便传来一阵阵吵闹声,侍立在侧的文鸢脸色一变:“姑娘,好像是三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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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关门打狗,落荒而逃

    叫门的声音一听就不对,愤怒中还带着煞气。

    管姨娘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起身告辞,大门就被从外而内踹开。

    “哎呦!”管姨娘一声惊呼,赶紧躲在花桌后面。

    闵云凯两眼通红,活像从阎王庙里出来的小鬼儿,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闵芳菲,你给小爷我出来!”

    靖童和紫英等几个丫鬟紧忙追了进来,手里或是拿着门闩,或是擎着木凳,虎视眈眈盯着闵云凯。

    芳菲不紧不慢,连身子也未站起,只看着门口的凶神恶煞,轻轻一笑:“三哥几时回来的?一路车马劳顿,怎么不回去歇歇?看着架势,怕还没见过大太太吧!”

    闵云凯将手臂一挥:“你别在我跟前装傻充愣!碧荷怎么就进了府,又成了太太的丫鬟?”

    瑟缩在后的管姨娘一听,心砰砰砰狠狠跳了几下。三少爷也知道碧荷?而且听这语气,似乎他来寻四姑娘的麻烦,也是为了这个碧荷!

    管姨娘笑道:“三少爷,这你可就犯不着找四姑娘了。碧荷是老爷领进来的,又是太太亲自安排的差事,和四姑娘一点关系没有。”

    闵云凯冷笑:“管姨娘,你别被骗了,她闵芳菲早就想和我一较高下,只是大太太拆穿了她这层伪善的皮,一直没叫她得逞。眼下是看我过了几天舒坦日子,挖空了心思出坏主意。今日有姨娘在,索性就帮我评评理,到时候去见太太,我也不怕她。”

    管姨娘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已经萌生了退意:“这......三少爷,万事好商量,亲兄妹,什么仇解不开?要我说,你们俩先心平气和的坐下,关上门,敞开心扉说几句中肯的话,误会解除了,自然和和气气,就算是老爷太太见了,也一定高兴!”

    管姨娘讪笑着抬脚要往外走:“我身子不好,家里还炖着药,不敢出来太久。三少爷,四姑娘,你们说,你们慢慢说。”

    靖童等拿着棍棒板凳堵在正堂门口,管姨娘见直冲无效,只好扭头看向芳菲:“四姑娘,你瞧这......”

    芳菲从花桌后绕了出来,取走靖童手中的门闩,又为管姨娘让出一条出去的小路:“姨娘别多心,这些小丫鬟闹着玩的。明日得空,我再去小跨院探望姨娘。”

    管姨娘强撑出笑意,挨着人群分出的窄长细缝就钻了出去。

    靖童机灵,只待管姨娘一出去,立即将正堂大门锁死。屋子里三个大丫鬟,另外领着两个小丫头,人人手上带着“兵器”,虎视眈眈盯着闵云凯。

    闵云凯心叫糟糕!当即就慌了。

    他往红叶阁里闯的时候,是听了邱妙儿幸灾乐祸之语,气恼之下就单枪匹马闯了进来。

    现在看这架势,闵芳菲是要关门打狗啊!

    闵云凯脸色一暗,忙往地上啐了两口:“怎么,仗着人多势众就想来硬的?”他东张西望半天,也没在附近看到凑手的棍棒。

    芳菲低头打量打量手里的门闩,不禁想要狠狠夸夸靖童这丫头。被打一顿,也长了记性,知道什么时候该亮什么“兵器”。

    靖童见自家姑娘面目表情,忙凑上跟前,低声道:“姑娘放心,门口叫几个婆子堵上了,谁来也不管用!”

    芳菲睨着她,故意说给闵云凯听:“糊涂,难道咱们红叶阁成土匪窝了?”

    闵云凯听她这么说,心里反而更慌:“哎,你别乱来。我究竟是你的长兄,打了我,你可逃不了父亲的责罚!”

    闵云凯这个刁钻的家伙,见花桌不远处就是西窗,他一个箭步窜过去。

    “姑娘,他要跳窗户。”靖童大声一呵,情急之下就从文鸢手里夺走了板凳。

    文鸢气得跺脚:“那我用什么!”

    闵云凯彻底凌乱。叫闵芳菲说对了,这就是个土匪窝啊!

    她们哪里是什么小丫头,一个个分明都是母老虎,母夜叉!

    再不走,自己这条小命非交代在这儿不可!

    闵云凯悔不当初,轻抬脚,就想从半开半合的西窗纵身跃出去。

    肉团子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凭它一个小肉团子,这会儿却忽然变身了似的,咧着大嘴冲闵云凯狂吠。

    犬吠神似狼嚎,毫不夸张的说,它身上的软哒哒细腻的小毛儿,此刻像钢针似的戳在身上,根根直立,立时就增添了十几倍的威吓。

    闵云凯打了个激灵,赶紧道:“闵芳菲,你别乱来!赶紧将这狗东西弄走!”

    芳菲笑意依旧,门闩在手里轻轻的敲来敲去,很是悠闲:“三哥原来也有怕的东西啊!只是不知道,是我家肉团子更可怕,还是老爷的震怒更胜一筹?”

    “你什么意思?”

    闵云凯现在一面要担心肉团子冷不防咬他一口,一面迫切想知道闵芳菲话里的玄奥。

    芳菲轻笑:“我就说嘛,碧荷这个名字怎么这样耳熟。原来是三哥的心上人!可惜,老爷看中了她,你千万别多想,就凭我一个小丫头,还算计不了外面的事情。我要是三哥你,就赶紧托人打听打听,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耍阴招要挑拨你和老爷。”

    闵云凯半信半疑的盯着芳菲:“你说的都是真的?”

    “三哥信也好,不信也好,与我没有半分差别。”芳菲下巴扬了扬,睨着闵云凯脚边的斗犬:“毕竟,现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人可不是我!”

    闵云凯一头的冷汗:“你先把这狗东西弄走,再叫她们放我出去。”

    芳菲叫了声,肉团子扭着肥嘟嘟的小身体,哒哒哒奔到芳菲身边,耍宝似的往地上一打滚儿,雪白的身子,雪白的肚皮,满脸都是谄媚相。

    芳菲夹住门闩,将地上的肉团子抱起,轻轻闪了个身:“三哥自便!”

    闵云凯逃也似的去了,飞蹿的身形比平日都灵活。

    再细听听,院子里小姑娘们嚣张的笑声传出来好远。

    ......

    闵云凯在红叶阁吃了闷亏,却不急着报仇,他心里不忘闵芳菲说的一席话。不错,这件事摆明了是外面有人要害他,挑拨他和大老爷的父子关系。要是被父亲知道,他预备纳的姨娘曾是庶子在外面蓄养的私妾,羞恼之余,可是要出人命官司的。

    闵云凯心乱如麻,回到富春城之不敢去见大老爷和大太太,也不敢出门与那些狐朋狗友相邀,只是闷在自己的院里打转。

    可事与愿违,闵云凯才躲了一日的清闲,大老爷就派人来传,叫他去颐心堂问话。

    “你确定是颐心堂?不是老爷的外书房?”闵云凯不死心,再三追问邱巧。

    邱巧战战兢兢的点头:“我怕耽误少爷大事,所以连问了好几遍,确实是颐心堂。”

    闵云凯瘫坐在椅子上,脑袋一阵阵发昏。

    当初将碧荷弄进元白巷,他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相熟的人都知道,自己得了个如花美眷,羡慕的很。

    碧荷在富春城里时日虽短,但大大小小的酒宴参加不少,见的人多。保不住哪个人就快嘴快舌,说给了父亲听。

    莫非是要问自己的罪?

    闵云凯不敢往深处想,只好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拖延时间。

    “三少爷,老爷又叫人来催了!”邱巧打发第二拨人,硬着头皮来回报。

    闵云凯无奈,只好往颐心堂来。在院门口刚好撞见同来的闵云泽。

    “三弟,几日不见,越发是神清气爽啦!”闵云泽笑呵呵道:“我就知道这样大的好事,父亲一定先通知你我!”

    好事?

    闵云凯一怔,连忙追问:“大哥,是什么好事?”

    闵云泽正要说,可转念一想,又将话收了回去:“我先卖个关子,这等大消息,还是叫父亲亲自说与你听的好。”

    闵云泽照例,率先一步跨进门槛。闵云凯踟蹰半晌,才尾随其后。等一进正堂,他才发现,不止他们兄弟俩,连闵芳菲和两位姨娘也在。

    长房除了闵芳华,一时间从未这样齐整过。

    闵云凯偷偷张望一圈,略显失望。

    碧荷并不在。

    大老爷端坐首位,今日格外的红光满面,看着儿女们的表情也更加的和蔼。

    “老爷,究竟是什么好消息,也和孩子们说说吧!”大太太见人已到齐,便催着丈夫公布喜讯。

    大老爷笑呵呵道:“说起来真是万岁爷的恩典。”他一拱手,对新君无限敬仰:“万岁宣我回京出任户部侍郎一职,知道咱么家在京中无宅,所以特赏了金安街里的一栋小院子,地方虽说不大,但住在金安街的都是皇上的亲信。平南郡王的意思是叫咱们一家子都迁过去,我也这样想。”

    一家子进京?

    闵云泽和芳菲面面相觑,这倒在意料之外。那平南郡王所说的举家迁徙,是单指长房?还是阖府一家子?

    大太太看到他二人窃窃私语,便道:“老太太难离故土,大约是不愿走的。你们的二叔一直管理家中庶务,就算咱们长房都进京走了,也不碍事。”

    原来如此。

    只是闵云泽另有难题:“父亲,我即将参加乡试,难道也要随着进京?”

    “我已经和你母亲商量过,暂且把你留下来,等乡试一过,立即叫管家护你进京。”大老爷看看闵云凯,“太太预备送你去小崔身边念几年书,你可愿意?”

    闵云凯当然愿意,对着大太太又是一份感激。

    大老爷捻须微笑,目光自然而然又落在了芳菲身上:“至于你......”

    大老爷是发自真心不想带这个小女儿,不知为什么,他俩天生反冲似的。只要一见这个庶出的小女儿,大老爷就想到过去种种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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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升官发财,恭喜恭喜(二更)

    大太太一见丈夫又摆出这幅不情愿的模样,顿时不悦。为叫带上芳菲一并进京,她刚刚和大老爷费了许多唇舌,夫妻二人还好悬没吵起来。

    后者好不容易妥协,现在忽然又犹豫,大太太一时没管住脾气,冷冷的逼问:“老爷,四丫头怎么样啊?”

    大老爷人一震,想起进京后还要仰仗岳父家,只好陪笑道:“四丫头自然要跟着太太。我刚刚是迟疑,婚事未定,咱们先进了京......对鹤轩贤侄是不是应该有个交代?”

    大老爷想以退为进,殊不知大太太根本不吃这一套:“咱们家又不会跑了!况且,你妹妹那样的人,天底下又有几个?难道我还会嫌贫爱富,最后毁了两家的亲事?”

    闵朝宗面有难堪。

    他极力撮合小女儿与佟鹤轩的婚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堵住悠悠众口。亲妹妹闯下的祸,连带着妹夫的名声受损。将来外面人议论起这件事,也只会说周家无情无义,却不能怪到闵家头上。

    闵家只是用一个小小的庶女,就挽救了整个家族的名声。

    想到这些,大老爷对小女儿才略微带了几分愧疚:“太太不要多心,我这也是害怕婚事没定下来,夜长梦多。你知道,鹤轩贤侄是个好孩子,乡试一过,不知多少好人家惦记着这样的女婿。”

    大太太淡淡道:“他要是鄙夷咱们家门槛低,配不上他的人品,妄图悔婚。我也不怪罪,毕竟你情我愿,婚事才能美满。他要是中了状元,还不忘当日婚约,我就欢欢喜喜把四丫头嫁过去!”

    大老爷连忙称赞:“还是太太想的通透。那,就叫云泽去庄子上说这件事。咱们家此行时间紧迫,要紧的收一收,不要紧的就留下。”

    几个儿女商量了妥当,只是两位姨娘就麻烦了。

    管姨娘体弱多病,黄姨娘又要照顾六少爷,而且听平南郡王那意思,皇上赏赐的宅子着实是小,他们家倒是有钱去赁外面的院子,只是不敢辜负了新君这番美意。

    黄姨娘见大太太的目光移向自己,忙道:“六少爷年纪还小,怕是不能长途跋涉,不如就叫妾身留在府里,用心照顾。”

    管姨娘心中一亮,也跟着赔笑:“老爷和太太一直体恤妾身病弱,这几年也是吃富春城里保安堂的药。妾身倒是愿意跟着老爷和太太进京见见世面,就是怕耽误正经事!”

    大太太望着管氏笑了笑:“我也担心你身子骨吃不消。不过老爷身边没人照顾也不行,所以......”

    大太太不往下说,只是看向大老爷。大老爷想了片刻:“我瞧着小六虽然弱,但咱们一路从水路进京,少了颠簸。带上无妨!既然管姨娘的病是在富春诊治,为安全着想,还是留在老家更稳妥。”

    管姨娘没想到峰回路转,最终被丢下的只她一人。

    那,黄姨娘和六少爷呢?

    芳菲偷瞄着管姨娘哑巴吃黄连的模样,冲闵云泽挤挤眼睛。闵云泽就站在她身边,嘴巴微动,极力压低着声音:“这事儿你别管。小六留在祖宅没好处,还是跟着咱们安全。”

    芳菲低笑,原来闵云泽也早瞧出了管姨娘的小算计。不知道大老爷瞧没瞧出来!

    想必是察觉到了,只是怜香惜玉,没舍得拆穿而已。

    长房这边已经定的妥当,隔日,圣旨就进了闵家。

    府中欢天喜地,碍着国孝期间不敢张灯结彩,却也是个个眉飞色舞,扬眉吐气。

    三太公更是亲自赶来,拉着大老爷唏嘘:“真是皇恩浩荡!再不想咱们家还能出这档子喜事!”当初闵朝宗回来,族中人都以为他是落魄了,谁想竟有起死回生这一天。

    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祖宗保佑,我刚刚还和老大说,要去宗祠那边上香。”

    “应该应该!”三太公又道:“听说,万岁爷还赏了宅子?”

    说起这个,闵老太君更是遮掩不住的得意:“正是!在金安街,听说几朝元老都在那儿住着!”

    三太公肃然起敬:“我知道,当年进京赶考时在金安街前经过,正经有几处气派的宅院,只是不知是哪些家。”三太公顺便就说起族中凑了银子,要为闵朝宗进京后添置些家具。

    闵老太君口中推辞:“这怎么好!况且万岁赏的宅子,那东西都是一应俱全的,怎么好乱换。”

    三太公笑道:“换不换是朝宗的主见,这却是我们一家子的心思。如今他做了户部侍郎,官职可不比从前,咱们闵家的儿郎们,也终于有了出人头地这一日了!”

    三太公家的亲近叫老太太心情舒畅,忙忙碌碌一整日,来贺的都是远近亲朋还有。闵家不敢大张旗鼓,更不敢宴请,幸好众人也不在意,只将礼送到便都安心。

    等到了晚上,老太太这才将一家子都叫到身边,包括不受她待见的三房。

    “这么晚叫你们来,不为别的,只说一件事。”老太太环视众人:“我年纪大了,越发耳聋眼花,你们大哥出息,眼看着得新君倚重,我心里高兴,偏向他们些也是情理之中的。如今趁着人齐全,将公账私帐都拿出,分一分,免得将来你们兄弟为这些东西闹不和!”

    闵朝宗兄弟三人竟不想老太太是为分家召了他们来,当下不知所措。

    原本都盼着分家,现在却无一人敢提。

    大老爷不提,是怕进京后不御史们弹劾,说他仗着嫡长的身份,有位居高位,欺压兄弟。

    二老爷不提,是不愿与长兄闹的尴尬,将来二房还要多多仰仗长房。

    三老爷不提,是因为提了也没用。

    老太太手紧,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个庶子分去大头。

    于是,一时间,这兄弟三人都沉寂了下来。闵老太君一瞧,当即笑了:“你们兄弟不争不抢,和和气气的,真是不错,倒也省了我许多周折。”

    她早叫雅琴将公账一式三份交到儿子们手中:“你们父亲在世的时候,家里分过一次,也没亏待过谁。年前,老大回来,城中有些流言蜚语,我也分过一次,不偏不倚,老三那份是他媳妇领了。今日是分产不分家,余下的这些,都是祖宗定下的规矩,你们谁也别说我偏心。”

    闵老太君把众人神情尽收眼底,这才稍显满意。

第115章、分产不均,三房争议

    “这祖宅是闵家的根本,只要我活着,就不准你们分出去过,只是百年后,子孙昌盛,少不得有人嫌弃住的拘谨,到时候你们另搬出去,我也管不了那么多。”闵老太君要分就先分最重要的,也是最没有争议的部分:“从你们祖父开始,老宅子就是嫡子承袭,无嫡传长。老大虽然进京为官,但祖宅还要他继承,你们有何异议?”

    闵老太君虽说是询问,但不容置否的语气人人都听得出。二老爷忙笑:“国有国法,家有家法,既然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我们当然不敢非议。就按母亲说的!”

    大老爷见亲弟弟如此“通情达理”,也赶紧站出来表态:“母亲放心,两个弟弟想要住几时,就住几日。”

    要是自己不愿意住,非要搬出去,他也没办法。

    闵老太君满意的点点头,再将目光移向庶子,见闵朝伟默不吭声,心里冷哼了哼,遂将此事放下。“还剩下几宗大产业,也是迟迟没定夺下来的,如今我已分成三份,你们大哥既然占了老宅,这产业就拿个小份子。老二也是嫡出,又没出仕,一直在家上照顾老的,下抚恤小的,辛苦些,这一次就拿个大份子。”

    闵老太君当着众人的面将两张薄薄的纸单交给二人:“至于老三......”

    闵朝伟和雷氏,闵芳苓都悬起一颗心,眼巴巴望着老太太。

    “老太爷在世的时候,给你留了一份产业,也当着我的面儿说过,今后分产,你们这一房就不算在其中。只是,你终究也管我叫了这些年的‘母亲’,一点不分,我这心里头过意不去。”

    闵老太君将最后一张纸递给闵朝伟:“这上面的产业,是从你两个哥哥那里分夺出去的。将来好生经营,也不枉他们维护你的心。”

    三老爷低头去瞧单子上少的可怜的两处产业,一家绸缎庄,一家米行。听起来挺不错,其实就是两间快要倒闭的店铺。

    三老爷只觉得满心的委屈。

    他是没寄希望于老太太将大宗产业交到自己手中,但是,仅凭这两间小铺子就想打发了自己,未免欺人太甚。

    “母亲!”三老爷将单子往前一推:“哥哥们的产业我不觊觎,我只要该得的那份。当初父亲虽然分了我一部分,但是母亲也知道,那不过是闵家产业的皮毛,大宗的还在后面。前不久母亲借大哥回乡又分了一次,我不在家,宁氏是闷嘴的葫芦,遇事只知道哭,何况,她在您跟前也说不上话。我们三房被摒弃在外,母亲事后也没说补偿,我回来后几次想提,但碍着这些年的母子情分,只好忍了又忍,今日母亲拿这两间铺子来臊儿子,儿子是实在不能不说话了。”

    闵老太君冷笑:“看不上?好啊,那你说说,如何分才满意?”

    “母亲知道,我一直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既然今天人这么齐全,我就不藏着掖着。家里的产业我一概不要,只要白银十万两。”

    众人哗然,不敢置信的看向三老爷。

    闵老太君连吸几口气:“狮子大开口?也不瞧瞧你自己的身份!”

    三老爷淡笑:“我盘算过,这十万两只占公中总账的三成,我要的并不多。”

    公中总账一向是二老爷在盯着,三老爷如何能看到?

    闵老太君忙将目光移向次子,二老爷慌了,赶紧站出来解释:“母亲,我实在不知三弟怎么凭空说出了这样的话。如今总账上还不到一万的现银,都是供给着每月开销,不敢随便乱动。”

    闵老太君微微颔首:“你们也听到了,公中的钱不能散,否则咱们府里百十口人过得了今日,过不了明日!老三不要铺子,只要银子,也好,免了大家麻烦。不过十万两没有,一万倒可以!另外,云州和芳苓的婚事我仍旧管着,将来一嫁一娶,我用私房补贴,也不用你们操心。”

    她环视众人,将手往桌案上一拍:“你们兄弟三人留下,余下都散了吧!”

    老太太挥手打发了众人,芳菲与大太太通行,二人才出焦恩堂,周粟乔就从后面赶了上来:“四妹妹等等我!”

    芳菲诧异回头:“表姐?你也在老太太屋里?”刚刚在人群里怎么没瞧见她?

    周粟乔先是给李氏请了安,李氏笑着看她:“你们小姐妹俩总有说不完的话,去吧,今儿天也好,往后花园里逛逛,小云洲那边种了许多的桃花儿,这个时候开的正美。”

    李氏笑容和蔼,周粟乔却打了个哆嗦。

    她多少惧怕这个舅母,总觉得舅母待她亲切却疏离,而且威严深重。

    芳菲不清楚她的心思,只是高高兴兴与周粟乔往小云洲来。

    虽然物是人非,平南郡王世子不在,但小云洲附近的景致反胜以往。大片大片桃花竞相开放,颜色清淡的是撒金碧桃,绯红娇俏的是垂枝碧桃,团团簇簇,压在枝头上眺望来者。

    这片桃林中有两个婆子正在收落地的桃瓣,见两位姑娘领着人来,赶忙上来请安。

    芳菲笑道:“这一大片林子,你们要扫到几时去?”

    其中一个婆子陪笑道:“谢四姑娘体恤,日日扫也就不觉什么。只是若不及时收起,这桃花落地看着漂亮,时间久了,沤在泥土里成了肥料,味道不好。”

    芳菲点点头,指了指几个丫鬟:“你们也去帮忙,捡回去干干净净的桃花瓣,我做成桃花胶送你们染指甲。”

    丫鬟们一听,岂有不愿意的?立即分散在周围!

    不知有意还是无心,靖童几个手中虽是找东西,但始终在芳菲周边附近,眼睛能看到的地方,并不远走。

    周粟乔将这些看在眼中,不禁感慨:“四妹妹是怎么调教人的?一个个忠心不说,还特别聪明!”

    芳菲忍不住笑道:“哪里是聪明?都是胆子小的,怕把我丢了,回去挨骂!对了,我看表姐这脸色远胜以往,是好了?”

    周粟乔难掩尴尬,嗔道:“四妹妹还怪我呢?上一次是我的不对,心情不好,说了些不知羞的话。四妹妹放心,我和佟大哥就是兄妹情意,如今只有和你解释清楚,我才能踏踏实实。”

    芳菲恍然:“我就是说呢!表姐可不是蛮横的性子!”

    周粟乔不知怎么就升起一阵心有不甘,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张口,却仍旧问道:“若我一定要四妹妹让出佟大哥呢?四妹妹可会看在咱们姐妹情分上,成全我?”

    芳菲讶然:“都说了是姐妹情分,难道表姐也忍心为难我?”

    周粟乔忙笑:“玩笑话而已,我就是试探试探,在表妹心里究竟看重不看重我!咱们亲密,将来才好相处!这次进京,少不得又住在一处!”

    芳菲这一回是真的被惊到了!住在一处?

    周粟乔望着芳菲惊诧的表情,心中十分得意:“原来表妹竟还不知?这次你们上京,老祖宗叫我一并跟着。我原来还有些担心,听说,皇上分你们家的宅子地方有限,我去了也难分派。可是老太太不准,一定要我进京。见见世面还是其次,要紧的是帮舅母操办好大姐姐的定亲事宜。”

    周粟乔说的有条有理,丝毫不显用心险恶。要不是芳菲对她和平南郡王世子那点事儿心知肚明,恐怕也要被哄骗过去。

    老太太这是打算干什么呢?

    搅黄孙女的婚事?

    应该没这么糊涂吧?好歹闵芳华在她身边教养了十几年,老太太也是眼珠子似的疼着那个大孙女。就算如今有了周粟乔在膝下承欢,但十几年的感情,岂是十几天就替换得了?

    周粟乔看着闵芳菲默默想着心事似的,不悦道:“表妹难道不愿意我跟着去?”

    她只是想将一军,未曾想芳菲回答的却是个叫人挂不住面子的大实话。

    “我不是不欢迎表姐,只是,表姐去了有什么用呢?郭家与闵家联姻近在眼前,我瞧着世子冷冰冰的模样,大约也没将你放在心上。不去,或许彼此还能留下一段美好回忆。去了,只会叫他觉得表姐咄咄逼人。”

    周粟乔被说中心思,不怒不悲:“去,我还有一线生机;不去,我便彻底与郭哥哥无缘。表妹,你夹在我和大姐姐之间为难,不如就什么也别管,进京后老老实实呆在舅母身边,天大的事儿,我自己担着。”

    周粟乔转身叫了绿果儿欲走,才迈出没两步,忽然折返身子,眼睛盯着芳菲:“四妹妹知道吗?当年平南郡王要娶的是我母亲!我母亲才应该是郡王妃。而今我圆了她的缺憾,难道这有什么不对?你看着吧,这个位置非我莫属!”

    说完,头也不回的去了。

    芳菲站在一棵撒金碧桃树下,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一时没有话说。

    靖童踱步走了过来,低声劝道:“姑娘别和这种人一般见识,表姑娘想当世子妃想的疯魔,左右和咱们没关系,只管高高兴兴看戏就是。”

    良久,芳菲才长叹一声:“我只是好奇,周表姐看重的究竟是郭潇这个人,还是平南郡王世子妃这个头衔?又或许两者都有?那佟鹤轩呢?喜欢的是我这个人......还是太太答应的丰厚陪嫁?”

    “姑娘,你千万别这么想!”靖童挽了芳菲的隔壁:“你是这府里最有福气的人,菩萨都会保佑你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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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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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芳菲介绍:
闵芳菲的最大愿望:嫁个寻寻常常的百姓家,衣食无忧,夫君上进,子孙满堂。
可现实偏偏不尽人意。
她的这个夫君......未免也太上进了吧?
自己一个不小心,竟然成了一品诰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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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作品《红楼夜话》、《红楼多娇》、《御朱门》、《金科玉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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