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三品婕妤,六品宝林
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不可一日无主。
选后一事已经是迫在眉睫。
从几家小姐进宫那日后,圣懿皇太后就正式与皇帝谈了扩充后宫一事。太后不是亲妈,又想博个贤名,就提议索性趁着这一次机会,把宫里该立的妃嫔都选出来,也免得朝臣非议皇帝后宫单薄,至今更是连一个子嗣都没有。
皇帝却不答应。
选妃就意味着劳民伤财,他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损害百姓利益。
这话不知怎么就传入了前朝,立即有阿谀逢迎,拍马屁啪啪响的上表称颂皇帝英明。
上表是上表,人家却也有后话,要是能零星选几个妃子,为皇室开枝散叶,也无可厚非。
这拍马屁里总少不了闵朝宗的身影。
据说,皇上在养心殿端着闵朝宗的折子看了半晌,一面看一面笑,左右伺候的宫娥太监都莫名其妙。
倒是善公公看出了几分门道,等去给圣母皇太后请安的时候,偷偷说了几句猜想。
将至端午,封后一事已经热议的是如火如荼,卫家门前日日车水马龙,来拜访的宾客总是络绎不绝。卫明讳一见此情形,隐约觉得是背后有人在使坏,赶紧称病闭门谢客。
就在大伙儿以为卫小姐即将进宫的时候,圣母皇太后忽然下了一道懿旨,封闵家大小姐闵芳菲为正三品婕妤,康家小姐为正六品宝林。为体恤一家亲情今后难再团聚,圣母皇太后特准这两位小姐端午后入宫。
懿旨一下,一时激起千层浪。
先不说这两家赶在卫家之前传出喜讯,就说这下懿旨的本该是圣懿皇太后,如今却改做了圣母皇太后,里面便大有讲究。
当日先帝驾崩,祚命与新君,圣懿皇太后入慈宁宫时并未交出后宫凤印。皇帝求了一次,圣懿皇太后笑呵呵的问皇帝,如将凤印交出,宫里有用时,谁来盖印?
难道皇帝身兼两职,又管前朝,又理后宫?
皇帝被噎的无语,只好讪讪作罢。
只要他一日不选皇后,圣懿皇太后就不肯交出凤印。
可当下奇就奇在,圣母皇太后下了旨意,用的也并非凤印,而只是寿康宫的宫印......看起来就有几分不正式,像是小妾夺了正房太太的权。
当然,如今谁也不敢说圣母皇太后是小妾,皇帝的亲娘,自然是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不过,圣懿皇太后私底下怎么议论她这个好妹妹“德妃”,别人就不得而知了。
......
闵家从接旨那一日起就处在兴奋之中。大老爷恨不得昭告天下,他富春闵家又出了一位娘娘,而且自家闺女了不得,进宫就是婕妤。要知道他们家那位老祖姑奶奶,在太祖时熬了许多年,也不过如此。
婕妤之上就是四妃,眼下后宫妃位多悬,女儿的起点就高,只要生下一儿半女,总有一日直逼皇后。
大老爷赶着叫人去接三少爷闵云凯,一面又打发了人往老家给老太太送信。
闵芳华足不出户,日日跟着宫里派来的教养嬷嬷学习规矩。她那屋子门窗紧闭,寻常人也看不见,只知道嬷嬷们把闵芳华身边的大丫鬟都打了一顿,跪在院子里重新学规矩,宝莲,文鸢等都瞧的真真的,等几个丫头跪不住,被人搀扶回后院,也始终没见闵芳华现身。
时间一长,大家也不敢再看热闹,知道这几个宫嬷嬷都是厉害的角色,平日路过大太太的房檐下,都轻巧移步,不敢大声说话。
且说周粟乔日日来寻芳菲,自己的后院一时也不肯多呆。
这天一早,她叫绿果儿捧了点心匣子来串门,一进屋就瞧见摆在桌案上的木香打蔫落叶,大惊小怪的抽气:“这是怎么了?昨儿我见还好好的!”
周粟乔忙来到花瓶前,伸手一碰,原本乳白色的木香花已褪成姜黄色,禁不住她这点力气,簌簌的都往下掉。
周粟乔赶紧缩手,讪笑着看向芳菲:“表妹这花儿没打理呢!”
芳菲正描花样子,手里的炭笔轻晃了晃,扭头看着她笑:“表姐这话可错了,我是最擅长伺候花的,不止我,连文鸢,靖童等也是一等一的好手。这木香赏下来几日,无根的花儿,等挺到今日就已经是万幸。表姐可别冤枉我!皇上赏的东西,谁敢不用心打理呢?”
周粟乔嗔道:“我也是关心你。”说完,挨着芳菲坐下,单手擒了一张描好的花样子,正面瞧瞧,反面瞧瞧,心不由衷道:“表妹手巧,一朵儿木香也能出这样好的稿子。”
芳菲描完最后一笔,睨着她笑:“表姐来不光是为夸夸我这花样子吧?”
周粟乔手一点芳菲:“数你机灵。”她往外看了看,闵芳华的窗户已然紧闭:“我听说,平南郡王妃下了帖子请舅妈过府赴宴?”
“是吗?我倒是没听说。”
“你还和我耍心眼儿!这府里人人都不知,太太也断不会瞒着你。”周粟乔见芳菲还拿着她的花样子不放,赶紧夺了下来,不住的央求:“好妹妹,我还没见过郡王妃。来的时候外祖母可嘱咐过,进了京一定要去给郡王妃磕头请安。太太最听你的话,妹妹帮我说一声,请安的时候......带上我可好?”
芳菲笑道:“我还当表姐有什么为难的?原来是为这件事。你等着,我立即叫了小丫鬟去问。”
芳菲抬手叫来双儿。
双儿与瑶香正在门口给芳菲分线,见姑娘招手,忙进来:“姑娘唤我什么事儿?”
“你去大太太屋里瞧瞧,若没客人,只问明日去平南郡王府,太太都预备带谁。”
双儿扫了扫周粟乔,笑着跑了。
且说她去了大半天功夫,回来的时候抱着几卷绸缎,呼呼喘着粗气。瑶香赶紧跑去接,二人合力才将东西搬进屋。
“我去的时候,太太正好在分缎子,这几匹是给姑娘和表姑娘的,太太说,请表姑娘先挑。”
周粟乔见这些料子均属上乘,颜色也新鲜,每一件都好。可越是这样,周粟乔越是不能先挑。
她把料子往前一推:“我这个做姐姐的哪有先挑的道理?”周粟乔捡了一块鹅黄色在芳菲身上比量:“表妹穿这个颜色最衬皮肤,还有浅云色也极好。”
芳菲笑着接过:“表姐先别忙,问问双儿才要紧。”
周粟乔小脸一红,知道自己的小把戏没奏效,遂不再吭声,只是默默地看向双儿。
双儿不紧不慢的笑道:“太太说两位姑娘都去,还特意嘱咐表姑娘穿那件练鹊锦。”
周粟乔心下为难:“这眼看就端午,穿练鹊锦......似乎热了些。”她不由得想起碧荷那件半遮半掩的纱衣,念头只一闪,便忙掐死在萌芽中。
双儿为难道:“可是太太一定要表姑娘穿那个,还说,表姑娘有一根錾花金凤簪,也一并戴着。”
周粟乔满心的不情愿,衣裳太厚重,首饰太老旧,都不可心。
见平南郡王妃是多大多重要的事,只配这样的衣裳首饰,可叫她怎么出门呢!
芳菲已然明白,便笑道:“我觉着倒好。先不说那练鹊锦多贵重,只说表姐的錾花金凤簪出自银作局,就不同凡响。郡王妃是什么人物,只怕一眼就能瞧见出处。表姐要是嫌你的錾花金凤簪老,不妨叫人出去问问金铺里的工匠,看能否换新。”
周粟乔知道事情不可更改,只好叹气道:“算了,明儿就去郡王府,送出去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换回来。”
她悄声与芳菲道:“不是我草木皆兵,实在......表妹应该知道我的心意。”
“表姐什么心意呢?我可有些糊涂!”
“瞧你大姐姐的福气,想必你们家和平南郡王府的婚事也要就此作罢。我心里不服气,若不争一争,也对不起外祖母的期盼。”
周粟乔祈求的眼神望向芳菲:“表妹,你会助我一臂之力吧?”
“这......”
“表妹若肯帮忙,我还告诉表妹一个秘密!”
芳菲心思一动:“什么秘密?”
周粟乔见她问,反而不说:“既然是秘密,说出来自然没有效用。不过表妹明日肯帮我,我连同这秘密和邹姨娘当年的故事,一并说给表妹听。”
周粟乔画了个大大的饼,等着芳菲上当。
至次日,大太太又细细看过送郡王府的礼,一共十二样,都与端午节气有关。礼物本身并不贵重,只是这份心思难得。
大太太又将两个女孩儿叫到身边,见周粟乔果然按照她的吩咐打扮,不由得笑道:“大家闺秀,就该如此穿戴,可千万别学小家子气,把什么轻纱围在身上,瞧着就叫人觉得轻浮。”
大太太又赞了周粟乔头上的簪子,见小女儿也是精神利落,心中欣慰。
一时外面车马准备妥当,管家娘子忙进来问出发时间,大太太这才领着女儿,外甥女往院中来。
隔壁的窗户不知几时被轻轻挑开,露出一条三寸宽的缝隙。闵芳华坐在窗边,正冷眼看着母亲领着庶妹,表妹欢欢喜喜出门会客去。
“姑娘,”站在旁边的大丫鬟素茶哀求道:“宫里的两个嬷嬷还等着姑娘去敬茶呢!咱们只歇歇,歇歇就好,可千万别耽误了时辰。”
第147章、面子风光,内里受苦(二更)
素茶这几日跟着闵芳华学规矩,吃的都不是苦,是血和泪。
圣母皇太后下了封婕妤的懿旨,可派来教导规矩的却是圣懿皇太后的人。这些宫嬷嬷们根本不怀好意,每日只想着法儿的作践人。
大姑娘一进宫就有封号,这几个嬷嬷不敢拿姑娘开刀子,就变相的整治她们这些丫鬟。素茶是大丫头,被收拾的人里面,首当其冲就是她。
这几日,素茶只盼着天黑,那几个老嬷嬷累了去休息。只要天一亮睁眼,素茶和姐妹们都害怕的像活在狼窝里的兔子,随时被宰。
一见大姑娘又不听话,坐在窗户边往外瞧,素茶的心跟着颤抖:“姑娘只当可怜我们,千万别再和嬷嬷们扭着来。咱们和她们耗不起,您是金枝玉叶,她们都是碎瓷器,何必硬碰硬?”
闵芳华心烦意乱的将窗子狠狠关上,力气大的震动窗扇。
素茶吓得赶紧往门帘外瞧,那几个老刁婆子都在正堂吃茶呢!大太太走了,她们肯定更加的肆无忌惮。
“姑娘......”
“别说了。你只知道叫我可怜你们,然而谁又可怜我?”闵芳华气道:“别告诉我你没瞧见闵芳菲和周粟乔走时那得意的嘴脸。做给谁看的?还不是我!”
素茶又急又怕,小声道:“四姑娘嫉妒姑娘而已,姑娘得了皇上的青睐,她却只得了花......现在连老爷都不愿意搭理她,姑娘又何必与这种人伤神?”
听素茶提到皇上,闵芳华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就见她摸着腰间始终不离身的古玉和络子:“她倒是不想要花,可瞧瞧她自己是什么德行,也配和万岁说话。我母亲一定是被那小蹄子的花言巧语蒙骗了心,只知道一味宠着她。我反而成了可有可无的人。你瞧着,这次去平南郡王府,太太一定想法设法把闵芳菲推荐给郡王妃。”
素茶并不相信:“四姑娘不是已经说给了富春当地的一个穷书生吗?”
闵芳华冷笑:“你也知道对方只是个穷书生。就凭我母亲那样疼她,难道会叫她嫁给如此一个不堪的人家!我做不成世子妃,自然要有人顶替我!”
素茶轻捏着闵芳华的肩膀:“那也不关姑娘您的事儿。现在天大的情况都避着咱们,姑娘就一心学好的了规矩,等着进宫便是。”
闵芳华重重一叹气,知道多说无用,不过是气话。父亲说的对,眼下闵家的前程都拴在她身上。
闵芳华冷着脸:“走吧,去给那几位老奶奶敬茶去!”
......
平南郡王府是这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好府邸。当年太祖打江山,郭家立下汗马功劳,太祖许下他们家这世袭的富贵荣华。
虽然也曾经一度没落,然而如今的这位平南郡王郭霭却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年少时就做先帝的贴身侍读,对先帝忠心耿耿,据说,先帝有许多不好亲自办的差事,就都交给了郭霭。
平南郡王府原临着御仁坊,后来先帝大笔一挥,将御仁坊周遭的百姓悉数迁出,围了大片土地给平南郡王府建私宅。
这会儿,芳菲与周粟乔坐在同一辆车上,二人透过细纹竹帘往外瞧,眼中除了高墙还是高墙。
“我只当这京城寸土寸金,像你们家在富春那样的宅子都少见,原来......”周粟乔一阵唏嘘:“竟是我眼拙了。”
芳菲好歹也算是进过宫的人,宫门城墙可比这个高大多了,眼前平南郡王府的宅子,还不及慈宁宫来的煊赫堂皇。
当然,为免表姐多想,这种话她是不能乱说的。
一时进了正门,又换软轿,在二门处才见蔡松媳妇恭候。蔡松媳妇连忙上前为大太太打帘子,一路陪笑着往宣振堂来。
这宣振堂是历代郡王妃的居所,当初郭家扩建宅院时候,宣振堂也趁势东西扩张,形成了如今的一个“串”字形,前后三进,高楼矮堂,处处尽显奢华。
蔡松媳妇引着众人进院,早有小丫头往里通禀。
郡王妃挽着她的几个庶女在门口相迎,不远处站着个年轻的小媳妇,穿戴格外耀眼,绫罗绸缎也就罢了,满头金光灿灿的首饰,叫人瞧了都替她担心,唯恐将那脑袋缀掉下来。
周粟乔一拉芳菲,惊疑道:“你瞧你瞧,那人可不是你三姐姐?”
芳菲早认出了闵芳苓。
十几年的堂姐妹,要是认不出才叫怪事。不过,她倒是从没瞧见过如此盛装打扮的闵芳苓。
“李姐姐总算来了!”平南郡王妃先上前来拉大太太:“咱们十几年不见,李姐姐竟还想像当年一样,一点模样不变,真叫人羡慕。”
大太太笑道:“还没变?都成老太婆喽!倒是王妃您,依旧青春焕发,反而比过去还精神些。”
平南郡王妃和李氏虽不是闺中密友,但十几年前未成婚的时候,倒也见过几面。
客套话谁都会说,尤其是眼下,平南郡王需要闵家,闵家需要平南郡王,女眷们的交情自然要更亲密些。
等众人进了正堂,平南郡王妃与大太太并排而坐,先见了芳菲,又看过周粟乔,狠狠夸赞了一番。平南郡王妃指着紧跟着她们进来的闵芳苓,笑道:“这孩子早起叫人来送拜帖,说是你们家的姑奶奶,唬了我一跳,等见了才知道,李姐姐家还和大皇子府有亲故,这可出乎我和郡王的意外。”
闵芳苓早起身来请安:“见过大伯母。”
大太太淡淡一瞥:“三丫头也来了京城?也没往家里送个帖子。你出嫁,好歹我们也该帮着添妆出力,三弟是个有本事的人,终究还是送了你去大皇子府。”
平南郡王妃一听,忙问:“怎么,你们家还有大皇子府的门路关系?”
“自然没有。”大太太笑道:“我那小叔子早从家里分了出去,老太太心疼他,虽然已经早分定好财产,却还是单独给了小叔子一笔钱。料想,这钱多半是给了三丫头做嫁妆。”
平南郡王妃顿时了然,却也暗中嗤笑闵家三老爷的痴心妄想。
连个亲王的位置都没混上,还敢奢想拉拢群臣?听郡王的意思,大皇子现在也就是靠底下孝敬的银子奢靡度日。
等大伙儿都清楚他是个没出息没前途的,自然都远远离了。
闵家肯分家将这三老爷踢出去,自有一种壮士断腕的决心,可见,郡王说的不错,闵家可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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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提议,无人捧场
平南郡王妃自有私密的话和大太太说,趁着女孩子都在,只叫几个妾生的庶女去招呼芳菲等人,她自留大太太在宣振堂正堂讲话。
正堂后有一小楼,郡王妃平日喜欢在这儿听戏。先帝去后,京城各王府,功勋之家都纷纷散了自养的戏班子。平南郡王府也不例外,这后楼没了铜锣鼓点儿响,未免有几分潦倒寂寞。忽然上来好几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就像注入了新的活力一般。
郭家这几个庶出的小姐都不受郡王妃喜欢,平日也都是老实巴交,性子蔫蔫的,在人前说不上话。
她们几个有些闷,尴尬的陪坐了小片刻,才瞧出闵芳苓有话和她两个妹妹说。郭家的小姐们这才寻了借口,去楼下静候。
“哎呦,我只当她们一点儿也听不懂呢!”闵芳苓见郭家的人下了楼梯,总算松口气,“怪不得平南郡王妃平日里不待见这些庶女,一点眼色也没有,换了是在我们皇子府上,这样的人早被打了出去。殿下身边怎么容得下!”
闵芳苓的贵气渐增,可说话还是以前一样的矫情。
她见芳菲和周粟乔一声不吭,忙笑道:“瞧我,又信口开河了。连殿下都常说我性子直率,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府里尚且如此,如今见了两位妹妹,是既亲切又高兴,少不得要多说些。”
闵芳苓一手拉着芳菲,一手拉着周粟乔:“以前咱们斗嘴胡闹,如今想起来,却也异常怀念。我知道我这个做姐姐的有不对的地方,可自从离开富春城,没有一日不想着大伙儿。好容易得知你们进京,想出来瞧瞧,殿下身边却一日也离不开我。今日要不是借着来平南郡王府请安,我是说什么也见不到两位妹妹的。”
芳菲笑道:“三姐姐也把我们吓住了,连你几时进了大皇子府也不知道。”
“我又不像大姐姐,有福气进宫去做娘娘,如今也只是殿下身边的一名侍妾。”闵芳苓略带几分不甘:“自然不好大张旗鼓,闹的像大姐姐似的,众人皆知。况且我们殿下又是个极低调的,他常说我是受了委屈,还答应,等皇上封了他的亲王位,就让我做侧妃。”
周粟乔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我记得先帝在时,大皇子就已经立了一位正妃两位侧妃,这俗话说的好,一个萝卜一个坑,难道大皇子要废了哪位娘娘,立三姐姐?”
芳菲忙拍她,笑道:“表姐你可真是好奇,既然三姐敢这样说,自然是有她的办法。皇家的事儿,咱们可一点不懂,也别多问,只等着三姐的好消息就是。”
周粟乔了然一笑:“确实是我唐突了。三姐姐别见怪!”
闵芳苓嗔道:“咱们姐妹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对了,我倒是要问问你们,记得离富春前,大姐姐和平南郡王世子的婚事都快定了下来,怎么说变就变?难道皇上不知道?这可不好瞒着,咱们总不能害了郭家,叫外面那些御史们病垢咱们万岁爷抢了臣子的婚事吧!”
周粟乔先变了脸色,气呼呼辩解:“谁说他俩定过婚事?纯粹就是子虚乌有。三姐可别信!郭哥哥清清白白,就是叫某些小人在背后胡乱传话,才毁了名誉。”
闵芳苓早在富春的时候就知道周粟乔对郭潇一往情深,不想过了这么久,还是一点没变。
不过,她就喜欢周粟乔这鲁莽冒失的性子。要都像闵芳菲似的,一肚子坏水儿,都是黑心眼儿,非把别人累死。
“原来是我记错了。”闵芳苓笑着讨好周粟乔:“我就说,只有表妹和世子才像一对儿。旁人可比不上你。刚刚你没瞧见平南郡王妃瞧表妹的眼神,正经就是婆婆相看儿媳的模样。哎呦,咱们家已经出了个婕妤娘娘,难不成又要出个世子妃?”
周粟乔被奉承的心花怒放,刚刚的恼意也消了,气儿也顺了。说到闵芳华如何被受封,周粟乔更是打开话匣子,与闵芳苓滔滔不绝说个不停,就好像她亲眼见证了似的。
“你没瞧见皇上赏大姐姐的那根络子。”周粟乔无比向往:“我从没见过那样正的明黄色,络子款式虽然旧,却十分华丽贵气。大姐姐整日带着,一刻也不肯拿下来。我们原说想借来瞧瞧,都被狠心拒绝了。”
闵芳苓笑道:“皇上给的宝贝,自然不好随便借你们。”
周粟乔一撇嘴角,指芳菲道:“四妹妹可不小气,皇上也赏了她一束花,四妹妹就摆在屋子里,谁瞧都行。”
闵芳苓略敢惊讶,原来四丫头也有赏赐?
可皇上怎么不把她也选进宫?
大皇子说,康家不成气候,那康小姐多半也是圣懿皇太后强塞给皇帝的。倒是闵家大小姐,来日必成大器。
闵芳苓这次来,不但要修复与表妹堂妹的关系,还要多方打听闵芳华的消息。当下一听芳菲也曾得过赏赐,不由得惋惜:“怎么只是花呢?这谁不知道,皇上选妃,赐花就是没瞧上,四妹妹样样都出众,不可能不受喜欢?况且,你也是傻的,皇上给,你便要?”
芳菲好笑道:“三姐当那是谁?难道我还敢拂了皇帝的好意?况且,家里有大姐姐进宫就好,我只想平平淡淡些。”
想到四丫头的婚事,闵芳苓连忙振奋精神:“你不提我倒忘了,正有一件事和你商量。实话不瞒你们,大皇子这次是下定了决心要办件体面的差事给万岁瞧。先帝去后,国子监就成了无人管的地方。学生们无心读书,先生们不好好授课。我们殿下想求一道旨意,把太学的差事揽过来。用心为朝廷磨练一批人才。”
“这是好事,不过三姐把我说糊涂了,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没干系!”闵芳苓嗔道:“我和殿下略提过,与你有婚约的佟公子学识极好。殿下看在我的面子上,有意请佟公子来太学做五经博士。四妹妹要知道,这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机会,也就是殿下看在你我的姐妹情分,才肯破例。”
芳菲连忙摆手起身:“可不敢叫三姐费心。况且这事儿我一点不能做主。”
闵芳苓怎么肯叫芳菲走,赶紧堵住下楼的出口,不肯死心的劝道:“不单单是佟公子,还有大哥和二哥,我都在殿下面前做了引荐。你不知这里的内幕,只要做了五经博士,大皇子就有办法叫他们免了秋闱这一繁琐关卡,顺顺利利做举人。到明年春闱,他们也比别人多一重稳妥。”
闵芳苓不止想拖佟鹤轩下水,还有闵家所有的青年才俊。闵云泽,闵云海,当然,她是瞧不上闵云凯的,所以替也没提。
楼下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原来是郡王府的丫鬟来请:“郡王妃请三姑娘说话儿呢!”
周粟乔连忙拉走了芳菲,闵芳苓的目的没有得逞,气的把楼板跺的铛铛响。
“姨娘别急,老奴知道您现在一心要为大皇子办事。不过您这俩妹妹一脸的精明相,恐怕不是好劝服的。”闵芳苓身后始终不言不语站着一个婆子,原本看着就是个普普通通,一点不打眼的下人。等一开口才知,这是大皇子安排在闵芳苓身边的亲信。
闵芳苓也知道自己一举一动都由人盯着。
大皇子说是叫人辅佐自己,免得出门没个提点,让亲戚看了笑话。实际上,大皇子还是不放心她,一定要找个人盯着。
闵芳苓猜到自己会在四妹妹这会儿碰钉子。
闵芳菲从来都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疑心病又重,可只有劝服了她才能劝服闵家那个小爷。
这一个疙瘩解不开,后面成串儿的麻烦事就不断。
闵芳苓无奈道:“我再想想办法,殿下好容易交给我一个差事,我总要办的圆满。”
婆子也不催,笑挽着闵芳苓下楼去正堂。
这一日热热闹闹,平南郡王妃款待了大太太等,足足留到未时,离开时更亲自送到大门口,挽着大太太满心不舍:“如今咱们住的近,李姐姐得空就带着几位小姐来玩。”
大太太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在平南郡王府门口,闵府的车马和大皇子府车马一东一西分道扬镳。车马颠颠簸簸,一路往金安街来。
宽大的马车里,宝莲小心翼翼觑着大太太的神色:“太太,您真打算把四姑娘嫁去郡王府?”
这是刚刚平南郡王妃屏退了一切人,私下和李氏商量的事情。宝莲虽然只在门外伺候,但她的耳力一向好,连蒙带猜,多少知道平南郡王妃在打什么主意。
可是,四姑娘早说好了人家,悔婚另嫁,四姑娘的名节便都毁了。
大太太捶着膝盖冷笑:“她若肯拿出世子妃的位置,我倒也会考虑一二,哼,想叫芳菲如府为妾......她也说的出口。”
宝莲大吃一惊:“这平南郡王妃明知太太看重四姑娘,如此说,岂不是在羞辱太太?况且咱们两家这样要好,平南郡王妃就不怕今后生分了?”
“她怕什么!她与平南郡王早就是面和心不合,”大太太想到刚刚在宣振堂里,平南郡王妃与自己说的那些话,就感到一阵厌恶。
什么姐妹联手,其利断金?
平南郡王妃要是有那个本事,影嫔也不会安安稳稳活到今天!
第149章、小人得志,登门讨打(二更)
“太太进府了!”
二门小丫鬟见远远来的一队人,转身一面往里跑,一面大声喊。各房里歇着的丫鬟们闻听此信,都跑出来相迎。不大会儿,果然就见大太太一脸疲惫之色的进了二门。
“太太,三少爷回来了。这会儿正在您的屋子里和大姑娘说话呢。”被留守在府里的云雀快步上前,抢在所有人之前,悄悄附在李氏耳边低语。
大太太停下脚步,目光扫向正房紧闭的窗户,脸色严谨:“四丫头,你和你表姐也累了,都去歇着吧。”
芳菲笑着回了西厢,周粟乔还想跟着一并往西厢来,却在门口被文鸢拦了下来:
“实在对不住,表姑娘,我们姑娘才要了水洗澡,不如等收拾妥当,再请你来玩?”
周粟乔在文鸢这儿碰了个硬钉子,顿时觉得没趣儿,瞪了一眼才不甘心离开。
靖童立即冲好姐妹挤挤眼睛:“你早该这样儿,要不她们还觉得你好欺负!其实,欺负了咱们倒也没什么,就怕姑娘也跟着受委屈。表姑娘那人,脸皮厚的赛过城墙,就该刺刺她,才知我们是不好惹的。”
文鸢待要说话,里面姑娘已经在唤人,文鸢忙收起闲谈的心思,扯了靖童进屋。
紫英今日没有跟着出门,领着双儿和瑶香看家。芳菲一进来,紫英就忙上前帮着卸簪环首饰。
“这次去平南郡王府,太太一定叫我盛装打扮,光头顶上戴的,恐怕就有三四斤。我也不敢低头,缀的头皮子疼。”芳菲叫苦不迭,对着铜花镜端详自己的小脸。
巴掌大的脸,被头顶上的嵌宝石葵花金钗托显的更小了些,这钗是好钗,花瓣是用纤细如发的金丝盘绕而成,均匀厚重,中心镶嵌的黄色碧玺晶莹剔透,周围环绕着16颗红蓝宝石,三色交相辉映,贵不可言。
可惜太重,芳菲只觉得支撑脖子的筋不听使唤,一味的东倒西歪,脑袋也跟着晃来晃去。
紫英赶紧帮着取下,满是心疼道:“姑娘戴那件桃花钗多好,又轻巧又新颖......”
“先别提这无关紧要的。”芳菲不敢扭头,扭头脖子就疼,只好对着铜花镜问:“三少爷几时回来的?从一进府就没从大姑娘的屋子里出来?”
紫英点点头,小声道:“教大姑娘规矩的那几个嬷嬷都气疯了,说这不合宫规。大姑娘是没说什么,却叫人把几个嬷嬷都关在了后院的小屋子里。”
闵芳华也是被憋坏了,她日日受这几个嬷嬷的气,早恨不得出手整治整治。今日果然忍不住,就是鲁莽了些,不计后果的蛮干。
芳菲披散着一头的青丝,自己心疼自己,手指肚轻轻揉搓着头皮。紫英俯身从镜台前取了一个小圆盒,里面是姜汁儿萃取出来的香膏,有个几好听的名字,叫做七宝美髯膏。是芳菲从《积善堂经验方》里淘换出来的古方。
这个东西制作起来极其麻烦,姜汁熬了一遍又一遍,还要用砂锅木甑将黑豆、何首乌重重铺盖,蒸熟暴干,换豆再蒸,如此九次才行。另要加名贵的赤、白茯苓,牛膝,当归,枸杞子,菟丝子等,与蜂蜜混合在一处,几十斤的材料,最后也不过就炼制出这么小小的一盒。
比树上结的李子也大不了多少。
不过效用好的惊人。
芳菲每次只用手指肚蹭上薄薄的一层,融化在掌心,轻轻揉在头皮上,不多时就会觉得又热又麻,滋补的很。
这一小盒还是从富春带来的,如今就剩下个底儿,姜味儿还是浓郁的刺鼻。
“哎呦,这屋子里什么怪味儿!”门外,闵云凯推开双儿,挑了帘子就往里硬闯。
双儿和瑶香像两只愤怒的小鸟,张着翅膀挡在前面。
闵云凯还记得上次的教训,倚在门边,邪笑道:“还想像上次似的吓唬我?哼,有胆子你们就试试。”
芳菲连头都没回,手中的梳子慢条斯理的上下滑动。
闵云凯面色微恼,从门框前移开,往前走了两步:“闵芳菲,是不是以为我一定死在了外面,偏不叫你如意。我就算死也要拉你做垫背的。”
“我瞧,三哥的病还没好。”芳菲终于放下梳子,肯屈尊降贵的回首看看闵云凯:“要不然,怎么张口闭口就是要死要活?”
她上下打量两眼,满意道:“老爷给三哥寻的大夫真不错,三哥大约是不记得了。你当日从船上被抬下去,哎呦,真是吓死我们大家。竟是出气儿多,进气儿少。大伙儿只当是没救了,连老爷都开始放弃,暗中叫管家去预备棺材,不想短短几日,三哥又生龙活虎,难道不是大夫的功劳!”
“你少在这儿给我阴阳怪气的强调。我今日来是告诉你一句话。”闵云凯厉色道:“以前我只当你还是我妹妹,现在......咱们见招拆招,看谁笑到最后。”
芳菲随手抄起刚刚从头上卸下来的嵌宝石葵花金钗,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在手心里。金钗针尖锋利如刀尖,金灿灿亮闪闪。
闵云凯立即缩回脚步:“故技重施,以为我还怕你?告诉你一句好话,趁早别和我硬碰硬,小心......”
闵云凯就是个胆小鬼,话还没说完,见芳菲往这边走,吓得赶紧挑了帘子跳出屋,一面贼心不死的伸进来个脑袋叫嚣:“小心我叫你后悔今日所作所为。”
芳菲就俏生生的站在屋中间,一手掐腰,下巴微扬,蔑视的目光直戳闵云凯:“你凭什么?三哥发烧,莫不是烧坏了脑子?还是说,你找到了什么了不起的靠山?整个人都飘飘然了。”
闵云凯当然得意,他的靠山来头惊人,而且绝不会背叛自己。
虽然至今还有些不相信,但闵云凯不愿意怀疑,自己的亲生母亲原来竟是宫中的影嫔娘娘。
不,是如今的影太嫔。
闵云凯只恨影太嫔没有早些寻找自己,害的他在闵家吃了这些年的苦头。如果早知道,他的亲娘是先帝的宠妃,闵云凯相信,他不会是今天这个倒霉样子。
幸而一切还来得及,影太嫔说的对,只有掌握了闵家,才能在朝廷上占有一席之地。
闵云凯暗暗对自己发誓,今后再不叫任何人小瞧。
其中之一就是闵芳菲这个臭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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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上一章标题被吞了,而且没办法改,(⊙o⊙)!
小荷用词已经很谨慎啦,为神马会酱紫!
谢谢慕月岑雪的平安符,安慰了我受伤的心灵!
第150章、戳你软肋,打你七寸
芳菲盯着闵云凯打量,见这小子两只眼睛冒贼光,就知他没安什么好心。
“紫英,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单独’和三哥说。”
紫英只听姑娘说话的语气,似乎毫不畏惧个子高大的三少爷,思量片刻,才领着瑶香与双儿出了正堂。
双儿和瑶香两个小妮子,走到门口时,一脸凶相的盯着闵云凯。她们俩早就商量好了,自出了邱家姐妹的事情后,反正和三少爷这边是撕破了脸,那还怕什么!只要三少爷敢动自家姑娘一根汗毛,那就别想从这儿平安走出去。
她们贱命一条,这光脚的何惧穿鞋的?
闵云凯提防的看着紫英等人从自己身边走过,撞见双儿与瑶香的目光时,身上不由自主的生出寒意。
“你要是想求饶求和,也未免晚了些。”闵云凯叫嚣道:“等这个家都落在我的手里,叫你吃不完的苦头。你不是常奉承闵云泽吗?等来日我成就远甚于他时,咱们再见分晓。”
芳菲啪啪拍着巴掌,怪里怪气的睨着对方:“三哥好大的把握,可见你这靠山不是一般人,容小妹妄加揣测一下,难不成......还是宫里的?”
闵云凯嘴脸上尽显得意:“你知道就好。大妹妹不嫌弃你过去小动作频频,可我心里不舒服。闵芳菲,要不是大妹妹百般阻拦,你小心自己没有好日子过。”
芳菲摇着头:“不对不对,三哥的靠山要是大姐姐,你不该这么得意!一定是个年纪大的,在宫里扎根多年的,而且对三哥掏心窝子的好。”
闵云凯越听这话越不对味儿,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芳菲莞尔一笑:“就是觉得影太嫔太伟大,为三哥甘心冒险。”
闵云凯不等她把话说完,赶紧一拉手将门板推上,整个身子堵在门口,表情惊悸:“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影太嫔,你从那儿听来的?”
“从哪儿听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芳菲轻笑:“我知道三哥并不是影太嫔的儿子。”
芳菲的声音很低,连闵云凯也只是模模糊糊的听见这几个字,可就是这短短几个字,却如雷鸣般响在他耳际。
“三哥一定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我也不想来着,毕竟,你从小就不知生母是谁,大老爷也从不告诉你,外面早有就传言,说你是抱养回来的。可实际上,你和大老爷还真有三四分的相像,要说不是亲生,这才是骗人的鬼话。”
芳菲笑眯眯望着对方:“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害怕?害怕影太嫔会收回对你所有的承诺?害怕影太嫔一怒之下杀你灭口?害怕你之前所有的假象都成泡影?”
“闵芳菲,你给我闭嘴!”
闵云凯又气又怕,右手手指习惯性的抽搐。
芳菲见状,慢慢收起嬉笑之色:“咱们说开也好,三哥知道我的底线,我知道三哥的秘密,咱们就算为自己着想,也千万别碰触了对方的利益。不然,鱼死网破,对谁都没好处。”
芳菲端起梳妆台上放着的一碗清茶:“恕我不便,就不亲自送三哥了。”
闵云凯落荒而逃。
紫英等忙奇怪的跑进来:“姑娘,你究竟说了什么?三少爷好像丢了魂儿似的,可没刚才那张狂劲儿了。”
芳菲吃着茶,并不回答紫英这个好奇的问题,反而问道:“你们去打听打听,三少爷这次回来住在什么地方?邱家姐妹也跟着?”
“我正要回姑娘这件事。”紫英开口道:“大太太刚刚叫管家娘子收拾了前院的客房,叫三少爷暂且住着,还说,小崔大人那里一问妥,隔日就将三少爷的行李送去崔家。邱家两个姐妹被打发去了后院。”
双儿心思一动:“姑娘,不如我去和管家娘子知会一声,将邱家姐妹俩安排在柴房隔壁,多少让她们吃些苦头。”
芳菲将茶碗轻轻放下,“你去叫了管家娘子来,我有话问她。”
双儿乐颠颠去了,不多时便领来了管家娘子。
这管家娘子现在处处想要讨好芳菲,早在来的路上问过双儿,便紧着奉承巴结:“四姑娘,奴婢正有一件要紧的事儿和您商量。”
“哦?婶子请说。”
“这不是三少爷回来了嘛!如今咱们前前后后二十几间房,眼看着就要住满。太太的意思是叫小丫鬟们都委屈些,挤一挤。我原以为,三少爷去崔翰林家念书,必定要带邱家那两个丫头,可太太说,三少爷是去念书,又是在崔家寄居,带丫鬟成什么体统。所以一色都换成小厮。这样一来,邱家两姐妹就闲赋没了差事,太太的意思是叫姑娘看着分派,奴婢刚刚在厨房里绊住了手,一时没来得及问四姑娘,幸而是双儿去唤了我。”
“那好啊!”芳菲笑道:“昨儿品婆婆还和我说,这些日子家里时常有客,厨房里四个人不够用,想买个烧火的小丫头。可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府里都忙着大姐姐进宫,我就暂且压着。既然邱家姐妹没差事......”
管家娘子一切了然:“四姑娘放心,我这就去办。”
第二日,大老爷天还没亮就进宫上朝,自然没工夫理会闵云凯。大太太只叫人包了一包银子送去前院,推脱说自己头疼,叫他自己珍重。
闵云凯闷闷不乐的去了,他才走,管家娘子就把邱家姐妹带到后院,将二人往品婆婆面前一丢。
品婆婆把这姐妹俩上下打量个遍,不是很满意:“细皮嫩肉,不像烧火丫头,倒像来这儿享福的。”
管家娘子笑道:“在婆婆手下调教两日,就算是个笨蛋也该通窍了。况且,这烧火又不是难事。”
品婆婆手中短缺人手,明知道邱家姐妹不稳妥,无奈还是收下了。
这段日子以来,品婆婆以强硬手段总揽了厨房里的大权。那三个媳妇虽然怨声载道,可也知道事情不容悔改,只好背地里使绊子,面儿上却不敢再撒泼。
如今邱家姐妹一来,这三个媳妇乐不得把手里的脏活累活都推给她们。
邱巧还好,闵云凯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子,邱巧在他那里说是当大丫鬟,其实什么苦都吃过。
可邱妙不同。
邱妙一进府就勾搭上了闵云凯,靠一身肉皮子迅速窜位,哪里受过半点委屈?
邱妙不答应,还要闹,被品婆婆打了两顿,后院一干丫鬟婆子都瞧着她们姐妹俩的热闹,邱妙挨了打,疼的屁股都不敢坐,这才后悔当初不该惹四姑娘。
她们姐妹住的屋子紧挨着柴房,每日都一股浓重的霉味儿,邱妙每天不敢睡觉,一闭眼就觉得有老鼠在脚底下爬。
“姐,你去求求四小姐饶了咱们吧。”邱妙连哭带闹,寻死觅活的在屋子里折腾。她姐姐邱巧冷冷的窝在自己的床铺上,屋子连个昏暗的小油灯都没有,晚上天一黑,邱巧就学着在黑暗中摸索打络子。
线绳是以前的旧物,邱巧打了拆,拆了打,对妹妹的哀求和哭闹只回以冷笑:“求饶?就凭咱们俩做的那些对不住四姑娘的事,死一百回都不过分,去求情?你怎么想出来的!”
邱妙脸色煞白,想来想去,心中郁火不能发泄。她和闵云凯是一路人,“姐,我不甘心这样。既然都是死路一条,我也不能叫她舒服。”
邱巧慌忙问:“你又要干什么!咱们已经错了,可不能再错下去。”
邱妙从床上翻身下来:“你别管,左右这是我的主意,出了事儿也和你没关系。”
邱巧丢下手里的络子要去追邱巧,却在门口止住了脚步。
院中四个角落里点着大红灯笼,照的场院比屋中还亮,邱巧看着妹妹窜去前院,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追上去。
且说邱妙的坏主意一起,头一个目标就盯在了肉团子身上。她知道,这狗东西是闵芳菲的心肝宝贝,弄死它,只怕比杀了闵芳菲还痛快。
邱妙三更半夜要去中庭,却到了门口就被截了回来。无奈之下,只好回屋。邱巧也不问她,等到第二日,邱妙开始不动声色留心肉团子的动静。
果然,到了饭点儿,肉团子就哒哒哒的迈着四条小短腿往后院厨房来。
品婆婆每隔三天就给它煮一根肉骨肉,肉团子每次自己来,冲品婆婆摇头摆尾一番,叼着比它脑袋还大两倍的肉骨头,才欢欣雀跃的跑了。
邱妙几次留心观察,发现那狗东西狡猾的很,从不往角门去。它一身雪白,是难得见到的品种,要是被人抱出去,能卖个好价钱。
邱妙原也想过偷偷发笔横财,可思来想去,还不如简单干脆的弄死它,被发现的可能性小,又能报仇解恨。
转眼到了端午,李家来请大太太去躲午,大太太想着家里还有即将进宫的闵芳华,一时抽不开身,便叫芳菲和周粟乔两个去串门。
芳菲喜欢李家几个姐姐,索性就带上了肉团子。李红绸等人从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偏偏又穿着花裙子,虎头虎脑,可爱的要命。
大伙儿围着肉团子玩了大半天,芳菲要走时,红线舍不得肉团子,求芳菲留肉团子在李家住两日。
芳菲倒也爽快,约好三日后再派人来接。
第151章、肉团失踪,一锅肉汤(二更)
芳菲发现,这两日闵芳华的眼神总盯着肉团子瞧。想到当日张庄头娘子献肉团子时,闵芳华先瞧中了小家伙,要不是肉团子耍赖装死,闵芳华也不会心情不快的拱手让给她。
芳菲怕闵芳华临走前提出抱肉团子进宫,哪怕她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眼神儿里流露出些许希望,芳菲也不肯冒险。
所以,红线一提出留肉团子在李家玩两日的小小要求,芳菲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等送走闵芳华,正好是三日后。
闵家大小姐进宫,金安街上的邻居都出来桥热闹。因为封的是婕妤,不是普通秀女选秀,所以宫里格外重视。皇上派了善公公亲自督办此事,善公公会讨好,调派了三十个太监,又拿着皇上的手谕去侍卫所,请了一百个带刀侍卫。
声势浩大,从宫里抬着婕妤的轿子,一直来到金安街。
闵朝宗泪眼婆娑,大太太也不能免俗,在人前哭红了眼圈。这夫妻俩的模样引来大伙儿阵阵称颂,闵芳华心里倒是恨不得早些离开,只是老爷太太的戏演的生动,她不敢随意搅局,只好硬着头皮陪着。
且说送走了闵芳华,府里又开了十桌宴席,只请等闲的亲朋邻里,像平南郡王府,李家这样的,都只是送了贺礼,并没派人来吃酒。
闹到闵芳华走后第三日,家里才渐渐收起碗筷,一人领一样打扫差事。
大太太发话,里里外外要清扫的彻底,谁也不准偷懒。
不断有人往厨房来要水,端午后,天气开始炎热,灶房里本就闷热不堪,两口锅灶又是滚水不断,邱妙根本坚持不住,几次热昏了过去,几次被品婆婆用凉水泼醒。
邱巧比邱妙听话懂事,品婆婆虽然也没好脸色,但至少没有太过苛刻。
这姐妹的日子实在不好过,却也知道自己不能病。一病,太太根本不会管她们死活,只会打发人将她俩丢出去任凭生死。
邱巧每天晚上烧完最后一锅水,等所有媳妇都出去纳凉,她在擦拭灶台的时候,会偷偷丢一把绿豆在锅灰里,任其闷熟,用纸包了,晚上回屋后,就用凉水混了喝。
邱巧每天不敢多弄,怕被品婆婆发现,所以只有一小把,刚刚好够她饮用。
就凭每天晚上的一碗绿豆水,邱巧硬是挺了过来,反观邱妙,身子越发孱弱,有的时候坐在灶火前就能睡着,竟还有一回,她自己没留意,发烧卷上火星儿,险些酿成大祸。
没人心疼这姐妹俩,大伙儿都觉得邱巧邱妙是自作自受。
倒是周粟乔暗中派了绿果儿给这姐妹俩送了点祛暑的薄荷丸,博得了邱妙一阵阵感激。
转眼进了七月,天气越发火热,圣懿皇太后希望皇上能去行宫避暑,可皇上却认为先帝刚走,不宜贪图享乐,所以婉言拒绝。
圣懿皇太后大怒,在慈宁宫里冲圣母皇太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指桑骂槐,说万岁不孝顺。
圣母皇太后不敢叫儿子担这个罪名,于是回寿康宫后就叫来了皇帝,母子二人一商量,八月便去行宫。京中凡正三品以上的,都是随行。
闵朝宗品阶不够,本以为自己没戏,可不想,皇上在朝堂上亲自点了他的名字,把闵朝宗乐的几乎找不着南北。
只是闵朝宗一走不要紧,还要带着大太太李氏。
如此一来便剩下了芳菲和周粟乔,李氏有些不放心,想托付给李家代为照顾。
闵朝宗不在意道:“叫两个丫头去郡王府住......郭霭被留在京中,她家郡王妃也不随行。”
大太太不愿意:“这怎么好!要是过去,咱们两家婚事能成,大丫头做了世子妃,我当然放心将两个孩子送去郭家。可你瞧瞧,做不成亲家,咱们怎么好意思频频麻烦人家!”
闵朝宗有些不耐烦,此时在他心里,去伴驾才是要紧大事,他起身往外走,“随你意,李家是你娘家,想必也不会亏待两个孩子。”
闵朝宗走到门口一半,忽然回头,讪讪道:“前一阵子我生病,碧荷伺候的很好,这次不妨带着她,太太以为如何?”
大太太心里冷笑,淡淡道:“就依老爷的意思。”
夫妻俩拟定好便立即叫人收拾行李,前院后院一通乱,幸好芳菲的东西不多,衣裳就只带这个时节常穿的。周粟乔听说去的不是平南郡王府,而是李家时,心里颇有不满,晚饭也没吃,关在屋子里生闷气。
夜色来袭,前后院里的人都预备就寝,唯独芳菲却发现不见了肉团子,这小东西从李家回来可把芳菲吓了一跳,只短短三天而已,就像胖了一圈不止。肚子上的软肉更肥厚,皮毛更加顺滑。
芳菲又好气又好笑,每天也不准它在屋子里睡觉偷懒,日日叫小丫鬟带它出去玩耍。门廊后,花盆里,鱼缸下,都是这小肉团子的身影。每天伸着舌头在中庭跑七八圈,累的半死,有的时候众人寻不见它,就知是躲在了那个角落里偷懒,只怕被芳菲发现。
大伙儿习以为常,所以从晚饭后就没见着肉团子,倒也没在意。
可眼看就要熄灯休息,还不见肉团子回来,大伙儿这才有些慌了。
芳菲赶紧叫人提着灯笼在院子里找。
文鸢领着双儿往东厢找,靖童与瑶香从西厢墙根开始寻,芳菲领着紫英悄悄来正房问宝莲。
宝莲刚刚服侍了大太太安寝,这会儿听说芳菲来寻肉团子,立即道:“我想起来了,刚刚小丫鬟去端热水,回来的晚,我还问她什么缘故。她说在后院没留意肉团子窜出来,把水洒了一半,只好重新烧。”
“去了后院?”
“是啊,你们家肉团子最馋品婆婆顿的肉骨头,肯定是闻着香味去的。”
芳菲却狐疑起来。
她特意嘱咐了品婆婆这两日不要给肉团子炖骨头,品婆婆应该不会瞒着自己。
芳菲谢过宝莲,领着人又往后院来。后院多数房间已经熄灯,芳菲自提了一盏灯笼领人往厨房来。灶台里的火才熄灭不久,还带着余温。
芳菲叫紫英掀开锅盖,奶白色的清汤上泛着油花儿,香味十分浓郁。
芳菲接过筷子,将肉汤轻轻一拨......赫然露出两块没了肉的骨头棒。
第152章、抵死不从,滚油烫嘴
闵家少有人吃狗肉,芳菲在富春的时候跟着宫妈妈学习,多少知道怎么去区分肉的好坏,种类。她用筷子挑了骨头,只看形状,色泽,又细细闻了味道,不由心一沉。
“姑娘......”
紫英看着姑娘的表情就觉得害怕,又见那锅里炖着骨肉,不好的念头在心里萦绕。
芳菲将筷子连同骨头往放在灶台边,“去把厨房里的人都叫来。”
品婆婆和三个媳妇早就睡下了,可见紫英等人的脸色,就知道厨房出了事儿,等一个个被带过来的时候,连周粟乔也闻听到讯息,披着衣裳站在门口。
邱巧和邱妙两个睡的死死的,被双儿等人架出来的时候,连见外衣也没穿,狼狈至极。
“四姑娘,是不是晚上的饭菜......有什么不妥?”品婆婆知道四姑娘一向支持她,轻易不会找麻烦,就算出了事情,也多是在私下提点几句,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的情况。
品婆婆不禁怀疑是晚饭时哪道菜出了错儿,可转念一想,就算饭菜有问题,也不该是这个时候发难。
厨房里灯火通明,靖童正领着小丫鬟抄检,品婆婆就算问心无愧,可看到此情此景,不免开始惴惴不安。
“姑娘!”靖童大汗淋漓的跑了出来,无奈的朝芳菲摇摇头:“没有发现。”
品婆婆和三个媳妇不知四姑娘找的是什么,但听见靖童的话,还是暗地里长舒一口气,只要不是厨房的麻烦就好。
没找出东西,便是没有东西。
周粟乔搀着绿果儿的手快步走了过来,“四妹妹,大半夜的,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芳菲看了她许久,才叫紫英将锅灶里的肉骨头盛出来:“表姐你瞧,这是什么!”
周粟乔五谷不分,每日吃的也清淡,至于是什么肉,在她眼里并没分别。倒是记起了前一阵子,品婆婆常炖这个给肉团子。
“是品婆婆用了炉灶,却没收拾干净?”
芳菲没好气道:“表姐,我至于为一口锅就和你们大半夜斗气吗?你瞧瞧这是什么肉!这是哪儿来的骨头!”
连续的发问把周粟乔弄的更加迷糊。
反而品婆婆老脸麻木,猜到几分,她赶紧道:“姑娘,咱们家可从没吃过狗肉,这两根骨肉棒也不知从何处而来。”
芳菲冷冰冰的声音飘荡在后院上空:“那就请婆婆解释解释,为何灶台余温还在,这油花儿飘在上面,总不会是凭空变出来的吧?”
品婆婆只好看向三个媳妇。
这三个媳妇早不满品婆婆久矣,每日偷懒耍滑,有一多半的差事要品婆婆亲自打理。晚饭后,这三个人也不收拾灶台,全丢给了邱家姐妹,就跑回屋子里躲懒吃酒,现在还一身的酒气。
“姑娘,我们做完最后一道菜,可却是没见过什么肉骨头。”
“是啊四姑娘,灶台也不是我们收拾的。这厨房里的菜馔果蔬都是有数儿的,每晚品婆婆用钥匙锁在柜子里,谁也拿不到。倒是两个灶眼用文火醺着,提防太太和姑娘们烧水喝。”
厨房里的人将目光都落在邱巧、邱妙身上,
邱妙忙扯着嗓子叫道:“瞧我们干嘛?谁稀罕啃肉骨头,况且咱们也没钱去买!”
靖童早不耐烦的挽了袖子上前,捉住邱妙的衣领:“还不老实交代,你到底把肉团子藏哪儿去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靖童问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小手紧紧攥着邱妙,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周粟乔大惊失色,抢过紫英手里的大海碗,细细辨认。周粟乔越看越像肉团子的骨头,忽地的哇哇大哭起来。
后院子里一多半人都喜欢肥嫩可爱的肉团子,那小东西每日来厨房衔骨头,有时候满载而归,有时候失望而去,小模样可爱着呢。
大伙儿听这意思,明白肉团子多半是叫人害死了,耳听得表姑娘哭,年纪小的丫鬟们也跟着哽咽,结果声音越来越大,惊动了前面的大太太。
且说大太太睡到一半被惊醒,听闻肉团子失了踪影,又在后厨房发现一锅狗肉汤,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叫来了芳菲和粟乔,两个小姑娘都成了泪人儿。
大太太便安慰道:“或许是你们多想了。那小东西贼的很,肯定是找了个洞钻进去躲懒。你们两个先回去歇着,明儿天亮后,咱们再细细的找。”
芳菲好容易止住哭声,被靖童和文鸢两人连搀带托,总算回了西厢房。
她不喝水,不说话,只是伏在床上小声呜咽,看的几个丫鬟心酸又心疼。
紫英悄悄带上房门,将靖童、文鸢几个叫到正堂:“你们说,这事儿是不是邱家姐妹闹的?刚刚我就在想,厨房里那三个媳妇不敢与咱们乱来,更别说有胆量伤害肉团子。外面人又轻易不去厨房,嫌热嫌脏,所以那骨头多半就是她们俩炖的。”
靖童气道:“一定是,不会错!我这就揪那俩死丫头来问话。”
文鸢来不及阻拦,靖童就已经跑到了门口,才打开大门,猛地往后一退。
门外的邱巧也是一惊,看见靖童,讪讪的赔笑:“妹妹,四姑娘休息了吗?”
靖童咬牙切齿的伸手将邱巧拉住,大力往屋子里拽:“我正找你呢!给我进来!”
邱巧被门槛绊了一跤,姿态不雅的趴在地上。屋子里没有一个人上前去搀扶,都冷冰冰瞧着她出丑。
“几位妹妹,我知道你们还在怪我。”邱巧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可我从没想过要害四姑娘。”
“还敢说你没害姑娘?谁领着自己的妹妹去我们红叶阁装疯卖傻?是谁说怀孕走投无路?又是谁背地里捅一刀,助纣为虐?”
邱巧臊的难堪,头压的很低:“你们怪我,这我理解。可当初不那么做,三少爷就会杀了我。今天我来瞧四姑娘,就是想说一件事。”
内室的门被缓缓打开,芳菲面色憔悴,单手拄着门扉:“你想说什么?”
“四姑娘!”邱巧见芳菲肯出来见她,十分欢喜,“四姑娘,奴婢有话要说。那锅里炖的绝不是肉团子,骨头是今早外面送菜小哥给的,说是给邱妙补身子用。奴婢真的没想到......真的没想到肉团子会消失不见。”
送菜小哥?
芳菲立即问道:“是前些时候每天来送菜的两个农家小子?”
“就是他们!”邱巧很是难为情:“邱妙自从在后厨房帮忙,就时常与这两兄弟接触。我瞧那个哥哥似乎很喜欢邱妙,时常送些小礼物。肉骨头也是邱妙主动要的,早起我瞧见他们俩私下传递了一个牛油纸包,里面包的就是锅里炖的骨头。”
大伙儿聚精会神的听着,在得知肉团子还有生还希望时,每一个人都喜极而泣。
唯有芳菲还在追问:“你们姐妹俩住在一个屋子里,邱妙要骨头究竟想干嘛?千万别说补身子的烂借口,趁着我没做决定前,劝你早说实话。”
邱巧吓得赶紧道:“我不敢欺瞒四姑娘。那骨头......是邱妙想要炖来引诱肉团子的。她知道肉团子是姑娘的宝贝,为报复姑娘,所以想害死它。”
“这个混蛋东西。”靖童几个纷纷炸锅,说着就去外面揪人。
没多大会儿,邱妙被五花大绑捆进了正堂。
邱妙原本还心存侥幸,等见了自己的亲姐姐也在,就知不好。
芳菲俯身蹲下,将邱妙嘴里的手帕子摘下,捏了她的下巴:“我再问一次,肉团子究竟在那儿?”
邱妙扭头不肯说,将头偏向一边。
“姑娘,这丫头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芳菲冷笑,“逞英雄?好啊。双儿,你去厨房把油烧的滚热,不开口就往她嘴里灌。反正不肯说,我留着她有什么用?明儿再打发牙婆来,远远发卖了她们姐妹。”
邱巧一听,吓得赶紧推自己的妹妹,见邱妙不为所动,只恨得连捶带打:“你倒是说啊,究竟有没有害了肉团子!”
邱妙咬牙不肯开口。
她还想再撑一会儿,可等见了双儿端着滚热的油碗进来,手脚并用的往后缩。
靖童和文鸢一起按住她,芳菲上前用力拽邱妙的头发,邱妙不堪受疼,只好将用往后仰。
“把碗给我。”芳菲用帕子垫着碗口:“找东西撬开她的嘴。”
紫英跑进屋,找出两个大小正合适的镇纸。邱妙眼睛里都是惊恐,大声叫着自己的姐姐,可还没等唤几声,紫英就把镇纸插进了邱妙的嘴里。
左右一使劲儿,这嘴巴顿时豁开了口子。
冰凉的镇纸插在嘴里,再看四姑娘手里滚烫的油碗......
“吾搜,吾搜!”惊悸过度,又被镇纸扯住了嘴,邱妙口齿不清的求饶。
芳菲手里的动作却不停:“这个时候说,晚了?肉团子被你害死,就陪了你的相貌,你的嗓子做代价吧!”
脸上传来热气,滚油就在头顶,邱妙眼珠子一凸,竟昏死了过去。
芳菲端着油碗,目光移向邱巧,邱巧连连往后缩:“四姑娘行行好,奴婢已经全说了实话,就饶了我吧。”
桌子上有冷却的茶水,芳菲将油碗递给紫英,抄起水壶浇在邱妙的头上。
邱妙只是装死,两眼紧闭,心思还在众人身上。她打算等四姑娘不防备的时候,再冲出去逃命。
可还没等蒙混过关,就觉脸上流过湿漉漉的东西,邱妙立即认定是热油,发出犀利的惨叫。
“姑娘,原来她是装的,真是个狡诈的家伙,看我不烫烂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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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心灰意冷,抱病不起(二更)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邱妙是真的怕了,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奴婢真没杀肉团子,炖那两根骨头确实是想引它上钩,可奴婢并不知道锅里的是狗骨头,肉团子在厨房门口冲我叫了半天,我心里害怕,想要捉住它。偏巧角门的婆子正要出去,奴婢眼睁睁看着它一溜烟儿没了影子。”
肉团子是个有灵气儿的小家伙,家里平日难见狗肉,给它炖的也多是牛骨头,猪骨头。
当时院子里的丫鬟们都在屋中用晚饭,邱妙提着刀去追肉团子,它慌不择路,才蹿出角门。
芳菲立即叫了晚上守门的婆子,瑶香的脸色当时就变了,这婆子正是芳菲前不久刚换上的王妈。当日就看在王妈的儿媳是瑶香的表姐,才叫她捡了这个便宜差事。
看门说出去不体面,其实很有讲究。府里小丫鬟们先要带点东西,都要有求于王妈。
王妈也因为自从当了这个差事,手脚越发宽裕,还时时请交好的媳妇婆子吃酒。
被推进来的王妈一见邱妙,知道不好,赶紧一五一十的说了。倒是与邱妙的供词没有太大出入,只是可恨她刚刚明知众人在寻肉团子,却硬是一句话不肯多说。
王妈哭道:“老奴见四姑娘当时生气的样子,知道大事不好,根本不敢说。奴婢早没了丈夫,儿子也不中用,跟着太太来京城,好容易得这个差事,一心想要干好,若叫姑娘知道老奴没看好门户......”
瑶香扑到王妈跟前,扯着王妈的衣襟哭道:“婶子你怎么这样糊涂。肉团子丢了,你以为自己能逃干系?”
王妈也委屈,她不说,也是怕害了瑶香。
怎么说,她跟瑶香也是亲戚。四姑娘看得起她,才将守门的差事给了她,如今辜负四姑娘期望,还弄丢了肉团子。
王妈悔恨的泪水早侵湿了衣裳。
外面天际微亮,芳菲心里窝着一股火,腮帮子开始隐隐作痛。等到天大亮时,右脸颊就鼓起一个大大的包,不动也痛的要命。
芳菲叫人将邱家姐妹压出去,待前院有了动静,立即找来管家娘子,请管家带着小厮们在金安街前前后后的细细寻找。
刚刚起床的大太太也惦记这件事,叫来小女儿一瞧,脸上的大包胀的惊人,赶紧叫人取来牛黄丸。这味药里添了黄芩,雄黄,大黄等消炎之物,还有一味麝香在其中,味道苦的令人发指。
芳菲强忍着往下咽,大太太赶紧递来蜂蜜水:“你看你,这点子小事,把自己闹成什么模样?肉团子是好,可丢了也是天意。找不回来,难道你还不活了?”
大太太一向知道,四丫头是个念旧情的......如今也只有期盼管家等人找回肉团子。
可惜,直到中午,管家带回来的消息还是令人心凉。
金安街前前后后找了三圈,都没看见肉团子的踪影。管家怀疑,肉团子是叫人抱走了。
毕竟那小家伙一身雪白的毛,随随便便卖进富贵人家里,都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大太太狠心告诉了芳菲:“这样也好,总比丢了性命强。况且它在家里就是淘气,见识见识外面的世面,比豢养在闺阁里强。”
芳菲从这天起就生了病,急火攻心,牛黄丸也不管用。不是大病,就是懒懒的没精神,日日精神恍惚,总好像耳边有肉团子的叫声。
文鸢和靖童几个六神无主,紫英便想了个法子,在外面抱一只小白狗回来,养在姑娘跟前,或许时间久了,就能忘掉肉团子。
可凭那小白狗怎么可爱,怎么卖乖。芳菲一眼都不瞧,偶尔听见小白狗奶声奶气的叫,她直挺挺躺在床上,眼角就会流下一行清泪。
去行宫的日子已经定下,大太太见芳菲这个样子,真是左右为难。
周粟乔眼见自己的机会来了,便主动请求留下照顾芳菲:“舅妈放心,我等表妹的病略好些,就和她启程往李家去。”
大太太虽然无奈,却也只好妥协:“好孩子,这会儿要没你帮衬,我可拿你四妹妹怎么好呢?”
周粟乔又是得意,又是谦虚,正准备探探大太太的口风,看能不能去郭家做客时,外面管家娘子兴冲冲跑了进来。
“太太,找到了,找到肉团子了。”
大太太猛地起身:“在哪儿?”
“以前来过咱们家的卓大人,他抱了肉团子在前院等着见太太呢!”
大太太立即穿戴整齐,领着丫鬟媳妇们往前院来。卓青云今日倒是家常打扮,没穿他那件扎眼的飞鱼服。寻常护卫也没有,倒是跟着个年轻的长随。
大太太的目光落在卓青云怀中,有个看不出模样的小东西正在瑟瑟发抖。毛发上都站着泥巴,黑黢黢,脏兮兮的难看。
幸亏卓青云没嫌弃,始终抱在怀里。
“卓大人!”
卓青云笑着上前:“闵夫人,听说府上丢了个要紧的宝贝,仔细瞧瞧,可是这小东西?”
大太太定睛瞧着,自家的肉团子,就算变脏变丑,可还是能辨析出来。尤其是它身上还穿着芳菲亲手制的镂空凉衫。
大太太忙伸手接过,感激道:“卓大人从何处寻着了这小家伙?从它跑出去那日,我们家四丫头就丢了半条命似的,至今还病着。”
卓青云笑道:“夫人忘了,那日来府上‘拜见’闵大人,偶然在庭院里看见了这小家伙,你们家的宠物与别家不同,身上的衣裳实在特别,所以......”
大太太摸着肉团子脏乎乎的小凉衫,喃喃道:“原来是这个救了你。”
肉团子流落在外,吃尽苦头,街上的小朋友也不是个个都友善,见它雪白可爱,就想着捉回去卖钱。肉团子可不简单,找了个泥塘在里面打滚,可黑乎乎的模样又叫人讨厌,那些小孩子就捡石子往它身上砸。
肉团子找不到回家的路,在外面吃不饱,还担惊受怕,很快就掉去了奶膘,还消瘦许多。
今天它在街上撞见以前来过家里的卓青云,想也不想,用尽全力冲向卓青云汪汪叫。
幸而卓青云的马术高超,没当街踩死这小东西。
等看见肉团子一身衣裳,卓青云才抱着试试的心态往闵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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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答谢卓家,登门做客
肉团子福大命大,这要换了别人,未必愿意辛苦一趟,况且这小家伙现在邋遢的和野狗没什么区别,卓青云丝毫不嫌弃,反抱在怀里,这与寻常贵公子大有不同。
大太太知道有了这小东西,四丫头的病就能好一半,心中十分感激,一定要款待卓青云在家中用饭。
卓青云思忖片刻:“闵夫人不必如此客气,刚刚您说府上四小姐忧郁成疾......在下略通医术,不知可否能为四小姐瞧瞧?”
大太太不由得对卓青云另眼相看。
锦衣卫出身的卓青云,母亲又是先帝时期的大长公主,可以说是锦衣玉食长大,竟然有寻医问诊的本事,这可真叫人吃惊。
大太太连忙应下,叫宝莲抱了肉团子,亲自引了卓青云往西厢来。
彼时,周粟乔正在屋中安慰芳菲,说是安慰,其实也只是静静的没趣儿坐着。地上那只小白狗显得十分可怜,蜷缩着身子蹲在床榻不远处,见有人进来,撒欢似的跑到大太太脚边,围着打转儿。
文鸢赶紧弓着身子将小白狗抱起,乖顺的退避到一边。
听见同类的叫声,伏在宝莲怀里的肉团子一伸小脖子,大眼睛滴溜溜四处打量,一眼瞧见被文鸢抱着的小白狗,忙将前蹄搭在宝莲胳膊上,颤巍巍的“汪汪”叫。
“肉团子!”床幔后的芳菲乍一听见这虚弱而熟悉的叫声,掀开帘子就从床上蹦了下来,连鞋也不曾穿,直奔宝莲的方向而来。
肉团子见了芳菲,叫的越发响亮,等被芳菲紧紧抱住,肉团子更是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着芳菲的脸蛋。
屋中瑶香、双儿等纷纷喜极而泣,肉团子失而复得,这是所有人日夜期盼的奇迹。
大太太见芳菲穿戴不整,甚至连鞋都丢在了一边,当着贵客的面,大太太略有几分尴尬,忙轻斥道:“快扶你们姑娘床上歇息,请卓大人为她把脉!”
芳菲这才留意到太太身边另站了一个男子,见对方样貌有几分熟识,想了想,才记得那日晚上遇见的飞鱼服正是此人。
芳菲红着脸冲卓青云一欠身,赶紧抱了肉团子跑回去穿鞋。
大太太便讪笑道:“这孩子年纪小,我也不大管她,性子有几分骄纵。”
卓青云早听说闵家夫人很疼这个从老家带来的庶女,前一次见面,只觉得小姑娘胆识过人,今日再瞧,倒确实是小孩子性情。
卓青云并不在意,待帘幔内收拾妥当,又隔着手帕子为芳菲诊脉:“在下以为,贵府小姐重得心爱之物,这病已经好了大半,我再开一副养神的方子,想必几日后便可痊愈。”
大太太感激不尽,又见卓青云执意要走,不敢多留,只是亲自送了他出门,并叫管家娘子立即备下厚礼送去长公主府。
等大太太忙完这些回到院子里来瞧时,西厢屋内屋外都是好一阵热闹,小丫鬟们有的去催水,有要去要吃的,还有人兑了去虱子的药末,预备放在洗澡水里。
宝莲凑近大太太身边,笑道:“平日也没觉怎样,可真少了肉团子,家里就好像冷清了许多。如今它福大命大,连跑了那些天,竟然还被送还了回来。太太说,这可是不是奇事儿?”
大太太没有进西厢,只是在院中的树下乘凉。西厢的忙碌情景,叫大太太也不禁感到了生命的活力,待听了宝莲的话,更是笑道:“可不就是福大命大嘛。我都当是找不回来了,谁想四丫头平日弄的小衣裳却救了肉团子一命!你去嘱咐厨房里的品婆婆,这两日天天炖肉骨头给西厢送去。”
宝莲忙道:“早见文鸢去要了,如今品婆婆为立功赎罪,只怕更要殷勤。对了,太太......邱家姐妹,您打算怎么处置?”
大太太这才想起柴房里还关着这二人,不免一阵扫兴:“留在家里就是祸害,明早叫牙婆来,远远的发卖了她们!不要告诉四姑娘,她或是问起,只说送回了老家。”
宝莲见大太太主意已定,这才放心。
当晚,闵朝宗过正院来用晚饭,听说丢了那只小狗被卓青云送了回来,立时来了兴致,又听大太太说往大长公主府送了许多酬谢的礼物,闵朝宗不禁连连点头:
“太太此举深得我心。长公主在先帝时就极有分量,万岁登基后也不曾亏待过这个姑姑,卓家一门也是荣耀不断,显赫非凡。”
大太太奇怪的看着丈夫:“老爷不是讨厌何家吗?何广臣是大长公主的女婿,我还当老爷知道此事会生气呢!”
闵朝宗大笑:“太太有所不知,此一时彼一时。何广臣自从在任上出了岔子,万岁大怒,贬了他的差事,何家就一日不如一日。大长公主一共三个女儿,另有两位待字闺中,何家又不是唯一的女婿,况且,卓家还有未成亲的儿子,大长公主自然要多思量思量。前几日,卓青云救我一命,我已经悄悄给他们家递去了交好的讯息,长公主府也有回应。”
闵朝宗这一次确实判断准确。
大长公主历经三代君王,很有政治眼光。
她当初选何家为婿,就是看中了何广臣的才能,可当下,皇上为了抬举闵朝宗而贬斥何广臣,大长公主就不敢扭着皇帝的意思来。
卓家因为她一直与圣懿皇太后走的亲近,大长公主也明白,新君会因此而疏远她们。
所以眼下并不是闵家去巴结长公主府,而是长公主府迫切要交好新君的宠臣。
尤其是在闵家大小姐进宫封婕妤之后,大长公主更是看到了希望。
闵朝宗忽然想起刚刚听说的消息,忙放下碗筷,与大太太道:“万岁虽然宣了大长公主去行宫避暑,但卓家已经递了折子,说大长公主近日身体不适,想留在京中休养。我瞧这里面未必是真病......”
大太太瞬间了然:“老爷的意思是说,大长公主这是在避讳着圣懿皇太后?”
闵朝宗笑着点头:“不错!她去了,可不要日日在圣懿皇太后面前奉承?这叫圣母皇太后屈居何处?万岁见了心中更不舒服!你明日告诉芳菲,等咱们走了,叫她时时去卓家请安,端看大长公主怎么回应。”
大太太满口答应下来,等第二日叫来芳菲,细细说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更叫她自己斟酌着去拜访的时间。芳菲深知这里面的讲究,不敢等闲视之。
又过没几日,宫中出行,前往行宫避暑,大老爷和大太太亦然在列。整个金安街有此殊荣的还有贵亲王府,庄国公府,一时京中多半权贵人家都出了城,城中纨绔子弟越发肆意,每日骑马游街,呼朋唤友,组织了赌局吃花酒,醉了便在街上闹事。
短短几日,官府衙门就处置了好十多起闹事。偏这些小爷们都有来头,衙门不敢管,又不敢不管,找上各府门去,能做主的都去行宫伴驾了,衙门更不敢多扣留,反而要恭恭敬敬府将人放出来。
如此一来,越发纵的这些人没了忌惮。
芳菲从管家娘子那里听说,单单金安街的街口就出现了两次斗殴事件。
芳菲连忙嘱咐家里紧锁门户,轻易不要出门,来往送拜帖的也都打发了,等老爷和太太回京再说。
李家知道最近京中不太平,立即派了人来接她们姐妹。芳菲和周粟乔只带了简单的行李,将家里事务都交给管家夫妻,这才与周粟乔住进了李家。
且说红绸等几个女孩儿心心念念盼着芳菲来,见多了个女孩儿也是一样干净伶俐,不免更加欢喜。
红绸具有长姐风范,对年纪小的妹妹很是维护,待周粟乔这个稍远的亲戚也是一视同仁。
李家的宅子比闵家不知大了多少倍,府里年轻的女孩又多,个个都和蔼,每日大伙儿聚在一处,不是作诗便是游园,惬意的很。
周粟乔也渐渐放下心事,不再提去平南郡王府请安的事儿。
这一日,红线借了肉团子和小白狗去她房里洗澡,芳菲忽然被李家太爷叫了去说话。
芳菲也不知是什么缘故,等请了安,才知大长公主府下了帖子,请她和李家的小姐过府做客。
李老太爷笑道:“你母亲临走前和我提过,卓家与你们有恩,可以相互走动。如今我已备下礼物,你与大长公主又有一面之缘,就与红绸一并去吧。”
芳菲忙谢:“只是......其他几个姐妹不用随同吗?”
李老太爷一摆手:“她们调皮,况且去多了恐招主人家不喜。”
说到长孙女,李老太爷还有几分低落:“四丫头,你红绸姐姐不容易,轻易也出不去门,幸而这次跟着你出去散散心。”
说的芳菲一阵难过。
这个世道,女孩子总是更容易成为受害者,明明白家无礼,反成了红绸的错。
康家出了个宝林,谁也说不清将来会不会母凭子贵,为了不得罪后宫,更为了避讳白家,许多与李府门第相当的人家,根本不敢提亲。
李老太爷也是想着大长公主的身份高贵,家里又有个小儿子,或许不怕白家。
这也是做外祖父对孙女的一片疼惜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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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呆萌皇子,一路同行(二更)
对此次出行,红绸并没有太多的期待,她早听母亲说了这件事,长公主府并不单单请了闵家四妹妹,还有留在京中的许多家小姐。
光李家打听到的,就有十余家。
大长公主的小儿子今年已经二十,却仍未定亲,长公主发愁,趁着儿子去行宫伴驾,就想趁机选个合她心意的儿媳。
公主府原是先淮南王的宅邸,淮南王在先帝时闹出了事儿,革除了爵位,全家流放岭南。当时贵亲王府也牵连在其中,要不是老王爷在先帝面前跪求了三天三夜,他们家也要跟着倒霉。
这淮南王得势时,府邸修建的异常豪华,后就被先帝赐给了大长公主。
从金安街往大长公主府,本有条路可直达,但领队的李家管事却来请示红绸,说这条路上近来总有闹事儿,不如绕个远,从西城门那边走。
芳菲与红绸都不是爱惹事的,自然听从了管事的建议。
西城这边确实好走,可路上飞驰策马的年轻后生也不少,李家统共只一架车,前后护卫的家丁却有十几人,一般寻常百姓不敢上前招惹,那些骑马的却频频回头张望。
管事连忙叫人将车队紧贴路边走,余下宽敞大路凭那些小子们疾驰。
天气渐渐闷热,芳菲手中打着扇子还觉不凉快,便偷偷掀了帘子,清风徐徐,吹去几分燥热。
红绸看着她一脸孩子气,不禁笑道:“你是个爱热的,我说送些冰去你屋子里,你怎么反而不要?”
“还不到用冰的时节,姐姐府上人人都受得,若单单是我一个偏开小灶,叫人瞧着也没趣儿。况且我在富春的时候,六七月比这闷多了。”
“你也别瞒我,大姑姑说过,你们家每逢暑热时节就去庄子上避暑,又凉快又惬意。今年你和粟乔住在我们家,千万别拿自己当外人,要什么只管和我说,我能弄来的,绝不委屈妹妹。”
芳菲回以甜甜一笑。
红绸处处都有大姐姐风范,芳菲分的清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二人在车里说说笑笑,一路上倒也不寂寞。
不知走了多久,马车忽然停在路旁,芳菲还没意识到出了什么事儿,车窗帘子就从外被人用马鞭挑了起来。
芳菲和红绸一偏头,看见一张笑眯眯又带着玩世不恭的脸。
芳菲惊诧道:“六皇子?”
六皇子见芳菲认出了自己,心里还挺高兴:“还真是你!小路子说这是李家的马车,本殿下想,李家和你们家是亲戚,说不定能碰上,果然没错儿!”
六皇子的蒙猜的几率还挺高,越想越有些飘飘然,又见芳菲身边坐着个年纪略长的小姑娘,便挤眉弄眼,好奇的问:“这是你说的那个李家表姐?”
红绸从芳菲的话语中得知对方来历,早惊的不知开口说话。忽见对方清楚自己的身份,更是茫然。
芳菲一直没敢跟红绸说宫里的事儿,现在六皇子这倒霉娃儿要坏事,忙道:“殿下这是去那儿?我们赶着去大公主府呢,去晚了怕不好。”
六皇子一听这是要打发自己,挺委屈。他好心上前搭话却被嫌弃,这要是换了别家的小姐,只怕做梦都要笑醒。
六皇子酸溜溜道:“怎么,怕本殿下碍手碍脚?”他偏偏就不叫芳菲如意,“正巧,本殿下也要去拜见姑妈,勉为其难,和你们同路吧!”
芳菲一瞧,好嘛!这厚皮膏药还贴上了!
瞧着六皇子得意的在车边遛马,芳菲有些哭笑不得。
红绸却笑着凑到她跟前:“我瞧这六皇子对你有意呢!”
芳菲吓得不轻:“红绸姐,这可不敢乱说。”
红绸嗔道:“你等着,到了长公主府,别人见六皇子和你同来,肯定少不了闲话。”
李红绸真真长了一张神嘴。
从芳菲下车开始,六皇子就屁颠屁颠跟在她身边,说是一起去拜见大长公主,省的麻烦。接帖子的公主府管家看直了眼睛。
等六皇子没好气的开始瞪人,这管家才明白过来,灰溜溜进去报信。
不多时,公主派了长媳亲自来迎她们三个。六皇子气定神闲,丝毫没觉得自己站在芳菲身边有什么不妥。
一见长公主时,屋子里都是受邀来做客的各府小姐,长辈跟着的不多,小姑娘们被留在正堂,见了形貌英伟的六皇子,纷纷红了脸,又瞧见他身边站着的两个姑娘,不由得暗中互相打探。
长公主将六皇子叫到身边,嘘寒问暖,知道是六皇子是特意来瞧自己,更是乐的合不拢嘴,连忙叫人去请驸马作陪。
六皇子摆摆手:“姑妈你不用忙,我这还要进宫去取东西呢!陛下催的紧,我可不敢耽搁。”
大公主听这侄子前言不搭后语,不禁生奇。
刚刚还说特意来看自己,怎么转眼就急着走呢?
大公主的目光落在同时进屋的闵芳菲和李红绸身上,略有几分了然。她笑道:“也好,免得陛下惦记。”
大长公主叫驸马亲自送了六皇子出去,六皇子已经知道芳菲暂住在李家,心中有底,施施然去了。
屋子里一时议论纷纷,有几个没有跟着丈夫伴驾去行宫的夫人忙不迭跟大公主打探这位六皇子。
大长公主今日是给自己挑儿媳妇的,见这些夫人太太对六皇子兴致满满,不免冷淡了几分。
大伙儿瞧出苗头,自然也不敢再问。
府里备下酒席,年轻女孩儿们凑在一处,很快便都相熟,红绸与其中几个小姑娘略有交情,便拉着芳菲跟她们坐在一处。
这些少女或是天真活泼,或是端庄稳重,或是精灵古怪......
大长公主和两个媳妇挑花了眼,最后却将目光落在陪芳菲同来的李红绸身上。
卓青云是小儿子,大长公主最疼他,早和驸马商量好,等小儿子成亲就出去单独开府。大长公主甚至早早寻好了宅邸,家具奴仆都是现成的,只缺个女主人。
大长公主相中了红绸的沉稳,又见她把周围几个小女儿照顾的很好,心里更加满意,忙叫长媳去打听李红绸。
但等大长公主听说了李家和白家的嫌隙,她不免有些犹豫。
“母亲,要我说,那个闵家的四小姐也是极好的。虽然出身低些,可母亲别忘了,她有个姐姐在宫里,如今正得宠呢!”
卓大奶奶忽然在婆婆面前提闵芳菲,其实是处心积虑才定好的人选。
第156章、大长公主,喜当媒婆
大长公主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投机型女人,在先帝时,她便是一眼看中了圣懿皇太后的能力,所以处处巴结讨好。本朝公主不吃香,有些不得宠的公主嫁了人,一年也未必进宫一次,有了大长公主的交际能力,卓家也是平步青云,在朝中的地位越发稳健。
对于选儿女亲家,公主和驸马是格外留心。
听媳妇推荐闵家四小姐,大长公主心里一百个不情愿。
只因为这个闵芳菲出身太过低微,卓青云的大嫂是湖广总督的女儿,二嫂是鸿胪寺少卿的嫡出妹妹。这两个媳妇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当年大长公主挑花了眼,才在众多闺秀中挑了她们俩。
小儿子又是大长公主最宠爱的孩子,若是选了闵芳菲,公主只觉得心里愧疚。
当晚和驸马一商量此事,驸马想也不想就断然回绝。只是回绝的借口并不是瞧不中闵家小姐,而是今日送六皇子出府时,六皇子的各种表现叫驸马心中疑惑。
“这六殿下八成是看中了闵家小姐,你何必叫儿子去触霉头?”
大长公主一听,立即神情振奋:“你也瞧出来了?我就说小六无事不登三宝殿,嘴里说着来看我这个姑妈,可坐了不到一刻钟就要溜,哪里有诚心诚意?”
驸马嗤笑:“并不是我说你,这些年你处处巴结讨好圣懿皇太后,帮着她跟贵妃打擂台,六皇子心里恨你还来不及,怎么肯主动串门?”
大长公主被丈夫数落了几句,面色萎靡:“谁能料到,先帝最后点了老三继承大统。德妃是个软柿子,当年我不捏她,自有一帮人帮着皇后去作践。贵妃又连生三个儿子,是皇后的心腹大患,咱们家有今天的飞黄腾达,还不都是皇后处处提携?”
驸马也知妻子不容易。
先帝时,卓家也只是京中一般的富贵门第,娶了大长公主,夫妻俩感情深厚,大长公主心甘情愿为卓家东奔西走。加夫妻俩连生三儿三女,为了这些孩子,大长公主也不得不学会了投机倒把,见风使舵。
谁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我当初以为凭先帝对皇后的情分,怎么说也要封九皇子为新君,谁知......结果便宜了德妃母子俩。”
驸马淡然道:“你太小看了先帝。帝后夫妻感情深厚不假,但是,圣懿皇太后野心勃勃,先帝早有察觉。况且九皇子年纪太小,一旦叫他登基,太后必然临朝。你忘了太祖皇帝的遗训,忘了前朝灭国的教训?”
大长公主急了:“那当初你怎么不说。这个时候还有什么用?我现在一去给德妃请安,你瞧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就像没我这个小姑子似的。我好歹也是先帝的妹妹!”
驸马连忙搂住妻子,笑着安抚:“你也知道是先帝!如今已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你这个大长公主不吃香了。咱们家想要延续荣耀,必须想个妥当的法子。刚刚咱们不是说,六皇子对闵家的四小姐有意吗?你不妨进宫去瞧瞧贵妃,略提一下这件事。”
因贵太妃要照顾八皇子,所以请旨留宫。皇上一想,宫里也确实需要个长辈照看,所以应准了下来。
大长公主当下听了驸马的话,心中十分不情愿。她和贵太妃是冤家对头,当年在先帝面前可没少给贵妃太下绊子。二人说不上水火不容,却也是两看相厌。
“这叫我怎么去说呢?”
大长公主想着就要推辞。
驸马忙道:“你别忙,要我说,如今贵太妃的日子也不好过。老娘娘们都过了气儿,连大皇子和淑太妃都要回避新君的权威。贵太妃有三个儿子,她比任何人都害怕。”
“可皇上对六皇子信赖着呢!”
驸马撇嘴一笑:“信赖?你不妨听我的话去试试贵太妃,要是贵太妃一口回绝,那皇上才是信赖。可她要犹豫不决......便说明贵太妃心里有鬼,害怕皇上和圣母皇太后秋后算账!”
大长公主主意虽然多,可也一向信服丈夫的话。第二日也不再提为小儿子选媳的事儿,立即往宫里递了求见的折子。
且说宫里这几日内潮暗涌,贵太妃嘱咐了身边所有宫人仕女,轻易不得出入。八皇子被圈在身边,每日饮食起居,贵太妃不敢掉以轻心。
这位在先帝时候宠冠后宫的绝代美人,如今也不过四十出头,因为保养得宜,却还像二十出头的少女。
怀八皇子的时候,先帝对贵太妃的宠爱已经大不如前,可因有了这个孩子,先帝曾一度考虑晋封她为皇贵妃。
如今,贵太妃也想明白了,什么封号都是虚的,只有把儿子养大,出去享福才是真。
当年这些妃嫔里,淑妃最不打眼,结果最先出宫的反而是她。
每每想起这个,贵太妃就心有不甘。
无非是淑妃与圣母皇太后的关系还算和睦,淑妃出宫,与圣母皇太后的求情不无关系。
她坐在大殿里,笑看着小儿子和他的侍读在默默温书,三个孩子一头汗,贵太妃连忙叫人盛酸梅汤,见他们喝的酣畅,自己也要了一碗。
贵太妃的贴身宫女略显为难:“六皇子走的时候特意嘱咐,说娘娘您脾胃不好,这种性凉的东西还是少吃为妙。”
贵太妃嗔道:“偏他管的多。”虽然抱怨,可究竟不在坚持。
贴身宫女松了口气,外面便传来消息,说大长公主想要求见。
“她找本宫做什么?”贵太妃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对方要找麻烦。
这几年大长公主没少给她添堵,连圣懿皇太后抚养九皇子的馊主意,都是大长公主在暗中出谋划策。
这个老婆子,从没干过好事儿。
贵太妃并不多想,立即叫人出去打发她。
正吃着酸梅汤的八皇子却走上前劝道:“母妃,儿臣听六哥说过,大长公主是个非常厉害的女人,父皇在的时候,就常接受她的意见。”
贵太妃掏出手帕子给儿子擦汗,笑骂道:“那女人长了个狗鼻子,什么地方有好处,她一闻就知道。罢了,看在我儿子的份儿上,见见吧。”
宫人立即出去传唤。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大长公主笑呵呵走了进来,一见贵妃太和八皇子,连忙赔笑:“呦,八殿下也在。许久不见,姑妈可想着你呢!”
八皇子淡淡一笑:“给姑妈请安!”
大长公主赶紧将侄子扶起:“昨儿你六哥去府里玩,我还说,怎么不带着你?知道你母妃拘着你在宫里念书,可这书是死的,人是活的,总要出去长长见识,才不显得呆板。”
贵太妃一怔:“六皇子......去了公主府上?”
“哎呦,不但去了,还领着个小姑娘。”大长公主笑道:“我打听来打听去,嫂子你猜,是谁家的小姐?”
六皇子没成亲,这就成了贵太妃一块心病。
儿子多也有儿子多的难处。
贵太妃一面要悬心远在封地的五皇子,一面还要惦记没有成家的六皇子,更有少不经事的八皇子。
猛听得大长公主说这番话,贵太妃忙问:“是谁家的千金?”
“就是户部侍郎闵朝宗的闺女。”
贵太妃知道这家,可是......“她们家的大小姐不是进宫做了婕妤吗?”
“是养在太太身边的庶出女儿。”
贵太妃脸色顿时一沉:“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的儿子,难道就只配娶侍郎家的小小庶女吗?”
“嫂子千万别多心,我也是好意。”大长公主能屈能伸,立即赔笑道:“我原本也是这样想,可瞧着六皇子对那丫头真真是好,一路护送来的。咱们姑嫂两个过去是有些小嫌隙,可如今儿女都大了,总该往前看才对。六皇子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皇上准他出宫建府,却始终没说立妃一事......我这个当姑妈的就跟着着急上火。想来想去,才壮着胆子来劝嫂子。”
贵太妃沉默不语,大长公主便有些心急:“嫂子不喜欢她出身低微,这又何妨,咱们也不是选正妃,将来遇上好的,家世更高贵的,自然都留着叫嫂子细细挑。”
闵婕妤进宫这些日子,风头无人能敌。
皇上一个月里进后宫的日子只占半数,七八天又都留宿在闵婕妤处。王美人,卓美人等纷纷避她锋芒,这次皇上行宫避暑,也只带了闵婕妤和王美人两个。
同时入宫的那位康宝林,皇上竟像从来不知道有此人似的。
贵太妃想着三个儿子今日的艰难局面,不得不承认,大长公主这个提议甚是诱人。
可转念一想,贵太妃又怀疑小姑子的居心:“既然公主将此女吹嘘的如此好,本宫记得,府上的三公子也到议婚年纪了吧?怎么还没见动静?”
大长公主暗骂贵太妃矫情,自己好心给她们娘儿几个联系婚事,结果反疑心起来。
“嫂子,这件事你自己斟酌着办,我也不过就是瞧小六喜欢人家姑娘,所以帮着撮合撮合。既然你不愿意,只当我今日没来过。”
大长公主本就不愿意来,要不是驸马的话,她何必受这闲气!说着起身就要走。
八皇子连忙拉住她:“姑妈别急,我母妃也是关心则乱而已。你告诉咱们那小姐的闺名,叫人出去细细暗查一番,若六哥果然对人家有意,母妃自然有主意。”
第157章、并非良配,不肯甘心(二更)
大长公主走后,这件事便成了贵太妃的心病。
谁生的儿子谁知道,六皇子什么脾气,没有人比贵太妃更了解。
和先帝一个模子,倔脾气上来,十辆车也拉不回来,撞了南墙也不肯死心。
这儿子要真是看中了人家小姑娘,别说是闵家的一个庶小姐,就算是个丫头,他也非弄到身边不可。
贵太妃想想便觉得头疼,赶着叫人取了两粒护心丸吃了。
这护心丸还是先帝时候专门找人给贵太妃配置的,先帝喜好狩猎,每年秋季便要领着皇亲国戚们去围场狩猎。猎取的梅花鹿、马鹿等珍稀品种,取它们的护心血,晒干研末,配元肉、莲子、薤白等药材,剜成龙眼大的丸子献给贵太妃,每逢心悸就吃一粒。
从先帝去后,当今圣上听说贵太妃有此病,一直叫太医院供应着此药。行宫不远专门开辟了一块地,只为给贵太妃和宫里的娘娘们提供鹿血。
贵太妃连吃了两颗护心丸,才觉得气息渐渐平顺,八皇子坐在母亲身边,满是忧心:
“母妃,要儿臣说,这件事还是要先问问六哥的主意,万一咱们自作主张,六哥反而埋怨。”
贵太妃摩挲着小儿子的脸:“你六哥要是有你一半的懂事,母妃也不至于......”
八皇子知道母亲要说什么,忙截住:“母妃不用多言,等将来儿子长大开府,立即求皇兄接您出去。两个哥哥替皇兄开疆拓土,儿臣没有本事,就一心一意的负责奉养母妃。”
贵太妃哎呦哎哟的心疼小儿子,对六皇子的作为更添了几分不满。
......
芳菲与红绸从大长公主府回来后,社交局面一下子拓宽不少,隔三差五便有人送帖子来请她们,渐渐的也有人开始向官媒那里打听红绸的消息。
李老太爷正高兴,打算请京中德高望重的官媒来家中,预备为长孙女寻一门可靠的亲事。
可等李家去请人,这些官媒却一个个推三阻四,不敢上门。
李老太爷立即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忙叫管家出去打听。打探回来的消息叫李家人气了个倒仰。
那白门喜不知怎么知道了李家的举动,将一位预备来李福提亲的媒婆打的头破血流,更怂恿家丁们跑到说媒的人家,堵在门口骂的一个难听。
这样一来,京中媒婆无人再敢露面李家,就怕被白门喜打死。
周粟乔和红线等人听说此信后,一个个怒不可遏,红绸自己倒是不在意,她的淡定反而叫大家心疼。
“四妹妹,你最有办法,难道就不能治治这个白门喜?”周粟乔拉着芳菲,一定要她想主意。
芳菲苦笑:“我要是有办法,能叫这个混蛋在外面耀武扬威?早替红绸姐姐收拾了他。只是......”
周粟乔丢开芳菲的手,“红绸姐姐算是白疼你了。”
周粟乔的话听着孩子气,但年纪小的红线、红莲,心中不免会生些不好的杂念。
红绸一见这气氛不对,忙笑道:“周表妹,你千万别这样说。我的事儿本来就和四妹妹没有关系,况且她也时常安慰我。祖父为我操碎了心,三个妹妹更是受到牵连,至今待字闺中。我昨日想了想......实在没有法子,便请祖父送我回老家。”
红绸的办法并不好,她躲了出去,白门喜一怒之下,不知还会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举动。
“难道就没有御史向万岁弹劾此事?”
红绸听了芳菲的疑惑,只是摇头苦笑:“白门喜不是傻子,他做的每件事都是指使了外人,就算御史弹劾,他也有各种借口推脱。更何况,这顶多就是一件风流韵事,闹的越大,对李家越没好处。而外人眼中,这至多就是京城里新添的一件茶余饭后的趣闻。”
红绸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她最开始恨不得冲去白家杀了白门喜。可后来事情愈演愈烈,红绸反而能静下心来细想此事。
白门喜疯了,她不能跟着疯。
红绸笑与众人道:“对了,昨日丫鬟们说,芍药圃的芍药都开了,咱们去摘些回来,帮芳菲妹妹制胭脂?”
自打芳菲和周粟乔来李家后,大伙儿也都知道这位四姑娘擅长调制胭脂,而且不论品相还是质量,都比外面铺子里的好几百倍。大伙儿都喜欢求着她或是她房里的丫鬟帮忙。
前两日红莲嚷嚷着自己的腮红不够亮,想求芳菲帮忙,所以此刻红绸一提,大伙儿便知红绸是故意转移话题,无奈下也只好装作不知情。
已到晚间,诸位姑娘都散了回房休息。芳菲与周粟乔住同一个院子,二人本该同出同进,可周粟乔今日一定要歇在红莲的房里,说是有悄悄话。
芳菲也不管,只领着丫鬟们先回来安寝。
初夏时节,天黑的晚,院子里又点着许多灯笼,小丫鬟们便三三两两在院子里洗头洗脸。芳菲怕热,叫人见三面窗户都打开,隔着树影儿看高悬在天空的月亮,更有几分意境。
文鸢铺了被子,回头见自家姑娘拿着借来的文稿瞧的好专心。她不禁笑道:“姑娘自从表姑娘那儿借来诗文后,就时常盯着看。奴婢倒是不懂,可总觉着表姑娘的文采不及您。”
芳菲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你可还记得从表姑娘那里截获回来的仿写书信?”
文鸢点点头:“姑娘当着我的面儿都烧了啊?”
“是烧了,可我今天无意翻出点东西,看了实在眼熟。”
文鸢似懂非懂,芳菲也不勉强她,只是笑着将桌面上一样一样的东西包好,更慎重的压在枕头下。
次日早起,芳菲夹着那包东西便来找红绸,刚巧红绸在用早饭,见她来,叫人去厨房将她的食盒一并提了来。
李家虽然富裕,但老太爷素来崇尚节俭,李家的主子们每日早餐,也不过一碗白粥,三四碟小咸菜。
芳菲和周粟乔是客,所以额外多加了两碗。
红绸笑着夹起肉末茄丁:“托了芳菲妹妹的福,今天的早餐格外丰盛呢!”李家口味清淡,小咸菜也多是素菜。李夫人怕芳菲两个孩子口味重,所以特嘱咐了厨房,每天多加的两样荤菜。
今日一道是肉末茄丁,一道是白斩鸡,都是红绸喜欢的。
芳菲笑眯眯的将两道荤菜往红绸面前一推,自己不吃,反盯着对方看。
红绸一瞧,不由得放下碗筷,嗔道:“说吧,你这又要闹什么歪主意?”
第158章、触碰真相,并不如意
芳菲只是笑着却不吭声,她将帕子里包裹的几样东西拿出来摆在桌案上。
红绸好奇的拿起一份,瞧了瞧:“这是粟乔表妹几个月前起诗社的帖子?”
周粟乔喜欢弄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每张帖子本身的造价就值一两银子,当时收了这帖子,芳菲最先注意的不是上面的内容,反而是东西本身。
说句不客气的,周粟乔的字远不尽人意。
红绸摇摇头,嘴上不说,其实心中已经有了评断,她转念又去拿另一张签纸,上书着闵云凯当日在雨花台所做的短句。
闵云凯在富春也算得上是师从名家,炼字斟酌上已不是周粟乔能匹敌的。红绸笑道:“原来府上的三表哥还有这等文采。”
芳菲指着闵芳华和闵云泽的字签:“你再瞧这两张。别的不用看,只点评点评这几个人的字。”
红绸叫人撤下碗筷,将四样纸笺依次排开,瞧了又瞧,才道:“因不是同样的东西,所以不好评断,可若一定要叫我说......大表哥的字好似烟霏洁露,若断而连;三表哥略逊色些,却也是横如列阵之排云,钩似百钧之弩发。”
红绸与闵云泽、闵云凯未曾有过一面之缘,却能一语道破二人特点,可见也是个内行。
芳菲忙问:“那你瞧瞧这两个呢?”
红绸捡了周粟乔的花笺,笑道:“洮云彩笺,一两银子一张,未免喧宾夺主了。”
芳菲难掩笑意。
周粟乔大约也是知道自己的书法难入眼,所以另辟蹊径,想从信笺上下功夫,结果适得其反。
“至于闵婕妤的这张旧字......”红绸似有疑惑,忽的放下东西,转身进了室内,不多时,却从自己的书信里取出一样东西。
芳菲瞧的真切,这是前些时日,大太太给李家送端午节礼,吩咐芳菲写的礼单子。
而今红绸在李家管着小半个内宅。李夫人记不住的,红绸都能提点她。这些送往内宅的拜帖,礼单子,有一多半收在红绸的手里。她早知道闵家端午送来的单子出自芳菲手笔,所以赶忙找了出来。
“我就说觉着眼熟。”红绸得意的一甩手:“你瞧瞧,你和闵婕妤的字像不像?”
红绸指了个“酒”字:“要是不说,我只当一个人写的呢?纤浓得中,刚劲不挠,而且意态精密,想必练的是欧公的楷书。”
芳菲点头笑道:“表姐神了,我们四姐妹原就是同一个闺学先生。临的帖子也一样,只是大姐姐这个是几年前的字,这二三年她更喜欢《多宝塔碑》,说颜公书是忠臣烈士,道德君子。我也是偶然翻了几年前的东西,才觉得眼熟,不然还真要怀疑自己什么时候写了它。”
芳菲将闵芳华多年前的信笺小心翼翼捏在手中,心里对那件事已经有了定论。
“瞧你一脸笑模样,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芳菲忙露出好无辜的表情:“我能有什么事儿?就是觉着好玩,请红绸姐帮我猜猜。对了,刚刚你说的洮云彩笺,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竟要一两银子一张?”
红绸笑着叫自己的丫鬟将书房里收着的各色彩笺取来,她挑出几张款式相同的给芳菲瞧:“喏,可不就是这个?”
她挑的是淡黄,绯红,暮蓝,春绿等四款,红绸的审美眼光与芳菲相仿,只以拿出来,芳菲便爱不释手。这些信笺上绘有浮雕似的图案,搭配也巧妙。
比如淡黄色的便是秋菊,绯红色的便的春桃,暮蓝搭配了成串儿的藤萝,春绿便是佛手莲。
在这样的信笺上写字,芳菲都觉得有罪恶感。
她笑道:“怪不得要一两银子,这么漂亮的东西,就是留着收藏也好。”
红袖自己单独留了一整套,十二枚,张张不同色样图案。红袖的月钱并不比芳菲多,李家对孩子们的用度也是奉行了刻简的宗旨。红袖攒这一套洮云彩笺也历时将近三个月。
虽然珍爱,不过见芳菲实在喜欢,红袖并不吝啬,大大大方方的就将这一套都送给了她:“这才哪里到哪里?听说宫里的彩笺更别致。那一年我还在老家,有广东往京城去的官员拜会我们老太爷,送的便是一套镂空十二生肖彩笺。祖父转赠了翰林院的崔翰林,对了,我记得你那三哥就在崔翰林府里念书?”
芳菲一瘪嘴:“是啊,不知道这会儿是不是闹着要回家呢!”
“怎么说?”红绸好奇不已。
“我三哥是什么人,别人不知,我倒是清楚几分。吃不得苦,受不得罪,想当人上人,偏不肯流血流汗。”
红绸收起了信笺匣子,颇赞同芳菲的话:“你这话倒是不假。我听说,小崔大人是位严师,门下弟子分化极端,要么出类拔萃,要么碌碌无为。崔家的门规又严谨,一个月才准那些学生出门一次,整日憋在巴掌大的地方,除了读书还是读书。”
芳菲想着闵云凯此刻过的苦哈哈日子,不由得笑意盎然:“那好啊!正好板板我们三少爷的性子!”
......
此刻,被芳菲和红袖议论的中心人物闵云凯,正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
从他第一天进崔家就没吃过饱饭。
不是崔家穷的揭不开锅,而是小崔大人立下严明规矩,学里每日一考,优、良、中、差,四个等级,四样饭菜。闵云凯从上课那天起就没从“差”这一栏里离开过。
崔家给的那点吃的,还不够他塞牙缝。
他的那些小厮被统一丢去前面做府里的苦力,据说日子还不如他。闵云凯一个三尺男儿,几次躲在被窝里偷偷掉眼泪。
和他同室的同窗是个老油条。
这一日又见闵云凯在那儿抽抽嗒嗒,不由得撇嘴冷笑:“既然呆不下去,早回去就是。你不知外面多少人想在先生门下念书,却不得办法。有些人就是可悲,没出息也就罢了,还不知几斤几两。我要是你,趁早退学,也免得给家族丢脸。”
闵云凯几时被这样奚落过?
他连忙擦干眼角,扭身看着同窗室友,恶狠狠道:“你说谁?”
这一屋子里总共住了四人,在家里也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少爷小祖宗,可来了崔家,一个个都是自食其力。他们比闵云凯进学早,已各成团体,对闵云凯这个次次“差”的倒霉蛋,也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不屑一顾,也有人暗自算计。
见闵云凯要吵起来,墙角床铺上立即坐起个少年:“这是干嘛,大家同窗一场,本该和和气气。况且,小崔大人最讨厌什么,你们不是不知道。这一个屋子里闹事,咱们四人都没好下场。”
闵云凯一噎,和那人都没了嚣张气焰。
不怕别的,就因为前两日一号院里两个学生因为口角之争,同寝四人都挨了罚,无一幸免。
见闵云凯不再吭声,那少年凑了过来,“院子里说话。”
闵云凯犹豫片刻,还是尾随跟了上去。屋中另外二人看的分明,却无人阻拦,只是看着闵云凯的背影冷笑。
且说那少年依靠在院中一棵古槐下,手里上下抛着赤红色的鲜果。见闵云凯跟上来,笑着往他怀里一丢。
“这是哪儿来的?”闵云凯已经连续几日没吃过新鲜水果了,乍见此物,不由得欢喜。
只是闵云凯还没糊涂,他记得,这小子和自己半斤八两,也是“差”栏里的常客。
“你想知道?”少年一脸邪笑:“这有什么难的。”
少年附在闵云凯耳边低语数句,闵云凯脸色微变,低声惊呼:“装病?”
少年一瞪眼:“小声点,难道要嚷嚷的尽人皆知?”
闵云凯讪讪的笑道:“我也是好奇而已。”
“实话告诉了你,咱们每月只能出府一天,可这一天也是有讲究的,像你我之流,照小崔大人的法子念书,怕今生都难处这个府门半步。”
闵云凯忙问:“为什么?”
“嗤,这和吃饭一个道理,优胜劣汰,适者生存。难道你没瞧见,学里几个出类拔萃的,何尝住的像咱们这样偏僻?他们都是崔大人的得意门生,自然住的好,用的好,吃的好。咱们只有装病,学里才会叫各家来探望。不然......老死在学里,也没人知道咱们过着什么猪狗不如的生活。”
闵云凯不甘心。
他也曾是自封的天之骄子,尤其现在又有一个影太嫔撑腰,闵云凯更不甘心永远屈居闵云泽之下。
可来了崔家后,闵云凯甚至开始怀疑,这一切说不定都是大太太折磨他的诡计。
少年一拍他:“别想了,按照我的经验,你撑不了多久,要是再不叫家里想想办法......只怕你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一回事。”
闵云凯打了个寒颤:“我家中长辈都随陛下去了行宫,就算装病,他们也不可能为了我跑回来。”
少年眼中精光一身,继而笑道:“我记起来了,你有个嫡出的妹妹在宫里做娘娘。不过,听说还有位小妹妹,现在正在京中?何不请她来探病?”
闵云凯忙不迭摇头:“叫她?我宁肯老死在这儿,也不会求她。”
少年急了:“真是个糊涂虫,看着你明白,其实芯儿里竟是傻的。你妹子不来,小崔大人一个月也记不住咱们是谁!”
第159章、自作自受,命不长久
这位小崔大人今年也不过二十有七,身为易缘大师的得意弟子,小崔大人的才华毋庸置疑。他十七岁考中状元,是本朝数一数二的少年得志典型。
崔栾生的仪表堂堂,又在翰林院中身居要职,是天子近臣。照理说,这小崔大人早该成家立业,身边儿女成群,可他偏偏至今孤身一人,连个红颜知己也没有。
京城里还算过得去的人家都避讳着崔栾,更不愿意将女儿嫁去崔家为妇。
这个中缘由还是因宫廷里传出一件丑闻,说先帝还在位的时候,常私下宣见崔栾。所谓的私下,就是说内侍监无需做记录。先帝年迈,崔栾少年,渐渐的,内廷里便传出些流言蜚语,说这崔栾喜好男色,竟有断袖之癖。
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崔栾身边伺候的一干仆役,都是面皮儿白净的男童,一过十三岁,便统统打发出去干杂役,不准再到近前伺候。
且先帝每每宣召崔栾时,都打发了左右近侍。小崔大人因为有先帝的维护,在翰林院里呼风唤雨,无人敢惹。
这崔家的学堂开设后,更是以苛刻严谨闻名。
早年前也有几家因为儿子受了羞辱,或是不堪忍受折磨,闹去了先帝那里。先帝非但没有责怪小崔大人,反而将那些闹事的先打五十大板,再申斥一通。
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敢给崔栾脸色看。
偏偏,崔家的学堂总有一鸣惊人者,易缘大师自己顾不上的学生,多数都送来京城叫崔栾照看。
能进崔家念书,在京城少年人眼中,简直成了又爱又恨的事情。
闵云凯一方面不愿意在这儿继续受苦,一面却不肯甘心被打发。
同屋少年的话一语惊醒闵云凯,他忙问:“你快讲讲,究竟怎么叫崔大人见我一面?”
崔家学堂少说也有五六十人,闵云凯除了被领进门那日拜见过崔栾,余下都是远远的张望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小崔大人。
如今少年一语,倒叫闵云凯心思活络了起来。
“云凯老弟,你有所不知。”少年笑嘻嘻道:“每逢有学生犯病,崔大人必亲自接待来访家长,咱们也才能趁机在崔大人那里讨点好处。人食五谷杂粮,你叫你妹子多带银票,各处都打点打点,你在学里的日子才好过。”
闵云凯犹豫不决,少年一见,暗道晦气,不情愿的从袖口里掏出一个药瓶:“把这个吃了,你们家明早就能派人来探视。”
闵云凯接过小瓷瓶,打量半晌也不敢吃:“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哼,都是名贵药材,换了屋子那俩窝囊废,我是断断不会和他们讲这些的。”少年不断怂恿:“你吃了这个,才知道什么叫欲死欲仙。”
闵云凯狐疑的看着少年:“不是装病的药吗?”
少年犯了个白眼:“叫你吃,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这是好东西,千金不换,别人想要还没地方找去。要不是看在你是闵婕妤的份儿上......哼!”
闵云凯面色不佳。
他这些日子没少听这样的酸言酸语。
闵婕妤的兄弟,那好歹也算皇上的小舅子,可偏偏就是个废物,只知道靠着女人。
闵云凯每每听了这些话,都恨不得冲上去和那碎嘴的打上一架。可恐惧又频频占据上风,在这个地方,他孤身一人,除了妥协没有别的办法。
闵云凯仰头将药饮了进去,少年眼见他的举动,笑着拍了拍闵云凯的肩膀:“这才对嘛!好兄弟,你今后跟着我,再加上你们家族的暗中相助,荣华富贵,还不是伸手即来?”
当天夜里,闵云凯破天荒学到丑时一刻,将白天先生讲的东西背了个滚瓜烂熟。第二天不但没病,反而红光满面,精神百倍。
同寝少年冲闵云凯挤挤眼睛,二人心照不宣。
等用过简陋早饭,崔大人请来的教书先生照例进行每日一考。闵云凯更是一鸣惊人,不但对答如流,而且有理有据,旁征博引,叫人称奇。
学里的伙食,待遇一下子有了天壤之别。闵云凯加倍信服同寝少年,每早必要暗暗偷吃一颗“仙丹”。
他的学业一日千里,甚至惊动了崔翰林。
这日,崔翰林想着闵云凯在府中已经住了整月有余,预备放他一日假。正要吩咐小厮,外面管家却匆匆跑了进来:“大人,出事儿了。那个闵云凯......他昏死了过去!”
崔栾一惊:“怎么回事?”
管家苦着脸:“小人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学里的先生来报,说闵云凯正在温习功课,忽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脸白的像个死人。”
崔栾的心不由得往下一沉:“去瞧瞧。”
崔家的宅子占地幅员广阔,虽说翰林都穷,可也要看什么人做这个官。
前宅是崔栾的私邸,后宅才是学堂。两者之间有一道高墙围挡,只开一扇墨黑色大门,每日出入严查,少有人能蒙混过关。
崔栾的学费高的叫人咋舌,可即便是这样,那些富商,官绅,贵戚家还是趋之若鹜。崔家的宅子也就越建越豪华,私学的规模也就越来越大。
崔栾领着管家和一干家仆,足足走了一刻钟的功夫,才见那扇墨黑色大门。
门口站着几个学中管事,一个个不知所措的往这边眺望。眼见小崔大人身影,几个人更是忙不迭迎上前:“大人,这可怎么好!那闵云凯是闵婕妤的亲哥哥,咱们还是......”
崔栾面色冷峻,他一摆手:“大夫怎么说?”
学里竞争激烈,常有学生病倒。崔家就请了医术精深的大夫常年驻扎在这儿。
“大夫也是束手无策,说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
“拿我的帖子,去请太医院蒋太医。”
“可是大人,蒋太医一向为两宫太后看诊,这个时候多半是随行伴驾了。”
崔栾知道管家说的是实话,可除了蒋太医,太医院那里都是废物,嘴皮子功夫好,一到用人时候便个个做了缩头乌龟。
崔栾一撩袍角,大踏步进了书院。许多学生挤在门框内张望,一见小崔大人,吓得都忙退了回去。
崔栾顾不上这些,径直进了偏堂。堂中地上躺着一人,正是昏死过去的闵云凯。
“大人。”
大夫走上前,悄悄道:“这位闵公子病的蹊跷,虽然人还在昏迷,但脉象活跃,心肺跳动异常,再这样下去,恐要耗费过多,衰竭至死。”
“此人在京中还有什么亲眷?”
“听说还有个妹妹。”
崔栾立即道:“将人请来,先不要吓着对方,只说闵云凯偶感风寒,要她们接回去住几天。”
大夫一听,略有为难:“大人......这怕是不妥吧?就算闵家将人接了回去,可没有医治的办法,闵公子还是死路一条。”
崔栾冷笑:“我管它妥当还是不妥当!只要书院保住清誉,闵云凯死活与我无关。”
此话一出,偏堂之中无人敢反驳。
在崔家,崔栾就是唯一的主子,他的话和圣旨没什么分别。大夫拿着崔家的银子,也不好不为崔家办事,于是连忙用了针,叫闵云凯的脉象瞧着不是太过骇人。
学中人心惶惶,大伙儿都瞧见闵云凯“噗通”一声倒在地上,也不知道此刻是死是活。
有人立即想到闵云凯今日与同屋的赵智诚走的近。
赵智诚一年前进了书院,听他自己说,他是川北将军赵武远的儿子。
这学里没什么人和赵家有关系,不过见钟赵智诚出手阔绰,虽然次次落在“差”榜里,却还是游刃有余,靠着交友广泛,在学里并不受委屈。
大伙儿有人提到他,立即想到了闵云凯前不久的异样举动,赶紧寻人。
可说来也奇了。找来找去,愣是把一个大活人丢了。
先生们听说此事,都觉不妥,连忙告诉给崔栾。
“这个笨蛋,明摆着赵智诚下了圈套,他还敢往里面跳。”崔栾不由后悔自己因当初贪银子收下赵智诚,可事已至此,还是先救闵云凯的命要紧。
芳菲闻听消息时,还只当是李府的人逗她。等见了崔家的管事,又瞧着李老太爷满脸凝重,芳菲这才相信:“三哥怎么会病了?”
崔管家忙赔笑:“听说闵公子来京的路上就大病过一场。姑娘不知道,我们学里功课多,辛苦劳累,闵公子一时吃不消,累倒也是常有的。”
芳菲并不愿去见:“老爷、太太在行宫,就算要将人接回来,也要等他二位的意思吧?”
芳菲总觉得眼前这个崔管家眼睛里带着算计,好像不大稳妥,所以并不急着去接人。
果然,崔管家一慌,露出了破绽:“闵姑娘,这病情急迫,要是拖延下去......公子将来救治无望,可怪在谁身上呢?”
芳菲笑道:“刚刚崔管家还说,只是略染风寒,并不要紧。怎么转眼就成了救治无望?难道里面还有什么别的隐情,崔管家却没告诉我们?”
崔管家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只好赔笑:“我这也只是多担心。”他见闵芳菲不是好相与的,只好将目光转移道李家老太爷身上:“学里人手有限,分不出多余的大夫、小厮照顾闵公子。要是能移送到家里来.....只怕痊愈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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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想方设法,推卸责任(二更)
李老太爷对于女婿的庶出子没什么好感。把闵芳菲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孙女接来家住,已经是李老太爷的极限,要是再弄个病重的“外孙子”,李老太爷不敢担保自己有那样的好脾气。
崔栾是什么人,李老太爷稍有耳闻,亦正亦邪,和先帝关系匪浅,与新君也是过从亲密。
崔栾没有行宫伴驾,这件事出乎很多人意料之外,李老太爷倒是能理解。先帝和崔栾那点风流韵事已叫人腹诽不已,新君住在行宫,单单将崔栾留下,也是为堵悠悠之口。
崔管家见李老太爷不吭声,自然着急,大人还在家等消息呢,要是自己没将此事办妥,下场只会更惨。他忙赔笑道:“老太爷要是不放心,就打发个人跟我走一趟,看闵公子究竟是高烧,还是别的病。我们大人也是一番好意,怕耽搁了公子。”
芳菲不愿见李老太爷左右为难:“老爷子,我和表姐出来也有段日子,家里只剩下管家,恐怕不妥。既然三哥需要静养,我就想和表姐先回去,将人接到家里慢慢调理。”
李老太爷见芳菲这样识大体,十分满意:“可就是委屈了你们姐妹。”
芳菲笑道:“老爷子何必说‘委屈’?我们在府上叨扰这些时日,已经过意不去,等三哥养好了病,再叫他来给您老请安。”
李老太爷也不强留,只是叫自家两个管事亲自护送芳菲去崔翰林府上。临出发前多留了个心眼,吩咐人请了两个杏林高手随行。
那崔管家暗中叫苦,却不敢流露在脸上。
芳菲一面拜托周粟乔打包行囊,一面坐车来至崔家。时间已是午后,学里照旧传来朗朗书声,芳菲戴着帏帽,几个丫鬟紧紧簇拥着她,在崔管家引领下,径直往里走。
闵云凯早被移入前宅的客房,崔栾这人心机深沉,早在闵家来人之前,就请了七八个大夫来会诊。这些大夫收了崔家的银子,即便不是风寒,也要说成是风寒的症状。
芳菲聘来的杏林高手与他们多是相熟的同行,一见这场景,不想惹上麻烦,便昧着良心,收了芳菲的银子,却和这七八个大夫口径一致:
三少爷是小病,回家静养就好。
芳菲打量一圈,也没见崔家的主人,心有不悦:“来了府上,好歹也要给崔大人行个礼吧?”
崔管家心虚,连连推辞拒绝:“我们大人公务繁忙,并不在家。不过闵四小姐尽管放心,家中已经派了人去禀告大人,这不,大人请了几位郎中共同会诊,就怕耽误了闵公子的病。”
崔管家一使眼色,其中一名大夫忙笑道:“小姐不必忧心,闵公子确是偶感风寒,并不是什么大病。”
“那怎么昏迷至今也不见苏醒?”
崔管家见闵芳菲誓不罢休,追问个不停,早想好了借口去搪塞。就瞧他脸色略显为难,低声道:“四小姐有所不知,我们这学里是大人定下的严规,多半你也听说过,念书不用心的,吃的用的都简朴了些。府上的三公子......”
崔管家用眼角余光瞄着芳菲,继续说道:“三公子平日成绩差了些,饮食上难免与贵府的精致难以匹敌。加上忧思成疾,这一下可不就病来如山倒?”
芳菲瞧着闵云凯的确比前一阵子瘦了,还不只是一丁点而已。
崔家肯定不容他在这儿养病,人家说话又客气,甚至商量着,可以叫这七八个大夫一起去闵家帮忙,医药费崔翰林出。
他这样一商量,芳菲反而不好再僵持,只叫李家的管事帮忙套车,送闵云凯回金安街。
她们并不知道是,闵家的车马一走,崔栾就派出了人手出京去找川北将军赵武远。可人去了大半个月,带回来的消息却意外惊人,
赵武远将军确实有个儿子叫赵智诚,却在八岁的时候就因病夭折了。
崔栾的人开始以为赵家说谎,又或者有亲戚冒充赵智诚的名字进京去念书。但赵武远将军说的明白,赵家世代为朝廷守卫西北边防,族中无论男女老幼,皆习兵法武艺,从没人想走科举一途。
等这人连夜疾奔回京,禀告了崔栾此事,崔栾越发觉得闵云凯的昏迷有蹊跷。
这且是后话,只说当下闵家重回金安街,管家见被抬下来的三少爷,诧异的只顾着张大嘴巴。
芳菲便道:“先送去前院客房,咱们安顿下来,另请名医来治。”
周粟乔坐着李家的马车比她们晚一步进了府,恰好在门外听见这话:“舅舅生病的时候,皇上不是派了太医院那个蒋太医吗?既然相熟,不妨仍旧请他来。”
“太太在的时候还好说,如今咱们俩只是个小姑娘,蒋太医未必肯来。”
周粟乔转了个念头,挑唆道:“咱们家和卓家有往来嘛?那个卓青云还替表妹看过病,说不定有把我。”
芳菲断然拒绝,这个主意糟透了,还不如叫七八个大夫一起会诊呢!
周粟乔见芳菲不肯理睬自己的建议,心有不甘,偷偷和管家商议了此事。
管家被老爷太太留守在京,本就惴惴不安,唯恐出什么乱子。现在果然有恶兆,他被周粟乔的话一吓,顿时也没了主意。
“可表姑娘,我们四姑娘摆明了不愿意和卓家有牵扯,万一她知道动怒......”
周粟乔不在意道:“你怕什么,主意是我出的,人是我请的,她纵然不高兴,可救三表哥比什么都重要。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三表哥这样昏迷下去。”
有周粟乔这番话,管家就好比吃了定心丸。
有人肯担着责任就行,他可不愿糊里糊涂找来人,最后却成替罪羊。
管家才要去下帖子,周粟乔想到一桩要紧的事儿,忙又将人叫了回来:“下帖子的时候千万记得用我表妹的名儿。若单单只说咱们家,卓大人未必肯来。”
管家悬着心去了,还没到傍晚,竟真将卓青云请了来。
彼时,芳菲正和两个大夫商议如何用药,听说卓大人来探望,不由得诧异:“他怎么来了?”
这两个大夫并不知卓青云是何人,只听说是位大人,赶紧后回避。
芳菲心思一动,与这二人笑道:“说起来倒也是缘分,这位卓大人对医术很有造诣,请他来一同号脉,也好早开良方!”
两个大夫神色骤变,不敢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