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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雨惊荷     庶女芳菲txt下载     庶女芳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69章、乌垒公主,福玉相求

    当年洵王信誓旦旦的担保,一定解决了白门喜的婚事,叫那个纨绔子弟不再纠缠李家的表姐。

    可是时隔三年之久,卫家那位行为不检点的大小姐却成了卓家的少奶奶。

    芳菲别的不问,一开口只说这件事,洵王便有几分不自在。

    “本王还当是什么大不了的。”洵王故意用嗤声掩盖尴尬:“白门喜是个无赖,虽然说本王没有撮合成他的婚事,但听说白门喜也不再去纠缠你那位李家表姐?这不是好事吗?”

    白门喜天生浪荡,滥情不专,当初盯着红绫表姐,也是觉得摘不到手的葡萄才最甜。可白门喜也是个没最没耐性的人,他未必是真心想娶李红绸,等遇见了下一个目标,白门喜立即就转移了方向。

    芳菲轻笑:“好事是好事,可到底不再是洵王千岁的功劳。”

    洵王看着眼前这张宜娇宜嗔的笑颜,不由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捅了一下似的。他不禁涎着脸往前凑了凑,笑眯眯道:“丫头,你以为本王是那种争宠邀功的人?那可是小看了本王!虽说这件事看着没有我的本事,可白门喜没敢对你家表姐轻举妄动,就是因为他知道本王站在了谁的身后撑腰。”

    芳菲笑而不语。

    这种为自己脸上贴金的话,只有小人最爱说。

    芳菲端起茶杯:“王爷若没什么要紧的话,我便不多款留了。”

    洵王几时被这样轰赶过?他愣了好半晌才明白过来,闵芳菲这是撵她走呢!

    洵王不禁心火暴怒,甩袖便走,可才来到门口,却又忍不住停叫脚步。扭头回望:“闵芳菲,你不要将当年的事情都归罪到本王头上,要不是你哥哥惹了大麻烦,要不是你们家死不开窍,谁也不敢当着本王的面儿割开你的脸。说到底,是你们家自己招来的横祸。与本王却无半点关系。你又怨又恨,犯不着记仇本王。本王一直看你聪明伶俐,也有心许你些好处......可你要不识好歹,就别怪本王翻脸无情。”

    洵王撂下这几句狠话,推门便走。

    大门外,佟鹤轩与卓青云都贴着大门站着,见洵王冲出来,二人只微微闪身,并没有退步避让。

    洵王只好冲这二人重重一哼。羞恼交加的去了。

    这边,卓青云有心进去安抚芳菲,可想到佟鹤轩才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君,卓青云就是有再多的勉励之词,也不禁止住了念头。

    “四姑娘,在下改日另登门拜访!”卓青云拱了拱手,看也没看佟鹤轩,径直下了二楼。

    楼下忽然响起一阵阵喝彩声。各种呐喊此起彼伏,硬生生打断了芳菲与佟鹤轩之间的尴尬境地。

    芳菲“噗嗤”一笑:“佟大哥。你听听,这斗诗大会还真是热闹,想必云集了京城之中大半的才子文人吧?据说,此次彩头也重,佟大哥可也参加了?”

    佟鹤轩两眼看着芳菲,沉静的声音弥漫在屋中:“诗文由心而发。由感而发,与彩头无关。就像读书,若只为名利......不但侮辱了圣贤,也玷污了良心。”

    芳菲笑着点头:“这话我看极是!不过并非所有人皆是如此。那日,府上的小鱼姑娘去买糕饼。我听她的意思,佟大哥这几年为了我,的确损失了许多机会。佟大哥是读书人,自然知道的比我还多。上说,‘仰认睿智,深惟匿瑕,其如天道人心,难以违拒,须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佟大哥千万必要因为我的缘故,错失了这些好机会。”

    她说这些话时,虽然语气温和,笑容可掬,但句句都带刺儿,聪明人一听便懂。

    换了寻常人,大概也就因此恼了,可佟鹤轩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乐的嘴角上翘。

    芳菲脸一沉,“佟大哥笑什么?是觉得我这主意不好?”

    “四妹妹!”佟鹤轩轻声唤着芳菲:“小鱼是我救回来的丫头,性子有些脱跳,没有规矩。那日她在你跟前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我知道立即痛斥了她。如今已将人送去通政司左参议廖大人的府上。廖夫人曾在宫中做过女官,愿意帮小鱼调教规矩。我已经答应英俊,等小鱼学成,便叫他二人完婚。”

    佟鹤轩对于小鱼这个丫头,从来都只有同情之心,而没有怜爱之情。

    如果不是因为英俊的关系,佟鹤轩会在小鱼铸成大错时就将人远远的发送走。

    是英俊一番苦心,叫佟鹤轩更改了念头。

    小鱼不是省心的丫头,但英俊跟在佟鹤轩身边十几年,任劳任怨,从没有过一丝怠慢。只为这一点,佟鹤轩才肯原谅小鱼。

    “芳菲,我知道这件事叫你心里不痛快,可是,希望你相信一点,我对你的感情从来没有过改变。”

    真的没有变吗?

    芳菲不敢确定,她希望自己相信佟鹤轩的话,但是,佟鹤轩多日来从不露面的举动,又让芳菲产生了怀疑。

    她不希望自己问出口,因为不管是假话,还是实话,都不会叫人满意。

    芳菲希望这件事也像初冬的小雪,落地便能消融,从此了无痕迹。

    她平复了心情,低声将自己怀疑平南郡王府的事情说给了佟鹤轩听。佟鹤轩全神贯注,越听,眉头皱的越紧,越听,心里越生寒冷之意。

    他虽然怀疑云泽和芳菲等兄妹三人继而连三遇害,这件事有蹊跷,但是没想到,幕后黑手却是平南郡王府郭家。

    “郭家这是要干嘛?”

    “郭家怕是已经有了谋逆的心思。佟大人,你方便在朝廷上走动,难道就没发觉,郭家有什么异常举动吗?”

    佟鹤轩神色凝重:“平南郡王郭霭是一个十分低调的人,即便是上朝,也很少单独站出来提出什么意见。我只几次见他露出锋芒。但都是为皇上改革政事遇到不顺时,平南郡王才会出言抗击那些老臣,为皇上张目。”

    郭家在朝廷的眼里,就是皇上忠心耿耿的奴仆。要说郭家有谋逆之心,别人暂且不论,皇上应该是第一个不相信的。

    但是。佟鹤轩明白一个道理,郭霭越是这样做,将来成事的机会越高。

    “此事还有谁知道?”

    芳菲想了想,只说了闵云泽的名字。

    佟鹤轩微微颔首:“甚好,千万不要节外生枝,待我观察观察,郭家要真是有什么歪心思,咱们也好早作打算。”

    二人正说着,门外“咚咚咚”传来两声清脆的叩门响动。门从外被推开。一个身着番邦服侍的小丫鬟托着金色盏盘巧步进了屋。

    “佟大人,这是我们福玉公主叫奴婢转交给您的。”小丫鬟并不低头,反而在交盘子时,眼珠不错儿的盯着芳菲瞧。

    从上打量到下,从容貌挑剔到衣饰,最后才将目光挪回到佟鹤轩身上。

    佟鹤轩冷着脸却没接,只是叫人将东西放下出去。

    “可是佟大人,公主说。要等你看过东西回信呢!”

    小丫鬟并不气馁,或者说。她有些故意挑拨的意思。

    芳菲笑道:“先帝时倒是留下了几位年幼的公主,不过如今都养在内宫之中,轻易不能出来。若说亲王的女儿......似乎也没听说有哪一位唤作福玉的。敢问这位姐姐,你说的公主究竟来自何处?”

    小丫鬟娇声一哼:“说出来只怕吓死你。我们主子乃是乌垒公主,最得太子和陛下的喜欢。”

    原来,这个乌垒虽然盛产美女。但人口却不旺盛,尤其是重男轻女。

    在乌垒,男子地位高贵,而女人,即便是皇上的女儿。也经常成为被送去讨好别人的工具。

    这个福女原本就只是乌垒做多的美女之一,为了抬高身价,乌垒皇太子给这些女人都取了公主的封号。

    芳菲莞尔:“既然是福玉公主所赠,想必里面一定非同凡响。佟大人,你不妨赶紧瞧瞧,免得落下遗憾。”

    佟鹤轩轻笑:“我与乌垒皇太子的交情淡淡,少有往来,这个时候就越应该避嫌,少往跟前凑。”

    小丫鬟一听就急了:“可是,佟大人,这与我们太子没有半点关系,是福玉公主自己的要求。她一直在等你的回复,也说过,下面那些人加起来,也不及佟大人的才华,希望佟大人能为她争一争这个魁首的位置。”

    芳菲一听,顿时明白了。

    她先是没好气的瞪了佟鹤轩一眼,瞪的佟鹤轩好无辜好无奈。然后大步走向那小丫鬟。

    彼时,芳菲男装扮相早引来小丫鬟的侧目,见人奔向自己,忍不住羞红了一张俏脸。小脚碎步往后躲闪:“公子,你,你要干嘛?”

    芳菲干嘛?

    当然是要帮那位福玉公主一把!

    她倏地抢走金盏盘里的书信,打开便瞧。小丫鬟急的跳脚,却又不敢抢,只能在一旁大声叫嚷:

    “这位公子,你可真是无礼野蛮,这东西是我们公主交给佟大人的!”

    芳菲似笑非笑:“我与佟大人不分彼此,既是他的,也是我的。他夺魁与我夺魁又有何分别?”

    小丫鬟嘟着嘴不高兴!

    当然有分别了!福玉姐姐相中的是佟鹤轩佟大人,眼前这个公子忽然冒出来算怎么回事?

    不过......

    小丫鬟才有几分不满,却瞥见闵芳菲俊美的容颜后,渐渐产生了不自在的念头。

    这位公子也算是一表人才,要是能夺魁,或许对福玉姐姐来说,也并非什么坏事!

    ****

    先发文,明早捉虫~~周六面试,希望一切顺利!!

第270章、先扬后抑,儒家道家

    小丫鬟来自边疆乌垒,这里民风虽然淳朴,但也更为开放,女子的守贞思想并不十分严重,一旦等她们遇上了心仪的男孩儿,就会将自己的一切献给他们。.

    因为乌垒的少女很清楚,说不定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被父兄买掉,成了那些游走西域商贾的笼中金丝鸟。

    只有近几年,他们乌垒的皇太子与京城交往慎密。又深深受到中原文化的印象,开始大量将中原文明传进乌垒。

    尤其是像福玉这样漂亮过头的女孩儿,更是在一经发现就被囚禁了起来。给了她们锦衣玉食的生活,赐予贵重的名分,请来德高望重的中原名师......

    当然,这些都不是没有目的的,一旦学有所成,乌垒皇太子就会在这些女孩儿鲜花一样的年纪时,将她们高价“出售”。

    福玉公主的心思再难猜不过。

    她不想将自己托付给一个又老又丑的糟老头子,与其他姊妹一样,年华早逝,芳菲凋零。

    所以,才昌德酒肆见过佟大人之后,福玉公主一颗春心再也按捺不住,想要借着斗诗大会为自己扳回败局。

    福玉并不担心佟鹤轩落选,在皇太子调教的这二十人之中,福玉公主的汉学最好,只是她更懂得什么叫韬光养晦,没有叫乌垒皇太子瞧出,刻意躲避了进献宫中。

    福玉公主的谋智告诉她,只要佟鹤轩肯出手,就一定能救下自己。于是,她冒着被皇太子发现的危险,悄悄叫了跟随自己多年的小丫鬟来雅间寻佟鹤轩。

    谁知道,佟鹤轩对此事过分的冷淡平静。反倒是同屋之中的另外一个少年侠客显得精致勃勃。

    小丫鬟犹豫一下,试探道:“这位公子,奴家瞧着你也不像是粗鲁之人,莫非也能作诗联对?”

    芳菲大笑:“自然不在话下。”

    丫鬟眼睛顿时雪亮,急切道:“那就请这位公子救救我家公主,我们公主从小可怜。她的心愿只是能回到故乡。请公子夺下诗魁,助她达成心愿。”

    佟鹤轩见闵芳菲跃跃欲试的样子,无奈的摇头苦笑。

    刷刷几笔,芳菲一挥而就,雪白的宣纸上便成文一篇。丫鬟不识字,却像捧着宝贝似的一溜烟儿跑去楼下。

    魁星楼正中的高台上此刻已是高朋满座,赛事正到第三轮完结的要紧时刻。何笑言才思敏捷,已经连续击败数十名敌手,三篇时文更被大伙儿口口相传。成了不亚于名家名篇。

    何笑言正在这儿暗自得意,以为他今日必摘得魁首,可就见人群里忽然挤进来个小丫头,恭恭敬敬将一份案卷交给了魁星楼的主审官。

    小丫鬟打扮寻常,可头发的颜色却有些惹眼。

    栗子色的发丝,浅灰色的眼珠儿,见多识广的人一看便知,这是乌垒国女子的标志。

    有些人开始窃窃私语。对小丫鬟呈递上去的案卷充满好奇。

    难道是福玉公主亲自下了命题?

    这也未必不可能!

    大伙儿免不了又兴奋了起来,台子周遭声音更加嘈杂。

    “诸位。诸位静一静。”魁星楼的主审官笑眯眯道:“诸位瞧我手中这一份案卷,乃是楼上雅间一位贵宾所写。在下虽然也是饱读诗书,却不及这位一半的才思,拜读之后,也只是喟叹自己是在不自量力。”

    这位魁星楼主审官可不是昌德酒肆的伙计店小二,而是专门请来的文坛名宿。先帝崇光八年的殿试探花,而今的国子监祭酒杨大人。

    这位杨大人喜好结交江湖人物,不大拘泥小节,性格随喜,所以每年昌德酒肆有斗诗大会。杨大人多半都在担任主审官。

    他风趣幽默,又喜捧人,所以说出来的话每每叫人听了都如沐春风。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大伙儿对杨大人的话只是将信将疑。

    过去几年里,为了专门捧哪家的少爷出头露面,杨大人也不是没玩过这一招,所以颇有些“狼来的”的无奈。

    大伙儿起哄:“杨大人,倒是把这好文章给我们念一念。”

    “是啊,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真。今日倒是偏要听一听,才知真假!”

    见场面越来越乱,被忽然晾在一边的何笑言有些下不来台。他赶紧偏头去看自家长兄。

    从何广臣失了皇上的宠信以后,何家就一日不如一日,若非大长公主还肯提拔提拔,何家只怕就要没落下去了。

    何广臣思虑很久,才下定决心,将亲弟弟笑言推上去。

    为了叫何笑言在今天的斗诗大会上出尽风头,何广臣之前也没少下功夫。

    可眼见杀出来个拦路虎......

    何广臣也是怔住了。

    “先别急,听听再说。”何广臣在这个时候只能先安抚住弟弟。

    高台周围,一众人都忍不住侧耳凝神去听。

    杨大人笑眯眯展开案卷:“今日咱们只说良心二字,名为斗诗,实则是论辩。诸位皆有精彩不俗之语,尤其是何公子......”

    众人的目光随着杨大人之手望向何笑言。

    可是,何笑言没有半分笑意,反而觉得杨大人这话里有话。

    要是姓杨的老头儿是拿自己当人家的垫脚石......哼,他也绝不是好惹的!

    何笑言没有吭声,只是冷冰冰盯着杨大人手中之物。

    “杨大人,究竟怎样,您倒是讲出来啊!”

    底下早有坐不住凳子,跃跃欲试站起来问的。

    杨大人朗声一笑:“好好好,你们且听这一句,‘心,虽存乎人者,岂无仁义哉?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各位,这寥寥数语,真是震聩了老朽多年来一颗盲心啊!”

    杨大人将雪白的宣纸轻轻一抖。心绪难免有些激动:“你们再听下一句可还了得?‘人心私欲故危殆,道心天理故精微!’老朽猜想,这位贵客必是哪位名师的高徒。”

    台下顿时议论成一片。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将台上还剩下的几位答问者逼得进退两难。

    忽然,台下角落里冒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哪里冒出来的臭道士,说这样酸腐不堪的话。什么叫‘人心私欲故危殆。道心天理故精微?’难道竟是要灭人欲,明天理?”

    台下顿时人人色变。

    连杨大人也因刚才极力吹捧这案卷的主人,而在此刻笑容全无。

    因为大伙儿都还记得,先帝在时,对道家学说并不推崇,而是倾向儒家的“人定/胜/天”。

    先帝再位三十余年,这种思想始终占据主流,从没有人敢违逆先帝的心意胡乱写文章。道家一派逐渐没落,儒家学说占据正统地位。就好比今天所有的文章。也没几个敢在“无为无不为”这方面乱作文章。

    大伙儿听了何广臣的冷言冷语,不由得都陷入了沉思,渐渐明白过味来,不免纷纷点头附和。

    杨大人面子上有些下不来,赶紧就将手里的案卷丢在地上,弃而不理。

    福玉公主的小丫鬟一见,登时就急了:“这是我们公主千辛万苦求来的,你怎么丢在地上。”

    丫鬟的声音不算小。周围许多人都听见了她口称“福玉公主”。聪明点的立即明白过来,这八成是福玉公主请来的“托儿”。

    众人立即心生反感。

    福玉公主作为最后的彩头自有她的原因。就算今天这位乌垒公主是个丑八怪,大伙儿也不会嫌弃。

    原因很简单,很多人看重的不是这个女人是谁,而是她代表的价值和意义。

    魁星楼的魁首,今后一年走在朱雀大街上,也会叫人敬仰瞩目。

    尤其是这些世家子弟年轻人。大伙儿都盼着出人头地,冷不丁听说有人暗中作弊,岂有善罢甘休的?

    立即有人主张抓住丫鬟,揪出幕后黑手。

    一人高呼,百人应和。

    场面一时有些难以控制。小丫鬟见识不好。赶紧脚底抹油,预备开溜。

    何笑言先瞧见,正要去捉人,卓青云不知几时从角落里冒出来,一把拉住何笑言的衣襟。

    “别去!”

    何笑言心一沉:“怎么回事?”

    卓青云知道何笑言不喜欢闵家四小姐,所以犹豫了片刻,并没有说明。

    但何笑言是什么人?他与卓青云十几年的交情,从穿开裆裤时就在一起打闹。卓家与何家也是世交,不然大驸马不会将女儿许配给何广臣。

    卓青云为什么会犹豫,犹豫的又是什么,何笑言不难猜出。

    “刚刚你消失了片刻,是不是去见了楼上那位‘贵客’?”

    何笑言见卓青云沉默不语,了然道:“是闵芳菲!”

    又是闵家的那个丫头。

    也只有那个丫头才能叫好兄弟五迷三道,鬼迷心窍似的对她好。

    何笑言想立即大骂一通,将好兄弟骂醒,可想着台下这么多人,只好憋着隐忍不发。

    那小丫鬟在何笑言疏忽之际,一溜烟儿跑了。

    等她气喘吁吁回到福玉公主的客房时,福玉公主也在焦急等待丫鬟的回信。

    “怎么样?佟大人可是夺魁了?”

    昌德酒肆的老板早瞧出了福玉公主不老实,所以叫人严密盯住了她,幸而还留个小丫鬟可以出去探听消息,不然,福玉公主非自己先把自己憋死了。

    “福玉姐姐,我,我......”

    “到底怎么样,你倒是说啊?”

    小丫鬟不敢看福玉公主的眼睛,只低声喃喃道:“他们把佟,佟大人的案卷丢在了地上!”

    小丫鬟不敢说真话,福玉姐姐若是知道自己换了人去替佟大人夺魁,非打死自己不可!

第271章、宝莲夫妇,改弦易张

    芳菲与佟鹤轩同路出了昌德酒肆,一路上谁也不肯多说扫兴的话,只说过去三年各自发生的趣事。

    他二人站在一处,不用多说什么,便已经是幅绝美赏心悦目的画面。

    一个风度翩翩,一个幽秀俊俏,大道上过往的人都免不了往这边多打量几眼。

    当下又是月影朦胧,眼看着即将宵禁,佟鹤轩只得与芳菲在路口作别。

    徐烨坐在马背上,见佟大人已经远远的走了,四姑娘却丝毫没有回家的意思,不由得担心道:“公子,这宵禁就要开始了。虽说咱们家不用害怕,但叫那些巡夜的粗人看见公子......小人怕少爷回去会责备。”

    芳菲收回视线,莞尔笑道:“啰嗦的家伙,只怕也就是宝莲姐姐能受得了你。好,咱们就回去。”

    正要打马往家走,昌德酒肆里忽然跑出来个小厮,正是先前送他们进去的双胞胎兄弟之一。

    “请公子暂且留步。”小厮跑的有些气喘,可见有多匆忙,不过礼貌上却丝毫没有差错,在离芳菲四五步远的地方,他忽然止住脚步,狠狠喘匀了气息,这才敢往前来。

    “公子,这是我家主人吩咐交给公子的。”

    小厮双手上抬,恭恭敬敬将一锦囊呈递了过来。

    芳菲略瞧了徐烨一眼,徐烨心领神会,忙跃下马,笑着接过东西,还不忘谢那小厮。

    小厮见芳菲没有亲手接过锦囊,而只是随意把东西交给了徐管事,心里有些着急:“公子,我家主人交代,公子一定要打开看,这事儿事关重大。”

    芳菲笑道:“你家主人是谁?如何认识了我?”

    小厮垂首不敢再看:“我家主人名讳尊贵。小人不敢妄言。刚刚公子在魁星楼一文寥寥数语,激起千层浪,我家主人钦佩公子才思敏捷,所以才有结交之心。公子但凡有什么疑问,也只管看锦囊,便可迎刃而解。”

    小厮说完便欠身去了。

    芳菲从徐烨手中接过锦囊。笑道:“昌德酒肆果雅之地,只看这看门的小厮便可窥见一二。”

    徐烨好奇的觑着四姑娘手里的锦囊。刚刚他小心翼翼摸了摸,倒像一纸书信。不过徐烨不敢多问,这位四姑娘,面上总是笑呵呵的,从不见她激恼,可实际上,徐烨总觉得四姑娘和任何人都保持着谨慎的距离。

    徐烨可以对大少爷掏心掏肺,可不敢对四姑娘全交代实话。

    惴惴的将四姑娘送回府。徐烨总算松了口气,晚上回到自家在临街的小院里,徐烨见到妻子,难免抱怨了几句。

    宝莲正收拾明天出行要穿的衣裳,听见丈夫的话,不免轻声笑道:“四姑娘这个人,需慢慢品,你和她相处时间太短。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人。等以后久了,四姑娘见咱们夫妻俩没有坏心眼儿。自然就会重用。我想着,今后咱们夫妻少不得要依仗到四姑娘。好比你,大少爷虽然也是常用,但多半都只带着鲁砚,而把你丢在家里。长此以往还了得?大太太很少过问这些,我在她身边当差久了。知道大太太的脾气,说了反而落下嫌隙。倒不如这会儿你争口气,在四姑娘跟前挣一份功劳。”

    徐烨正在洗脚,听了妻子的话,也顾不上水热。忙问:“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宝莲将预备戴的宝石银簪放在一旁,只盯着丈夫的眼睛:“明儿太太要带四姑娘去李家串门,听那口气,似乎是预备请李家舅父去佟家提亲。”

    徐烨惊了半晌:“李家舅爷不是在河南任上吗?”

    宝莲嗔了丈夫一眼:“李家大表小姐定了亲事,马上就成亲。瞧你这消息,所以说,赶紧巴结了四姑娘才要紧。”

    徐烨面色讪然。

    近来,大少爷将他搁在家中,多只带鲁砚出去办差,徐烨当然着急。可是着急有什么用?难道自己还敢求到大少爷跟前,问个究竟?

    徐烨明白妻子的无奈,也知道妻子一心也全是为他好。

    “你放心,这回就是四姑娘撵我走,我也死死缠着。”徐烨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人,既然大少爷那边已经有了决断,自己再去活动,也显得手段低劣。而且,还会叫鲁砚那群小厮笑话。

    不如按着妻子的意思,搏上一搏。

    宝莲见丈夫果决不拖泥带水,心里十分满意,遂笑道:“我悄悄告诉你,这回舅爷出面去谈婚事十**稳。大太太预备从家里挑几房人算作陪嫁。我想和太太说,咱们夫妻一同过去。”

    这一番话可真是把徐烨惊住了。

    “你在太太身边是最得用的,干嘛要去做陪房呢?何况,只我一个人去,咱们两边都能得消息,岂不是更好?”

    宝莲轻笑:“这件事我想了好久,一直没来得及和你商量。其实,如今我在太太身边已远不如前。太太身边的差是松雪,我们过去就不大相合,如今她正是得宠的时候,时不时就背着太太给我下绊子,只恨太太都听她的,我也是无可奈何。”

    徐烨并不知道妻子在内院里还有这样的遭遇,立即心疼的不行。

    宝莲轻笑:“你也不用担心,松雪迟早也有我这样的一天。只是她糊涂,看不明白,不如我这样果决。四姑娘嫁了人,凭着佟大人的本事,将来少不得弄个诰命夫人做做。你瞧她身边的两个丫鬟,都是不得用的。四姑娘防清风、明月,比防贼还小心。”

    徐烨蹙眉,沉声道:“我听说,净月偷偷在后角门上卖绣件?而且东西都是极好的,她一个丫头,一个月的月钱有限,哪来儿的钱买布买线?而且我听说,还有好些是金丝银线?”

    “连你这外院的管事也听说了,可见在府里早就不是什么辛秘。”宝莲冷哼:“净月那小蹄子,迟早要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清风倒是聪明,可惜也要被净月连累。不过,到那时候才是我们夫妻上位的机会。”

    宝莲细细交代丈夫,今后对四姑娘要更加的恭敬小心。

    第二日一早,大太太果然说起要去李家府上探望的事儿。芳菲听说李家红绸表姐定下了亲事,而且还是李表舅的得意门生时,不禁为红绸感到高兴。

    “太太等等我,我去找些礼物。”

    芳菲撇下大太太匆忙跑了,连大太太在后背叫她也没听见。

    “瞧这孩子,急匆匆的性格,不过倒是比以前活泼了许多。”

    宝莲笑道:“太太想啊,红绸表姑娘是四姑娘的表姐,知道表姑娘出嫁,四姑娘岂有不高兴的道理?”

    大太太怅然一声长叹:“幸而红绸没叫那个白门喜拖累死,不然就真可惜了我那好侄女!”

第272章、借机表明,李家欢聚

    李家这些侄女里,大太太最心疼的便是红绸,尤其是前两年,白门喜那混账东西作践着李家的名声,使得京城有些根基的人家都不愿意和李家结亲,就算有意思,也都被白家的嚣张气焰给吓过去了。

    到后来白门喜是渐渐放了手,不再纠缠,可红绸的年纪也大了,除了给人当续弦,一时也很难找到合适的亲事。

    这可把李家大舅母急坏了。

    女儿的婚事定不下来,就当着后面几个侄女的亲事。最后李家老太爷亲自拍板,先嫁了红绫和红线,最小的红莲且不着急。

    李家的女孩儿都是齐心的好姑娘,没有一个抱怨长姐红绸连累她们婚事不顺,也没有人因此生了隔阂之心。反而是红绫与红线因为先嫁而一直心有愧疚。

    红莲更是嚷嚷着,要等大姐成了亲,有了侄儿才肯嫁人。

    李氏得知哥哥为红绸许了一份不错的亲事,心中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所以昨儿才得消息,今日便急着要带芳菲去平塘街李家大宅。

    “几年前芳菲还在家的时候,与红绸、红绫这几个表姐倒还亲和,如今时隔这么久,若还能和以往以前亲亲密密的,那才叫好。”

    宝莲知道大太太的心事。

    那些年大老爷带着黄姨娘在京中上任,没少依靠李家。可后来,新君继位,大老爷也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反而不待见岳父家。

    李家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大太太因此觉得亏欠了父亲、兄长,只盼着在晚辈这一层上。能叫两家弥补些亲情。

    宝莲轻笑道:“太太不用担心,四姑娘的品行咱们最清楚,瞧刚刚她高兴的劲儿,急着要去给红绸小姐找东西,难道还不能说明四姑娘的心意?太太大可放一百个心!”

    大太太点点头,宝莲说的不错,四丫头要真是和她父亲一样。也就不值得自己这些年的悉心栽培。

    两个儿子,闵云泽像自己。重情重义,闵云凯随了他老子。两个女儿,都不是亲生,可谁和自己更亲厚。明眼人一瞧便知。

    宝莲见大太太心情还算不错,觑了眼里屋正在收拾东西的松雪,趁机试探道:“太太,我心里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我二人十几年的主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是!”宝莲不敢叫大太太看出自己的心绪,只装作平淡的模样,轻声道:“我瞧着四姑娘平日似乎不大用净月、清风两个丫头,会不会是她们俩办事粗糙。不得四姑娘喜欢?”

    大太太闻言,果然露出沉思之色:“你说说自己的看法!”

    “我也不敢妄自猜测什么,只是......过去四姑娘身边的文鸢、靖童两位妹妹是如何的好。太太和我们都看在心里。那可真是一心一意为四姑娘着想,从没有半点私心。她们又是多年的情分,知根知底,四姑娘有什么心里话,也从不瞒着那两位妹妹。如今文鸢和靖童虽然远嫁,但我听说。四姑娘前不久也托人去送了好些东西。可见,这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被替换的。”

    大太太凛然道:“不错。净月和清风确实还稚嫩了些。如今又要为四丫头提婚事,她身边没有个得力的人扶持可不成。”

    大太太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宝莲身上:“我若把你暂且送到四姑娘身边听后差遣......你可愿意?”

    宝莲故作惊讶的样子,可却没急着反驳,只是面色复杂,想了半晌,才轻声道:“太太看得起宝莲,宝莲愿意一试。”

    大太太豁然笑道,一手拉住宝莲:“好丫头,我就知道你不会叫我失望。不过你也放宽心,至多三五个月,等忙完了你们四姑娘的婚事,仍旧调你回来在我身边当差。”

    大太太最后几句话刚刚好落进松雪的耳朵里。

    松雪抱着两匹绸缎从内室出来,乍听闻此话,惊的险些将东西都摔在地上。

    反而是宝莲手疾眼快,急忙接住了:“松雪妹妹真是怎么了?似乎丢了魂儿似的。你可不是毛毛躁躁的性格!”

    松雪借机一把抓住宝莲的手腕:“宝莲姐姐,你走了,我可怎么办?”

    宝莲先回头瞧了瞧大太太,才转身笑道:“傻妹妹,瞧你说的是什么话,太太说了,不过去帮几日忙,何况,我走了,妹妹才能大显身手啊!”

    松雪一听这话,脸儿都白了。

    她是没少挤兑宝莲,但也是前有因,后有果。

    宝莲做大丫鬟的时候,她还是个二等丫头,也没少受欺负,受排挤。如今好不容易上位,说不想报复,那才是假话。

    可松雪也只是在小事儿上和宝莲为难一下,从没在大问题上出过差错。

    可宝莲忽然在这个时候发难,岂不是当着大太太的面儿说自己刻薄无情?

    松雪顿觉的委屈,更有深深的愤怒。

    “宝莲姐姐......”

    然而,不等松雪说完,宝莲一转身,已经笑着去迎门口的芳菲进来。

    芳菲捧着一只大大的木头匣子,上下三层,沉甸甸的,不知里面是什么好东西。

    不但宝莲心生好奇,连大太太和探了探身子,问道:“四丫头,你这是什么?”

    芳菲谢过宝莲的帮忙,二人将木头匣子放在桌案上,这才抽开最上面的一层小屉,顿时露出大大小小的瓶子。

    “这是我在山上自制的小胭脂,采的是须眉山上的奇花异草,有掺杂了许多名贵中药,敷面效果特别好。”

    芳菲又打开那第二层。则是各色鲜花儿。

    然而等大太太等人细细一瞧才发觉,原来并不是真花儿,竟都是整颗整颗宝石。被打造成了鲜花的模样。那花朵活灵活现,逼真至极。

    这样的手工,这样的宝石,一颗已是难得,可匣子里放了足足*朵,而且颜色都不相同,晃得人心直颤悠。

    芳菲笑道:“我想把这些都送给红绸姐姐。并亲自给她上装打扮。”

    大太太顿时领悟,原来这就是四丫头说的礼物。

    “好孩子。好孩子!你红绸姐姐知道了,一定高兴的不得了。”

    大太太立即叫松雪收了匣子,又催宝莲去预备马车。一时,外面准备妥当。大太太挽着芳菲一并出了宅门。

    李家所在的平塘街离着金安街本就不远,闵家这边才出发,李家那边就已得了消息。

    李夫人亲自来门口相迎,几个儿媳和侄儿媳妇也在身边侍奉。

    大太太从马车上下来,见了嫂子和一干人,慌的忙道:“嫂子怎么亲自出来接了?”

    李夫人如今人逢喜事精神爽,见了小姑子便笑:“未来姑爷也在家里,正见老太爷呢,等会儿我替你引荐引荐。”

    大太太又惊又喜:“难道是跟着哥哥来了京城?”

    “是啊!我原本还担心。”李夫人挽着大太太。见了大太太身后的芳菲,眼前一亮,急忙道:“这是四姑娘?哎呦。几年不见,变了个人似的。”

    芳菲从回京后一直没得空来李家,而今已是三年不见,李夫人对闵芳菲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略显单薄,但十分漂亮的小丫头上面。

    只是如今......

    漂亮已经远远不能形容闵芳菲。

    美而不媚,清而不寒。尤其是那双眼睛,竟然似秋水。如星子,又像李夫人房里白窑彩盆里养着的两条墨鱼。

    李夫人忽然觉着,李家的四位小姐,就算加起来,似乎也不及小姑子这一个女儿来的震撼。

    “嫂子别夸她。不知多少人都这样说,小心叫这丫头美的忘乎所以!”大太太虽这样说,但心里却忍不住得意。

    李夫人素来了解这个小姑子,所以也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多心。

    她携着大太太的手,一众人往内宅来。

    正堂之中,红绫等已出嫁的姑奶奶都在,见大太太与李夫人来,赶紧迎上去。

    一个个叫的亲香,叫的厚密。

    大太太挽了这个的手,又不忘去拉那个。

    这一屋子的人好生的热闹。大伙儿叙过旧,大太太这才问起红绸。

    “因她要嫁了,不敢放出来到处乱走,只在闺房里做荷包呢!”李夫人笑道:“老爷给她许的那个人家,说不上是家世煊赫,却也是当地的一个大户人家。亲戚众多,小姑子也不少,嫁过去,若没件像样的礼物,总不好看。”

    大太太有些心疼侄女,“家里养了那些丫鬟,干嘛叫红绸自己做?”

    “我也这么想,可红绸不答应,非说是自己的才能代表心意。”李夫人对女儿这种念头感到无能为力,但是也有小小的骄傲。

    红绸是个好姑娘,这些年,换了别人经历这种被逼的事情,都会扛不住,或是疯了,或是自寻短见,都是没准儿的事。

    连她都几次暗自落泪,唯独红绸始终乐观积极,从不气馁。

    女儿找了门好亲事,这是神佛在保佑呢!

    李夫人立即和小姑子替出要去拜佛的事儿:“上次见了那位天竺大师,送了我们家红绸护身符,果然十分灵验。过两日,你陪着我再去拜拜,也算还了心愿。”

    大太太没的说,又见屋子里人多嘈杂,小辈们都围着,似乎不大方便说话:“四丫头回来,还从没见过她红绸表姐,这次来串门,特意带了许多好东西。”

    李夫人忙笑着打发了这些小辈们自去玩耍。

    红绫与红线早架住了芳菲,大伙儿笑哈哈出了正堂。

    李家这几个儿媳都是近二三年才过门的,没见过芳菲,但心里早对姑奶奶家这位庶出小姐敬仰许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大伙儿都是年轻的女孩子,虽然一多半都已嫁人,但天真烂漫的性格没有泯灭。

    尤其是红绫与红线,与芳菲本就熟稔,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大伙儿一路上说说笑笑,还没到红绸的院子,就已经无话不说了。

    众人见芳菲自己抱着个大木头盒子,都问是什么。

    芳菲笑道:“听说红绸姐姐要成亲,我这里有些自制的胭脂膏子,每日用来匀面,不出半个月,就能叫红绸姐姐的脸蛋比剥了壳儿的鸡蛋还白嫩。”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芳菲这样一说,哪个不动心?都嚷着要试。

    “不着急,等你们见了效果再说也不迟。”

    芳菲有意卖个关子,等见了红绸,彼此又是寒暄唏嘘。

    红绸还是当年的模样,像一泓清水,让人看了舒心。岁月的磨难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芳菲笑着从匣子里捡出所有宝石花:“这都是原石打磨的,没有簪嵌,不过东西都是极好,用来做头面,正合适红绸姐姐的年纪。”

    红绸一手几乎捧不住,这些东西实在太过贵重,她有些不敢收。

    “四妹妹,你快收回去。”红绸急了,她从母亲那里已经知道些消息,姑妈正预备给四妹妹定亲事,这些东西说不定就是姑妈为她准备的嫁妆。

    一件已是难得,都给了自己,四妹妹怎么办?

    红绸不是个贪心的人,相反,她更喜欢为别人着想。

    就像当年白门喜纠缠她的时候,红绸惦记的不是自己的幸福,而是几个妹妹会不会受此牵累。

    也正因为她性格之中最纯善,所以李家老太爷才最看重这个孙女。

    芳菲笑道:“我送出去的礼物,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她将红绸按在椅子上,笑着冲抽屉里掏出好些瓶瓶罐罐。

    屋子里的女孩儿们围成一大圈,目不转睛盯着芳菲手上的动作。

    就见芳菲不紧不慢,将其中一个瓶子打开,倒出姜黄色的液体,就像琥珀的颜色,十分漂亮。

    “这是蜂蜜?”红绫好奇的问道。

    “差不多,不过,这可不是一般的蜂蜜。”芳菲一面笑,一面将东西在手掌心里搓摩,“这是一种特殊的蜜蜂所采集的花蜜,能耐高寒,不畏暑热。平生也只采一种花,名唤螭莲草,白日枯萎,夜半绽放,得出来的花蜜极少。”

    芳菲将手掌摊开:“就只这一小点,便要蜜蜂们干上小半个月。我在山上三年,总共不过得了五瓶,都是拇指肚大下的高度。”

    大伙儿哗然。

    谁不知道,越是稀有,就越是珍贵。

    “四妹妹,你快试试效果。”

    芳菲笑了笑,叫红绫将左手边一颗白色药丸碾碎,摊在手心上。不多时,那白色粉末与蜂蜜融合在一处,竟成了金黄色。

    “呀!”有人忍不住叫了出来。

    这样神奇的敷面之术,大伙儿还是头一回见识到。

第273章、惬意时光,点戏风波

    李家的这些姑奶奶和少奶奶们,哪个都不是小门小户的出身,见识世面也算广博,跟着爹娘在家的时候,没少受宠。家里给配了专门的梳头丫鬟不说,逢年过节,遇上大日子,也会请专门的梳头妈妈们来家里,沐浴,上妆,一丝不敢马虎。

    再好比李家的红绫等,自己也是调弄胭脂的好手,然而此刻,却不敢在芳菲面前说一句大话。

    大伙儿眼睁睁看着那蜂蜜膏子一点一点被推进红绸的皮肤里,颜色渐渐地消失,原本还有些苍白的皮肤也跟着呈现出一种健康的红润之色。

    “呀!”

    红莲忍不住翘了脚尖又往前走了走,几乎趴在红绸的背上。

    她轻嗅了嗅鼻子,味道真是好闻。没有蜂蜜那种怪怪的味道,反而更像是淡淡的、绵长的花香在四溢。

    “芳菲姐姐,这味道好甜啊,就像宫里赏赐下来的橘子糖。”红莲是家里的小女儿,最受宠爱,几个姐姐还在娘家的时候,有什么好吃的,都习惯性的留些与她。

    等红绫、红线出嫁,越发记得将好吃的好玩的送回来给她。

    李家在京城也不过就是个不同官宦人家,与那些尚书府,郡王府,侯爷府比起来,差的还不是一星半点。

    一年到头,宫里的赏赐也是有数儿的,像吃食这种玩意儿,也就多半进了红莲的嘴里。

    芳菲一边匀面。一边笑道:“蜂蜜本就甜,又加上刚刚有特制碾碎的糖霜,自然就格外不同了。”

    大伙儿忙问是什么特制办法。

    “说起来。只是做着琐碎些。”芳菲抽空又取出一枚和刚刚同样的小药丸,用热乎乎的掌心托起来给大伙儿看:“这是糖霜球,不过里面还掺杂了益母、龙胆草、女贞子、灵芝、茯苓这些名贵药材。女子用过之后,不但能有返老还童之效,而且味道持久不散。”

    芳菲叫人去取来热帕子:“要滚烫滚烫的才好。”

    丫鬟们飞也似地去了不多会儿,果然哆嗦着手取来一块拧干的白布巾。小丫鬟的手被烫的通红,白布巾子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芳菲用手接过。整个就敷在红绸的脸上。

    有人倒抽气,有人不敢看。唯独红绸在帕子下长舒一口气,反而是十分舒服的样子。

    芳菲笑道:“如此一来,热气蒸进脸里,刚刚的胭脂蜜才能渗透进去。等会儿你们再瞧。绝对又是另外一个样子。”

    李家的几个少奶奶对芳菲不是热别熟悉,见她夸下海口,未免有些怀疑。

    可是......

    当一刻钟之后,红绸取下白布巾子的时候,一张红润略带粉嫩的小脸赫然映入众人眼帘,哪里还由的人去怀疑?

    “我的天,原来只听说过有种戏法儿叫变脸,原来闵家妹妹也有这等本事。”

    李家大少奶奶不敢置信的凑到红绸跟前,一定要亲手摸摸才肯相信。

    就像芳菲说的。此时此刻,红绸的皮肤,真比剥了壳儿的鸡蛋还细嫩。

    一时。大伙儿都嚷着要些自己用。可惜,僧多粥少,芳菲今日带来的也不过就是一小瓶,给红绸用去三成,剩下的也是不多。

    芳菲笑道:“各位嫂子们若信得过我,明儿我打发人再送来一瓶。每人都分。”

    几位少奶奶见芳菲性情随和,出手又大方。不是吝啬的小人,于是才真正生出结交的心思。

    中午,李夫人在府后花园中摆下三桌酒席,专门宴请女眷。

    大太太自然是和李夫人一桌,几位夫人也是作陪,少奶奶们不能坐,照例要在各自的婆婆身后布菜伺候。李家的姑奶奶们却不用这般辛苦,红绫与红线把芳菲夹在中间,欢欢喜喜字成了另外一桌。

    席上,芳菲被灌了好几盅,大家也有戏谑她的意思,盼着芳菲喝醉,好说说未来夫君佟鹤轩的事儿。可谁知芳菲早在山上练就了好酒量,等吃完整整一坛子梨花酿,喝倒了一桌人,连那边帮着伺候的姑奶奶们都没放过,一个个儿都撂倒在地,唯独芳菲自己没事儿人似的。

    李夫人看的目瞪口呆,与自己的小姑子道:“你们家的丫头还有什么没露出来的本事?一并抖出来,也好过我们见一次吃惊一次。”

    大太太忍不住得意,指着芳菲就是哈哈大笑:“那丫头好玩着呢!你别看柔柔弱弱的,可淘气起来,你们家这些小子都加起来也不及她一个。胆子比天大,下了主意,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李夫人只当小姑子是在夸大其词,便一笑而过。

    这李家后花园有一处水榭,名唤“嬉春”,修建的十分耗费心思。曲尺形的水池转角处以短廊相接两座水榭。小桥下是从后方引来的一眼活泉,水势湍急,各色锦鲤最多。

    凉风习习,李夫人叫丫鬟们在这两间水榭处摆下了牌桌,又叫人在对面开了一班小戏。

    李家戏班子养的都不是什么名角儿,只是从江南采买回来的七八个小丫头,专门学戏,偶尔老太爷想听戏,直接叫去伺候,倒也十分方便。

    今日,老太爷前面要请新姑爷吃饭,已经打发管家从外面正儿八经请了戏班子。李夫人便将这些小戏子叫来,专门安置在水榭对面。

    这些人面前,李夫人自然要先让大太太,大太太不肯,又推给李二太太。

    到后来,还是李夫人先点了一出,再请大太太选。

    大太太笑道:“我在家的时候也不听,就叫四丫头帮我点一出吧。”

    大太太自然而然将戏本子交给芳菲。

    那戏班班主不过是李家一位上了年纪的婆子,因为儿子在老太爷面前还有几分体面,李夫人就指派了她这个闲差。每日也不用操劳,只管好几个学戏女孩儿的吃穿用度,一个月也是二三两银子的油水儿。

    大太太原在娘家的时候,这老婆子还不是十分得用之人,所以并不熟悉大太太的性子。

    此刻听见大太太准备叫给庶出的闺女点戏,还不等李夫人说什么,她反而笑了起来:“老姑奶奶,这可使不得。在座的太太们尚未点戏,哪里能叫个小姐先叫上了?按着老太爷的规矩,还是应当先请长辈叫戏才是。”

    话一说出来,大太太的脸就有几分冷。

    李夫人最知道这个小姑子的脾气,赶忙瞪了老婆子一眼:“婆婆一定又在后面偷吃了酒,话也胡说。大姑奶奶叫水点戏,岂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赶紧把戏折子给闵四姑娘送去?”

    老婆子有些不情愿的接过戏折子往芳菲这边来。

    芳菲这一桌正行酒令,早听见了那边的动静。

    红莲挤眉弄眼冲芳菲哼:“这个焦婆子最可恶,明明是我们家花钱供小丫头学戏,却好像自己是主人似的。那日我想听个,叫了小丫鬟去请,谁知人家不但不肯来,还说......”

    红莲陡然装扮起了那老婆子的模样,故意妖里妖气:“真是对不住了四小姐,老太爷随时要点戏,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派人来传,奴婢们是贱命,却不敢违抗老太爷的吩咐。”

    红莲学的活灵活现,几乎将老婆子刻薄、谄媚的模样都模仿了出来。

    “呸,当我三岁的孩子糊弄呢!”红莲愤愤不平的咒骂道:“祖父一个月也不叫一次戏班子,那老婆子就每日在西园里吃酒睡觉,还拿着我们家给的月钱。”

    李家的少奶奶们只偷笑,却不肯插话。

    红绫几个明白,她们这些做姑奶奶的可以说,嫂子们却不行。

    叫人听了去,还只当李家没规矩呢!

    “芳菲姐姐,姑妈不是叫你点戏吗?”红莲坏主意上来,偷偷挑唆道:“你就让她们唱,哼,看能不能唱出来。”

    “四妹妹!”大少奶奶不赞同的看向小姑子。

    红莲却不管,嘟嘴哼了哼:“我就是要她们丢个丑,才知道今后该不该偷懒耍滑。”

    可以称得上是最难的曲子之一。

    戏班子里的那些小姑娘学戏至多两年,这样的大戏根本拿不出手。

    芳菲笑道:“那有什么听的?倒是叫一出才好呢!我家里有四扇绣屏,就是这个故事,因是朋友送的,总想着用好木头做边框,可惜一直没寻到。”

    大伙儿也都点头称赞,说果然要比来的好。

    红莲见这么多人都反对她,只好赌气作罢。

    过不多时,焦婆子过来请戏,态度并不十分恭敬。

    芳菲就将戏折子放在桌案边,说来也巧,偏偏就这个时候来了一阵风,戏折子“吧嗒”一声落在地上,顺着小风往下飞,扯出六七尺远的白带子。

    “咕噜”一声就掉进了水里,一半还在桌案上,一半却早被锦鲤叼在了嘴里。

    “这,这可怎么是好!”焦婆子手足无措,赶紧指挥着旁边站着的丫鬟们去捞。

    可这些丫鬟谁肯呢!

    她们不是少奶奶的心腹,就是姑奶奶的大丫鬟,比焦婆子还有体面呢!

    大伙儿反起哄叫焦婆子去捞。

    “不错,焦妈妈不去,难道叫我的嫂子和姐姐们去?”红莲眉头一扬,“还是说......你打算叫咱们家的贵客,闵四小姐去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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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发文,后捉虫~

第274章、婆子入水,被人怀疑

    焦婆子当然不敢真的劳动这些少奶奶、姑奶奶们去捡戏折子,可叫她这一把老骨头去做事,又未免显得自贬身价。

    焦婆子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芳菲身上。

    她可听说了,这闵家的小姐无非就是个庶出女,换了别人家,自然是受气包,正经嫡出小姐们的跟班随从。若自己“请”她去捡......想必也没什么大碍吧。

    原来,这焦婆子在小戏子们面前作威作福惯了,家里从李夫人,到各位少奶奶们,都不大管她。焦婆子还只当是人人看在老太爷的面儿上,其实是大伙儿不屑与这婆子一般见识。

    焦婆子冲红莲涎着脸笑道:“老奴一把骨头都快酥了,要是去捞那戏折子,岂不活生生喂鱼了?求四姑娘看在老奴为李家辛苦多年的份儿上,饶了我吧。倒是这位闵四小姐,瞧着手脚麻利的很,不如就劳烦闵四小姐辛苦辛苦?”

    芳菲还没说话,红莲已经拍案而起。

    她身边的红线急忙拉住这火爆脾气的妹子,转而与焦婆子冷笑:“妈妈真真是糊涂过了头。伯母叫你来请戏,说的明白,叫哪一个点戏?自然是芳菲妹妹。你心里浑然没有主意不说,反而要说些讨人嫌的晦气话。罢罢罢,这戏我们是看不了了,还请焦婆婆过去回禀给大伯母。”

    两间水榭相隔不远。

    李夫人那边已经斗上了牌。对面小戏班子唱的正是李夫人所点。

    戏台上,李亚仙遍寻不着情郎郑元和,便将珠宝缝进绣襦裙中。以待来日借机元和。

    李家的这些小戏子年纪不大,唱功却很了得,声音婉转悠长,情深意切,真是一首好曲子。

    李夫人那边是一面听曲儿,一面斗牌,往这边打量的不多。

    焦婆子暗自着急。见这些姑奶奶联合起来要对自己不利,就想弄出个动静。叫李夫人站出来给自己撑腰。

    可眼瞧着这些祖宗们一个个红了眼睛似的盯着自己,焦婆子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她幽怨的瞥了一眼芳菲,这才讷讷道:“老奴命贱,不敢惊动主子们。只好自己来吧。”

    焦婆子磨磨蹭蹭挨着水榭的栏杆前站定,瞧了瞧一半落在水里的戏折子。上面的字早被水湮湿,成了鬼画符似的一片狼藉墨点。

    她撇着嘴角,一弯腰,捉住戏折子的这头试图往上拽。不料,才有动作,就觉得背后被什么推了一下,上身不稳,下意识往前趴去。

    “哎呦!”

    水榭中的栏杆不过是装饰作用。又低又矮,焦婆子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就见水花飞溅。锦鲤乱游。

    “哈哈哈哈!”

    红莲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李家几位姑奶奶见了也是暗笑在心。

    倒是大少奶奶等人瞧着有些不妥,那边水榭上,李夫人已经送了目光过来。大少奶奶赶紧叫小丫头去捞人。

    “都瞎了眼不成?赶紧救焦婆婆上来!”

    水榭边早有预备下的长竹木杆子,两三个小丫鬟往下一伸,焦婆子也还算手脚麻利。没等自己全然没顶,就已经顺着杆子爬了上来。

    大伙儿赶紧将人抬了下去。焦婆子被折腾这一下,没有三五日休养,恐怕是好不了。

    红莲最高兴,她也不叫人预备新戏折子,只叫自己的丫头去传:“让她们下一出唱。”

    不多时,对面果然起了新调子,唱的正是红莲心心念念的曲目。

    芳菲注意到,对面水榭之中,李夫人面色有些不悦。不过当着大太太和一干妯娌的面儿,李夫人没有说什么。

    芳菲想当然以为李夫人的不悦是对自家姑娘们,并没有多心,便开开心心与众人游戏在一处。

    等到了黄昏时,老太爷见了女儿,又将未来孙女婿做了介绍,大太太才心满意足的领着芳菲回了金安街。

    李夫人穿一整一日的礼服,早热得浑身难受。听丫鬟来禀,说大老爷照例歇在姨娘那里,李夫人也没在意,只是叫丫鬟烧了热水沐浴。

    自李家大爷去了河北,夫妻俩就聚少离多,李家大爷带了两个姨娘在任上,李夫人并不吃醋。她年纪大了,本就比丈夫还年长几岁,不能伺候丈夫,便亲自挑选了两个年轻的姑娘在丈夫身边。

    李家大爷倒没对妻子有什么疏远,反而比以往更敬重了许多。

    只是李夫人的辛酸......也只有她自己明白。

    “夫人,我刚刚去瞧过,焦婆子无碍,就是入了水,有些受惊。”隔着屏风回话的是李夫人的心腹陪房。

    李夫人嫁进夫家的时候,也是左膀右臂带了一群。可这些年过去,那些人也有死了的,也有犯错儿被赶出去的,也有自己赎身出去开铺子的。

    而今剩下这一个才是李夫人最最得用之人。

    李夫人刚刚打发心腹去戏园子看焦婆子,得到的结果却不能叫她满意。

    “焦婆子的儿子是老太爷跟前的红人,对她,我一向是高看一眼的。哎,弄了人家落水......于情于理说不过去。”李夫人从浴室中出来,只穿着薄薄的雪白单衣,头发虽然还很乌黑细密,但总会看出夹杂着几根白发。

    “明天你从库房里挑两样贵重些的补品送去,就说,叫她在家安心养病,戏园子里的事儿暂且交给别人,免得养病时分心。”

    李夫人的陪房一听便明白,夫人这是要夺权呢。

    “是!不过,我就怕焦婆子自己不肯。”心腹觑着李夫人的神色,试探道:“我今儿也劝了焦婆子,叫她在家好生歇息歇息,别那么拼命。只是那老婆子自己不肯。非说要干到老太爷亲口发话的一天。”

    心腹陪房借机嗤笑道:“夫人您说,这可不是在要挟您吗?”

    李夫人淡淡道:“不管她是不是要挟,只要老太爷一日不嫌弃他们家,我就只能白白养着焦婆子一家。罢了,总共也花不到多少钱,只当多供了一尊菩萨在家里就是。倒是今儿你看没看清楚,那焦婆子究竟是怎么掉进水里的?”

    心腹陪房知道这才是正经事儿,赶紧板正了身子:“焦婆子自己说,是后面有人推她。可我问过当时身边伺候的几个小丫鬟,并没有靠近。”

    李夫人冷笑:“亏你做了十几年的管事娘子,这种鬼话也能信?水榭那边都是红绫、红莲的丫头,心里巴不得都向着自己的主子,就算这件事不是焦婆子的错儿,最后算来算去,也都成了她的不对。”

    “那依着夫人的意思是?莫非当时看见是谁推的焦婆子?”

    李夫人点点头:“虽然不是十分清楚,但瞥见了一点,是闵家的那个丫头。”

    心腹陪房大吃一惊,不敢置信的又问一遍:“夫人别是看错了?或许是咱们家的红莲小姐呢?听焦婆子说,红莲小姐可是处处看她不顺眼的。”

    “你懂什么!”李夫人重重一哼:“咱们家的女孩儿们淘气是淘气,可这种事关人命的事情上,她们不会轻易犯糊涂。红莲那孩子我也了解,脾气大了些,性子娇蛮了些,但不至于那人命开玩笑。几位少奶奶更是沉着稳重,不会违背我的意思。唯独......”

    唯独闵芳菲,既不是李家的闺女,又不是李家的少奶奶。

    “姑太太这次希望我出面为闵、佟两家说亲。我心里有些不高兴。”李夫人道:“佟鹤轩那个孩子我见过,极好。配咱们家的闺女也是绰绰有余。若非红绸的名声不好,我一定想办法促成咱们两家的婚事。可是......”

    心腹陪房一听,立即急了:“夫人,可不敢这样想。姑太太是什么脾气,您最清楚。万一这件事被她知道,非和您急不可。”

    夫人要是这么做,岂不是虎口夺食?

    姑太太那个人,瞧着就厉害。这二三年虽然心中有愧于李家,但老太爷只要在一日,就没人敢对姑太太不敬。

    自家夫人虽然没有了婆婆,但公公却活的健康硬朗。

    老太爷面对儿媳和女儿,自然更偏向后者。

    “夫人,这个时候你可不能糊涂。咱们与姑太太和和气气十几年,从没红过脸儿,这会儿更不能为了三房而跟姑太太怄气。”

    李夫人轻笑:“我知道,我知道!红绸是我的女儿,她的婚事定下来,我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只是觉着红莲那丫头可怜,被红绸连累到现在也没定下亲事。我原想着,若自己能撮合撮合她与佟鹤轩,三弟妹也会感激我。”

    心腹陪房忙道:“夫人快掐断这个念头。要我看,那个闵家四小姐也不是什么等闲人物,您瞧瞧,姑太太被她哄得团团转,咱们就更不该得罪。”

    “话虽如此说......但是我一想到闵芳菲的人品,就替小姑子觉得不值。”李夫人认准了将焦婆子推下水的是闵芳菲,“那孩子能视亲戚家的老奴为儿戏,就敢在来日对主母下刀子。我不管这件事,将来有姑太太吃亏的时候。不行,这件事还要想个办法说给姑太太听才是。”

    李夫人打定主意。

    心腹陪房见她怎么也不肯更改,心里不由得惴惴不安,却也不敢再提反驳的话。

    等过了没两日,李夫人果然叫儿子下帖与佟鹤轩,请佟鹤轩家中来做客。

第275章、李家红莲,说明原委

    因为大太太的原因,李家几个少爷与佟鹤轩关系都不错。

    李家家风严谨,男孩儿们都生来带着正气,很少出纨绔子弟。这些哥儿们有的还在国子监念书,有的已经开始入仕,李夫人的长子甚至和佟鹤轩是同僚。

    不过佟鹤轩当时并未走科举的道路,是被直接推荐给了皇帝,李大少却是正儿八经走的应试的路子,虽然成绩不能和那些榜眼、探花相比,但也位列二甲,刚刚才过了选馆,成为了少数几个能进翰林院的庶吉士。

    李家为这件事热热闹闹庆贺了许久,李大少也趁势和皇帝身边的佟鹤轩熟稔了起来。

    通常情况下,李大少请佟鹤轩,多半就在昌德酒肆。而今天下了帖子邀至家中做客,佟鹤轩犹豫了半晌,还是接下了帖子。

    ......

    芳菲自从李家回来后也没闲着,她将自己所剩不多的好蜜膏送了一多半去李家。自己还要马不停蹄的给圣母皇太后绣拜寿的贺礼图。

    眼看着大寿在即,府里的丫鬟们都听说四姑娘预备送绣品进宫。多数人奔着善意,都劝芳菲另寻个东西表示心意。刺绣不比别的,最讲究针线手艺,哪一针都不敢下错,错了,便糟蹋了整幅作品。

    四姑娘日夜不歇,就算勉强凑成了一幅,效果也不敢叫人恭维。

    净月这两日就时常在外面玩耍逗留。不是后院小厨房溜达溜达,就是角门前转悠。

    大伙儿只问她怎么不去伺候四姑娘,净月脸上尽是不以为意之色:

    “四姑娘嫌我和清风聒噪。打搅了她做针线,喏,就把我们都轰出来了。”

    净月的话明明可以以另外一种形式说出来,可她偏偏不,非要引得人误会才满意。

    大伙儿果然因为净月的话不敢靠近西厢房,不过这倒是方便了芳菲认真做事。

    且说这一日午后,院中安静的很。大太太在正房午睡,松雪散了一盘果子给小丫鬟们打牙祭。中午后厨房难得做了红烧肉。明明是热的要命的天,可小丫鬟们谁也不再提节食一事,竟是敞开肚皮吃。每人几乎两碗饭,加上一大勺被炖的肥嫩。油亮的红烧肉,吃的人人满足,个个满意。

    可一过了正午,这弊端毛病就显露出来了,一个个干不得活儿,都是哈欠连天,睡眼惺忪,困的要命。

    几个小丫头还在当差呢,就迷迷糊糊差点一头栽在门框上。

    松雪一瞧。这可不行,忙叫年纪小些的丫头都去廊下靠着打盹儿,自己则忍着困倦。亲自拿了蒲扇给大太太扇风。

    院子里连笼中的鸟儿都不怎么叫,门上的婆子丫鬟一个个也精神懈怠,时不时打瞌睡。

    正在这时,前院忽然跑来个小厮,推着二门上的婆子,语气急促:“快往里面向四姑娘通报。说李家的四小姐来求见。”

    婆子被这几句话弄的晕头转向,“李家?难道是大太太的娘家?”

    小厮着急的直跺脚:“可不就是大太太的娘家?你快些去回禀。门外那位小姑奶奶可不是善茬,等急了,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婆子吓了个激灵,赶紧用袖口擦擦嘴角涎着的口水,忙转身往西厢来。

    芳菲的屋子里竖着冰山,过堂风从南至北穿过,倒也十分凉爽。她正绣着鲜嫩的荷花花苞,就见小丫鬟进来回报,说李家的四姑娘要见她。

    “四姑娘?是红莲妹妹?”

    芳菲不由得放下了针线,红莲这个时候来,不会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吧?

    她将针线架子推到内室,自换了一件见客的衣裳出来相迎。

    红莲早等不及,已经先闯了进来。她身边只带着一个丫鬟,穿着再朴素不过的衣裳,丝毫瞧不出是李家的千金。

    芳菲诧异道:“红莲妹妹这个打扮是......”

    红莲性子比谁都急,她一把拉住芳菲的手腕:“先别问这个,带我去你屋子里再说。小心,千万别叫姑妈知道我来。”

    芳菲微微颔首,目光瞄向静悄悄的正房,携了红莲先进西厢。

    不多时,清风端来冰凉的柚子茶,红莲从家到这里虽然不远,却也是盯着午后的烈日赶来,身上早热得不舒服,一身汗一身水。见了这冰凉还冒着凉气儿的柚子茶,红莲哪有不欣喜的道理?连忙饮了一大口,鼻尖甚至开始冒汗珠儿时,她才感觉过瘾。

    芳菲笑道:“怎么赶在这个时候来?稍后晚些,日头偏西,多少能凉快许多。听大哥说,这些日子京中酷热,已经有许多百姓中暑,我正要和太太商量,施些绿豆去庙里,请庙里的住持帮我们做布施。”

    红莲却听不得这些话,她将手一摆:“你先别开口,只听我说。不为这件事,我不至于大热天偷偷跑出来一趟。我娘看的紧,这还是托着买胭脂的借口,才能溜出来。”

    红莲面色肃然,可见这件事在她看来非同小可。

    “今日我们家请了个要紧的客人,并不是别人,正是你那个有婚约的佟鹤轩佟大人。”

    红莲盯着芳菲的眼睛,试图看出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可惜,叫她失望了。芳菲没有丝毫诧异,也没有半点害羞。

    红莲口中传来一声短促的悲声叹息:“你一定以为是我们家要和佟鹤轩商量与你定亲的事儿。起初,我也这样以为,还在暗中为你高兴。可是......”

    可是红莲没有料到的是,大伯母竟然找了个送东西的借口,将她一并叫了去。

    红莲起初懵懂。没察觉出大伯母的心意,然而,等见了娘那张满意而偷喜的笑脸时。红莲才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佟鹤轩明明就是芳菲姐姐的意中人,大伯母和母亲怎么偏像是要撮合他俩似的?

    红莲被自己可怕的念头吓了个半死,然而越看越像这么回事。

    好容易等自己被大伯母放回来,红莲没有忍住,第一时间去问了娘。

    四夫人倒也没隐瞒,和盘托出,都告诉了女儿。

    李家长房确实有意撮合她跟佟鹤轩佟大人。不过还要看佟大人自己的意思。

    红莲当时就跟生母恼了。可还没等发火儿,四夫人就保抱住了女儿一通哭。

    四夫人也是没办法。这些年,因为红绸的原因,京中但凡家世好些的男孩儿,都不愿和李家结亲。觉得李家被白门喜这样欺压,腰杆子软,没担当。

    三夫人的两个女儿红绫、红线已经把好些的男孩儿都订到了手里。等到自己亲闺女红莲这里时,却一个恰当的议亲对象都么有。

    四夫人想来想去,鬼迷心窍,就被大嫂子说动了,这才昧着良心,将宝贝女儿送到了佟鹤轩面前去试探。

    四夫人可以这样做,红莲却不愿落下话柄。所以连忙跑了出来“告状”!

    芳菲掏出帕子递给红莲,她听的明白,想的更是清楚:“红莲妹妹。你也不用哭,这件事怨不得你。说起来......我倒是有一件事好奇!”

    红莲赶紧擦干眼泪,勉强哽咽道:“你说!”

    “大伯母与我无冤无仇,总不会忽然起了这个念头吧?况且,我见大伯母与我们家太太关系不错,难道这件事是瞒着我们太太的?”

    红莲面色复杂:“咱们两个年岁相当。几个姐姐时常说教我,说我与芳菲姐姐相比。总是要差一截。对此,我嘴上不说,但心里是不以为意的。可是......芳菲姐姐你一定相信我,这件事根本不是我的本意,连我母亲也是被蒙在鼓里,听信了大伯母的话。”

    芳菲笑着挽住红莲的手:“好妹妹,我没有不信你。咱们相处的时日虽然短,但李家的姑娘都是什么人品,只看红绸姐姐就知道。何况,你今日能亲自跑来一趟跟我说明,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姑娘。”

    芳菲又将壶中的柚子茶倒了一碗给红莲:“在大是大非面前,我还是拿捏得清楚的。”

    红莲一听这话,悬着的心总算放回了踏实地方。

    她来这一路上,大气也不敢喘,唯恐等会儿见了芳菲姐姐,会被打出们去。

    现在好了,心结解开,红莲便没了后顾之忧:“大伯母并不是故意针对你的,只是家里那个焦婆子可气,非说当然将她推下水的不是别人,正是芳菲姐姐你。”

    红莲重重啐了一口:“呸!这种鬼话谁能信?当日水榭里那么多人,谁瞧见是你做的?”

    李家的水榭并不大,四四方方一个台子支在水上,当日修建好,就是为了能摆一张席面。当日少奶奶们、姑奶奶们,未出阁的小姐们就簇簇拥拥好些人,加上各自的大丫鬟,水榭里其实拥挤的很。

    当时焦婆子背对着众人,场面又乱,还真没留意是谁推了她进水。

    红莲悄悄问道:“不过,我娘说,当时你离着焦婆子最近。芳菲姐姐,你和我说句实话,难道......真的是你将人推了下去?”

    芳菲怔忪过后便是一阵大笑:“可见你观察的还不够仔细,当时离着焦婆子的哪里就是我了?难道你就没留意她?”

    她?

    “是谁?”

    芳菲故意笑而不语,红莲见她卖关子,急的跳脚,拉着芳菲的胳膊上下摇:“好姐姐,你便说给我听听,总好过我当个糊涂傻子,到现在还没头没尾呢!”

    红莲是个急性子,更是个遮不住秘密的,不然,她也不会偷偷跑来跟芳菲交代“实话”!

第276章、故弄玄虚,红绸破局

    红莲不敢在闵家多耽搁,这个时候已经是午后三刻,李红莲是偷偷跑出来的,再不回去,她母亲四夫人非发现不可。

    尽管金安街与平塘街相距不远,可是红莲不敢拿这个做等闲视之。她只又坐了小片刻功夫,就赶紧匆匆往家赶。

    幸好,此时李家上下都还没人发现。

    西街角门上早有红莲安排下的暗哨,正在这里观望,预备着里面随时发现,随时给红莲通风报信。

    “姑娘可算是回来了。”小丫头急匆匆跑了过来,东张西望半天,才道:“四夫人还在午睡,眨眼的功夫就醒。后面崔乔姐姐来瞧了许多次,我怕的很,幸好姑娘回来了,不然,不然这不知道怎么和四夫人交差。”

    红莲心里也是惴惴的,不过现在既然已经知道没有了大碍,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这一有底气,口吻不禁也跟着强硬起来。

    “你怕什么!出了任何事儿,自然有我这个当主子的盯着,难道四夫人还会把你打出去?”

    小丫鬟当然害怕。

    四夫人那人最喜欢迁怒,她舍不得责罚自己的亲闺女,却不把她们这些当丫头当奴婢的当做一回事,想打就打,想罚就罚,从不手软。

    从红莲小姐出了门之后,小丫鬟脑子里就是各种的胡思乱想,唯恐被四夫人打死在角门这里。

    “姑娘回来就好,咱们这就进去吧。”

    小丫鬟试图接过红莲手里亲自捧着的一个锦缎包袱,却不想红莲自顾自的将身子一闪,轻轻巧巧避了开。

    “不用你拿。”红莲宝贝似的将东西抱住更紧,“我去瞧大姐姐。”

    红莲回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大姐姐红绸。

    红莲年纪最小,出嫁也是最晚的,家里还剩下一个堂姐,就是红绸。往日,红绸对这个小妹妹也甚是溺爱,有好东西从来不吝啬,都会叫红莲先挑,剩下的才留给自己用。

    红莲与红绸感情好,所以出了这档子事儿,她不敢和母亲四夫人商量,却想着问红绸的心意。

    就见她风风火火又来到后宅红绸的院子,刚好院子里红绸的大丫鬟正领着小丫头子们收早起晾晒在外面的书。看见红莲进来,大丫鬟笑道:“姑娘刚刚还念叨着您呢,赶巧就来了。四姑娘快请进!”

    红莲是这院子的常客,熟门熟路,不用人领,进了正房便往里拐,在隔壁的小小抱厦之中,果然就看见大姐姐红绸在温书。

    红莲将锦缎包袱往小炕桌上一丢,一屁股瘫坐在炕沿上,又是捶腿,又是捏胳膊。

    红绸放下手中古书,看着红莲的模样,不禁笑着叫来房中伺候的丫鬟:“去把刨冰取些来,四姑娘喜欢梅子酱,在上面淋些,再加颗酸梅。”

    红莲一听,欢喜的眉飞色舞。不多时,刨冰果然送来,却只有一碗,红莲不禁抱怨那丫鬟:“你这丫头,好没眼色,难道只我一人吃,叫大姐姐眼睁睁看着不成?”

    “我这些日子正吃药调理身子呢,不敢用冰。”红莲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你瞧,就是热的满头大汗,也不敢吃一口凉水。”

    红莲听了,只好自己独享。刨冰磨的极碎,入口即化。梅子酱鲜甜不腻,微酸却不涩。

    红莲一路急匆匆赶回来,腹中早就饥渴不止,这一碗刨冰下去,很是开胃。

    才想要第二晚,红绸已经止住了她:

    “祖父教导咱们,惜福养生,再好的东西,也禁不住你这样吃。若还喜欢,明儿再叫厨房去弄。”红绸挥手屏退了屋中伺候的丫鬟们,不用红莲张口,自己先动手拆了包袱。

    “你去了芳菲妹妹那里?”

    包袱里都是精致的小瓶子,小毛刷,好几样和闵芳菲送红绸的东西相似。所以她才开口这样问。

    红莲笑道:“大姐,你真聪明,一猜就中。”

    红绸只看了几眼,便随手将包袱皮儿折上,“你可真是的,干嘛还去姑妈家再要一次?若是喜欢,只管从我这里取便是。叫芳菲妹妹心里怎么想你!”

    “冤枉死了。”红莲怪叫道:“哪里是我去要的?分明是闵四姐姐主动送的。我原是不要的,可她偏塞进我怀里,又能怎么办?”

    红绸见她嘴硬,一指头戳在红莲的鼻尖上,笑骂道:“就你最讨人喜欢,芳菲妹妹谁都不送,只给你一份!”

    红莲挥手搪开红绸的手,正色道:“大姐姐,你先别说个,我叫你猜一件事,看你能猜到几分。”

    红莲就将那日焦婆子落水之事说了出来。

    “大伯母似乎误会了闵四姐姐,还以为是闵四姐姐将人推下水呢!”红莲唏嘘道:“结果,你猜怎么着?闵四姐姐看的明白,原来她早察觉出了是谁在下黑手。”

    红莲大眼睛滴溜溜乱转,贼兮兮往红绸身上打量:“大姐,你说,究竟是谁干的?”

    红绸没好气的轻哼,重新拿起书,并不吭声。

    红莲却没那个好性子,赶紧抽出长姐手中的古书,“你倒是猜啊!”

    “哼,还能有谁,依我看,多半就是大嫂子了。”

    红莲惊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盯着红绸瞧。

    那天开席,红绸并没参加。她已经是定了亲的人,未来姑爷当时也在府中做客,李夫人为防止被撞见,说李家家风不严谨,所以就拘了女儿在自己的小院。

    红莲故意那样问,也是有意卖弄卖弄。

    不过

    “大姐,你怎么和闵四姐姐说的是一个人?”红莲又是好奇又是疑惑:“难不成你们都长了第三只眼睛?”

    红绸笑着拍了堂妹一巴掌,轻啐道:“什么第三只眼!我和芳菲妹妹又不是二郎神!若你只是为这件事就专门跑去了闵家,真是该罚。问我难道比问她还难?”

    红莲撅着嘴表示不悦:“你们都生了一颗玲珑心,怎么我却不知道是大嫂子做的?再说,大嫂子无缘无故,干嘛为难焦婆子呢?”

    “世间当然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傻丫头,你仔细想想,前阵子,大哥与大嫂为什么闹红了脸?”

    前阵子?

    红莲削尖了脑袋想,猛然间,灵光一闪:“好像说是大哥吃醉了酒,晚上歇在了书房,却忘了知会大嫂子。”

    大哥大嫂感情和睦,很少有红脸的时候,所以那一次才会叫红莲印象格外深刻。

    红绸冷哼:“李家的男人都是书生,晚间睡在书房又有什么呢?大嫂子断不会只因为这个就和大哥闹翻。其实,当晚大哥吃醉了酒,在回后宅的路上与一个小丫头撞了满怀。那小丫头不是别人,正是焦婆子的干孙女,如今正在戏班子里学戏!”

    红莲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大嫂子会恨焦婆子。

    “我想起来了,”红莲神秘兮兮道:“当初大嫂子身边的丫鬟和咱们炫耀过,说大嫂子还在闺中的时候,曾跟着家里的叔叔学过几招式功夫。所以当时她即便离着焦婆子还有段距离,但只要有机会,将人推下水也不是难事。”

    红绸大笑:“可见你还不笨。”

    她叫外面丫鬟进来收碗收书:“时候不早了,我要去母亲那里请安。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红绸拎着红莲衣衫的一角:“这个模样被瞧见了去,四婶非打你不可。”

    红莲却不想走,她起身赌气似的推了丫鬟出去,背身将大门一关,堵了个严严实实。

    外面丫鬟不知什么情况,又不敢拍门,只好一声声哀求。

    红莲才不敢这些呢,她一向就是我行我素的性格,连她亲生的娘有时都要妥协,更不会在乎小丫鬟的哀求。

    红莲挽着红绸,这才将自己为何去了闵家,又与闵芳菲如何下的担保说与了大姐红绸听。

    红绸半晌没有吭声,良久,才道:“你这次还不算笨,知道去跟闵家表妹解释解释。若真依了我母亲的意思,将来李、闵两家的梁子就算是结定了。”

    红莲狐疑的看着堂姐:“不至于吧?到底,姑妈是李家的闺女,闵四姐姐再好,也只是她的庶出女儿,并非亲生。我才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难道姑妈宁可帮她,也不肯住我一臂之力?”

    红绸偏头冷笑:“芳菲表妹虽与姑妈没有血缘关系,但大表哥却有啊!这位芳菲表妹绝非池中之物,大表哥虽然有亲妹妹,可在宫里做娘娘,不得宠也是白搭,根本借不上力。还不如栽培栽培这个庶出女儿,将来姑妈也能指望上她去协助大表哥。你说,咱们和姑妈亲?还是表哥与姑妈更亲?”

    可怜天下爱父母心,红莲当然明白,姑妈在危机时刻,一定会选择维护大表哥的利益,自然,也就会站在闵四姐姐身后。

    “哎,可惜我娘看不明白,还傻傻的盼着与佟家结亲呢!”

    娘家这几个嫂子之中,大太太只和李夫人最亲近,四夫人更远一些。

    四夫人不顾忌小姑子的心情,大太太当然也不会对四夫人手下留情。

    红莲满心为难:“我怎么打消母亲的念头呢?”

    “这件事我来做,你只管当做不知道就好。”红绸当机立断:“四婶不会听你的话,倒是我去说,或许还有几分可行。”

    红莲全心以为大姐红绸是在为她着想,所以才会格外积极,并未往深处思索。

    其实,红绸这样做,未尝没有她自己的私心夹杂在其中。

第277章、太后大寿,期限逼近

    红绸在李夫人心中的地位很少有人能撼动,这个女儿说的每一句话,李夫人也从来不敢轻易怠慢。甚至有时候,李夫人不能做出的决断,都是这个女儿在下定。

    在某种方面上来说,红绸与芳菲都是极其相似的。

    唯一不同的是,李红绸是长房嫡女,李夫人对这个女儿是全心全意的爱护,没有丝毫杂念。

    与红莲分别之后,红绸便去了李夫人的上房,母女二人密谈了很久,谁也不知道究竟在最后是谁说服了谁,只知道,红绸从李夫人的房间出来时,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喜悦之色。

    又隔了没两日,红绸便开始以自己的名义送了不少好东西去闵家,起初不过是些蜜饯,糕点,后来也有丝绸,首饰,甚至还有名贵的药材。

    芳菲捧着手里的东西,心绪复杂。

    倒是大太太瞧着这一样一样东西,好奇的问道:“你原和红绸是没什么大交际的,就算相识,三四年不见,也早淡了,怎么忽然又亲热的不得了?”

    大太太心思最是缜密,她一见自己的侄女常送东西来,就觉出了几分蹊跷。不过四丫头没钱没势,也不值得别人图什么,何况,侄女红绸在大太太心里,又是最稳妥不过的一个人,实在不像是投机的小人。“你和我说句实话,是不是在李家那日出了什么事儿?”大太太下意识觉得与当日回家省亲有关。若真是娘家做了什么愧对芳菲的事儿,红绸身为长孙女,不会坐视不管。所以才不断往金安街送礼。

    芳菲笑道:“太太千万别多想,是那日我送了不少好胭脂给红绸表姐。或许是她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才有些表示。太太想啊,若真有什么事儿,红绸表姐为安抚我,也不至于只送这点小东西。”

    大太太瞧着桌子上凌乱拜访的东西,也不禁认同了芳菲的说辞。

    四丫头说的不错。要真是赔礼道歉,以红绸稳重的性格。也不会只送这些小零碎似的东西。

    李家虽然在京城之中只是寻常官宦人家,但李家的老祖宗们也没少积攒好东西。红绸作为长孙女,私房家底儿未必会少。

    大太太暗笑自己的多心,转而问起了刺绣的事儿:“你非要做。我也不好拦着,只是如今眼看着太后大寿在即,你想完工却是不能了。也不知是哪个烂舌根子的,都说咱们家要献一件惊世骇俗的东西,吓得你父亲日夜不安,天天打发人来家里催问。我想,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不如再多找几个巧手的绣娘,你们连日赶工。说不定还能在最后关键时候完成。”芳菲笑着摇头:“为绣这件我已经多日茹素,况且,为显虔诚。绣娘又要未出阁的闺女,针线更要精湛。如此麻烦,谁肯来呢?少不得我自己辛苦些,连夜赶制吧。”

    大太太起初还有些嗔怪这个四丫头冒失,甚至是不自量力,可眼下听了她这话......

    大太太才觉得自己真是小看了芳菲。

    等她想通。便也不再纠结,反而积极为芳菲开路。准备各种宵夜。

    大太太有了动作,府里谁还敢小觑?最先动起来的便是小厨房,平婆婆带着瑶香亲自看着炖盅,里面都是滋补的好东西,价格嘛,当然也是看头十足,平日就连大太太也轻易不碰这些名贵食材,如今全都从库房里取了出来,点名要平婆婆炖给四姑娘。

    西厢内外人人心弦紧绷,生怕撞了主子们的晦气。

    连素日惯往外跑的净月也夹着尾巴,不敢太过放肆了。

    清风见她这个样子,又是长吁又是短叹:“你早这样多好。要我说,趁早停了外面的生意,我瞧着,姑娘未必没察觉你在外面接活儿做。”

    净月一扁嘴:“停了生意?那我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你说的倒是轻巧。”

    清风气的发笑:“你可真是贪心不足。咱们吃穿用度都是府里供给着,月月还给钱花,太太菩萨心肠,姑娘也不是斤斤计较的,谁还少了你吃喝不成?”

    清风与净月原是极好的小姐妹,差不多同时入府,又是同处当差,感情非比寻常。

    只是自从被分到四姑娘这里当差后,二人就渐行渐远,甚至有隐隐的敌对态势。

    净月看着清风不顺眼,冷哼道:“知道你现在做了姑娘身边的哈巴狗儿,叫的正欢呢!你自然不愁吃喝,姑娘把柜子箱子钥匙都给了你,那些好东西,还不是你说拿就拿的?可瞧瞧我......也对姑娘忠心耿耿,却换来了什么?”

    清风连“呸”了几声,不满意道:“你也好意思说这样的话,姑娘干嘛不信任你?你偷了姑娘的花样子也就罢了,还敢窃取那些名贵的布料,金线。叫姑娘发现,打断你的腿也是活该。”

    清风很少对净月说这么刻薄的话,净月傻了眼,等她明白过来,立即跳脚要恼。

    清风冷冰冰瞅着她,“你要闹,我不拦着,姑娘就在里面,咱们索性就趁机把这些日子的不满都算算。”

    说着,清风拉了净月的手腕就往里面拖。

    可她越是这样,净月越是心虚。

    小偷小摸,还不是仗着自己是四姑娘房里的大丫鬟,没人敢说三道四嘛!若真的被姑娘打出去,自己不但没了发财的机会,大太太也绝饶不了她。

    净月不愿意在清风面前服软,又怕清风真的将自己拽去四姑娘身边,气的不知该怎么办,索性就半躺在地上耍赖。

    清风牛脾气上来,也是一根筋。二人在西厢窗户根底下闹的不可开交,明明都已经动了手,却还抿着嘴,咬紧牙关,不肯出一声。

    远远几个小丫头看见了,吓得脸色煞白,都躲在廊柱后面,不敢出头帮忙。

    有人也想悄悄进去给大太太报信儿,却被年纪稍大些的丫鬟制止在了门口。

    “你们傻啊!这么大的动静,四姑娘就是睡死了,此刻也该听见!没出来,无非是不屑理会。连四姑娘都理会,你们跑去多管闲事算什么?”

    小丫头们一听,也是这个道理,无奈,就只好躲着观瞧。

    且说净月和清风二人不分伯仲,屋中却传来重重的一声咳嗽,紧接着,就从里面窜出两道黑影,不由分说的咬住了清风,净月的裙角。

第278章、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肉团子最近风头大盛,都说“狗仗人势”这词儿不怎么好听,可在肉团子身上却实实在在恰当的紧。

    过去三年,肉团子过的也算惬意,可终究没有芳菲护着,胆子也小,性子也谄媚,时不时就跑到大太太,又或是闵云泽面前讨好巴结。

    如今芳菲回来了,肉团子带着它的小跟班,大有一朝得势,翻身做主的感觉。

    肉团子原本就不大喜欢净月,净月明着对它好,暗地里却克扣肉团子的零食。

    所以这二人的梁子早有渊源。

    今天这一扑,倒把净月吓的半死,冷不防她腿上就多了个黑东西,沉甸甸的,还差点咬住小腿。

    等净月看清是什么东西时,想也没想,抬了一脚就想踢。

    清风被小白咬住,原本是不敢动的,等瞥见净月的举动,惊的赶紧喊道:“要死了,那是姑娘的宝贝!”

    净月被这一嗓子吼的心生冷汗,脚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不起不落,一时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肉团子似乎感到了净月的不友善,在半空中仍旧死死咬住裙角,说什么也不肯松开嘴。当下,芳菲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为了做针线方便,她只穿了最简单的一身月白色衣裙。别看简单,这种料子价值可一点不便宜,宫里前不久才赏下来的,太后指名给了芳菲。

    大太太连忙请人做了一套,芳菲穿着果然夏不生汗,就像浑身上下笼了一层凉霜似的舒服。穿这样的衣裳在屋子里做活儿,大大缓解了疲惫和不适。尤其这一身月白色,衬托的芳菲小脸更加雪白,肤色更加柔美。

    从房中出来的她立即引起了净月、清风的主意。

    清风羞愧难当。本想说些道歉的话,可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

    净月很是狡诈,她怕清风抢先一步说自己的坏话,便急道:“四姑娘,清风这小蹄子。在背后说姑娘的坏话呢!”

    清风脸色大变,不敢置信的看着曾视为亲人的好姊妹。

    净月撇头不去看清风的目光。事已至此,已是由不得她了,说是死路一条,不说也是死路一条,说不准还能拼一拼。

    净月梗着脖子,说道:“姑娘的一举一动早被她盯住了,自从姑娘回来那日起开始,清风就悄悄给外面通风报信。姑娘要是不信。就去捉了前院西角门上的小厮桂平,清风的消息都是桂平帮着递进递出的。”“你,你”清风大怒,上前就要动手去抓净月的脸:“看我不撕烂你这张嘴。”

    小白一直缀在清风的裙角上,肉团子蹿了下来,两个小东西慌忙奔窜到芳菲身后,齐刷刷蹲好,四只小黑眼睛盯着清风、净月瞧。

    芳菲听到这些话。心里有些发沉。

    她知道身边有人在监视自己,也大约猜到了是什么人在幕后做主事者。但芳菲一直以为这个吃里扒外的内间是净月。她没想到会和清风有关。

    清风觑着芳菲的脸色不对,赶紧道:“姑娘,你千万别信净月的话,她,她自己做的丑事,却反过来诬陷我。姑娘不信。只管把那个叫桂平的小厮叫进来,看谁才是真正的坏人。”

    芳菲弯腰抱住了肉团子,肉团子似乎感到了主人不悦的情绪,十分乖巧的趴在芳菲怀里,一声不吭。小尾巴摇啊摇,一副讨好小心的样子。

    芳菲斜眼睨着眼前的这二人,淡淡道:“你们俩进来。”…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先一步进了西厢,留下两个脸色都不好的丫鬟。

    净月一狠心,跺脚道:“你既不仁,我便不义。姑娘问什么,我说就是,哼,清风,想踩我的肩头往上爬,想的美。”

    清风想要抓住净月挽回,却不想净月的力气大的惊人,一把甩开清风,毫无眷恋的紧随其后追了进去。

    清风站在原地心乱如麻,她不知道自己进去以后,还能不能活着出来。

    四姑娘看着好说话,可要是真的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非打死自己。

    就算侥幸活了下来,也是没有未来的。

    清风想到了逃跑,可是院子里盯着这儿的人实在不少,自己就算冲出了二门,难道还能跑出大门去?

    清风想到被大太太抓住后的可能,吓得不敢再多耽搁,紧忙也桌了进去。

    好歹糊弄住四姑娘,毕竟在四姑娘心里,净月才是最坏的那个。

    清风抱着最后的希望,她盼着姑娘能“明辨”小人,还自己一个“清白”。

    咬牙进了屋,室内的光线显然不及外面来的晴亮,清风眼睛一阵眩晕,好容易适应了屋内光线后,才看见姑娘坐在正首位上,两条犬儿早没了踪影,净月两手托着一条麻绳,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

    清风小腿肚子一软,差点没坐下。

    等定了定心神,她才笑道:“姑娘!”

    净月缓缓上前,轻笑了一声:“四姑娘吩咐的,劳烦姐姐把手背过去吧。”

    “姑娘,这是干嘛?就算要定奴婢的罪,也该叫我辩解辩解,哪有不问就抓的呢?”清风进门之前可没想到,闵芳菲是这样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主儿。

    净月见清风不肯束手就擒,只好去看芳菲。

    芳菲一声轻笑:“别怕,我没有定你罪的意思,只不过你们二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就是要问,也要慢慢的去问。不过有一点可以断定,其中定有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先叫净月绑了你,我再绑净月,谁也不亏。”

    清风听明白了,姑娘这是在试探自己。

    不束手就擒,说明心里一定有鬼。可若乖乖的被绑住

    自己岂不就成了鱼肉,任人宰杀?

    清风偷瞄着芳菲神色,犹豫片刻,只好将两手交出。由着净月把她牢牢地锁住。

    净月心恨清风,下手无情,勒的清风手腕发青发紫。清风有苦难言,只盼着等会儿姑娘好好收拾了这丫头,替自己出出气。

    净月乖觉,自动自觉把双手递给芳菲。被绑住后,小猫儿似的往清风身边一站,只等芳菲发话。

    清风感到不自在,轻轻往后移了半步:“姑,姑娘,我真没做过对不知姑娘的事儿,是净月这丫头,怕我揭露她倒卖姑娘的东西去外面,所以恶人先告状。姑娘。你最明白不过的一个人,连太太都夸你为人公正。姑娘千万不能听信了小人的谎话,对忠仆下手啊!”

    净月冲着清风的脸啐了一大口:“哪个是忠仆?哪个又是奸佞?你自己不尊重,日日监视姑娘,往外面给小厮传话,当着我看不见呢!我都知道。只是怕姑娘伤心,所以没出声。如今我是不肯再帮你遮掩了!”

    芳菲起了身来至二人跟前,清风打筛子似的抖着。净月却得意一笑。

    就听芳菲悠长的一声叹息,两个丫鬟不明白状况。只能看向自家姑娘。

    “你这样小的胆量,我还不曾问,你便抖成这个模样,不是心虚还能是什么?”

    芳菲一席话叫清风又羞又臊,清风知道,自己的举动早出卖了自己。

    “姑娘。我不是有意出卖姑娘的!是桂平说,只要将姑娘日常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儿说与他听,就,就给我爹娘在老家置办二十亩地。我一时贪心。又想着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所以,所以就告诉了桂平。”

    清风连忙跪倒在地,早顾不上反驳了,只磕头求饶:“姑娘相信我,我真没说什么要紧的话。姑娘若不信,就依净月的意思,揪了桂平来问。”

    芳菲轻拉起了清风,淡淡道:“这会儿去找桂平,怕已经是人去楼空。二十亩地,就算你对我说,我也不会不答应。没想到只是这二十亩地,就全没了咱们主仆的情意。”

    清风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心中早有悔意。

    她也曾怀疑桂平的居心,二十亩地,绝不是一个小厮能买的起,桂平背后一定还有人,但清风不敢去多问,唯恐到了手的地契再被要回去。她昧着良心,拿了姑娘的月钱,却做着出卖姑娘的坏事。

    “姑娘,你打我骂我都行,可求姑娘千万别告诉太太,太太最疼你,知道是奴婢出卖姑娘,一定会赶我出去。”

    净月原本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然而,待看见清风泪水连连的模样,心里也有些酸楚:“姑娘,清风是一时昏了头,你就看在她伺候你尽心尽力的份儿上,饶,饶恕她这一次吧。”

    净月不敢看清风的眼睛,虽然捅出这件事的时候自己存了豁出去的心思,可现在想想,确实对不住清风。

    芳菲无奈的看着两个丫头,这二人大概是不能留了。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芳菲轻声道:“明儿你们自己去求太太,只说想家里爹娘,求了我放你们出去。”

    二人大惊,净月这会儿也顾不上给清风求情了,她连忙开口:“姑娘别赶我们!我们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我叫你们自己去提,便是为留个面子给大伙儿。若换了我去说,太太必要追根问底,到时候你们俩也难答对。”

    芳菲为她们解了绳索:“去吧,别叫外人看出端倪来。”

    净月还要说什么,清风却抓住了她的手,拖了人往外走。

    “你要干什么!”净月劈手挣开束缚:“要不是你刚刚在门口闹,咱们何必落到这个田地。你不去求姑娘,我去求,你想乡下,我却不愿。”

    清风苦苦哀求道:“我知道我罪不可恕,但?imgsrc=/sss/>茫蘼廴绾我惨鹊焦媚锵认偎怠w笥乙鹊矫魅詹呕卣飧龌澳兀庖灰梗勖窍牒梅ㄗ樱泄媚锘匦淖饩筒恍辛耍抗鹌侥抢镂伊⒓慈ニ担劝碜∷茸阶∪嗽?imgsrc=/sss/>给四姑娘请罪。”

    净月被说的犹豫,清风又劝:“你去找瑶香。如今能在姑娘面前说上话的,也就只有她了。我房里还有些碎银子,你都带去,务必要叫瑶香为咱们说情。”

    净月恍然,折身去找钱。

    结果总是不尽人意,瑶香听了净月的话,连银钱包裹看都没看就丢在了一边,说什么也不肯帮忙。

    净月又是哀求又是巴结,瑶香只冷笑了两声:

    “妹妹既知悔意,当初又何必做这种下三滥的事儿?姑娘的为人我最清楚,不管你用了她什么好东西,姑娘没有恼的时候。可你不该偷偷去卖!”…

    “我,我只是卖了些手帕子,香囊之类。”净月还想狡辩,她只说那些小东西,并不说自己也曾偷过不起眼的小首饰。

    实在是因为四姑娘的好东西太多了,净月才起了贪念,以为不会被人发觉。

    瑶香不齿净月的做法,更是毫不客气的将人连东西从厨房赶了出去。

    等净月垂头丧气回了屋子时,却见清风傻呆呆的坐在地上。净月气不打一处来,上去便推她:“你不去找桂平,坐在这儿干嘛?”

    “死了,他死了。”

    净月汗毛竖起,“谁死了?”

    “桂平!”清风像疯魔了似的,两手狠抓净月的大腿,“桂平死了,他服了毒丸,就死在我眼前。”

    净月赶紧拉起清风:“你慢慢说,桂平死了,你怎么回来的?难道没人看见?”

    “我,我只是捉桂平来给姑娘回话,可没想到,桂平知道事情败露,还想杀我灭口。我们俩在他屋子里打了起来,”清风撩起袖子,胳膊上果然青一块红一块,十分惨烈:“我用桌上的茶壶砸了他的头,本想逃出去叫救命,谁想,谁想一回头,就看见他吞了东西,然后便是七窍流血。”

    清风神情涣散,开始胡言乱语:“我知道那毒丸,桂平也给了我,说在危机时候吃了,能救命的。原来都是骗人的话。”

    任凭谁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七窍流血而亡,都不会太镇定。

    净月感到一片茫然:“桂平死了,肯定会惊动太太,你怕是保不住了。清风,逃吧,趁着太太还没有大怒,趁着官府还没人来抓你,赶紧逃命。”

    清风脸上泛起一阵阵苦笑,逃?她能逃去哪里呢?

    回家?父母收了人家二十亩的土地,太太一定会追到老家去,到时候还是死路一条。

    去别处?她一个小姑娘,没钱没权,被拐子拐去,说不定下场更惨。

    “我不走,我去和姑娘说。”清风道:“姑娘不是绝情的人,为难时刻,她会救我一命!”

    。,

第279章、一桩命案,阴谋开端

    清风和净月二人正在这里不知所措,前院却已经乱成了一团。

    自闵朝宗走后,将一部分老家丁家家仆带了去,如今金安街这边也就剩下了大太太的几个陪房还算中用。余下很多小厮都是一人充两人干差事,桂平在他屋子里迟迟不露面,自然有人去找。

    清风跑出来的时候又是害怕,又是匆忙,地上一滩黑血,极为恐怖。

    来找桂平的小厮一进来,看见横尸倒地的桂平,吓得跌坐在门槛上,一口气没提起来,差点也跟着昏死过去。

    等缓过神儿来,那小厮立即跌跌撞撞跑出去找徐管事。

    徐烨听说死了人,也是被吓得够呛,他连忙进来回大太太。闵家的院子不算大,总共也就是三进三出,前院有什么风声,后院不多时就能知道。

    徐烨本想先瞒住桂平的死讯,等了大太太发话后再做定夺。可风声就像潮水一般,根本容不得截流,霎时间就传遍了整个闵府。

    大太太还算镇定,叫人先锁了桂平的屋子,又请人去衙门请大老爷和闵云泽回来。

    “告诉府里的人,谁敢乱嚼舌根子,别怪我这个做太太的翻脸无情,乱棍将她打死。”

    大太太冷着一张脸,宝莲听了,连忙道:“太太放心,我这就将那些下人们拘在一起,亲自盯着,不叫她们胡说八道。”

    宝莲办事谨慎细心,大太太十分信赖。

    这种大事,大太太还真不敢交给松雪去办,总觉得松雪一个没担当的小姑娘,遇上人命关天的大事,不是慌了,就是傻了。

    想到宝莲平日的好,大太太有些后悔当初答应的太快,早知道,还应该留着宝莲在自己身边多些时日。

    念头一闪而过,大太太便将这些杂念抛在了一边。

    不多时,芳菲从外面进来。

    大太太一脸焦急的看着她:“怎么样?”

    大太太知道芳菲会些医术,趁着官府的仵作没来,就想着叫芳菲先查验查验,桂平的死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

    若是意外,大太太情愿出些钱,若是人为说明背后一定还有真凶。

    芳菲叫松雪取了清水,又用皂角使劲儿搓洗了指尖指缝,整整换了三盆清水,芳菲才接过干净的帕子:

    “是服毒死的,我看过周围,没有打斗的痕迹。桂平手里捏着个小药瓶,虽然空了,但闻那气味儿,该是砒霜。”

    大太太冷吸一口气:“砒霜桂平不过一个小厮,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是啊,所以女儿才奇怪。朝廷向来严令禁止此物流传在民间,就算是各大药铺,没有大夫的方子,也不敢给平民百姓用这种东西。我听说,有些药铺为了避免麻烦,根本不存这种药。”

    前朝荒乱无道,宦官外戚专权,有位小皇帝就是被砒霜毒死在了自己的龙床之上。太祖自登基之后,汲取前朝教训,禁止宫廷之中出现砒霜这种剧毒之物,也不准民间私自使用。

    尤其是先帝时期,对砒霜的控制严格到每家药铺时隔一个月就要在衙门里上报一次存量。

    也确实有些店主为了避免麻烦,干脆免了这一味药。

    桂平身为寻常小厮,从哪里得来的砒霜,其中原因,不免叫人玩味。

    “太太,我刚刚听宝莲说,桂平签的是活契?”

    大太太一听芳菲说此话,顿时满脸愁容:“我正为这个事儿纠结呢!桂平不是家生子,是三年前你哥哥在街上看他被继母毒打,一时心软,才救了回来。可他姐姐紧随其后追到了咱们家,想卖身入府,不过只愿签约五年的短契。我原是不同意的,可你大哥心地善良,见不得那姐弟俩受苦,所以便答应了。桂平被留在咱们家,他姐姐去了你大舅母身边当差。”

    芳菲见大太太眉头深锁,思虑小片刻,还是没有将清风招供出来。

    没多久,闵云泽果然请了假回来,大老爷却还是不见踪影。

    徐烨满脸难色:“老爷说,说这种小事太太自己拿主意就好,无非就是散些银子,只要平息了就好。”

    大太太气不打一处来:“说的轻巧,那好歹也是一条人命,怎么平息?大老爷人呢?再去催,务必把人叫回来。”

    徐烨不敢看大太太的眼睛:“大老爷被王大人拉去了明月阁,我怕太太担心着急,只好先回来。”

    徐烨口中的王大人,便是贤妃娘娘的父亲王屠户。

    王家如今是水涨船高,也学了京中官老爷的做派,王屠户更是花钱如流水,出手豪奢,与大老爷呼兄唤弟,感情热络。

    王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无论京中还是地方,能和贤妃的娘家搭上关系,就是莫大的荣宠。谁叫皇帝只一个儿子呢!

    王屠户一招乍富,最爱两件事,一时逛赌场,二是去明月阁。

    明月阁里的几位漂亮姐儿可都是王屠户的老相好。

    大太太听了徐烨的话,好悬没把茶盅摔在地上。后来还是芳菲与闵云泽劝住了。

    “母亲,这件事不能瞒着,还是早些报了官府为好。”闵云泽与芳菲意思相仿:“桂平的家里也要派人去消息,既然是他姐姐能主事,依我看,就派人往外祖家走一趟,将人接来。”

    大太太虽然能拿主意,但更愿意听儿子的意见。

    徐烨领着人去了平塘街李家,谁知李家却告诉他们,桂平的姐姐早在三日前就请假回家去了,说好了今日便回,可眼看着快要天黑,却还是没见人影。

    徐烨一听就知道出了问题,桂平姐弟被继母毒打,父亲死后,与家里更是断绝了一切来往。桂平的姐姐怎么可能还回家呢?家里又有什么可贪恋的?

    徐烨紧忙返回告知这些消息,众人听了,越发觉得这件事是有人算计好的。

    芳菲悄悄出了正房,将清风带到偏僻的角落:“等会儿衙门来了人,我怕是保不住你了。”

    “姑娘救命!”清风说着就要下跪,芳菲一把拉住了她,轻声道:“你这会儿叫救命也是没用的,是生是死,一念之间都在你自己。衙门里刑堂的手段,纵然我没见过,却也听说过。别说你一个小姑娘,就是七尺男儿,也挨不过半个时辰。”

    清风被吓的面无血色,手脚冰凉。

    “多少人屈打成招,多少人枉死在里面清风,你一直都是个聪明的丫头,孰轻孰重,你自己心里明白。”

    清风忙点头:“姑娘要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不该讲的我一句不多讲。”

    “也不用你遮着瞒着,只将桂平怎么收买你,怎么威胁你告诉官府便可。”

    “可是,姑娘,官府会信我的话吗?”清风后悔不该当初,地契是好东西,却也要有命去享那个福气。

    自己死了,爹娘不过哭两嗓子,往后照样给弟弟娶媳妇,谁还会记得枉死的她呢!

    清风求生念头坚决,又道:“不如姑娘说出一个名字来,等官府问奴婢的时候,我只把脏水往她头上一泼,咱们家也好从中摘出来。”

    “不准胡闹,咱们是苦主,若叫你一弄,岂不是有利也变成了没理?等会儿官府来问,照实回答就是。”

    清风见芳菲语气坚决,便不好再说什么,只等着外面来消息。

    这厢,闵家派了人去衙门报案,官府一听说出事儿的是华昭仪娘家,全然不敢耽搁,赶紧就打发了十几个差役来现场。

    也有仵作,也有捕快,都是最最精明不过的老行家。

    俗话说,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那捕头一瞧便断定,桂平是自己服毒的。大太太听后,长舒一口气,赶紧叫人预备凉茶糕点。

    捕头笑道:“太太不用担心,来时大人吩咐过,娘娘家的事儿不敢怠慢,我们一定会细细盘查,务必为太太家洗刷清白。既然天色已晚,我们暂且先抬了人回去,等明儿大人问过仵作再做定案不迟。”

    清风作为唯一的人证,自然也被带了回去。

    小姑娘吓得不轻,幸而看在闵家的面子上,那些捕快倒也十分客气,至少没有上了枷锁。

    净月眼睁睁看着清风被套走,心底一片冰冷。晚上姑娘叫她在外间屋守夜,净月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要一闭眼,脑子里浮现的就是清风被严刑拷打的场面。

    这一夜失眠的不只是净月一人而已,闵家许多人以为死了个桂平,都心中惴惴不安。

    第二日,大太太起的格外早,正在梳洗,听松雪说芳菲早在外面候着,大太太不由停下了动作:

    “这么早?”

    松雪见大太太穿的单薄,早上又有几分冷气,忙将一件素色袍子搭在大太太肩上:“昨天那档子事儿,四姑娘恐怕是没能安生休息。听小丫头说,早起天不亮就在院子里散步了!”

    大太太叹道:“你叫她进来。傻丫头,天大的事儿,也没自己的身子重要,清早湿气最重,倘或冻坏了,那才是糊涂。”

    大太太还以为,等会儿进来的四丫头一定可怜兮兮,焦躁不安,说不定还要红着眼睛跟自己哭鼻子呢。可谁料,芳菲不但没有那些娇滴滴的情态,反而手掐了一大束山茶进来。

    人比花娇,大太太看着鲜亮的小人儿,不知不觉间,也将昨日的晦气去除了大半。

    R1152

第280章、王府求援,提出条件(二更)

    府里出了人命官司,虽然不知道结果如何,但好歹是一条性命。品婆婆便做了主,和瑶香做了一桌素点当早饭。

    浓稠南瓜粥,配上鲜甜素淡的小菜,白面小馒头,没有什么花哨,却极是可口暖胃。

    大太太和芳菲二人用了早餐,又叫徐烨出去打听桂平姐姐的消息,虽然大太太和芳菲都有一种预感,那女孩儿十有*是找不到了,可不试试,她俩还是不肯死心。

    不到正午,闵云泽匆匆忙忙赶了回来,大太太见儿子面色不对,连忙屏退下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母亲,刚刚得到消息,桂平的姐姐去了衙门喊冤,说四妹妹逼死了桂平,要闵家血债血偿。”

    “什么!”大太太踉跄两步,幸好被手疾眼快的宝莲从后面搀扶住,这才没跌倒:“怎么牵扯到了你四妹妹身上?”

    闵云泽苦笑:“可以断定,这件事就是有人在背后故意陷害。桂平的姐姐请人写了一封血状告到了大理寺,剑心直指四妹妹。这还不是最要紧的......”

    大太太听儿子只说了半截话,不禁脑仁发疼。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难道还有更可怕的大事?

    大太太硬着头皮,道:“还有什么,你一并说出来。”

    闵云泽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芳菲,“四妹妹身边的那个丫头清风,今早上忽然改口。说是四妹妹怂恿她强逼桂平,桂平服用的砒霜也是四妹妹给的。”

    大太太破口便骂:“杀千刀的东西,你四妹妹平日待她也不薄。竟然昧着良心这样陷害人!”

    闵云泽赶紧说道:“母亲先别恼,林大人也说这件事不对。大理寺知道清风是咱们家的人,所以并没有严刑拷打,清风自己也明白事理,昨天将事情始末一五一十交代的清楚。可只一个晚上的时间,她的口风就全完变了,林大人办案多年。怎么会不知里面有端倪?”

    闵云泽一面说,一面去看芳菲。

    芳菲也拉住了大太太:“母亲应该觉得宽心。清风敢改口,说明她昨晚上一定见了什么人,逼着窜了供词。只要咱们把这人揪出来,害怕案子不能真相大白吗?”

    大太太轻拍了拍芳菲的手。语重心长道:“丫头,事情要真有你所说那样简单,我还何必担惊受怕?你瞧瞧这件事,绝不是一般人能算计出来的。”

    大太太说这话的时候,芳菲与闵云泽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

    二人心里几乎共同想到了一个人。

    平南郡王郭霭。

    只有这个人本事如此之大,也只有这个人,才会屡屡对他兄妹施加毒手。

    大太太并未察觉,只是兀自说道:“你大舅舅和林大人是同窗,我预备请你大舅舅去说项。看能不能迅速结案。”

    芳菲没有大太太的乐观:“太太,恐怕清风还仅仅只是开始的棋子,既然她敢翻供。说明对方许诺她的代价更高。不管对方存了什么心思,也不管他们什么来路,可以肯定,我才是最大的目标。”

    芳菲看向闵云泽:“大哥不要搀和这件事,以免折损进去。”

    闵云泽微恼:“四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妹妹被抓去而无动于衷!你不用再说,林大人那边我会继续跟着。有舅舅这层关系,再加上周阁老的面子。大理寺不会不卖咱们家一个人情。”

    看着信誓旦旦的闵云泽,芳菲只担心,大理寺扛不住郭霭的重压。

    郭家的不臣之心早已有之,芳菲只是不明白,郭霭不去忙着他的收买人心,不去忙着他的王朝伟业,干嘛偏偏要和自己过不去呢?

    以郭霭这种人的秉性,除非事情有利可图,否则他不会贸然出招。

    芳菲正疑惑呢,就听见前院传来一阵喧哗声。

    徐烨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太太,不好了,大理寺来捉人了!”

    大太太惊的起身便问:“捉谁?”

    徐烨看向芳菲,战战兢兢道:“说是要带四姑娘回去问案。差役就在前院,转眼功夫便到。”

    大太太何曾遇见过这样的事,就算勉强稳住了心神,可是,等看见前院凶神恶煞似的捕快冲进来,心思也就全乱作了一团。

    眼睁睁看着女儿被捉去,大太太气急败坏的叫人去唤大老爷。

    且说闵朝宗昨夜宿在明月阁,今日恰好没有早朝,刚想小睡片刻,却被香姨娘推醒:

    “老爷快醒醒吧,大事不好,四姑娘被大理寺带走了。”

    闵朝宗浑浑噩噩的脑子像被人用棍棒狠砸了一通似的,顿时清醒不少。就见闵朝宗翻身下地,急切问道:“你说什么?谁被大理寺带走了?”

    “能有谁,还不是老爷那个好女儿,咱们家的四小姐。”香姨娘阴阳怪气道:“我就和老爷说,四姑娘不是安分守己的人,您听我的,早早把她嫁出去,如今哪还会有这种事?大理寺,我的老爷,那是什么地方,好人家的闺女谁去那儿呢!这下子,闵家的名声算是完了。”

    闵朝宗越听越恼:“未必有你说的糟,等我去见了林大人再说。”

    香姨娘见状,只好忙着收拾穿戴的东西。

    闵朝宗出了外宅便直奔大理寺而来。大理寺不敢得罪这位“闵国丈”,只好将人放了进去。可林大人根本不见,只叫了个七品主簿出来应对打点。

    这主簿也是个伶俐人儿,丝毫不敢得罪闵朝宗,还想着要讨好。便悄悄告诉了闵朝宗:“贵府送来的那丫头,在头午的时候死了,吃的也是砒霜,与那小厮惨状一模一样。林大人以为,这是杀人灭口,所以才将贵府四小姐带了回来。”

    闵朝宗抹了头顶一把冷汗:“又死一个?”

    主簿点点头,声音压的更低:“要命的是,那丫头临死前在地上还留了一行血书,只是林大人为压住消息,少有人知道写的是什么。卑职听说,上面已经开始有人在过问这件案子。闵大人是娘娘的父亲,四小姐这么尊贵的人,还是趁早救出去的好,也免得夜长梦多,真要叫有心人加害了去......闵大人追悔莫及啊!”

    闵朝宗虽然不喜欢这个小女儿,但也总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亲情。

    他一听主簿这话,自己也着急了,连忙告辞去寻关系。

    闵朝宗的酒肉朋友多,酸腐同窗多,真正能办大事的,除了平南郡王郭潇,闵朝宗还真想不出谁能把小女儿从大理寺里救出来。

    于是,他领着一干随从又往平南郡王府来。

    往日很少闲赋在家的郭霭,凑巧今日没有出门,听说老朋友有事来求,立即遣退了周围左右。

    闵朝宗赌气将这儿一说,末了,只会叹气:“郭霭,这件事非你出面不可。四丫头竟干些糊涂事,等她被带回来,我立即将她嫁出去,今后是死是活,是好是话,也和我们闵家再无关系。”

    郭霭笑道:“你舍得!”

    他亲手斟了一盅茶给闵朝宗:“你是什么为人,我再清楚不过。刀子嘴,豆腐心。别看你这会儿吆喝的厉害,实际上心里指不定怎么心疼那孩子呢!放心,我好歹也是四丫头的叔叔,这件事我不出面,又能指望谁呢?”

    闵朝宗见郭霭肯答应,不由得喜出望外。

    “不过,你先别忙着欢喜。”郭霭打断了闵朝宗:“我有一个条件。只要你答应下来,我立即就去大理寺。”

    闵朝宗做了这几年皇帝近臣,也学会了察言观色。他瞧着郭霭的语气有些不对,忙道:“什么条件?”

    郭霭大笑:“说起来,这对府上是一件极好的喜事。我有意推荐府上四小姐进宫,你也知道,万岁信赖我们平南郡王府,所以由我们家推荐上去的姑娘,一入宫便会受宠。”

    闵朝宗面露犹豫之色。

    郭霭忙道:“老弟,你还犹豫什么!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四姑娘进宫,与你而言,与府上而言,都是天大的好事。再不济,她进了宫,也能帮衬帮衬华昭仪娘娘。并不是我这当老朋友的危言耸听。昭仪娘娘年纪越发大了,能承宠的机会也越来越少,若还不生下一儿半女,想必过不多时就会失宠。朝宗老弟,当初你送昭仪娘娘进宫,图的是什么,想来总还不会就此淡忘了吧?”

    闵朝宗当然不会忘。

    他能狠得下心将最疼爱的大女儿送进宫去,不仅仅因为那是长女所求,更重要的是,闵家需要一个皇子做后盾。

    芳华生不出来孩子,闵朝宗比任何人都急。

    “四丫头性子倔,不愿入宫呢!”

    郭霭嗤笑:“那是朝宗你这个当父亲的太过无能。天下又有几个女孩儿不盼着进宫呢!有我做担保,四姑娘只要进了宫就是三品婕妤。蒋太医是我的人,有他在宫里接应,四姑娘诞下皇子只是迟早的问题。”

    郭霭见闵朝宗已有心动之意,立即锲而不舍的劝道:“想想那王屠户,凭什么在你面前趾高气昂?原来也不过就是个杀猪的,涎着脸在你跟前献媚还不够格,如今呢?哼,只怕给你脸色看,你也要受着。”

    这招激将法果然奏效。

    若说闵朝宗最看不惯谁,那还真就非王屠户莫属了!

    ****

    补昨天的断更~~

第281章、地牢岁月,并非寂寞

    今夏热的有些邪门,老百姓都会所,只怕又是一年大旱。道两边的大槐树上,连知了都不愿多叫一声,唯恐撕裂了喉咙。京城几条繁华大道上,到了正午最热时,往往见不着几个人。

    路边摊子最火的就是卖凉茶,这种买卖不用太高的成本,只将去年积攒下来的干菊花与夏枯草、桑叶、薄荷炖在一处,再加上些冰糖,简直就是消夏解暑的圣品。

    京城热的像炭火蒸笼,有一处地方却格外不同。不但暗无天日,而且阴森的可怕,就是刮起来的冷风也是那种钻到骨头里,叫你难耐的痛苦。

    这便是大理寺的牢房。

    不过,即便如此,却也比芳菲想象的要更好些。至少牢房还算干净,没有老鼠蟑螂满地乱爬。无非可怕些的,是空气里始终弥漫一种腐败的气息,就像死亡的预兆信号。

    大理寺少卿林大人看在闵家的面子上,破例给芳菲一个单间。因为知道这件事有蹊跷,林大人不敢轻易断案,所以对芳菲也格外客气。

    林夫人与林大人并不是结发夫妻,是原配的远房表妹,因为先前的林夫人去了,留下一家子老的少的没人照顾,林家老太太做主为林大人迎娶了新夫人。

    这位林夫人交友广泛,在京城社交圈里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昨儿一听说闵家犯了事儿,就忙告诉自己的丈夫。不管得罪了闵家的哪个,只有那位四小姐千万不能招惹。林大人起初还不明缘由,是林夫人告诉他,闵四小姐怕是入了太后的青眼,如今只等着贺寿的时候一鸣惊人呢!

    林大人接任大理寺时间不长,最擅长察言观色,也是皇上新近赏识的大臣。妻子一说,林大人自然信服。

    因此,芳菲这个小单间还算勉强,至少有个小小的通风窗口,外面尚且有几丝阳光能射进来。与隔壁牢房想必,简直就是天上与地下之分。

    说来,大理寺最近也十分热闹,皇上刚刚抄没了一个御史大夫家。一家子上百十来口人,女眷就占了一多半,把大理寺的牢房塞的满满登登。

    这位御史大夫家是秋后的蚂蚱,跳不了几天,外面也没人送东西进来探望。往常高高在上的老太太、太太、小姐们,此刻也都是灰头土脸,满身狼狈。

    赶巧,她家老太太和大小姐的牢房正对着芳菲。

    她们见芳菲打扮体面,虽不说话,但牢头们谁也不敢对芳菲大声呵斥,便知这是个有些来头的姑娘。

    “姑娘,你年纪轻轻,怎么也被捉到这种地方来了?”老太太抓着栏杆,探头问她。

    芳菲苦笑:“牵扯一桩官司,说我是主犯,不明不白就被捉了进来。”

    老太太一拍大腿:“哎,这‘不明不白’四个字害死多少人。我家百十来口,就是不明不白进了牢笼,今后还能不能平安出去......只怕还是个问题。倒是姑娘你,一看就是浑身正气,邪魔外道哪里敢近身呢?想必守得云开见月明,也就是今明儿两天的事儿。”

    老太太一面絮絮叨叨说自己的无奈,一面悄悄打量着芳菲。

    从这闺女被带进来之后,就不见丝毫慌乱慌张,真有股子大将风范。老太太起初还只当这是为将门虎女,犯了官司也不怕。可谁想悄悄观察一会儿后,对方又是礼仪大家的行事风度。老太太又见那些牢头儿娘子们一口一个“闵四姑娘”叫着,便存了巴结的心思。

    她是行将就木的老骨头了,可孙女儿还年轻。

    总不能跟着自己一起赴黄泉路吧?

    老太太的心思一眼就被芳菲察觉了出来。

    “老夫人,咱们都是阶下之囚,我还不如您这一家子,好歹都在一处。我独身一人,也不知道外面刮的什么邪风,下的什么阴雨。说不定明儿就要定了罪,每每想到这些,我也是夜不能寐,食不能安。”

    老太太见闵芳菲推辞,知道这是陌生人正常的防备心理,也暗暗苦笑自己的慌不择路。

    是啊,连这闺女都被关了,她家要是人脉广,权利大,何必还走一趟大理寺呢?

    正经人家的好姑娘,只要进了这大理寺,就算清清白白,出去也要被口水淹死。

    老太太遂不再说话,只是外在栏杆旁边闭目养神。

    芳菲淡然一笑,身子往窗口射进来的光圈里移了移,让所剩不多的光芒尽可能的打在她冰冷的身上。

    日落西山,牢房照例送来晚餐。无非就是杂面馒头,有些还发酸发臭。御史大夫家的女眷们被关了足有一个月,或许一开始还闹闹情绪不肯吃,可如今也当做了美味珍馐,不吃便要饿肚子。

    芳菲这一份格外不同,竟然是两个红枣饽饽,配着一碗羊汤,还热气腾腾。

    这份香气在大理寺的女牢之中格外诱人。

    芳菲想了想,只留了两个红枣饽饽,便叫住送餐的女牢头儿:“烦请这位大人将此汤送与对面的老夫人。”

    女牢头不想芳菲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犹豫片刻,还是低声道:“闵四姑娘,你心地善良,这也没什么要紧的。可当下你的案子已经惊动了上面,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了结呢!地牢可不同别的地方,阴暗潮湿,住上小半个月,今后便能落下一身的大病。我这羊汤里面放了当归,枸杞,干地黄,最是滋补。林大人嘱咐过,叫每日送一碗给你,好歹别把身子呆坏了。”

    林大人看重的是闵芳菲未来的前程。

    若太后真的出面干预这件事,此刻卖好,将来就能结个大大的善缘。

    左右一碗羊汤而已。

    落难相救,才显侠肝义胆。

    芳菲听了女牢头的话,也明白了林大人的意思,不过她还是坚持将汤送去对面:“两个红枣饽饽足以,我与老夫人萍水相逢,也算是前世的机缘,送一碗羊汤也没什么。”

    女牢头儿听了芳菲的话,又见这姑娘语气淡淡的,态度却坚决,只好端了碗去对面。

    御史家的老太太自然感激不尽,只是舍不得吃,私心想留着给孙女。

    那小姐如何肯应,好歹劝了老太太回心转意,再面对芳菲时,也是格外亲切。

    转眼入了夜,地牢之中冷气更重,芳菲只有一床单被,靠着浅薄的内里,倒也不难熬。

    黑暗之中总是特别煎熬,芳菲也说不着,正闭目养神,忽然就听见长长的牢狱尽头传来开门声。

    铁链子坠地的响动格外刺耳,不单单芳菲睁开了眼,就连御史家的女眷们也借着微弱的光线偷偷打量。

    走来的脚步声很轻,不像以往女牢头们散散慢慢,拖拖拉拉的性格。

    可越是这样轻灵,就越是叫人心惊胆战。

    老太太搂住了自己的孙女,小姑娘将头深深埋在祖母的怀中,不敢看来者。

    芳菲有一种奇妙的预感,对方怕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被子滑落,湮没了芳菲的脚踝。

    等她才站稳,就看见一张似曾相熟的脸隔着栏杆冲她笑。

    “小师妹,久违啦!”

    哪里是别人,正是当年和皇帝一同进京的宜昌侯世子陈亦正。

    三年不见,陈亦正的个子还是那么矮,丝毫不见出息。倒是脸上的笑意贼兮兮的,很快勾起了芳菲的记忆。

    “二师兄!”

    芳菲轻轻地叫了一声,陈亦正立即乐的眉开眼笑,

    “小师妹还记得我?我只当师妹贵人多忘事,早把我这个二师兄抛在脑后了。”陈亦正说完,又是满脸嫌弃的看着肮脏腐臭的牢房,“小师妹是金枝玉叶,怎么可以住这样的地方。”

    陈亦正后面的大理寺少卿林大人紧忙跑上来,亲自来开锁,口中还不断陪笑道:“世子莫生气,卑职糊涂,这就放四小姐出来。”

    林大人在大理寺,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就算这回芳菲来头颇大,林大人也没说亲自来探视。像这种开锁的行当,林大人更是体验都没体验过。

    就见他手忙脚乱,也没将锁链拆开。

    陈亦正颇有些不耐,林大人见了,赶紧给身后的牢头总领使眼色,这才在陈亦正爆发之前开启了牢门。

    “世子爷,四姑娘,卑职已经预备下了酒席,正好为四姑娘压惊。”

    陈亦正勉强点点头,领着芳菲出了牢门。

    对面老太太眼睁睁看着芳菲被救,张口想要喊,却看见陈亦正那嚣张跋扈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没敢讲。

    且说芳菲亦步亦趋跟着出了牢房,林大人预备的后堂一派儒雅之象,酒席也小巧,席面上只两套杯盏。

    “世子,卑职还有公务未曾处理完毕,您看......”

    像林大人这样识趣儿,陈亦正自然乐的装傻,他笑道:“林大人只管去,我与师妹是自家人,正要说些体己话。”

    林大人赶紧顺坡往下滑,小碎步出了大理寺后堂。

    芳菲盯着眼前一桌酒席,淡淡道:“二师兄,看你如今的气派,我便知道一二。昌德酒肆也是你名下的产业吧?既然相逢,为何不肯相见呢?”

    陈亦正大笑:“师妹好眼力,只凭蛛丝马迹就知道我是昌德酒肆的幕后人?果然比佟鹤轩强的多。他还傻乎乎以为自己与成的就是的少东家是至交呢,其实那人不过就是我们宜昌侯府的一个家生奴才。师妹放心,什么乌垒公主,早叫我收拾了,今后再碍不着你的眼。”

第282章、一言不合,大刑伺候

    芳菲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三年前,陈亦正靠着无害的外表,轻易谋取了皇帝的信任,继而远离须眉山,从此音讯全无。三年来,芳菲一面忙着和大师兄斗智斗勇,一面也没少听师傅老爷子的碎碎叨叨。

    对于这个一去不复返的二徒弟,老爷子心里是有埋怨的。

    芳菲还记得师傅说过,若不是陈亦正的身份特殊,小庙的未来应该交到他手上,而不是叫满心不情愿的大徒弟继承。三年过去,陈亦正的一身装扮,气度,倒是和他皇子皇孙的身份极为相符。

    想想刚才大理寺林大人一脸的小心谨慎......芳菲大约猜到了,陈亦正现在是春风得意,深得皇上信赖。

    “二师兄如今在什么地方高就?入京这些日子,家里人倒是不怎么提及你,只知道师兄前途无量,叫人羡慕。”

    陈亦正斟了满满一杯酒在芳菲跟前,闻言,不由得抬眼一笑:“你们家不愿提我,那是还忌讳当年的流言蜚语呢。说来,师妹你也是执拗的一根筋,怎么真敢答应师傅留在山上,而且还签了卖身契,一下就是三年?哎,眼见你在太后面前得宠些,眼下宫里又传出了对师妹不利的言论,我真替你着急。”

    芳菲莞尔:“问心无愧,管他说什么!就好比这次,大理寺也知道案子出的蹊跷,我不信林大人会屈打成招,将白变黑。”

    她说完这话,陈亦正便用一双明亮的眼睛深深打量着芳菲。

    凭陈亦正的知觉。师妹这话不似面儿上的简单直白,大抵是话里有话。

    难道闵芳菲已经猜到了自己来的意图?

    陈亦正想了想,暗暗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个小师妹一贯聪明,明白人与明白人说话,倒也剩了气力,不用转弯抹角。

    陈亦正左手撩起宽大的袖口。右手轻抵斟满的酒杯,笑嘻嘻的将它推至芳菲面前:“师妹尝尝这个,我知道你不是俗人,寻常东西是难入眼的。这是我叫林大人特意准备的清江酿,宫中的赏赐,今年一共不过得了三四坛,都赏给了后宫。这一份儿还是皇上特意留的,师妹不妨尝尝?”

    清江酿味道寡淡,内中有一种酸涩之苦。可回味起来却是妙义无穷。

    这种酒酿造要靠机缘,并非年年都能得。因适合女子饮用,从先帝开始就专门进献给了后宫。

    以往每年,都是圣懿皇太后得了,而从今年开始,皇上只将其中一坛送往嫡母那里,余下的却都给了生母。

    芳菲低头淡笑,举手拿起酒盅便饮了干净。

    陈亦正抚掌笑道:“师妹还是这般好酒量。不枉费我从皇上那儿讨来的好东西。”

    芳菲平静的放下酒盅。等陈亦正要斟满第二杯时,她已经一手盖住了酒盅:“二师兄总不会是专程来与我品酒的吧?若果真如此。那我该小心思量思量,这会不会是断头台上最后一饮!”

    陈亦正干笑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呸呸呸,师妹说的好晦气。什么断头台?师妹有皇上庇佑,今后只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何来断头一说?”

    芳菲没有接话,陈亦正毕竟年纪还小。有些拉不下面子。更何况,他这一二年来,凡是打交道的人,知道他是皇上的亲侄子,都会另眼相看。虽然因为宜昌侯的原因。陈亦正只能在暗处行走,但有皇上的尚方宝剑,陈亦正也是无往不利,事事顺心。

    偏到了自己师妹这里,陈亦正被落了面子,当即有些微恼起来。

    “师妹,常言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因你不是外人,我才说一句交心话。佟鹤轩不是良缘,无权无钱的穷小子,再怎么争,也无非混到个穷翰林到头。更何况,他还不曾走科举这条路,将来名不正言不顺,仕途坎坷着呢!师妹千万不要甘居下流,不争上游。”

    陈亦正不顾芳菲白眼,执意涎着脸又斟了第二杯酒:“皇上对师妹一片赤心,为了师妹进狱,特意叫我来探望。就冲这一点,师妹难道不感动?”

    芳菲忍着翻白眼的冲动。

    她干嘛感动?没有皇上站出来搅局,说不定还不会有这牢狱之灾。

    皇帝想要标榜自己为明君,不肯落人口舌。正因为佟鹤轩与自己早有订下婚约,才逼的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二师兄,你回去吧,我不想进宫,也不指望靠进宫就能改变现状。家里已经出了一位娘娘,就算闵家心存高远,太后也不会容许这种情况发生。案子是非曲直,想必大理寺也会给我一个定论。”

    陈亦正冷着脸,“师妹果真想好了?大理寺不是明月阁,现如今还肯看在我的面子,可明天师妹再不下决断,保不准林大人为了审案,就要对师妹严刑拷打。师妹细皮嫩肉,怎么经受得起呢?”

    芳菲伸出一双白嫩细腻的小手,上下翻瞧,笑道:“跟了师傅三年学艺,若是连一定苦都受不住......岂不是叫江湖人笑话?二师兄放心,只要不将我打死,我是定不会屈打成招的。”

    陈亦正气急败坏,知道闵芳菲是铁了心不愿答应。

    他来的时候就差跟皇上立个军令状了,眼见着无功而返,陈亦正岂不焦心?

    但闵芳菲什么脾气,陈亦正多少还有些了解。

    他不敢拧着来,只好退一步走一步。

    胡乱吃了口酒,陈亦正叫来林大人,没好气儿的将芳菲重新送回地牢。

    林大人见他面色不佳,只好陪着吃了两杯酒:“世子急不得,眼下这桩案子多少人盯着,闵四小姐自己不开口承认,我们大理寺也不敢轻易定案。今日也就罢了,听说明儿宫里太后还要传人来问话。”

    陈亦正紧蹙眉头:“太后也要问?”

    “可不是嘛!若非如此,按照大理寺的规矩,这会儿就该用刑。”

    陈亦正心思一动,忙放下酒盅:“理该按着这个走。林大人,你可不要徇私......因这闵芳菲身份不同,就格外心慈手软啊!”

    林大人险些气了个倒仰。

    外面都传,说这个宜昌侯世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媚上苛下,一肚子坏水儿,和他那个被废的爹一样。

    就好比这一次,明明是陈亦正明里暗里指使自己善待闵四小姐,结果他翻脸不认人,真是个混账东西。

    林大人暗里肺腑,口中不敢直说,只好道:“世子放心,下官好歹也掌着国家刑法,一则不敢辜负皇上重望,二则不敢徇私舞弊。既然世子开明,下官明儿便叫刑堂用刑。”

    林大人有些赌气的意思在其中,此刻便偷偷下了决定,不管明天谁来,先给那个闵芳菲打一通板子再说。

    ......

    陈亦正自以为来时悄无声息,没叫外人发现,其实他的行踪举动早就落进了平南郡王府的侦查之列。

    郭潇先得了消息,一听说大理寺预备在明天用刑,他不免有些慌乱,便紧忙去了书房见郭霭。

    “父亲,这个陈亦正没安好心,挑唆着林大人对闵家表妹用心,这刑堂不懂轻重,万一打残了闵家表妹......”

    郭霭正在练字,紫檀桌案上摆着笔墨纸砚,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赫然纸上,甚是潇洒。郭霭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只是笑道:“你当林大人是吃干饭的?他能做到大理寺卿这个位置,靠的不是运气,是脑子。若真把闵芳菲打残了,他可吃罪的起后果?”

    “但是,父亲,难道咱们就这么眼巴巴干看着?我瞧陈亦正有卖弄讨好的意思。我就怕最后是他摘了果子,叫闵芳菲承了他的人情。”

    郭霭将笔放下。

    郭潇连忙递上干净湿润的手帕子。

    郭霭一面擦手,一面轻笑:“陈亦正不是要用刑吗?告诉林大人,只管用便是。只要别将人打死,怎么狠怎么来。”

    郭潇狠抽一口冷气:“父亲这是何意?”

    郭霭隐约猜到儿子对闵芳菲有些好感,他也始终没有戳破。可今日看见儿子略显失态的表现,郭霭知道,有些话自己已经不得不去说。

    “郭潇,你是我嫡长子,为父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能记住,家族利益永远是第一位,儿女情长要不得。”郭霭低叹一声:“我费尽周折才将闵芳菲送进大牢,若只是叫她在里面轻松转一圈便出来又有什么意义?既然是做戏,就别怕伤筋动骨。那丫头被皇上看上,既是她福气,也是她倒霉。一顿皮肉苦在所难免,可只有打的狠,闵芳菲才知道今后该恨谁,又该依靠谁。不但大理寺要动刑,太后那里也要釜底抽薪,全断了她的奢念,不信闵芳菲不投靠咱们。”

    “父亲当年也是如此对影太嫔的?”

    郭霭瞪了儿子一眼:“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整天情情爱爱挂在嘴边,我看都是那个周粟乔把你带坏了,闵家没有好东西,明儿就叫你母亲送她去郊外庄子上,世子妃生不出儿子,也不准她回来。”

    郭潇早对周粟乔没了感情,父亲要把人送走,于他而言也是不痛不痒。

    但周粟乔从庙里回来,身子就一直懒懒的,母妃身边的嬷嬷去瞧过,是八成是有了,只因为月份小,不敢担保。

    郭潇如今就差个儿子,若真将周粟乔送走,岂不又是一场空欢喜?

第283章、杀鸡儆猴,敲山震虎

    郭潇是嫡出长子,一向深得郭霭的器重和宠爱,因他年纪在诸多兄弟姊妹之中又是最长,倒也没谁能威胁到郭潇的世子地位。

    不过这二三年来,郭霭的野心越发膨胀,原本预备二十年完成大业,可随着新君对平南郡王府的若即若离,郭霭心有不甘之余,也有了渐渐地焦躁。

    若缩短成十年登基霸业,郭霭就要重新考量未来继承人的事宜了。

    郭潇适合做他的帮手,却未必适合做郭家的掌舵人。

    见儿子脸色犹豫,郭霭心渐渐下沉,他随意一摆手:“你即刻就往大理寺去,话是轻是重,全看你自己掂量。不过......林大人素来狡猾,不要叫他看出问题。”

    郭潇苦着脸退了出去。

    父亲下了死令,郭潇不敢不从,只好狠下心肠去拜访大理寺。

    林大人才预备下了衙门回家,路上被郭潇截住,听说此事,已是满脸为难:“重刑......我瞧那小姑娘柔柔弱弱的胚子,万一打坏了,闵家岂能善罢甘休?”

    郭潇早收了忧色,兀自笑道:“林大人管着大理寺,这天下的刑罚必是了如指掌,究竟用什么法子,叫她吃了苦头,又使得闵家满口说不出......这便要瞧林大人的本领喽!”

    林大人恍然大悟:“世子放心,刑堂一百零八道刑具,总会叫她服软。”

    且说郭潇一走,林家的轿便停在了衙门外,林大人并不急着离开,反而站在衙门口台阶上眺望远处一片残阳。这血红色的天空透着几分妖兆,当中若隐若现的圆月被一抹黑色乌云遮住了半边。

    “血云滚滚,黑月凌空,此乃凶兆啊!”林大人似在喃喃自语,他身边一小吏忙上前赔笑:

    “大人,既是宜昌侯世子和平南郡王世子两位都开了口......何不就顺势用了刑?就算上面追究下来,也不干咱们的事儿,实在不济,便往那两位身上一推。谅闵家也不敢怎么样!”

    林大人回身冲小吏啐道:“糊涂,如此一来,岂不是叫皇上怀疑我的本事?还是说,我这大理寺早成了两家王府的私衙?”

    小吏惊的连连倒退,一面拱手一面赔罪:“大人息怒,小人狗脑袋,不,小人猪脑子,一根筋,只知道贸贸然为大人分忧,都怪小人思虑不周。”

    这小吏嘴巴乖,又会拍马,明明出了个极馊的主意,可林大人只是略生了点小气,倒也没动真格。

    “罢了,你不处在本官这个位置,自然看的不通透。”

    小吏忙道:“恳请大人点拨。”

    林大人沉吟片刻,才低声开口:“你想,闵家一桩命案,竟牵扯了两家王府。先不说平南郡王府原是闵家的世交,这次却一反常态要给闵四姑娘用重刑,只说那宜昌侯世子背后站着谁,明眼人一目了然。”

    “大人的意思是......”

    林大人冷笑一声:“皇上喜欢姓闵的丫头,我要是敢用重刑,将来人家进了宫,耳畔吹一阵阴风,我那一家子老小百十口人,还不都成了冤死鬼?哎,这事儿不好办,既要这位闵四小姐受些教训,又不能伤了她的筋骨。”

    小吏眼珠儿一转,立即有了主意:“大人,依小人看,那位闵四小姐是个硬茬儿,这两天听牢头说,她是软硬不吃,不像是来坐牢,倒像是参禅!小人以为,这一般的小惊吓怕是唬弄不住她,不如来一招狠的。”

    林大人斜眼看着他:“怎么个狠招?”

    “隔壁不是有家要判秋后斩立决的吗?左右都是死,大人不妨交给小的,杀鸡儆猴,敲山震虎”小吏笑嘻嘻道:“凭她什么人,什么胆识,到了大理寺刑堂手中,吓也吓破她半颗胆!”

    林大人连连点头,这办法好,既震慑住了闵芳菲,又没撕破脸。即便将来皇上怪罪下来,自己也有分辨的借口。

    “就依所说。”

    在大理寺这帮人眼中,人命贱如草芥,进了地牢便是九死一生。

    对于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他们不会心慈手软,自然也就不会瞻前顾后。

    林大人没了烦恼,一身清闲上了小轿,林家的轿夫脚程快,转出大理寺的长街便一路向东。这会儿月亮已经高悬,虽然有黑云闭月,但街面上行色匆匆的不少。

    寻常小百姓见了林家这一乘大轿都连忙闪到左右,巡城的差役见了,也都是低头哈腰一番讨好。

    林大人坐在轿子里正昏昏沉沉半睡半醒,外面管家已经喊了进府的令。

    外院小厮,内院丫鬟媳妇都迎了出来。林大人回府,不逊色于皇帝回宫,在林家,这林大人便是众人的天。

    “老爷,您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呦!”林夫人远远的就迎了上来。

    林大人心头一软,忙挽住妻子的手。

    这个媳妇是续弦,年纪比自己小上许多,林大人便觉得亏欠了对方,所以家中不论大事小情,都准林夫人做主。林夫人有些娇气,偏林大人就吃这一套。

    往日,林夫人只在内院相迎,今儿破例跑来前院,却是首次。

    “外面闷,怎么不在房里歇着?”

    林夫人嗔道:“家里来了贵客,我不敢耽搁,正想叫人去衙门里找你呢!”

    林大人心中好奇:“贵客?是谁?”

    林夫人今年也不过二十六七岁,在娘家的时候就是娇生惯养,出了嫁,丈夫又疼她,越发养的小女孩儿一般性子。林大人什么都好,就是年纪大了些,林夫人心里总有些小别扭,所以在家里使唤的小厮都是年轻俊俏的。

    林大人虽然也有察觉,却想着家里眼线众多,便也没说什么。

    不过对于妻子这个小癖好,林大人还是心知肚明的。

    一见妻子满脸兴奋,林大人笑道:“莫不是你家哪位子侄?”

    “若真是我的侄儿便好了,”林夫人惋惜道:“是皇上身边的奉读掌事小佟大人,老爷快去瞧瞧,真是好人品好谈吐。怪不得闵家大太太宁肯倒贴也要促成这桩婚事,我若有女儿,也愿意嫁到佟家去。”

    林大人不由得怔住:“你是说佟鹤轩?他来干什么?”

    “老爷好糊涂,他的未婚妻是闵家四小姐,如今那可人儿被你关在大理寺,佟鹤轩不来求你,还能求谁?”

    林大人嫌弃佟鹤轩官位太低,又觉得佟家根基浅薄,便不愿相见:“你只说我至今还未回家,随便打发了他就是。”

    说完便要往外书房去。

    林夫人急了,忙拉住丈夫:“老爷一定要见,我早在小佟大人面前打下了包票,若言而无信,将来可怎么在京城立足呢?再者说,我与这小佟大人一见如故,虽不是我的侄儿,却和我的亲侄子没什么分别。老爷心疼我,去见一见吧!”

    林大人见妻子这般哀求,反而添了几分醋意:“夫人是不是瞧着那佟鹤轩是个英俊小伙儿,所以格外热心?”

    林夫人闻听此语,一把甩开丈夫的手,气呼呼道:“老爷这是要羞死我呢!哼,我为谁,还不是为咱们林家!能与皇上身边的人交好,多少人求之不得。罢罢罢,你既然怀疑,我便不说就是。”

    林夫人立即招人去后面打发佟鹤轩。

    她这一退步,反而叫林大人不好意思起来。

    “夫人息怒,我也是想多些谨慎。”林大人赶紧给爱妻赔笑:“这佟鹤轩毕竟不是寻常人,若将咱们家的事儿说与皇上听,后果不堪设想。”

    林夫人没好气的一哼:“咱们家清清白白,还怕他说什么?何况,小佟大人也不是那样的人品。人家来是为闵四小姐,这事儿不过你抬一抬手,难道还真将人打发了出去?”

    这位林夫人平生还有一大爱好,最喜珠宝首饰。

    佟鹤轩送了一串碧玺手串,清一色的桃红,没有半点杂质,是难得的好东西。

    林夫人也有许多手串儿,可这种成色的碧玺却很少见。

    收了人家的东西,自然要帮人说话。

    “老爷,你便见一见,若小佟大人提什么非分要求,你先答应下来,慢慢再说就是。”

    林大人被妻子推着进了后院。彼时,佟鹤轩已经吃了第二杯茶,外面已经是这个时候,任何客人都该开口请辞了,但佟鹤轩不甘心。

    芳菲还在大理寺里押着,见不着林大人,佟鹤轩心有不甘。

    正琢磨着怎么弄出点动静叫林家人现身,就见林夫人挽着个中年男子缓缓进了门。

    “林大人!”

    “小佟大人快坐快坐,”林大人早换了一副笑颜:“你我同朝为官,千万不要这样客套。”

    丫鬟连忙换了新茶上来,林大人坐在正首位,身边立着他的娇妻,佟鹤轩在下首位。

    “小佟大人这么晚来,可是为了闵家小姐的事情?”

    对方开门见山,一点没含糊,佟鹤轩也不想虚与委蛇,便笑道:“林大人不愧为大理寺卿,一眼就瞧出来了。下官只想问问大人,这案子几时能定?四姑娘一直被留在地牢里,先不说小姑娘的身子能不能禁得起,只说这传扬出去,四姑娘的名声也就尽毁了。”

    “那依着小佟大人的意思是......”

    佟鹤轩一拱手,语气诚恳:“请林大人高抬贵手,给四姑娘一条生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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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芳菲的最大愿望:嫁个寻寻常常的百姓家,衣食无忧,夫君上进,子孙满堂。
可现实偏偏不尽人意。
她的这个夫君......未免也太上进了吧?
自己一个不小心,竟然成了一品诰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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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作品《红楼夜话》、《红楼多娇》、《御朱门》、《金科玉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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