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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雨惊荷     庶女芳菲txt下载     庶女芳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54章、再遇水粉,皇后救人

    这穿藏蓝色太监服的便是王贤妃身边最受宠的心腹庄公公,此人在先帝时候就是个手可通天的人物,后来先帝一去,皇上身边的善公公和崔内侍二人互相倾轧,先帝身边的那些老家伙便凄惨的被发落去了偏远宫舍。

    庄公公便是其中之一。

    但此人心机了得,从没就此消沉下去,反而找准机会,一举投奔了还是美人的王氏。

    王氏那时候才从潜邸进宫,原来的身份也不过就是个宫女,最知道这些老太监的心狠手辣,也明白对方的手段。因此,庄公公一投奔了她,王氏只觉得欣喜若狂,立即踢走了原来服侍的小太监,将庄公公视作心腹。

    这庄公公也果然不辜负王氏一番心意,在王氏怀孕期间,很是漂亮的做了几件大事,震摄的后宫之内少有人敢对王氏的肚子打主意。

    更有人说,王氏生了儿子之后,能如此迅速的登上妃位,和庄公公的四处奔走也脱不开关系。

    尤为要紧的是......

    庄公公和前朝也有往来,许多六部大臣都与此人私交甚笃。顺着庄公公这条藤蔓,那些人也就趁势攀附上了王贤妃。

    正因为清楚知道庄公公不是一般人,闵芳华才有了此刻的提防神情。

    “宫里神医妙手不知多少,本宫这小妹妹能有什么本事?还是罢了,请庄公公劝一劝贤妃姐姐,千万别拿大皇子的健康开玩笑。”

    庄公公眼睛里划过一丝蔑视的笑意:“华昭仪娘娘,我们主子究竟传府上的四小姐过去干什么,想必聪明如您,大约也猜得出来。大皇子是什么身份?万金之躯,陛下唯一骨肉,也是当今储君之位的唯一继承者。凭府上一个小小的四姑娘,就算医术精明,也还没资格去问脉。我们娘娘无非是想见见四姑娘,与四姑娘说几句话。难道说,就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华昭仪也不肯吗?”

    庄公公的话可一丁点不客气。

    这个老太监就算在最落魄的时候,也不曾对自己的敌人表示过软弱和怯懦。

    更何况如今王贤妃依仗大皇子,在后宫里正是手可遮天的时候,庄公公就更不将华昭仪放在眼里了。

    闵芳华小产时喝多了“补药”这件事,其中就有庄公公的影子,他曾下过什么东西,心里十分清楚,也大约猜到了闵芳华不能生育的原因。

    一个没有儿子的嫔妃,就算被皇帝宠到天上......

    也总有狠狠摔下来的那一日!

    庄公公的话激的闵芳华浑身微颤。

    “你,你好大的胆子,一个阉奴,也敢与本宫这样说话!”

    庄公公哼笑:“昭仪娘娘,赎奴才多一句嘴。奴才在这宫里伺候了几十年,从先帝时就没少见得宠的妃嫔,结果呢?嘿,如今活的滋润的,也无非就是那几个。连贵太妃那样连生三个皇子的,如今都要夹着尾巴做人,更不要说影太嫔那样无子孤老的倒霉蛋儿了。”

    庄公公话语讥讽无情,素茶和她那几个跟班眼睛都气红了。

    这个老太监,未免欺人太甚,难道真以为她们娘娘生不出来了?

    素茶想替自家主子出头,可再对上庄公公那双老辣而狡黠的眼睛......素茶又不禁有些怯懦。

    说到底,她还是不敢与王贤妃的人硬碰硬,胆小归胆小,忠心却不变。

    素茶鬼祟的眼神瞄向实在在一旁没吭声的芳菲,遂悄悄凑了过去,低声道:“四姑娘,这会儿可该你开口说话了!”

    芳菲无辜的一摊手:“我能说什么?昭仪娘娘气度不凡,只凭她一人,我想就能应付此前局面。”

    “哎呦,我的四姑娘,那是王贤妃的心腹,我们娘娘为保你的安全,已经得罪了对方,四姑娘若不开口帮衬,可就白白辜负了我们娘娘一片心。”

    素茶一狠心,伸手猛一推,口中还不忘大声叫嚷道:“娘娘,四姑娘说她不愿意去贤妃娘娘处呢!”

    这一嗓子洪亮而又带着几分尖锐。

    庄公公听罢,脸果然就暗沉了下来,瞄着芳菲的眼神就带着不善:“哦?这么说......闵四姑娘是不肯给这个面子!”

    闵芳华暗道素茶机灵,这一把推的着实巧妙。

    不管闵芳菲此刻回答什么,庄公公这老太监的满腔愤怒,大约也都会撒在她身上。

    闵芳华忙笑道:“四妹妹,太后那里还等着你回去呢!”

    庄公公心中不悦:“昭仪娘娘倒是会抬出太后做幌子,怎么,太后娘娘肯放闵四姑娘来这欢喜殿,便不能准了她去拜见我们贤妃娘娘?”

    “庄公公这话好没道理,本宫与四姑娘是血亲,与贤妃又有和干系?贤妃羡慕本宫有个好妹妹,不如叫王国丈自己再生一个。本宫可听说,如今王家妻妾众多,王国丈更是打着大皇子的旗号,在外面拉帮结伙呢!”

    闵芳华不怀好意的哼笑:“也请庄公公转告贤妃姐姐,本宫可都是好心才说这些......老祖宗的规矩千万别忘了,万岁平日最恨什么?前朝与后宫勾结,贤妃姐姐如履薄冰,本宫看的可真替她悬心。”

    庄公公一噎,又见这闵家的两姐妹打定主意是不会随自己去的,只好悻悻然拂袖而去。

    闵芳华长舒一口气,感概道:“四妹妹看见了吧,这宫里连个老太监都是如此的狗仗人势。姐姐我在宫里日日提心吊胆,从不敢掉以轻心。好妹妹,若是有你能进来帮我一把......”

    芳菲赶紧抽出被闵芳华攥紧的手,轻声回以一笑:“再不回去,太后娘娘和太太可真要派人出来找我啦!”

    闵芳华无奈,借口身子不舒服,只叫了一个小太监送她回寿康宫。

    人一走,素茶就一脸的不满:“娘娘,四姑娘还是这样尖酸的脾气。您可都是一番好心,抬举了她叫她进宫,若换了别人,指不定怎么巴结娘娘呢!”

    闵芳华冷道:“你也别怪她,单只说说你,怎么,本宫的交代都忘了,那盆玉珠含笑怎么还摆在桌案上?本宫几次和你说,闵芳菲不是寻常人,对花卉最是精通,万一叫她看出端倪,本宫杀了你都不解恨!”

    素茶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跪地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昨晚万岁歇息在了咱们这里,那盆花就,就没挪。”

    闵芳华的确使用了些小手段,玉珠含笑的香味浓烈,但是被檀香这么一冲,就会中和许多,而产生出来的异样香味,就有淡淡的催情之用。

    这一招屡试不爽,闵芳华也断了生育的念头,用起两种香来,自然也就更加的得心应手。

    今日屋子里虽没有点檀香,但就摆了一盆玉珠含笑,多疑的闵芳华也察觉出了不妥。

    关键是四丫头长了个狗鼻子,什么味道都难逃她的判断。

    “这方子是本宫花重金从蒋太医处求来的,警告你,若是出了差错,不但你的脑袋保不住,本宫也难逃一死。”

    素茶哆哆嗦嗦跑回屋子去搬花儿,欢喜殿后有一处暖室,里面盛开的都是这种玉珠含笑,素茶将花盆丢下,扭头瞅了一眼这些盛开的花朵,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

    “叫你现在得意猖狂,总有一天失宠,也叫你尝尝是什么滋味!”

    且说送芳菲回寿康宫的这个小太监十分不老实,一路上东张西望,见有路过的漂亮宫女,一定会跑上去搭讪几句,把芳菲丢在一旁。

    这条路与芳菲来时不同,宫中景色繁复,一不小心就会迷路。尤其是这后宫之中,花树众多,她已经注意再注意,却还是在一个转弯处没了那小太监的踪影。

    这里四面八达,前后尽是羊肠小路,鹅卵石铺的甬路,不远处就是个小亭子,上挂一块匾额,写着“云悦亭”三个字。

    芳菲却是一怔,这云悦亭她曾来过,数年之前,曾与庄国公府和贵亲王府的姑娘们经过此地。

    云悦亭,是去春熙宫的必经之路。

    影太嫔至今还在春熙宫居住,听大太太说,这女人三年来倒学会了吃斋念佛,除了还在两宫太后跟前走动,很少出门。

    芳菲正想着,身后那条小道上急匆匆走来一宫女。

    那宫女头略低,双手捧着一只托盏,内中不知装了什么,薄薄的一层,上面盖了鲜红色的螺织锦,随着那宫女匆忙的脚步,螺织锦有些轻飘飘的,似乎要飞。

    芳菲正好捉不住问路的人,紧走两步想要过去说话。然而拉近这两三步的距离......

    芳菲忽然眯起了眼睛。

    从这个位置,托盏底下有一道白光十分刺眼。正是刀刃晃到阳光折返出来的强光。

    芳菲已经起了提防之心,下意识往后挪了半步。

    就这半步暴露了她的心思,只见那宫女忽然暴跳而起,丢掉手中托盏,下面潜藏的匕首雪亮亮直逼芳菲颈部而来。

    对方这一出手不可避免的露出了真面目。

    芳菲又惊又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伪装的宫女岂不是自己的大仇人,天水帮的女魔头水粉?

    眼看着匕首夺面而来,芳菲抽出发间金簪,袖子一抖就射了出去。

    女魔头水粉不承想芳菲还有这一手,赶紧抽回匕首往右侧躲避,这一迟疑的功夫,芳菲已经跳到了两丈开外。

    “数年不见,你倒是叫姑奶奶我大开眼界。”水粉一击不成,倒也没急着再出手。

    云悦亭附近的闲杂人已经清除了个干干净净,不是闵芳菲死,就是她水粉亡!

    “不过劝你省些力气,乖乖叫姑奶奶捅两刀。你若听话,我还肯留你一个全尸!”

    芳菲大笑:“水粉姑娘,你就不好奇,你的姐姐究竟在何处?听说当年你们绑架无辜,就为找出胭脂的下落。怎么,三年未见,难道你还不想念她?”

    水粉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亲人也就是胭脂了。

    她以前恨少帮主对胭脂念念不忘,但三年过去,少帮主早有了妻子,仍旧不是她们姊妹中的任何一个人。水粉才明白一个道理,男人靠不住,倒不如姐妹情。

    因此,芳菲一刺激她,水粉立即拔高嗓音,道:“还我姐姐的命来!”

    匕首侧划,像一条冰冷的毒蛇再次袭来。

    进宫的人谁敢带兵器?芳菲头上戴的是大太太送的翡翠首饰,刚刚那根金簪是唯一能找到的攻击武器,而此时也没了影踪。

    芳菲虽说和老道士学了几年的招式,但与女魔头水粉打斗起来,不出三个回合就会战败。

    眼看自己小命休矣,芳菲夺路便走。

    “想逃!”水粉察觉出对方的意图,刺出匕首便追。

    这二人围着云悦亭过起了招式。

    芳菲逃溃甚是狼狈,水粉追的也并不轻松。她没有料到,当年那个轻易就被自己毁去了容貌的闵家小姑娘,如今也有这般身手。

    水粉有些后悔不该这般操之过急,今天要是不能杀掉闵芳菲,宫里怕就那住下去了。

    她提起丹田之气,一个纵身从云悦亭这边窜到对面,手臂虎虎生风,匕首白光晃动,顷刻之间,芳菲的袖口便缺了一大块儿。

    血顺着手腕往下淌,这一刀下来便是要人命!

    眼看着芳菲要香消玉殒,就在此时,不知哪里窜出一伙人来,夹咋尖叫声:

    “快,快保护皇后娘娘!”

    水粉震惊,未曾料到皇后会拎着一群人在此时出现,于是忙用手挡脸,逃也似的跃上树梢,很快消失了踪迹。

    “闵四姑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被人簇拥出来的卫皇后也是满脸震惊,一见芳菲的衣衫上沾满血迹,赶紧道:“快传太医,打发人去通禀给陛下,就说本宫先领着闵四姑娘去寿康宫见太后。”

    芳菲躲的及时,手没大碍,就是血迹鲜红,看着有些恐怖。

    卫皇后执意要送芳菲回去,听说本该是华昭仪的差事,不由得大怒:“这个华昭仪,平日就爱出麻烦,今天全是她的责任,若万岁追究下来,本宫绝不开口保她!不过......闵四姑娘,刚刚那宫女究竟与你有和大仇,若非本宫驾到。四姑娘怕要死在这云悦亭。”

    芳菲笑道:“多谢皇后就娘娘救命之恩,刚刚那女说是御膳房中人,只要要杀民女的原因......民女实在不知!”

第255章、无事殷勤,非奸即盗

    水粉很厉害,若是三年前,这一把匕首劈下去,芳菲就算不丢了性命,至少要没一条胳膊。

    可今日,形势虽然看着有些凶险,但芳菲也仅仅是手上出了血。血迹沾染在衣袖上,便显得十分可怖。

    卫皇后却不这样看,她和闵芳菲的交际少之又少,但关心程度,看起来竟是要比亲妹妹还多些。

    后宫出现女刺客,还来自御膳房,这简直就是骇人听闻。卫皇后立即叫了自己身边两个大宫女:“赶紧去禀告皇上,本宫先领着闵四小姐去太后那里。叫上蒋太医,别人的医术本宫可信不过!”

    芳菲正用手帕子捂着伤口,听闻卫皇后此话,赶紧道:“皇后娘娘,小女的伤无甚大碍,可要是惊动了陛下恐怕数年前刺客闯宫的事情就会被重新提出来,皇后娘娘还望三思,这件事一旦传进前朝百官的耳朵里,对陛下和娘娘绝无半点利益。”

    三年前行刺事件,就是闵芳华借机偷称流产的那一次。

    当时皇帝刚刚登基,朝局尚不是十分稳定,为了寻找此刻,后宫几乎是被清洗了一遍。

    皇帝的本意,是想借着这个机会铲除圣懿皇太后的人脉,重新安插自己的势力。

    然而,后宫这个地方岂是轻易就能查清楚查干净的?最后不但没有将此刻找出来,反而叫圣懿皇太后捏住了把柄。

    卫皇后虽说对皇帝没有半分情意,却也明白,皇上倒了,她也就离废后这个结局不远了。

    所以,卫皇后迟疑了片刻,叫住了正要前往养心殿预备去请皇上的心腹宫女:“万岁知道非暴跳如雷不可。罢了,既然是在后宫闹事,本宫便责无旁贷。”

    卫皇后看向芳菲,语气诚恳:“闵四小姐放心,本宫一定给你一个交代!只是,这衣裳”

    芳菲的衣裳是簇簇新的宫装。十分漂亮,搭配上大太太送的翡翠首饰也是相得益彰。不过此时,这袖子掉了半截,露出里面雪白的小臂,加上淅淅沥沥往下滴的血迹,干涸在衣襟上,看起来格外的狼狈。

    卫皇后劝道:“母后娘娘胆子小,要是见了闵四小姐这样狼狈的回去,心里一定害怕!不如暂且换了衣裳。闵四小姐也趁这个时候包扎一番。”

    水粉那匕首十分锋利,削泥如土,芳菲的衣裳没了小半条袖子,任凭谁长了眼睛,都能看出不妥来。

    芳菲甩甩手,笑道:“那就劳烦娘娘找一套寻常宫女的旧装,民女换上即可。”

    卫皇后闻言,不由得嗔道:“你这小姑娘!性子实在小心了些。本宫难道还会吝啬一套衣裳不成?不过皇后服饰不可随意外借,以防有人居心叵测。倒是本宫那些姐妹们。时常做了新衣裳,如今也有空闲着不穿的,取几套你选选!”

    卫皇后叫了人来:“去司针局取两条鲜亮颜色的宫装来。”

    那小太监连忙去了,又有人借机给芳菲擦药包扎。不多时,小太监捧着一条嫩绿色的宫装,欢欢喜喜跑来。

    “回太后娘娘。司针局的杨嬷嬷说,这套衣裳是专为康昭仪寿诞时而预备,可既然是皇后娘娘开口,杨嬷嬷便立即叫人将衣裳取了出来。”

    司针局都是能人,无论是哪位皇帝在。她们都能平安顺利的过度到下一位掌权人。

    据说司针局这位杨嬷嬷还曾差点被先帝选去做了妃子,是她甘于平淡,先帝这才没有为难。

    正因为有这一层依仗,杨嬷嬷在司针局说一不二,就连皇帝和圣母皇太后都不敢对此人轻易指责。

    康昭仪晋封之后就一直十分平淡,承宠了一二次,也没能怀上孩子。这可急坏了康昭仪,她就求了皇帝,想借着这次过寿好好风光风光,也叫后宫里那些女人都知道,康昭仪并不是小绵羊,皇上在意她呢。

    原本这都好,可杨嬷嬷去单单将她的衣裳出借,卫皇后眼睛里的异样神采便是一闪而过。

    小太监捧来了衣裳,云悦亭不远就有一处小小的宫舍,住的是两位美人,品阶不高,受到一两次恩宠后就再也没能见到皇帝。是不成气候的两个小可怜。

    这二人听说皇后要借她们的更衣室一用,简直是受宠若惊,不但亲自领了芳菲去偏殿,更捧了胭脂水粉请芳菲上妆。

    芳菲自然不用,卫皇后却道:“你终究是失血过多,脸上哪里还如刚刚一般红润?用胭脂描补描补,也好遮挡一二。”

    芳菲刚刚死里逃生,还没全放下一颗提防的心。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卫皇后与她无亲无故,甚至因为闵芳华的原因,卫皇后还应该迁怒自己。

    但是,对方的做法不但叫人如沐春风,还透着几分殷勤。

    这种殷勤与皇后一国之母的身份实在不相匹配。

    芳菲心生警惕,笑着婉言拒绝:“娘娘肯借民女衣裳,民女已经是感激不尽,这胭脂倒是不必了。”

    卫皇后见她态度坚定,便也没有太为难,只是微微颔首:“也好,母后喜欢素素淡淡的装扮,闵四姑娘冷不防浓妆艳抹回去母后心里还未必舒服。”

    圣母皇太后喜欢清淡妆容,她的寿康宫上下宫女,也都以素淡装扮为主,甚少有穿红着绿的倩影。

    而圣懿皇太后则不同,这位是先帝时的皇后,虽不是原配,却也做了几十年的一国之母。大红色才是她的最爱,百花之中也唯有喜欢牡丹。

    慈宁宫里尽是鲜亮的颜色,那儿的宫女太监也比别处活的更加滋润些。

    卫皇后身为圣懿皇太后的外甥女,又是她的忠实拥护者,穿戴打扮自然也就随了圣懿皇太后的喜好。

    不管去哪里,不管见谁,卫皇后总是一身正装。衣饰繁复不说,浑身佩戴的首饰就有十几斤重。就说她脑袋上的凤钗就有十几两。每次出来也总是浩浩荡荡带着一干侍婢。

    卫皇后这样的打扮也是圣母皇太后不喜欢的原因。

    可此时,卫皇后却说出这样体贴的话,实在有些蹊跷。

    芳菲笑而不语。

    一时收拾妥当,卫皇后的宫女预备抱走脱换下来沾满了血迹的旧裳,芳菲忙道:

    “可否请皇后叫民女自己保管这件衣裳?”

    卫皇后却笑着一摆手,强制小宫女将衣裳捧了出去:“断了袖子的衣裳。又沾满血迹,实在不吉利。本宫会叫人烧了,若闵四小姐实在舍不得倒也没什么,本宫还可以叫司针局仿照这件的模样,再做一套相同的。”

    衣裳被抱了出去,芳菲带着伤,再与卫皇后纠缠下去实在不明智。

    卫皇后见闵芳菲如此识趣,颔首微笑:“本宫亲自护送你回寿康宫,看那些鬼祟小人谁还敢轻举妄动!”

    卫皇后待芳菲亲热如嫡亲姐妹。护送了她一路上直奔往寿康宫来。

    当下,圣母皇太后正与大太太聊的热络,见卫皇后携着芳菲来,不由得诧异:“你们两个怎么凑到了一处?”

    太后又见芳菲换了身衣裳,忙问是出了什么事故。

    卫皇后不等芳菲说话,抢着回答:“母后,闵四小姐刚刚遇上了刺客,伤了手臂。若不是儿臣凑巧经过,非叫那刺客得逞不可。”

    太后震惊:“刺客?后宫之中如何会有刺客?”

    “儿臣也是这样想的。但打发人去御膳房问过,那个叫水粉的女厨子确实失去了踪影。儿臣想到母后每日用的糕点都出自此女手中,心里害怕,所以才忙携了闵四小姐来回话。”

    太后的糕饼是皇帝的一番孝心。御膳房每日只做一匣子,多半都是太后享用了去。

    万一那糕饼里掺杂了什么东西,最先倒霉的就是太后。

    圣母皇太后闻言震惊。手情不自禁的捂住了小腹。

    卫皇后见太后的脸色都变了,忙道:“母后不用担心,儿臣问过御膳房的人,这糕点从出炉到送进寿康宫,也都是一道一道筛查着过的。就算那人有些不轨念头,也不敢明目张胆对母后的饮食动手。”

    太后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儿媳妇,如今又听卫皇后说的如此漫不经心,遂更加不悦。

    太后冷笑道:“你懂的倒是多,宫中心机手段,多少是从饮食上动的手脚,哀家只一眼照顾不到,便乱成这个样子。宫中公然行凶,还是对哀家的贵客这宫里简直没了王法不成!”

    太后口中不说卫皇后,而实际上,却句句都在敲打对方。

    当着大太太李氏与芳菲的面前,卫皇后被这样讥讽,顿时觉得有些下不来台。

    太后却不在乎,只叫了芳菲去跟前:“好孩子,伤到了什么地方?”

    芳菲忙笑道:“不敢叫太后娘娘挂心,民女一切都好,并未曾受伤。”

    太后瞧了瞧,见芳菲的脸色有些不对,心里了然:“听你母亲说,三年前你受伤严重,几乎毁了脸。哀家听了心里替你委屈,孩子,这性命是自己的,千万不要因为别人说了两三句好话就信以为真。”

    太后意有所指的轻瞟卫皇后:“口蜜腹剑的小人,这些年哀家难道看的还少?嘴上说的好听,心里却不以为意。哀家若福大命大,那刺客的诡计必不能成,哀家若福薄些只怕是没命再抱孙子了!”

    一番话听的卫皇后是面如土色。

    自古最难便是婆媳关系,卫皇后少来寿康宫走动,遭的冷眼便少些,今日却好是她主动送上门来。

    加上太后心情不悦,卫皇后自然就成了出气的对象!

第256章、太后重赏,皇帝情急

    卫皇后在娘家的时候,因为是嫡出的女儿,族中一直将她做未来储君的皇后来培养。.所以长辈们对她不是怜惜,便是疼爱。

    卫皇后的前十几年简直就是活在蜜罐里,然而,等她一进宫,就没一个人对她付出过真心。

    姨母圣懿皇太后从来只将她作为掌控后宫的工具,皇上冷淡她,宫里的妃子们不是想把她踩下去,就是想借着自己巴结太后。

    卫皇后在宫里的日子只能用苦中作乐来形容。

    唯一能给她带来几丝慰藉的,便是每日去养心殿给皇帝送羹汤时,与佟鹤轩的偶遇。

    这个男人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温暖,所以就算明知道他们两个人永远不可能在一起,卫皇后也不愿放弃这种执念。

    闵芳菲是佟鹤轩的未婚妻子,卫皇后对此深恶痛绝。她知道以佟鹤轩今日的成就,娶妻必不可免,但绝不该是闵芳菲。

    只有将两个人拆开,才能叫卫皇后平静下来。而拆散这两个人的最佳办法,就是送闵芳菲进宫。

    这个世间还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与皇帝争抢女人,卫皇后心存此恶念,所以对闵芳菲才格外热络。

    见太后讥讽自己,卫皇后讪笑道:“母后福泽绵延,抱孙子享福的日子还在后面呢,不过,说起来,儿臣的确有些失职。宫中姊妹里,除了贤妃妹妹生育了大皇子,余下人总是毫无音讯。儿臣以为,选秀虽然不能立时展开,不过,却可以在宫中挑些相貌清秀的。儿臣已经着手准备了此事,也挑了几个模样标致的。还想请母后帮忙把关。”

    皇帝子嗣单薄这件事,的确叫太后揪心。

    王贤妃愚钝没有大智慧,生的儿子也随了她,成不得气候。太后心中不满,总想着哪位妃嫔再生皇子,就直接抱到她这里来照顾。

    可等来等去。太医院就是从不报好消息。

    太后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芳菲身上,她心中暗暗忖度:闵家的丫头倒是好,可惜,儿子就是太喜欢她。

    这要是收进宫来,皇上岂不是要日日围着这个女人转?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皇后下定决心,这件事宜早不宜迟。

    “你和皇上也是结发夫妻,虽然时日不长,但也该明白万岁的喜好。这件事你做的十分妥当。选秀劳民伤财,暂且往后搁置一二。但是......万岁的子嗣单薄,哀家盼着你能母仪天下,绵延咱们皇室嫡系福祉。”

    卫皇后连忙应下来,一时大太太提出告辞,太后拉着芳菲有些不舍:

    “哀家越和这孩子相处,越觉得是个招人疼的,怨不得闵夫人如此。”

    太后原还想与闵芳菲多相处几次。等确定了这丫头究竟是个什么秉性后,再做是否收为义女的决定。可眼下出了被刺一事。太后不得不将这个计划提前。

    因为一旦叫皇上知道闵芳菲受了伤,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做的太过明显,就会叫人看出端倪来。

    而太后绝不能忍受皇帝的名声被诋毁。

    所以,她在闵芳菲母女预备离开时,表现出了极大的不舍之情。

    温嬷嬷在后面忙与李氏笑道:“闵夫人听听,太后娘娘可是甚少这样喜欢一个人。闵四小姐是个有福气的!”

    “臣妇代小女多谢太后娘娘的垂爱。”闵夫人怎么也想不到太后对她们母女会这样和蔼。自然,这都是芳菲的功劳。

    小女儿一直都比大女儿更得她的欢心,看来这个好的态势一并挪换到了太后这里。

    闵夫人连连道谢,太后又叫温嬷嬷取了许多滋补品送闵夫人,更有时下宫里的新鲜玩意儿。都是年轻女孩儿们爱不释手的,点名要给芳菲。

    母女二人百般谢过,在侍卫的护送下才往宫门来。

    闵家的车马一直等在宫墙外,闵朝宗见母女俩大包小裹出来,心中狂喜,连忙迎上去:“这是太后娘娘赏赐的?”

    闵朝宗说着伸手就去接包裹,大太太却用半个身子挡住了丈夫的动作,面色不愉道:“老爷就是想看,也等回了家再说不迟。”

    闵朝宗的脸色有些挂不住。

    他是觉着太后的赏赐,一定都不是凡品。若能选两样带回去给香姨娘,爱妾欣喜若狂不说,还能为闵家增添几分谈资。

    可这一下叫大太太冷冰冰挡了回去,闵朝宗自然难以接受。

    这宫门口又不是争吵的地方,闵朝宗就耐着性子翻身上马,领着闵家的家丁又回金安街。

    且说李氏跳上了马车,先叫芳菲挽起袖子查看伤口,见那雪白的布帕子上还有渗透出来的血迹,满是心疼到:“这天杀的女刺客,真该求太后做主,揪出此人!”

    母女俩坐的不是闵朝宗送的那辆华车,而是闵家一辆收拾干净的马车。车厢内地方有限,两个人坐倒是不要紧,可加上了太后十几样赏赐堆在一起,就显得很局促拥挤。

    芳菲抱着一卷绸缎,目存猜疑:“太太,您说,太后会是什么意思?这些赏赐叫人收着心虚。”

    “你也不用心虚,我瞧着太后为人和蔼可亲,对我们母女俩也是真心实意的好,想必不会加害咱们。你若实在放心不下,就叫云泽去温嬷嬷的私宅去探访探访。”

    今儿温嬷嬷的态度也十分热情,芳菲便道:“这个温嬷嬷不爱钱财,不爱权势,本家也早没了人。弱点原是不好拿捏的......不过,女儿瞧出一件事!”

    大太太连忙问是何事。

    芳菲压低声音,轻声道:“母亲难道没有发现,卫皇后在被太后数落时,温嬷嬷有两次不动声色的帮忙。话里话外都是对卫皇后的维护。照理来说绝不该这样,太后对卫皇后的语气咱们也都听出来了,太后对这个儿媳并不十分满意。温嬷嬷又是太后的心腹,替卫皇后说话......难道您不觉得奇怪?”

    大太太沉吟想了片刻,“还真像你说的,不过我竟一直没发现。照你这么说,温嬷嬷可能是卫皇后的人?”

    “不,听说温嬷嬷追随太后几十年,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改弦易张的举动。我想,卫皇后一定是动用了什么办法,或是出了个绝对能打动温嬷嬷心思的利诱机会。温嬷嬷每每在紧要关头说上几句话,就能挽回卫皇后颓败的局面,这样的买卖十分划算。”

    大太太抱过芳菲怀里的锦缎,关心道:“你啊,暂别想这些,眼下应该好好休息,伤口可还疼?”

    芳菲笑着抬起手:“太太不用担心,无非就是流了点血,在山上时,每逢夏末便要进山围猎,遇见过更凶险的猛兽,因为本事不高,好几次差点弄丢性命。这点小伤简直不值一提。”

    大太太面色震惊。

    她是知道山里的日子艰难,尤其是他们家闵芳菲,过去干的最大的力气活儿便是去厨房弄两道小菜。现在乍一听说,孩子不但要在山上学艺,还要在春末秋初时去山中狩猎,立即心疼到:

    “你大哥每次从山上看你回来,也都只是报喜不报忧。”大太太重新拉开芳菲的袖子,简单处理过,伤口没有想象中的吓人。

    芳菲也暗暗庆幸,那个水粉没有对自己一击毙命的举动。

    马车徐徐远离了宫门,母女俩也渐渐离着皇宫越来越远。

    也就在这个时候,皇上终于得到了消息,正风风火火往寿康宫赶。

    一进大门便喊芳菲的名字。温嬷嬷脸色大变,赶紧驱赶了殿中侍奉的宫女,自己更亲上前,劝道:“陛下,太后娘娘正与卫皇后吃茶呢!”

    “卫氏也在?”皇帝果然没有料到,心中表示不悦:“温嬷嬷,朕问你,闵家四小姐手上的伤究竟源自何处?”

    温嬷嬷不敢隐瞒,只将卫皇后的话又说了一遍。

    皇帝的脸色果然更糟,温嬷嬷心咯噔一下,知道皇上这是在怀疑皇后卫氏,于是忙道:“万岁,容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件事上,幸亏有皇后娘娘插手,否则,闵四小姐一旦有个好歹,太后都不好与闵家交代。”

    皇帝冷哼:“温嬷嬷不会真的以为皇后在此事上是无辜者吧?怎么那么巧,她就领着许多人经过云悦亭?又偏巧赶走了行刺的刺客?”

    温嬷嬷无法解释,因为越解释,皇上的误会便越深。

    帝后不和,二人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

    温嬷嬷收了卫皇后的好处,可以于要紧时替她在太后面前美言,但温嬷嬷实在不敢顶着皇帝的盛怒去开口求情。

    瞧皇上两眼通红的闯进来,温嬷嬷就猜到了传言都是真的。

    皇上对闵家的四小姐......

    绝不仅仅是喜欢这么简单。

    温嬷嬷迟疑片刻,还是轻声开口道:“万岁,刺客虽然还不曾捉住,但太后娘娘已经稍微透漏出了几分意思......为弥补闵四小姐,太后有意封她为义女郡主呢!”

    “荒唐!母后怎能如此做!”

    皇帝一听此话不等太监通报,甩了龙袍袖口就往里闯。

    看门的小太监满脸不知所措的看向温嬷嬷,温嬷嬷无奈,只好摇摇头。

    万岁从小就是个牛脾气,想办的事儿从来不肯轻易放手。这回多半也是一样,万一,万一这母子俩吵作一团,温嬷嬷真不知自己该怎么去劝!

第257章、婆媳矛盾,夫妻陌路

    温嬷嬷只迟疑了小片刻,便不得不追着皇上跟了进去。.

    当下,大殿里气氛并不融洽,卫皇后正弓着身子端茶,太后冷着脸,对儿媳的小心翼翼视而不见。

    这个卫氏并不是圣母皇太后心中满意的人选,在她看来,皇上虽然得到了先帝的支持,也名正言顺的继承了大统。但圣懿皇太后在前朝的干涉能力并不弱,这三年来虽然有些偃旗息鼓,却小动作不断,而且皇上为了安抚朝廷,不得不继续重用卫家。

    卫氏是圣懿皇太后的娘家外甥女,心里偏向谁一目了然,这才是圣母皇太后不喜的原因。

    而两宫太后这几年的走动也越发少了,不像几年前,圣母皇太后为了帮助儿子,不得不去每天一早过慈宁宫请安讨好。

    当时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闹的后宫里所有老太嫔和新妃子们都只把圣懿皇太后当正经的太后婆婆。

    而在卫皇后进宫之后,这种情况越演愈烈。卫氏几乎不愿踏足寿康宫,宫嫔们观察风向,见皇后的举动,越发不敢得罪圣懿皇太后。

    直到......皇上一次在卫氏寝宫大发雷霆,更在之后冷淡卫氏,宫嫔们才纷纷调转方向,频频巴结寿康宫。

    唯独卫皇后“痴心不改”,依旧站在慈宁宫那边。

    像今日这种低头为婆婆斟茶的举动,在卫氏身上还是第一次:“母后喝茶。”

    太后没有动作,只是冷然一笑:“当不起皇后这样的礼数。你是一国之母,哀家的好媳妇,更要紧的是你是姐姐的外甥女,身份尊贵,怎可做这种低三下四的差事?”

    卫皇后知道婆婆是在奚落自己。

    她没进宫时就知道。自古难相处的不是婆媳关系,就是妯娌关系。

    但卫氏都没将这些放在心上,她是未来的皇后,皇上又没有嫡亲的妹妹,想来那些小姑子也不敢为难自己。

    至于婆婆,圣懿皇太后那会儿强势逼人。圣母皇太后在所有人的眼里就是个哑巴,不显山露水。因此,卫皇后打一进宫开始,就没将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今日,她虽然有些后悔,却已经为时晚矣。

    忍着太后的冷言冷语,卫皇后勉强一笑:“母后千万别这样说,儿臣知道,您心里疼着我。可儿臣却不敢妄自菲薄。母后刚刚吃了两块山楂糕,胃里一定酸酸的,此茶有清肺润肠之效,母后用了一定喜欢。”

    卫皇后并不是一个讨人嫌的女人,相反,她的性格温润柔婉,很少做犀利逼人的事情。

    太后见她擎着茶盅的手纹丝不动,心一软。便接了过来。浅饮一口,味道果然十分甘甜。并不是她平日里吃的任何一种香茗。

    太后正要问这茶的出处,忽见皇帝大步流星冲了进来。

    太后心头一凛,便将茶盅轻轻搁置在一边:“陛下平日这会儿不是在前朝处理公务吗?怎么有空来看哀家?”

    皇帝轻瞥了一眼站在左侧的卫氏,沉声道:“儿臣听说后宫里出了刺客,担心母后安危,所以......”

    太后赶紧截住了皇帝的话:“这是哪个碎嘴的东西危言耸听!宫中素来祥和。又有御林军护卫,怎么会跑出来一个刺客?都是以讹传讹,来混淆陛下的视听。依哀家的意思,想将这传话的捉住,打四十板子。撬开她的嘴,看说的是真话假话。”

    三年前的刺客案至今没有结果,太后对此耿耿于怀,讳莫如深。

    皇帝情知自己说错了话,忙笑道:“母后息怒!”

    对皇帝,太后自然不能太过严厉,尤其是当着卫氏的面。

    “你们夫妻俩要多在大事上用心,尤其是陛下,前朝公务繁重,母后这里有你媳妇照看,一切都好。至于什么刺客,难道禁军内卫都是吃闲饭的?叫了他们一个一个宫室去搜,不信找不出蛛丝马迹。”

    卫氏一听太后所言,连忙道:“还请母后三思,禁军进来查问刺客,必会惊动宫中上下。况且,当时闵四小姐受伤,说不定也只是个人恩怨,臣妾当时情急便喊了声吓退那人,若,若不是刺客呢?弄的人尽皆知,对宫中百害而无利。”

    卫皇后话音一落,皇帝立即横眉冷对:“什么叫个人恩怨!闵四小姐来宫中一共不超过三次,她的性子,比小猫还温顺,怎么可能会招惹到仇家?这必是有人苦心孤诣的陷害。朕身为天子,在后宫出现这种事,绝不可以善罢甘休。”

    卫皇后听了,只在心里冷笑。

    听听皇上说的那叫什么话!

    比小猫还温顺!皇帝大约是没瞧见闵芳菲满手是血的模样!真真儿就像地狱里跑出来的女修罗。

    刀几乎隔断了她的手臂,闵芳菲却依旧没事人似的,这样的女人算什么温顺!

    “陛下或许忽略了,就算是养了多年的家猫,也有炸毛的时候,何况是个大活人呢!闵四小姐在宫里或许不会得罪什么人,但在宫外呢?这人心隔肚皮,臣妾以为,总不能因着她相貌漂亮,心肠也就善良吧?”

    卫皇后表面上温顺,但骨子里也有一股执拗。

    尤其是面对皇帝的时候。

    若不是如此,这些年也不会和皇帝闹的如此僵硬。卫皇后一听皇帝口口声声维护闵芳菲,想也不想就要唱反调。

    果然,这话一说出来,卫皇后心里是痛快了,却叫皇帝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眼见儿子又要与卫氏争斗起来,太后忙道:“皇后先回去吧,哀家有几句话要单独与万岁说。”

    卫氏淡淡一笑,躬身退去。

    “母后,这个女人太过嚣张,朕一定要将她废掉。”

    太后冷冷的看着皇帝:“废后?从太祖立国,你见过哪位先祖曾经废后?就算不喜欢,你只将这个女人当成花瓶似的供起来也就似了,干嘛要为她惹得满朝非议!废后......陛下就不怕史书之中给你重重的一笔!”

    他当然怕!

    可卫氏这个女人就像嗓子眼上的一根刺,扎的皇帝寝食难安。皇帝刻意冷淡,但每每想到她是圣懿皇太后的外甥女,心里就忍不住怒火炎炎。

    太后见皇帝余怒难消,只好转了个语气,低声劝道:“母后知道,她与圣懿皇太后同流合污,将后宫弄的乌烟瘴气,实在可恨。但是,皇上你要知道,这两个女人不可轻动。因为一旦出手,必要出师有名。但目前来看......我们母子还要忍耐下去。”

    太后轻拍了拍手掌,偏殿之中,温嬷嬷躬身走了出来,身后紧随两名如花似玉的女孩儿。虽然低眉顺目没有抬头,但倾国之色难以遮掩。

    太后轻声一笑:“这是你舅舅的一番心意。两个女孩儿家世清白,难得的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祖上又有多子的先例。哀家将她俩赐给你,也盼着早日为皇上开枝散叶。”

    皇帝面色不愉,看也不看这两个漂亮的女孩儿:“舅舅这是干嘛!”

    “你舅舅全是一番好心!”

    皇帝冷道:“好心!母后大约不知道,朝中御史对舅舅的平日作风颇有争议,是朕一直压着才没闹出乱子。这两个女孩儿说不定就是舅舅强取豪夺而来,朕怎能收下!”

    太后气的胸口上下起伏,温嬷嬷一见不妙,吓得赶紧给这两个姑娘瞪眼。

    二人聪明,忙跪下请罪:“陛下容禀,奴婢们是心甘情愿入宫,并不曾有人胁迫。”

    事实上,这二人家中听说是要选女入宫伴驾,早乐的找不着南北了!

    进宫之前灌输的也是忠君爱主,争宠到死的观念。

    皇上年轻有为,相貌上虽不是太过英俊,但只要想想他掌控天下的权势,这二女便已经是芳心颤颤,动情不已。

    所以一见皇上要驱逐她们,二女才会不停告饶求情。

    “陛下也看见了,你舅舅绝不是胡来的人。他只你这一个亲外甥,虽然见面机会不多,但心里一时也未忘记过。”

    太后嫡出的兄弟只有一个,先帝在时,她不敢过多依仗家里,怕引起当时皇后的毒害。

    而今,她娘家也有了爵位,正是该替皇上效力的时候,可太后却发现,儿子并不大喜欢自己的娘家兄弟。

    太后有些苦恼,也后悔没有在皇上小的时候多说些,才导致如今的生疏。

    “你舅舅总想着将你的表妹送进宫,一家子知根知底,比外人强百倍。可被哀家止住了,她的表妹并非嫡出,相貌也不出色,勉强进宫,委屈了她,也委屈了陛下。还是这两个女孩儿好,漂亮干净,哀家甚是满意。”

    “可是母后,朕喜欢的是别人,而不是这两个庸脂俗粉!”

    被无情称作“庸脂俗粉”的两个女孩儿满脸难堪,金豆子更是从眼角噼里啪啦掉下来,温嬷嬷一见,忙拉了二人下去。

    太后又好气又好笑:“庸脂俗粉!哼!不是哀家说大话,只怕整个后宫里也找不出几个这样的庸脂俗粉!”

    皇上的妃子,有一多半是圣懿皇太后制定的人选。这些女人都不能叫皇上和圣母皇太后放心,而唯独王贤妃之前便在圣母皇太后身边当差,算得上是自己人,所以才能生下孩子。

    皇帝的年纪不小了,九皇子又蠢蠢欲动,太后才选择在这个时候为皇帝选美!

    同时也希望儿子能对闵家那丫头断了念想!

第258章、太后专制,芳菲送簪

    太后与皇帝一时陷入了僵持,明明是血脉相承的母子俩,但在女人这个问题上,却互不相让,谁也不肯先低头。

    好半晌,还是太后先开了口:“你不喜欢这两个女孩儿,哀家叫你舅舅再另寻觅便是。天底下还姑娘多的是,总有能般配上皇帝的。”

    “母后,你心里很清楚,朕属意的是谁!”

    皇帝自以为做的再明显不过,就算以前看不出来,可今天,他在听了闵家四小姐受伤的消息后,匆匆忙忙赶来,只凭这一点,母后就该明白,也该成全他们。

    太后的脸色一冷:“哀家知道你喜欢闵家那小丫头。”

    “母后既然清楚,为什么不成全儿子?”

    “成全?哀家是成全了你,还是成全了闵家?又或者是华昭仪?”太后沉声道:“陛下不要忘记了,你是一国之君,怎能为儿女私情耽误国政?那闵芳菲是早有婚配的女子,抢夺臣下配偶,传扬出去,陛下还要不要名声了?”

    太后私下以为,只要占着这个道义,就不怕皇帝不回心转意。

    “哀家正好也有一件事和陛下商量。闵家那孩子,哀家看着倒也不错,哀家膝下寂寞,正缺个这样年纪的小姑娘在身边解闷。所以想和陛下商议商议,收她为义女!”

    皇帝神色骤变,难以置信的盯着自己的生母。

    “收闵芳菲为义女?难道母后一定要活生生拆散儿子的幸福?”皇帝不甘心的摇头:“朕身为一国之主,若喜欢哪个女人都不能随心所欲,朕这个国君当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当初随了父皇的心愿,将大哥一家迎回来。”

    “你住口!”太后一声厉喝,声音都带了颤音,可见有多么愤怒!

    皇帝被生母的断喝惊住了神,良久,才见他垂首低吟:“母后是怪儿臣接了大哥的孩子回京?可您要知道,大哥被贬斥为宜昌侯,这是父皇在保护他,希望免遭圣懿皇太后的毒手。儿臣在父皇的病床前发过誓,要厚待大哥一家。儿臣自认问心无愧,却没想到母后一直在为这件事耿耿于怀。”

    太后是个有千万种心事,都只喜欢掩藏在心的女人。但此时此刻,她还是禁不住要失望,而这种失望毫不遮掩的浮现在了她的脸上。

    “安哥儿,你真叫母后失望!”

    安哥儿是皇帝的乳名,太后还是德妃时,就怕儿子不能平安到成年,所以起了这样一个乳名。直到皇帝十三四岁,开始被先帝重用,出宫建府后,太后便不再叫这个名字。

    此刻,太后却重提旧名,乃是身为一个母亲深深的无奈。

    “哀家不喜欢你娶闵家两女进宫,是为咱们祖宗的江山社稷着想。你身为帝王,不能体谅母后的一番苦心,反将前事拿出来做话柄伤人,真叫母后失望透顶。”

    太后揉着眉角的青筋:“你去吧,若皇上还在意我这做生母的,就再莫要提及闵家女儿之事。不然哀家也不用去什么洛阳行宫享福,只将我丢去先帝寝陵便是。”

    “母后!”

    皇帝失声大喊,却只见太后冷冰冰的背影,母子二人竟成陌路。

    一晃便是太后寿诞,朝中虽然有御史上奏劝阻皇帝大肆铺张,但这种反对声只比雨点大不了多少,各种献礼从全国四面八方云涌而来,京城便成了四海之内天下奇物的云集地。

    波斯的驼队,大食的客商,交趾的海船,天竺的高僧这些人的到来为京城带来了一种异国风情。每天街头上都能看到各种献礼游行,寻常百姓们过足了眼瘾,有的时候哪国献宝实在珍贵,有些商铺竟还会封了门店,专门跑去一观。

    芳菲这几日闲散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在家养伤。

    大太太的娘家李府倒是派了人送来帖子,希望芳菲串门做客,却被芳菲以身体不适推辞了。

    大太太不愿意拘着她,劝了几次,见这个丫头的确是懒,那伤口用了药,没隔两三日便好了,却也还是赖在家中,怎么也不肯往外走走。

    “你既然闲赋在家,正好替我盘算盘算账目。”大太太将芳菲叫来,笑道:“你大舅母约我去逛逛,今儿朱雀大街上热闹,说是天竺来的高僧要在那里开坛**,我本不去的,倒是你舅母说,请大师为你们兄妹俩算算,我这才有些动心。”

    芳菲多年不在家中,却也知道,太太和李家舅母十分要好。

    既然是舅母相邀,大太太没有不去的道理。芳菲遂笑道:“太太只管去,这些账册子都交给我,保管回来的时候算的清清楚楚。”

    在这一点上,大太太还是十分放心的。

    四丫头管家明白清楚,就单说她回来这几日,大太太顿觉清闲不少。

    有了小女儿的鼎力相助,大太太便带着宝莲等的年轻的媳妇丫鬟,坐了三四辆大车往朱雀大街去。

    金安街上也有许多人家预备去凑热闹,芳菲见街门口十分杂乱,便叫人立即封了大门,任何人只准走角门并院子后门。

    守门的小厮不敢不听,忙用三四寸厚的门闩插住大门。

    府里一下少了大半人,未免显得冷清些,芳菲回到西厢,叫人去后院唤来了瑶香。

    丫鬟净月正在绣帕子,她近来得了个便宜,四姑娘开了箱笼,找出好多以前的漂亮花样子,都是净月和清风从未见过的。又有许多江南带来的好丝线,多的用不完,她便趁机留了些绣花,后院门口有个敲花鼓的卖货郎,净月已经和对方讲好,一条帕子十文钱。

    四姑娘这里又从来没有大事,等闲不用她们干活儿,所以空出大把时间来,净月都用来做手帕,一个月也能攒一吊钱。

    净月正忙着给一只绿头鸳鸯添眼珠子,就听见芳菲叫门外的小丫头去唤瑶香,心一慌,针尖便戳中了手指肚,一滴血瞬间染红了鸳鸯脸。

    “该死!”净月低声咒骂着,紧忙丢下花绷子,一面吮指头一面快步往里走。

    “四姑娘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我也是一样的。”

    净月涎着脸笑,见芳菲正在翻箱子,眼睛一亮,几个大步窜到近前,上来就要动手:“四姑娘赶紧放下,找什么东西,我来就是。”

    芳菲的箱子从上山之后就被大太太封藏了起来,每隔几个月,宝莲就会领着瑶香过来查验一遍,签字画押,再给大太太瞧,从没出过半点差错。

    除了她俩,净月和清风等新调拨来的丫头都没资格翻看。

    上一次芳菲开箱,随手捡了几样东西给两个丫鬟,净月便得了实惠似的,一门心思就想查看芳菲所有的箱笼。

    只是她这回才靠近其中一个红木大箱,就被进门的瑶香捉住了手腕。

    “净月妹妹,这种粗活还是我来的好,”瑶香刚刚忙完厨房里的差事,身上还带着烟熏味儿,手指也粗,净月果然十分嫌弃的一甩手。

    芳菲瞟了眼:“瑶香,我记得原先老太太给过一根宝石梅花钏,怎么找不到了?”

    瑶香丢开净月,笑着上前:“姑娘是说那年老太太过寿时戴的梅花钏?怎么不在?靖童姐姐嫁人之前特意用了金丝楠木的匣子装了交给宝莲姐姐。如今大约是在太太那儿,我去要来!”

    瑶香想的天真,可结果却是沮丧着小脸跑了回来。

    净月刚刚被甩的没面子,此刻见她无功而返,心里窃喜,便故意嗔道:“瑶香姐姐,姑娘要的梅花钏呢?别是姐姐藏了起来,故意要我们猜吧?这倒好玩,我替姑娘找找!”

    说着便要上下动手去摸。

    瑶香笑骂道:“小蹄子,小心抹了一手锅底灰!”

    她用力将人推开,快步踱到芳菲跟前:“宝莲和松雪姐姐跟着太太出了门,屋子里的小丫鬟不敢开太太的箱笼,说请四姑娘等等。”

    芳菲点点头,又从箱子底里取出一只乌木匣子,黑色丝绒托起了一根十寸长的石榴簪。红宝石打造的石榴籽儿栩栩如生,金色流苏穗垂坠向下,映着门窗射进来的阳光,十分亮眼。

    净月看的眼睛一眨不眨,瑶香倒还记得这簪子。

    “这是表小姐当年送姑娘的?”

    芳菲笑道:“是啊,当年粟乔表姐何等的阔绰,见我略往她头上多瞧了两眼,便摘下来送我。可惜宝物蒙尘,始终也没叫它有用武之地。”

    芳菲将簪子重新放回乌木盒中,小心翼翼交给瑶香:“叫门外小厮将它送去平南郡王府,一定交给表姑娘,就说我想找机会去拜访拜访!”

    瑶香端着乌木匣子:“姑娘放心,我一定叫个稳妥的人去办此事。”

    说完捧了匣子便去往后院,净月见瑶香将那样贵重的东西带走,不免忧心忡忡:“姑娘还是叫我一并跟着吧,那样金贵的东西,万一,我是怕万一丢在外面姑娘可不心疼?”

    芳菲大笑:“本就不是我的东西,何来心疼一说?还是叫它物归原主的好。”

    净月怀疑四姑娘不信任自己,所以不让她跟着,心里立即有了不悦。

    到中午,大太太还是没有回来,瑶香却带来了好消息。

    “姑娘,表姑娘听说你要见她,十分高兴,约了你明儿在般若寺小聚。”

第259章、郭家家庙,约见粟乔

    芳菲三年前来京城时,好歹也随大太太逛了大半个京城,大太太虽说不是十分虔诚的佛教徒,但那些知名的寺庙古刹,她也愿意去拜拜,走走。

    连带着,芳菲对京城大小佛寺也有些了解,可听了瑶香的话,想了半晌,还是不记得这个般若寺身在何方。

    瑶香忙叫来门外听后差事的小厮鲁砚:

    “姑娘,我请了鲁砚去送东西,这小子最是谨慎,从平南郡王府出来后,特意去打听了这个般若寺,如今正在外面听候姑娘差遣呢!”

    当年被闵家救回来的小男孩儿,如今已经长成为一个相貌清秀的小小少年了!

    鲁砚一直跟在闵云泽身边,专管近前纸笔伺候,比外面看门守院的小厮多了几分儒雅。

    这府里的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都悄悄喜欢着他,平日里也喜欢往前院去凑,只为见鲁砚一面。

    随着鲁砚年纪越大,闵云泽有意叫她跟着徐管事学学规矩,将来好能独当一面。

    今日大太太出门儿,闵云泽又去了周家看望周大学士,便将鲁砚留在了家里,只为随时听候派遣。芳菲笑道:“瑶香夸你聪敏,你倒是说说,这般若寺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回姑娘。大少爷曾打发我去平南郡王府送年贺的礼单子,所以与郭府上的二门管事有几分相熟。四姑娘打发我去办了这件差事后,我怕回的贸然。便去问了那管事。原来,般若寺并不是什么名声煊赫的古刹,不过就是平南郡王府的家庙,大雄宝殿里供奉着阿弥陀佛、大势至菩萨和观世音菩萨三圣。不过,我听说,郭家从前几代人开始,只将这儿作为避暑之地。平常也有些人来此上香拜佛。但每逢郭家有大事时,般若寺就会封了前后门。不准闲杂人进出。”

    芳菲听了,微微颔首:“怪不得我从没听过京城还有这样一家寺庙。”

    周粟乔不愿意在家里见她,却将地点改在了郭家的家庙,不知是什么用意。

    傍晚。大太太高高兴兴回来,用晚饭时慎而又慎的将两个红荷包交给芳菲和闵云泽:闵云泽一看那荷包的款式就直咧嘴皱眉,非说是女儿家用的东西,怎么也不肯往身上挂。

    大太太气的直拍闵云泽:“不识好歹,为这两个荷包。我和大师求了许久,连你舅妈总共也只得了一只,知道我留了两只。心里羡慕的紧呢!”

    大太太将荷包强挂在闵云泽的腰间,又把另外一只给了芳菲,脸上带笑:“我特意问过大师,大师说,你的姻缘就在今年,是极好的一门亲事。有了这句话。我悬着的心多少有能松泛些。对了,听小丫头说。你打发小厮去了平南郡王府?”

    芳菲笑道:“是,女儿正要和太太商量这件事。”

    她便将自己约见周粟乔的事一五一十说与了大太太听。

    “约在般若寺?”大太太轻蹙娥眉:“那里离着洵王府倒近。”

    一年前,皇帝开始大肆加封兄弟皇亲。大皇子为裕王,贵太妃的三个儿子,除了六皇子是亲王,余下两个都不过是郡王。

    九皇子如今早搬出宫外,圣懿皇太后希望皇帝能给这个样子一个像样的名头,至少也是亲王,可皇帝偏偏不肯答应,只准了个秦郡王的名号。

    而洵王则是那位风头继盛的六皇子。

    芳菲一怔,继而笑道:“原来六皇子殿下早封了亲王,真是叫人意外。”

    大太太语气说不尽的慨叹:“是啊,这六皇子与宜昌侯世子都是皇上身边新近的红人,满朝文武无人敢惹。那年洵王府大婚,我和舅母结伴去吃酒,真是大开眼界。朝中但凡有些身份的,全都要去捧场。洵王年纪轻轻,前途总会不可限量。”

    闵云泽对当年的六皇子,而今的洵王千岁却没什么好印象。只待大太太话音一落,他便冷哼了哼:“站的越高,摔的越狠。母亲瞧着吧,洵王千岁办事不讲道义,总有报应的一日。”

    大太太知道儿子还在为当年芳菲毁容一事耿耿于怀,无奈只好去看芳菲。

    芳菲笑道:“千岁娶的是哪家贵女?”

    “是东山文氏一族的小姐。”

    芳菲大为惊诧。

    这东山文氏四个字简直如雷贯耳。

    东山乃是天下儒生聚集之地,松涛书院,小象书院,云安书馆,丽阳书院......

    这些书院、书馆或是官办,或是私人聚徒讲授,无一不是延请大儒主持,兴盛理学。

    而东山文氏则是这些书院背后的中流砥柱。据说,文家开办的书院一共十八家,囊括东山学子一千三百余人,文家人虽不入仕,但子弟遍布朝野内外,无人敢与文家作对,无人敢对文家不敬。

    洵王与文家联姻,预示着文家坚定站到了洵王背后......

    “这婚是谁撮合?”

    芳菲很好奇,难道保媒的人就不怕皇上雷霆一怒,又或者私下挟了怨恨,今后动手铲除异己?

    “是皇上御赐的婚姻。”闵云泽面色有些古怪:“据说......文家并不愿意做这门亲事,曾派了族长进京与皇上求情,但皇上圣心已定,不容更改。这婚事便定了下来,可文家在大婚那日只派了旁支一个长辈来观礼,叫洵王当场就有些下不来台。”

    六皇子是怎样一个高傲的人,芳菲还隐约有些印象。就算他如今封了洵王,可骨子里的东西,绝不是说变就能变的。

    “洵王妃的日子怕也不好过。”

    大太太对此事颇有了解:“岂止不好过,洵王这个人年纪不大,但手段太过强硬。文氏过门没多久,他就向宗室报了病,说文氏患病,需要静养,从打成亲之后,就没什么人见过文氏,反倒是洵王接二连三纳了几个侧妃,寻常美貌的妾室更是数不清。哎,苦了这些女孩儿们!”

    芳菲沉默片刻,才道:“不管表姐将见面地址选在般若寺是什么用心,我总要去见见她。当年一同住过,这份情谊究竟还在。走的时候小心些,避开洵王府就是。”

    大太太听她这样说,也就不好再阻拦了,只是到第二日时,打发了好几个家丁跟着,不敢大意。

    郭家的这间家庙就在京城城北,达到般若寺,必先路过洵王府。

    芳菲有幸见识到这间气势宏伟的亲王府外墙,从长街这头几乎望不到那头。朱红色门墙,依稀可见王府内殿堂耸立,佳木成荫。

    她只在经过正门时轻轻挑了车帘子往外张望了一眼,便再无看第二眼的兴致。

    车队过了洵王府,再走小半个时辰便是般若寺。这寺庙占地不大,却十分讲究。山门前并列的三座拱门,将稀疏的香客拦截在外。门楼檐角飞翘,错落有致,建工精巧。红墙之上书写着“南无阿弥陀佛”六个大字,庄严之地一目了然。

    芳菲下了车马,不少香客正预备无功而返。寺里的小沙弥说了,今日庙里有大事,不能接待外面香客。

    这些香客都是附近的百姓,多少知道般若寺是京中平南郡王府的家庙。老百姓不与官斗,更何况他们来上香,也不过是为了求个平安,况且以往遇上这种事,大伙儿也都是悄悄散了。

    芳菲的马车在这些普通香客眼中算的上是华车,又见跳下来的芳菲一身装扮不但漂亮,人更是仙子一般夺目,不由得叫人驻足观瞧。

    净月心里不喜,瞪了眼那些人,快步上前:“姑娘,这些人可真是粗鄙,怎么敢直勾勾盯着姑娘你瞧!”

    芳菲没有遮戴帏帽,一张素颜,在这炎炎夏日里叫人看了,只觉得是一股清流在心中淌过。

    不少大娘大婶都悄悄偷眼去瞧,心里都是羡慕。

    谁家的姑娘,可真俊!实在招人喜欢。

    芳菲听了净月的话笑道:“这些大婶瞧着就朴实可信,怎么好用粗鄙来形容?你这小丫鬟,年纪不大,心思倒重。咱们家上至老太太,下到寻常丫鬟,可从没有人敢瞧不起做苦力的佃户。我这次只当你年少不懂事,下回若再说这种混账话......你也不用在到我身边伺候了。”

    芳菲抛下这么几句,便昂首进了庙门。

    清风早在后面觑见净月吃了罪,忙追上前,轻扯了净月的榴花袖口:“你也真是的,今儿姑娘心情好,所以才出来走动走动,连大太太都说,不能惹了姑娘不高兴,可你偏偏不记得,刚刚说那些没用的做什么!”

    净月满脸委屈:“我可是一番好心,怕外面人唐突了咱们姑娘。结果,哼,姑娘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也来训斥我?还亏得你日日和我姊妹长,姊妹短,比亲骨肉还亲,见我被数落,故意在后面幸灾乐祸是不是?”

    清风气的横眉倒竖:“呔,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心里对你好还是不好,你最清楚。姑娘下次再说你,我是不拦着的。叫你为这张嘴吃一个大亏,才知道什么叫追悔莫及!”

    清风见这人无可救药,撇下净月就往庙门里走,独留对方一个人干跺脚生闷气。

第260章、般若寺院,粟乔有喜

    这座般若寺占地颇广,依山傍水,身后依着小环山,前面是环翠湖,景色宜人,夏有凉风,又因为是在京城城内,所有是个极难得的消夏好去处。

    平南郡王府早在老祖宗时就买下了这附近的土地,专门修建了寺庙,一来可以供奉祖先,二来方便出行。

    郭家几代人都重视修缮般若寺,所以这小庙内部确实有几分可看之处。

    芳菲随了那小沙弥一进门,但见进门左右有鼓楼和钟楼,正面天王殿内供奉着弥勒佛像,两侧有四大天王脚踏八怪塑像,金身彩塑,正称得上是栩栩如生。

    穿过此处,身后便是大雄宝殿,郭家是不会吝惜银子的,早些年就用重金将这大雄宝殿的外观建砌的无比庄严雄壮。

    就见斗拱交错,檐于高啄,画栋雕梁,金碧辉煌。

    领路的小沙弥笑道:“王爷体恤我们这些出家人,每年会拨一笔钱重新修缮大殿,每逢节庆时节,又或是灾年苦难,王爷就舍粥舍米,行善百姓,真乃活菩萨转世。女施主瞧,这就是王妃去年寿辰时,王爷吩咐人免除了附近百十家佃户的年租,那些老百姓感恩戴德,为王爷竖立的长生牌。甚至根本不用我们庙里管,这百姓们自己动手,就没叫里面的香油空过。”

    芳菲顺势瞧去,果然是一座牌位立在佛祖之下。黄铜外裹着金箔,上面凹凸着密密麻麻几行小字,都是歌功颂德的吉祥话。长生牌旁边还坐着一盏长明灯,香油不断,火苗跳跃。

    “佛放眉间一毫光,上能照八千世界。”芳菲喃喃念了两句,那小沙弥顿时大为惊诧,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芳菲:

    “女施主竟知道这个?这可是达摩祖师的《破相论》!”

    小沙弥似乎不敢相信,如此年轻的姑娘,又生的这般漂亮,既然还能说出几句佛家箴言,实在稀奇。

    这也不怪小沙弥奇怪,实在是郭家每年来避暑的这些女施主们都是玩乐的高手,一般住下就是十天半个月,游山玩水,和拜佛是半点关系没有的,更别说跟着静心礼佛了。

    清风见小沙弥如此,忙笑道:“你这小和尚必然不知,我们四姑娘博古通今,漫说只是两句箴言,便是将《金刚经》全背下来,又有何难?”

    清风并不是信口开河,也不是故意炫耀,而是她确实见过四姑娘为大太太默写《金刚经》的场景。

    四姑娘身上的好处一时难以说尽,清风也对这个新主子慢慢有了真正的敬慕之心。

    小沙弥听了又是惊喜又是敬佩,接下来每一话的语气中,更带了几分慎重。

    出了大雄宝殿往后,便是禅堂、斋堂,苍松翠柏,古木参天,与大雄宝殿红绿相映,显得格外静谧。

    小沙弥领着大伙儿进了东边一条岔路,他手一指:“女施主,这便是环翠湖的一角,每逢王府有大节庆,是必要到这里放生。”

    环翠湖周遭种着数不尽的翠竹,盛夏时节,正是翠影玲珑,修竹伸展的好时节。青碧色的竹叶将倒影映在湖中,果然是一片葱茏繁盛景象。

    芳菲不经意间一瞧,那湖里果然有好些锦鲤四处觅食,见岸边有人经过,忙争先恐后的围了上来,一副饥肠辘辘的模样。

    此时还哪有半丝闷热?

    大伙儿只举得清风拂面,说不出的舒爽之意。

    小沙弥将人领到一处院落前,看门的婆子见了芳菲等,忙涎着脸上前相迎:

    “这位想必就是闵家的四小姐吧?”为首的一个婆子将芳菲上下打量,笑眯眯道:“奴婢是周姨娘身边的粗使妈妈,四小姐快随奴婢进来,周姨娘为见小姐一面,已是早早就来了寺里,这会儿正念叨四小姐呢!”

    芳菲被迎了进去,周粟乔早守在台阶上,见了芳菲进来,远远就快步冲上前。

    “姨娘,这可使不得!”见周粟乔往前冲,她的两个大丫鬟吓得冷汗直流,赶紧抱住捉住周粟乔的大腿。又怕伤着周粟乔,只好苦苦哀求:

    “奶奶,您是有双身子的人,要是磕到碰到,世子非打死我们。”

    周粟乔面上有些不快。

    这两个丫头明着是世子派来服侍伺候自己的,可实际上却与监视无异。

    偏偏周粟乔因为郭潇的原因,不能打发了她们,还要耐着性子和她们周旋。

    芳菲在前面听见丫鬟的话,连忙去瞧周粟乔的肚子。衣裙宽大闲适,倒也瞧不出小肚子是否凹凸,不过有了身孕,这对周粟乔怎么说也是一件好事。

    芳菲连忙往前快走了两步,轻笑道:“恭喜表姐,贺喜表姐,究竟几个月了?倒是瞧的不真切。”

    周粟乔满脸都是高兴劲儿:“才两个多月,太医说我这孩子乖巧,喜脉看着就平稳,将来生的时候也能省心些。不过就是有了孩子,看我的人更多,我是一刻钟也不能清净。”

    芳菲瞥了瞥周粟乔的两个大丫鬟。

    两个丫鬟一瞧就是精明干练的人,与周粟乔以往那些心腹丫头截然不同。二人虽脸蛋上挂着泪珠儿,不过却是威胁居多。

    怨不得周粟乔刚刚还有些不快。

    “表姐这胎若生了男孩儿,便是郭家当之无愧的功臣了!”芳菲笑着打趣,“听说世子还没有传承的男丁,表姐一定能如愿以偿!”

    周粟乔听的两眼发亮:“果真能像表妹说的一般得个男孩儿......表姐就在这庙里也给你竖一个长生牌为,可好?”

    芳菲才几岁,至今不过十八。要是给她立一个长生牌为,折寿是小事,丢人是大事。

    芳菲忍不住要笑:“表姐这是羞我呢!好了好了,咱们姊妹多年不见,妹妹知道你如今非同往日,好茶好点心一定不缺。赶路赶的我口渴,粟乔表姐难道还不赏我些好茶吃?”

    周粟乔见闵芳菲还是以前那样的性子,不但没有不喜,反而在心底松了口气:“知道你的嘴巴刁钻,特意从王府里带了好些上等香片,保准不叫你失望。”

    周粟乔亲亲热热拉住了芳菲的手,二人并肩往正房里走。

    这屋子也是禅房布局,不过却多了几分温馨,少了几分神圣。加上周粟乔住进来,恨不得将王府里的花草树木都搬来,于是这屋子里摆了许多珍奇异宝,玉石盆景,珊瑚塔,琉璃屏风......

    将屋子点缀的异常华彩,正是周粟乔以前的风格。

第261章、为妾不易,道尽辛酸

    周粟乔将所有下人们都赶了出去,径自把芳菲拉到身边坐下,又是拿梨子又是倒茶水,十分热情。

    芳菲捧着快要溢出来的各色糖果,轻笑道:“表姐的性子还是没有变,以前就喜欢宠着我,有什么好东西总不忘留给我一份儿,如今还是这样,事事想着妹妹。”

    “怎么能不想着?”周粟乔扶着肚子坐了下来,心中一酸,泪珠儿就差点要掉下来:“你这死丫头,一走就是三四年,一封信也不寄,可好歹叫人捎句话呢!我出嫁那日,父亲母亲不肯来见我,冷冷清清,连送嫁的姊妹都没有。我那会儿就想着,凭你我二人的交情,若你还在家里,至少也不叫我孤孤单单一个人离开。”

    在富春的时候,周粟乔是真没把这个四表妹当做一回事,毕竟,当时还有风头更盛的闵芳华,余下两个小姐哪一位都不是省油灯,反而是闵芳菲有些寡言少语。

    及至后来,周粟乔险些被诬害,在与闵芳菲联手之后,她才开始正眼直视这个聪明的表妹。

    直到直到郭潇出现,周粟乔渐渐的就将闵芳菲当做了心腹大患。

    三年的时间,足可以叫一个女人心死,无论当年自己多么爱慕郭潇,而今时过境迁,郭家带给自己的羞辱,才是周粟乔最难以接受的。

    “这三年,我在郭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周粟乔感伤道:“母亲不肯见我,我也知道,自己嫁到郭家只做个姨娘妾室,这件事伤透了她的心。至于我的父亲”

    周粟乔忍不住冷哼:“父亲只想着如何升官发财,只想着怎样巴结贵人。我刚进郭家的时候,他以为我受宠,所以几次三番打发人来找世子求好处,今儿要升官,明儿要钱粮。世子为这件事将我一并恼了!父亲非但没有羞耻心,反而认为我这个当女儿的不识抬举。”

    周粟乔摸着还不曾凸起的小腹:“不怕四妹妹你笑话,这一年多来,世子基本不到我的房中。你别看郭潇文质彬彬的模样,哼,其实风/流的很,府里但凡有些姿色的丫鬟媳妇,都和他有一腿。刚刚门外那俩丫鬟,就是郭潇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幸而我福大命大,赶在那些女人们之前怀上了孩子,今后才好过些。”

    “我还以为,表姐的日子会十分惬意舒心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周粟乔袖子一甩,掸去了阴霾心情,她笑道:“往事不堪回首,而今我有了孩子,越发不喜欢在那府里住着,所以求了王妃,准我在般若寺里小住几日,安心养胎。”

    芳菲看着周粟乔红润莹透的小脸,不禁点点头:“你在庙里住,这里的主持恨不得把你当菩萨供着,若是回到王府,还未必比这里更舒服。”

    周粟乔对此话甚为认同:“还是四妹妹了解我的难处,我这次有了身孕,不知成了多少人的眼中钉。王妃虽有意保我,可到底鞭长莫及,四妹妹是不知道,我们那位世子妃可不是简单人物,逃出来,我或许还能留下一命。”

    芳菲听大太太偶然提过一次,郭家这位世子妃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只是当时她要细问问,外面就有人来回话,大太太便没得空和自己详细的说。

    “我记得世子一向是个骄傲的人,想必府上的世子妃也非同寻常吧!”

    周粟乔嗤声大笑:“非同寻常,自然是非同寻常!我们这位世子妃家事煊赫,乃是东山文家家主的娇女。四妹妹大约还不知道,洵王千岁也娶了个文家的小姐。不过你猜怎么着?哈,千岁那个是嫡出,我们家这位却是庶出!”

    周粟乔一说起这个,口气里都是鄙夷:“王爷真是老糊涂了,一心想给世子找个强有力的联姻对象,结果,哼,连嫡庶都不顾惜了,只想着能借文家的势,巴结洵王的大腿。”

    周粟乔与世子妃是前后脚进门,周粟乔的时间更早些,所以二人才打了一个照面,就形同水火。

    后来,周粟乔不受郭潇宠爱,世子妃就变着法儿叫她每日不自在,这二人之间的仇恨已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

    “哎呀,四妹妹,你,你千万别误会,我并没有影打你的意思。”周粟乔忽然想起,闵芳菲也不过是个庶出,忙又开口描补。

    芳菲笑道:“我从不在意这些,表姐知道,大太太待我比亲生的还好些。不过你说的这文家出来的世子妃,莫非还是平南郡王亲自求来的婚事?”

    周粟乔见闵芳菲没有生气,放了一半的心。

    她从怀孕之后,性子看着是肆意了起来,实际上却是更加小心。唯恐说错了话,得罪了人,害了肚子里的孩子。

    眼前这位表妹不是简单人物,她来信约与自己见面,本身就透着蹊跷,若一不小心真得罪了周粟乔害怕闵芳菲给自己下毒手。

    因为忌惮这一点,周粟乔才特别在意闵芳菲的话。

    “我公公当初看重的是文家嫡出大小姐,不过叫皇上指婚给了洵王千岁,没办法,文家只答应嫁二小姐。”周粟乔酸溜溜道:“说起来,这位二小姐和四妹妹倒有几分相似,无关乎相貌,而是神韵上。世子不像洵王,对我们世子妃很是信赖,加上王妃年纪大了,倒叫刚进门没多久的世子妃执掌了家中大权。我啊,本就不得王妃的眼缘儿,要不是怀了孩子,岂能放我出来和你见面!”

    芳菲看得出,周粟乔的日子并不好过。

    大约她也早后悔去为人妾室了吧。这世上,当妾的又有几人能得好下场?即便是他们家香姨娘,在大太太面前,也不敢太过放肆。

    听周粟乔的意思,平南郡王世子妃是一个相当厉害的角色,郭家与文家的联姻,洵王与文家的指婚,这两家对待媳妇的态度决然不同,会不会也有什么缘故呢?

    芳菲想到今日之目的,便低声笑道:“表姐就在这儿住一段时日,等胎相稳定些,你再回去,就算世子妃想动什么手脚,也不能轻易达成。”

    周粟乔连忙开口:“四妹妹,我听说,如今你的医术十分高明,甚至还治好了明月阁阁主的怪病。你帮我瞧瞧,我这胎究竟是男是女?”

    周粟乔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保佑是个男孩儿!”

    芳菲心思一动,淡定的问道:“表姐从哪儿知道我治好了明月阁阁主的怪病?你可不要听信那些流言蜚语!”

第262章、投石问路,欲借画卷

    周粟乔听了这话,嗔道:“你这个不老实的丫头,至今还想瞒着我不成?那会儿都传说你跟人私奔了,我却不信。只可恨闵芳苓嘴巴无情,几次三番去金安街给大太太添堵,为这件事,我还和她大吵了一架。虽说把闵芳苓气的半死,不过当时,我那心里多少还是为你悬着心的。后来还是大太太说,你在山上学艺,时限三年,我才好受些。”

    芳菲莞尔:“多谢表姐为我仗义执言。三姐那个人素来瞧我不顺眼,用言辞诋毁,我也能猜到是什么缘故。不过,表姐还没说,你是从哪里知道明月阁阁主的病是我医好的?”

    周粟乔起初没有在意这句话的意思,可等闵芳菲问了第二遍时周粟乔才觉得这件事事关重大。

    至少,在闵芳菲心里,她十分看重消息的来源。

    周粟乔心思一动,故意不回答,反而低声追问:“难道还真是你?我不过是诈你一下,了不得,我的好妹妹如今这般本事,竟还是位女华佗!我听外祖母说过,闵家的祖上曾是商贾出身,后来出了两位紧实,这才在富春站稳脚跟,用了四五十年的时间,才摘去商人的帽子。而今,妹妹学医,虽说也是件体面事儿,不过”

    周粟乔顿了顿:“妹妹究竟是女孩子,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更何况,你什么人不去治,偏偏选了明月阁的阁主!那明月阁是什么地方?烟花柳巷,好人家的女孩儿谁肯踏足半步呢?”

    周粟乔忍不住轻拉芳菲的手:“要不是世子和世子妃说起这件事,偏巧叫我听了去,我是不会知道妹妹还搀和进了其中。你啊,凡是多为自己着想,别总惦记着旁人,小心将来佟鹤轩真的嫌弃,你后悔也都晚了!”

    果然是平南郡王世子郭潇。

    明月阁的幕后财主非郭家莫属,郭潇与妻子谈论自己,目的又是何在?

    芳菲想到闵云泽断腿,闵云凯被刺,自己遭魔女水粉毁容这一系列事情的背后,都有郭家的影子。

    她已经从那日花三娘与郡王郭霭的交谈中猜到,郭家早有了不轨之心。而朝廷上下,又有不少人知道大老爷闵朝宗和郭霭是刎颈之交。

    不管郭家最后能不能事成,这都是九死一生的“买卖”。

    郭家就算得胜,也不会叫天下人心服口服,而一旦失败,第一个被拉去垫背的便是闵家。

    闵芳菲对大老爷投机取巧的做法没有评断,但她不能容忍郭家对自己长兄和太太的潜在威胁。

    如果郭家真的是面上儒善,背后恶毒,她不介意帮郭家暴露出他们的真实目的。

    “我知道表姐是关心我。”芳菲笑道:“太太也教训了我,我都牢记着呢!这次约你出来相见,一来叙旧,二来,我还有件事想求表姐帮忙。”

    周粟乔连忙推辞:“表妹真是看得起我,要换了在闵家的时候,四妹妹的忙我一定肯帮。只是这会儿我身在郡王府,勉强苟活着,轻易不愿招惹是非,又怎么帮得上四妹妹呢?”

    “表姐不用担心,这个忙对你来说只是举手而劳,全部用费什么心思。”芳菲轻笑:“也许你不曾听说,太后见过我几次,十分喜欢,我想着怎么去报答太后的恩典,琢磨来琢磨去,倒是记起母亲曾说,郡王妃当年嫁进王府的时候,曾经带了一张前朝魏中元的真迹。我想着,自己的女红手艺还拿得出手,预备绣一副等同大小的,想请表姐帮我说说情,借那画儿研究两日。”

    魏中元乃是前朝画坛中的名宿,专攻佛道人物,被称为小画圣。据说,魏中元曾在长安、洛阳等地寺观作佛道宗教壁画三百馀间,情状各不相同。所绘人物,善用状如兰叶或蓴菜条之线条表现衣褶,使有飘举之势,翩翩欲仙之感。

    正因为如此,敢用此法刺绣的人少之又少。

    芳菲却想挑战一下,这可惊坏了周粟乔。

    当年的周粟乔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闵家大姑奶奶对这唯一一个女儿的培养,不下于对男子的栽培重视。周粟乔在画技上有几分出神入化,对小画圣魏中元的作品更不会感到陌生。

    “当年我也曾描摹过魏中元的作品,可惜都有些不伦不类,糟蹋了不少好东西。”周粟乔劝道:“按理说,四妹妹开口求我,我不该拒绝。可你要知道,就算是我,也不敢轻易临墨魏中元的画儿,更何况四妹妹异想天开,还是想要绣一幅?”

    周粟乔摇着手中的团扇,连连否决:“妹妹要讨好太后,另寻它法,总比这个实际。”

    芳菲搂着周粟乔的胳膊撒娇:“好姐姐,我只借出来看两眼,若不然,我到你们府上去借阅,保管不会弄坏。”

    周粟乔是郭潇众多妻妾之中身份地位最高的那个,郡王妃虽然不喜欢周粟乔,但看在她此时怀有身孕的情况,想必也不会多加为难。

    郡王妃当年的陪嫁有多少不知道,周粟乔只知道,郡王妃的私人小仓库里藏着不计其数的稀世珍宝。

    按说以周粟乔如今的情况,只要肯生个儿子,郡王妃绝不会吝惜出借一两幅名画。

    周粟乔心里不情愿的是,为闵芳菲去欠人情。

    “四妹妹,你知道,我好容易躲到般若寺来,就是为逃避清闲,若急急忙忙回去,只为求一幅画就怕我们王妃嗔怪我多事。”

    芳菲略显失望,周粟乔忙笑:“不过你也别灰心丧气,世子答应过,这两三日就来瞧我。等见了世子,我将你的话和他一说,叫世子出面求画,比我惯用着呢!”

    周粟乔好言安抚了芳菲,又叫人预备素斋。

    般若寺的斋饭极好,大米白嫩甜软,青菜爽口青翠,虽都是素的,却能叫人胃口大开。

    芳菲也不客气,留下吃了午饭,却又在周粟乔开口挽留之前,先一步离开了般若寺。

    隔了没两日,世子果然放心不下周粟乔肚子里的孩儿,不但亲自来探视,更带来了许多滋补样品。听说闵芳菲来过,心里有些后悔。

    他若早两日,说不定还能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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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上班太累,状态不好,更新有些少,从周一开始恢复满血!

第263章、郭潇积极,不计前嫌

    周粟乔嫁人之前是斗志昂扬的要收服住郭潇。

    她觉得自己甘心做个妾室,已经是天大的委屈,若不能将郭潇的心霸占住,简直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周粟乔也一直以为,自己和郭潇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就算将来世子妃进门,也比不过自己去。

    可是......她从进门做妾开始,就与郭潇渐行渐远,哭过,闹过,这些手段每每使出来,只叫郭潇更嫌恶自己。周粟乔趴在被窝里伤心的时候,就能想起母亲告诫自己的话。

    一个女人,宁可出家做姑子去,也不要做人的妾室,否则一辈子被正妻压在脚下。

    就在周粟乔开始对郭潇死心的时候,意外降临的孩子叫她又看到了希望。

    郭潇至今还没有继承人,王妃着急的不得了,为世子妃寻了不知多少名贵药材,请了多少大夫神医,可就是没有一丝消息。

    而周粟乔的意外怀孕,正搅乱了郭家的一潭死水。

    郭潇对她的态度变化简直就是天翻地覆,要是以前,周粟乔想要自己跑来般若寺进香,郭潇非但不会同意,反要自己数落一通。而这回,周粟乔只一开口,郭潇就叫人张罗出行的车队,又精挑细选了许多丫鬟婆子跟出来伺候。

    “郭哥哥,表妹这番来瞧我,是她的好意,临走时,说了一件事,想要求我帮忙。郭哥哥你知道的,我是个从来不多管闲事的人,委屈表妹不比别人,我想来想去,还要请你帮忙才好。”

    郭潇不动声色,只是将手里的果子递给周粟乔,淡淡道:“芳菲表妹这几年越发叫人不敢小觑,我还笑和云泽兄说,今后怕还有咱们登门去求芳菲表妹的一天。”

    “这话怎么说?”

    “你还不知道?”郭潇轻笑:“皇上喜欢咱们表妹,宫里都在传,说万岁预备太后大寿过后,就将芳菲表妹接进宫,依照我看,她至少也会是个昭仪。”

    周粟乔恍然大悟,一拍桌案:“怪不得,怪不得她急着要讨好圣母皇太后,原来心里是打的这个主意。”

    郭潇陷入沉思之中,周粟乔这个消息太重要了,若闵芳菲真的是在讨好太后......可见也并不是皇帝一个人在那里害单相思。

    闵芳菲的心里未必不想做娘娘!

    可就是那短短几年时间,郭家通过影太嫔,从先帝那里获得的好处,却也不可低估。

    郭潇这几年也在暗暗寻觅合适的人选,希望效仿父亲,为郭家带来巨大利益。但是悄悄送进去几个,都没能成功,反而被闵芳华或康昭仪压下了风头。

    周粟乔说闵芳菲希望从郭家借画儿......

    他便亲自走一趟,卖个人情也无妨!

    当晚,郭潇留宿在了般若寺,周粟乔还只当他要陪自己长住,心里十分欢喜。然而等到第二天早上天才微微发亮,郭潇就急着要回郡王府,周粟乔满脸的不愿意。

    “听话,我来的匆忙,朝廷那里还有许多要紧事不敢松懈。”郭潇轻轻抱住了撒娇中的周粟乔:“父亲临危受命,被皇上派去南边查税赋。这一行不知前方有多少凶险,我本来要跟着,是父亲惦记着你怀有身孕,叫我留在京城就近照顾你。”

    …周粟乔羞愧道:“郡王这样体谅我,我实在不该耍小孩子脾气。郭哥哥只管去吧,我在这儿有大家照应着,一切都好。”

    且说郭潇回了郡王府,立即叫人去库房取出了那幅。郡王妃的小库房一共三把钥匙,一支在郡王妃处,一支被内院大管事娘子捏着,余下这最后一支,就握在郭潇手里。

    郡王妃体谅儿子在外应酬,知道儿子总少不了送些人情礼物,就将私库的钥匙给了郭潇一把,而且交代过,郭潇不管取走什么,只在事后说一声即可,不用经郡王妃首肯。

    十分巧,郭潇叫人去库房的时候,郡王妃并不在家。库房看守的丫鬟婆子们不敢顶撞郭潇,未等多大功夫,就见其中一人捧着卷轴来见郭潇。

    郭潇亲手将这幅用匣子封了,打发心腹将此物送去金安街。

    当下,芳菲正在家中逗弄肉团子,这小家伙现在是越发可爱了,肉嫩皮滑,一跑起来,浑身雪白的毛跟着一起颤抖。芳菲拿了一根骨头逗弄它,肉团子和它的小伙伴就在院子里蹦,张嘴要去衔那肉。

    “四姑娘,门外来了客人,说是平南郡王府的,一定要见姑娘您!”

    芳菲漫不经心道:“大太太不在家,叫她们改日再来。”

    大太太名下有一间铺子昨晚上走了水,幸好扑救及时,可也伤了两名小伙计。

    大太太心里害怕担心,没等早上用早饭,便急匆匆领了人去瞧。

    所以芳菲这会儿不见外客,只让等大太太回来另行打算。

    “我是按姑娘所说要打发他们,可那些人说,是奉了平南郡王世子的吩咐,叫把一幅画送来与姑娘观瞧。”

    净月连忙叫门外候着的小厮将画轴抱进来,画轴很大,需要两个人合力打开,当这画轴被缓缓推开,露出碧绿色的荷叶,春纯色的荷花花苞含羞带露,迟迟不肯开放。

    体态丰腴的观音娘娘卧躺在莲叶之上,神态安详,衣带飘飘。

    芳菲只看一眼,就再也移不开视线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三十三观音其中之一。

    “这是你们家世子送来的?”

    来送画儿的是郭家一内院管事,有些年纪,做事却毕恭毕敬,很得郭霭赏识。郭潇为了迎合父亲,也对此人多加看重,所以才打发他来送画轴。

    那人轻笑道:“世子听周姨娘说,四姑娘喜欢此画儿,所以打发小人赶紧送来。世子还说,这魏中元的画作堪称经典,虽难,却能夺人瞩目!”

    他轻轻一拍手,身后几个婆子赶紧将大箱子往前抬。

    “四姑娘瞧,这都是我们世子的一番苦心!”

第264章、素绢美缎,金丝银线

    芳菲天生一双巧手,在富春老家的时候,她因为针线女红做的好,很得当时府上媳妇婆子们的推崇。尽管她当时还没有叫大太太全倚重信赖,但有那些丫鬟婆子们释放出来的善意,日子倒也不会十分难过。

    到后来,大太太曾有一度不喜欢芳菲做这些事情,芳菲才转而开始学习制作胭脂香蜜,将针线这项手艺悄悄丢在了一边。

    在翠微庵,芳菲与妙心尼姑的不欢而散,叫她明白生母从来不喜欢自己这个孩子,更对自己有深深的怨憎。芳菲心里生出了疙瘩,从此更是将女红一事抛在脑后,轻易不愿去碰。

    而今重操旧业,也是无奈!

    箱子一打开,满目的璀璨光华。

    “四姑娘瞧,这是天香绢,用作刺绣没有比它更好的料子。半山先生曾有诗云‘堂上绢素开欲裂,一见犹能动毛发’,说的就是此物。”郭家管事笑着又去指旁边的丝线:“这些绣花线出自苗疆最巧手的染织娘子,据说可保百年不褪色。”

    郭家管事怕芳菲不识货,特意叮嘱:“姑娘千万别小瞧了这些绣花线,咱们世子爷寻来的东西,与外面那些小绸缎庄买回来的便宜货可不能相比。单单是一两重,就要十两银子的价钱。知道四姑娘预备为太后娘娘绣观音像,世子特意嘱咐咱们,一定把这线转交给姑娘。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四姑娘得了这好东西,想也知道会事半功倍。”

    郭潇叫人送来的一箱子东西果真是极好的,芳菲虽然只是肤浅的瞧了一眼,但那天香绢莹润光滑,夺目却不刺眼。

    只凭此一点就可知它价值不菲。

    更别说箱子里余下的丝线,颜色鲜艳而不妖娆,用来绣含苞之中的荷花再好不过。

    芳菲笑着命人收下箱子,又与郭家管事道:“恭敬不如从命,既然是世子的心意,我们两家身为世交,怎么好拒绝?”

    清风让门口两个粗使婆子进来,将箱笼抬进了内室,不多会儿,手里又捧着一只精美荷包走了出来,背身交给芳菲。

    芳菲不用掂也知道,这里面是十两重的银角子。

    郭家管事,辛苦银子若给的少,将来就会落下埋怨,对闵家名声不好;给的多了,又不符合这位管事在郡王府的地位。

    十两刚刚好,当然,若换了大太太,出手打赏恐怕就是二十两,或者更多。

    对方得了荷包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大喜,更没有不屑。

    待郭家管事一走,宝莲等听闻消息,也领着人来瞧热闹,大伙儿围着那幅《莲叶观音像》争瞧个不停,都说观音娘娘像活了一般。

    “四姑娘,你最擅长凸面绣,加上郭家送来的那些彩线,做出来效果一定叫人瞠目。”宝莲在富春的时候,就曾得芳菲送的一块凸面绣手帕,上面是翠池狮子的花样,别提有多精致,只可惜太小了些。

    听净月私下里说,四姑娘预备绣的是同等幅大小,这要是出了成品,非惊艳世人不可。

    芳菲听了宝莲的话,轻声笑道:“凸面绣也不是什么难的手艺,只是绣法太过繁琐,许多人不喜欢,改用了别法,才导致如今世面上会的人渐渐少了起来。不过要说绣人物,用凸面绣确实更逼真些。”

    芳菲深入浅出的讲起了刺绣时的小技巧,宝莲等人听的如痴如醉,一个个都悄悄记在心里,预备得闲时将此法学以致用。

    唯有净月心不在焉,悄悄拉了清风出去,二人站在墙壁拐角处。

    清风有些着急的回头往屋子里瞥:“一屋子人都在,你有什么话不能稍后说,偏赶在这会儿叫我出来。倘或四姑娘等会儿要个茶水,看谁去伺候!”

    净月使劲儿拉住清风的胳膊不准她走:“你着什么急!左右还有宝莲呢!难道四姑娘口渴了,她不去倒水?”

    清风轻跺脚,嗔道:“你越发糊涂了,宝莲姐姐是什么人?四姑娘敢用她斟茶倒水,我却不敢。得,有什么话,你快说就是。”

    “我问你,那箱子的钥匙......姑娘给了你?”

    “什么钥匙?”

    净月见清风不老实,气的轻推了一把:“明知故问,当然是郭家送来的箱子!我眼睁睁瞧着你叫人抬进去的,怎么这会儿就跟我装糊涂,难道还怕我偷了不成?”

    清风当然知道净月问的是什么,她故意装傻,还真是怕净月一时犯浑,真的干出偷盗的事情来。

    见清风不吭声,净月笑嘻嘻道:“好姐姐,你知道,我绣了许多东西寄托在后街杂货郎那里。一条帕子好几十文呢!一个月下来也能攒对儿耳坠子钱。那杂货郎早告诉我,我绣花的手艺好是好,不过......”

    “不过什么?”

    净月干笑两声:“不过彩线还绸子稍显低劣了些,否则只凭我的手艺,还能卖出个高价。”

    清风甩开净月的手,冷声道:“你还真敢说!从你用姑娘的花样子,用姑娘的料子,用姑娘的丝线!哪一样不是好东西?怎么,莫不是惦记着那点子好线,准备从我这儿撬开手脚?”

    净月羞红了脸,强装出镇定的模样:“瞧你说的,我,我就是想借,绝不是偷!”

    一声不吭的“借”,和光明正大的“偷”有什么分别?

    清风想想就觉得头痛。

    她怎么就将这样的人视作为好姐妹呢?做事蛮傻不说,还会拖累人后腿!

    清风抽身就想回屋,净月却不饶她。

    “好姐姐,你若不答应我,将来姑娘或是问起她的那些名贵香脂怎么不见了......姐姐可别怪我说走嘴!”

    清风猛地回身,一脸不敢置信的盯着净月。

    净月心里得意,脸上却一副沉痛的模样:“四姑娘配置的那些香粉,价值足比金线!你说,我该不该告诉姑娘,偷东西的小贼就在她身边?”

    清风赶紧捂住了净月的嘴,满脸赔笑:“好妹妹,我刚刚是和你说玩笑话呢!喏,这钥匙放在妹妹这里才最稳妥。”

    清风果然从腰间扯下一串钥匙。

    净月忍住了笑意,试探问:“姐姐倒是放心交给我,倘若四姑娘不答应呢?我也知道,她平日多看重你!”

    “这且不用担心,姑娘问起,我只说是我自己的主意。”清风知道自己拦不住净月偷线,那又何必故意做人家的绊脚石?不如大大方方让开,叫四姑娘也看清楚些,究竟什么人才是贼!

    清风可不愿意自己成了背黑锅的笨蛋!

第265章、火场端倪,查出不妥

    大太太直到日暮西垂时才匆匆回来,芳菲出去接她,下了轿子的大太太一脸疲惫,说不出的憔悴。

    芳菲敏锐的察觉到,大太太的裙角有些焦黑,不是灼烧后产生的,应该是蹭到的脏东西。

    她一面挽着大太太往院子里走,一面低声关心道:“太太,火势很严重吗?”

    大太太面色凝重,语气无奈:“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铺子烧了也就烧了,钱财这种东西虽说好,却也是身外之物。严重的是两个小伙计,都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刚到铺子里做学徒没几个月,在火场之中受伤严重,大夫说,能不能挺过今晚是个关键。”

    芳菲心里“咯噔”一声。

    这么严重!

    还要闹出人命吗?

    “太太,我记得咱们家那间铺子周围连着的都是同行,火势究竟源自何处,相邻房舍又是如何?”

    大太太明白小女儿的意思:“衙门派了人去瞧,说是天干物燥,从隔壁小院的柴房燃起的火源。因为昨夜吹东南风,结果隔壁的绸缎庄损失倒小,反而咱们受灾严重。”

    芳菲冷笑:“天干物燥?这种话也就是官府敢信口开河说出来。昨儿早上还下了一场小雨,地面湿漉漉直到中午才干。那柴房就算修的堪比金銮殿,我不信,雨丝进不去,柴草打不湿?分明是官府拿话搪塞咱们。”

    大太太赶紧嘘声:“这件事你心里有数便行,千万别说出来。官府知道你哥哥与周家的关系,故意卖好给咱们,所以只说是隔壁柴火引起了灾患,其实......”

    芳菲见大太太神色不对,忙问:“其实什么?”

    大太太犹豫了一下。她不想将这种糟心的龌龊事儿说给芳菲听。可想来想去,还就只有这个小女儿能给自己出出主意。

    大老爷是不用奢望的,听了这种事,只怕还要躲起来不愿惹麻烦。而云泽呢,一天忙忙碌碌,脚不点地。上要应酬长官,下要安抚小吏,大太太实在不愿意再叫儿子为这个分心。

    如此一来,芳菲就成了她最好的倾述对象。

    更难得的是,四丫头这个孩子一向聪敏,出的主意十次有九次不会叫大太太失望。

    想到这儿,大太太便低声道:“官府在隔壁柴房里发现了煤油,量不大,但残迹烧毁的十分严重。那些柴草也不像是昨天被雨水打湿的。更像什么人刻意搬过去。而隔壁绸缎庄的柴房,只和咱们家的铺子一墙之隔。昨夜偏又吹的是东南风,火势只要起来,根本烧不到他们家,反而会和咱们家的院子连成一片火海。”

    这就是大太太心里糟糕的原因。

    有人在暗处设计她们家,矛头对准的却是无辜者。

    芳菲心中冷的像块冰,她问道:“母亲,咱们这家铺子平日生意如何?”

    “这才是奇怪的地方。要说生意不好?总还有几家老客户,倒也勉强。可要说好?远没有隔壁的生意来的兴隆!”

    “隔壁绸缎庄是谁家的?近来可有买卖上的纠纷?又或者,他们家要扩建铺子,咱们耽误了人家的前程?”

    大太太苦笑着摇头:“这些我都已经想到了,都不是。火从隔壁烧过来,咱们家两个小伙计受伤后,倒把他家也吓的不轻!东家亲自来和我赔不是。说一切损失,他们愿意承担。”

    大太太和那绸缎庄东家过了照面后,立即派精明能干的小厮去打听了对方身份。发现对方家世代商贾,官场上并没有亲近的人。

    自古民不与官斗,对方知道闵家有位娘娘。担心大太太会不依不饶,所以请了京城最好的大夫去帮两个小伙计医病,又送了许多钱预备赔偿。

    大太太道:“他们家作案的嫌疑不大。”

    “可是柴草确实是有人搬过去的,就算不是他们家的人,也应该能自有进入隔壁绸缎庄。”芳菲斩钉截铁道:“官府绝不仅仅说给了太太听,也一定悄悄透漏给了他们家。对方害怕咱们将事情弄大,到时候百口莫辩的就是她们!这么一想,果然就像太太说的,隔壁的嫌疑反而小了。”

    当下母女二人已经进了正房,大太太挥手屏退宝莲,又将端茶进来的小丫鬟轰了出去。

    “四丫头,这件事我心里乱的很,依你瞧,难道真有人和咱们家过不去?”大太太百思不得其解。

    闵家的生意铺子都非繁华地段,这家绸缎庄更是不起眼儿,就算被报复,被打击,也不该是它这里。

    这几年大老爷不往家里交钱,大太太就将富春几处田产陪嫁都买了钱,换在京城置办几间铺子。这几间铺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一年也能给大太太带来二三千的收益。

    足够府里吃喝用度一整年。

    闵云泽的份例自然有老家送来,老太太很疼这个孙子,也常悄悄送来些银子给他使唤。

    若说大太太的铺子碍着了谁的道儿......可能性微乎其微。

    再说大老爷那边,得罪的人才多,可也没见出过什么事儿。

    很多人都在私下里非议,说闵朝宗至今安然无恙,是因为皇上太多明显的维护包庇,所以无人敢顶着龙颜暴怒的后果与他为难。

    况且,众所周知,闵朝宗还是平南郡王郭霭的好友。

    大太太与丈夫为了一个小妾怄气,分府而过的事情早就是人尽皆知,再傻的人也不会为了去打击闵朝宗,而分不清下手对象,将大太太作为目标。

    因为闵朝宗根本就是个无动于衷的人。

    芳菲轻声道:“父亲那边要是没有风声传来,就是没有问题。太太,我想,这件事八成是冲着我来的。”

    大太太没有感到意外。

    事实上,她回来这一路上也细细思虑过。为什么铺子从买下来就一直平安无事,偏四丫头回来就出了走水事件?

    大太太并不吝惜这一间铺子。她害怕的是,这只是前奏。已经害了两个孩子命在旦夕,大太太不愿意更多的人以身涉嫌。

    “丫头,你怀疑谁?”

    大太太相信,闵芳菲既然敢说这样的话,就一定有什么把握。

    与其自己在这里傻傻的胡乱猜测。不如叫芳菲说说她的看法。保不准这孩子一语中的,直接就猜中了恶人是哪一个!

    芳菲正要开口,忽然宝莲站在大堂门外,面色仓促:“太太,徐烨回来了,说有要紧的话回禀太太。”

    徐烨便是徐管事,宝莲的丈夫。

    今早大太太要出门,闵云泽就将徐烨调拨给了大太太使唤。

    刚刚大太太从火场回来,徐烨并未跟随。这会儿叫宝莲急匆匆来回禀,显然是有要紧的大事。

    大太太神情一震,忙道:“叫她进来。”

    宝莲有意无意多看了芳菲一眼,大太太没有在意,芳菲却有些察觉。

    且说徐烨风尘仆仆的回来,他果然没有辜负大太太的期望,从火场之中找到了蛛丝马迹。

    “小人去了那两个小学徒的家中,本想着先送些银子。安抚一下。但没想到,街坊邻里说。这两家几日前就搬了地方。说是发了大财,在城东又买了宅子。”徐烨语气沉重:“太太也知道,城东的宅子,就算是个单独的小院儿,没有二百两银子也拿不下来,更何况邻居们说的信誓旦旦。两个学徒家是发了财的,换的是大宅子。他们的钱从那儿来?”

    大太太陷入沉思之中。

    徐烨说的不错,这些百姓是实在没了别的法子,才将儿女送去铺子里做学徒做丫鬟,但凡家境好些的。谁肯让孩子吃这个苦,遭这份罪?

    既然有了钱,就该把孩子接回去。

    而两户人家根本没有这样做,还紧紧隐瞒住了事情。

    徐烨见大太太陷入沉思,便继续道:“小人听了这个消息后,立即叫人去寻访了那两户人家的新宅。因为当初搬走时,其中一户和街坊炫耀过,所以并不难找。小人去看过,正经的前后院,单单房子就有十二三间,在东城,没有五六百银子绝难拿下。”

    大太太倒抽一口冷气,转而紧紧攥住了芳菲的手。

    她没有多说别的,只是盯着徐烨:“你继续说。”

    “是!”徐烨道:“因为小人和太太一样起了疑心,所以又回到火场去看了一遍。当时恰好佟大人经过,小人请了他帮忙一起验看。”

    大太太和徐烨几乎是同时看向了闵芳菲。

    芳菲神情镇定,没有开口搭话。

    徐烨想到袖子里藏的书信,心慢慢沉了下来,继续道:“佟大人果然十分厉害。他在两个小学徒的手上发现煤油的脏污痕迹,小人又叫来了与他们同屋住的人细细盘问,那二人在前些日子开始,的确有些鬼祟,常往后墙周围盘旋。”

    如果真是这两个孩子存的坏心思,那么火势为什么偏巧就只蔓延进了闵家的绸缎庄,答案不言而喻。

    “引火烧身!”

    一直没有出声的芳菲忽然说了这么几个字,徐烨愣了片刻,等他一明白过来,立即附和道:“四姑娘说的极是。正是引火烧身。”

    徐烨看向大太太:“太太,可要叫官府帮着去捉拿那两户人家?”

    官府有意卖好给闵家,闵家去状告,一定会对这两家严刑拷打,到时候买房子的银钱出自何处,不难问出。

    大太太却没理睬徐烨这句话,反而问道:“佟大人帮的忙?他人呢?现在何处?”

    “佟大人他......”徐烨眼皮子微低:“佟大人被皇上派人叫去了宫里,没能和小人一并来。”

    徐烨正在犹豫,究竟要不要当着大太太的面儿把信交给四姑娘。

    大太太有多喜欢佟大人,徐烨有所耳闻。大太太可是一直将对方当做自己的得意女婿看待的,这些年,徐烨往佟家送的各色年下节礼也不在少数。

    要是当着太太的面交给四姑娘,说不准依太太的性子,就要瞧瞧这信里的内容。

    徐烨听妻子宝莲说,四姑娘与佟大人的婚事似乎有变故。

    这话他相信,毕竟,四姑娘回来也有些日子里,可就是不见佟大人来府上探视一次。

    要说这里面没有问题,徐烨可不相信。

    他心里犯了难,万一这信里写了什么绝情的话,一定要与四姑娘退婚......

    太太看了岂不难受?

    还有,就是四姑娘面子上也过不去啊!

    想到这里,徐烨打定主意,信不能轻易拿出来。

    “佟大人虽不能来,却叫小人给太太和四姑娘捎话,说等忙完这阵子,一定来拜见太太和四姑娘。”

    大太太略有失望:“知道了,你下去吧,铺子里的事儿还要多多上心,暂且别把情况告诉大爷,免得他在公事上分心。”

    徐烨答应了出去。

    大太太长叹一声:“听见了吧,这事儿是冲着咱们来的。而且是处心积虑的结果。一栋宅子五六百两,两家就是上千两白银,足足够咱们家上下半年的嚼用开销。对方出手还真是阔绰!”

    能用这么卑鄙的手段,能这样耗费重金打击闵家的,不会是多数人。

    而且,对方要真是想将芳菲置于死地,点火的就不该只是大太太名下一间不起眼的绸缎铺子,而是金安街上的闵家大宅。

    “母亲若相信我,这件事交给女儿,我去查探清楚。”

    “你?”大太太心存疑虑:“你行吗?”

    她问的声音很轻,既想相信小女儿,又怕芳菲完成不了这项使命。

    “你要知道,这件事可大可小,万一查的时候弄错了......”

    芳菲轻笑:“太太只管放心,不会有错。您瞧这件事,对方也只是想吓吓咱们,或者说是给个警告。那俩小学徒也可能是年纪小,自己没弄好,反伤了自己。但我想......幕后黑手并不想真的要咱们性命。既是如此,就一定在什么地方留下了破绽。”

    芳菲不敢告诉大太太的是,或许,

    这破绽还是故意留下了的,只为叫她发现。

    这么有趣儿的游戏,芳菲“辜负”了对方的一番苦心?

    大太太听罢,半晌不语,良久,才道:“哎,我知道,你一直是个有主意的孩子,罢,既然你这样说,我就放手叫你试试。不过,你记着,千万不能以身涉嫌。”

    大太太知道芳菲有点功夫在身,但想着三年时间,就算那老道长是神仙转世,也不能叫芳菲炼成绝世高手啊!顶多就是皮毛功夫,和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坏人交手,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大太太担心这丫头一时忘形,最后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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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发文,再捉虫~~明天又是黑色周一!╮╭

第266章、郭家父子,争议焦点

    平南郡王世子郭潇刚刚忙完了手中的差事,皇上近来对内廷的侍卫不大满意,叫了郭潇在京郊两所大营之中遴选身手矫健的年轻人,选进宫做侍卫。

    这件事虽然是在私下之中进行,但在世家之中却依然引起了轩然大波。

    作为皇家侍卫,是每一个年轻人的体面,皇宫里的内卫少说也有千人。而其中,有三成其实都是没有功夫的富贵公子哥儿。

    家里出了钱,走了关系,在宫里充做了差事,货真价实的本事还真没有多少。

    这些公子哥儿们又好逸恶劳,占据的都是宫里最清闲,油水儿最肥的差事,如此一来总会叫宫里的守卫上出现漏洞。

    郭潇被派去两座大营挑人,许多人家听说消息,纷纷来走他的门路,总希望保住儿子的职位。

    郭潇被绊住了手脚,等他忙完这些事宜,才从管事那里听说,闵家的绸缎铺子遭了火灾。

    “损毁可还严重?”郭潇连口水也未来得及喝,“这种大事赶紧去回禀父亲,另外,叫账房取五百两,走官中的账目,将银子送去闵家大太太手里,就说是咱们家的一点心意。”

    管事弓着身子站在那儿,面色稍有迟疑。

    “怎么回事?”郭潇一见就知不对劲儿,忙问原因。

    管家无奈,只好低声道:“世子,这件事怕咱们家不好出面。小的叫人悄悄跟住了闵家的徐烨,找到了闵家铺子里受伤小伙计的家。可是......小人查到,前不久,王爷身边的邹权暗自和这两户人家接触过。”

    邹权是平南郡王郭霭的心腹,对外都只宣称是账房先生,可只有熟悉郭霭的人才知道。邹权实际上就是郭霭的师爷,还是最得力的那一个。

    平南郡王常日里对此人也是言听计从,许多事儿甚至瞒着亲儿子郭潇,却从不避讳着邹权。

    王府的诸位管家对此人讳莫如深,十分憎恨,因为邹权这人十分贪心。总能搅和了大家攀附王爷的各种办法。

    幸而,世子对此人并不待见,所以管家才敢当面儿说这种话。

    郭潇沉默片刻,起身抬脚往外走,管家连忙跟上。

    二人步履匆匆,径直越过西穿堂,绕了碧亭假山一带,在一幢大院子前停下脚步。

    管家小心翼翼觑着郭潇的神色,试探问:“世子......您这样进去。王爷怕是要不喜。”

    “父亲真是老糊涂了,这些年也没少在暗中为难闵家。幸而闵朝宗是个夯货,始终没有察觉出来。可闵芳菲那丫头不同寻常,还有闵云泽,也不是省油的灯,万一叫这兄妹俩发现,父亲就会失去皇上的信赖。”

    管家因为忌恨邹权,所以改弦易张。转而投奔了郭潇。

    这也是府中许多老人儿的主意。

    与其跟着始终斗不过的邹权去讨王爷欢心,不如试着走走世子爷这条路子。

    毕竟。将来的王府,还是要归到世子手中的。

    管家想到这儿,便低声劝慰道:“世子稍安勿躁,也许王爷还有别的目的,您不妨先试探试探口风,再做劝阻也不迟。”

    郭潇长出一口气。颇为无奈的迈步进了书斋大院儿。

    当下,平南郡王郭霭正在与邹权说话。

    这个心腹军师不像是读书人,更不像天和九年的落榜进士。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一双鬼鬼祟祟的眼睛,嘴角刻薄。瞧着就知道不好相处。

    郭潇是位美男子,憎恶世间一切丑陋。

    对于父亲这名心腹,郭潇是打心底讨厌。可没办法,父亲的人,他也只好忍着不满去应酬。

    郭潇一进来,就看见邹权贴在父亲耳边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密语。郭潇重重一咳嗽,二人这才惊见来者。

    “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京郊大营吗?怎么回来了?”郭霭皱眉质问。

    郭潇淡淡道:“刚刚交了皇上的差事,万岁体谅我辛苦,特放了两日的假。”

    “糊涂,这个时候你就该守在宫里,叫皇上看到你的忠心。”

    邹权也笑眯眯道:“世子爷,王爷说的不错。您这差事可是得罪人的活儿,我听说,不少勋贵之家都有儿孙被您给踢了出来,进而换上了军中大营里的勇士。世子爷此举虽然得了皇上的欢心,可那些世家未必肯甘愿。王爷也是一番苦心,希望世子能静下心来,也免得叫那些世家有了可乘之机。”

    “我们父子说话,邹先生还是不要插嘴的好。”

    邹权神色煞是尴尬,有几分哀怨的看向郭霭。

    郭霭面容凝重,挥手先屏退了邹权。等屋子里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时,郭霭才问:“你今儿又发了什么疯癫!我警告你多次,邹先生不是一般的仆人奴婢,说话要恭敬些,若叫我知道你对他不敬,哼,别怪我用家法处置。”

    郭霭本是想吓唬吓唬儿子,可他已经忘了,儿子早过了可以吓住的年纪。

    而且,郭霭越是这样维护其貌不扬的邹权,郭潇心里就越是不舒服。

    只是他这次聪明的选择不纠缠这件事。

    “父亲,听说闵家出了事儿,我刚刚打发人往他们家大太太那里送了五百两银子,想来问问父亲,可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手?”

    郭霭换上了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态,伸手捞起桌子上的白玉蟾蜍。白色美玉滑不留手,润而不僵,美而不涩,是难得的古玉。

    这样的玉本就难得,偏还是一大块,用来雕琢蟾蜍,实在暴殄天物。

    不过郭霭可不这么想,他手里随意把玩着古玉,轻笑道:“来给闵家打抱不平?哼,你还不够资格!”

    郭霭说着,重重一拍,就将白玉蟾蜍摔在桌面上:“不要忘了,你是我郭霭的儿子,不是闵家的少爷!”

    郭潇面红耳赤,对于父亲这几年来的变化,没有人比郭潇更清楚明白。

    父亲老了,随着皇帝的皇位越发稳固,他颠覆王朝的渴望就越加急切。

    “父亲,闵朝宗虽然有些糊涂,但是他的两个儿女却精明,我怕您这么做,迟早要叫他们察觉出问题来。”

    郭霭大笑:“问题?什么问题?你以为我真的要闵家的命?放心吧,对于闵家我另有打算。否则,烧的就不是一间小小的绸缎庄,而是金安街上的闵家大宅了。”

    郭霭看着儿子,老狐狸本色尽显:“你是我儿子,心里在拨什么算盘,我一清二楚。无非就想学你老子我当年的方法,把闵芳菲培养成第二个影太嫔。哼,法子是好,可你也不掂量掂量,那闵家的丫头能听你话?还是以为......几幅字画就能收买对方为你鞠躬尽瘁?”

    郭潇面色窘迫:“父亲不用这样讽刺儿子,难道您敢说,这法子不好?”

    “好!好!当然好!”郭霭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不过你用却不能成功。记着,姜还是老的辣,小子,能叫闵家丫头乖乖听咱们家的,还需我出面!”

    郭潇很是意外:“父亲既然要助闵芳菲进宫,为何还要叫人防火烧毁闵家绸缎庄?”

    “你懂什么!当年选影太嫔进宫时,我也是磨练她许久,夺了她的孩子,才能叫她死心在宫里为咱们活动。闵家四丫头也是一样的道理,这个女孩儿甚至比影太嫔更聪明,本王要看看她有几分本事,是不是值得本王去重用。”

    郭潇这才恍然大悟,对父亲平南郡王也是心悦诚服。

    ......

    过了两日,在几位大夫的联合诊治下,铺子里的两位少年总算保住了性命,只是身体是残了,其中一人面容全毁,形神可怖。

    大太太总算舒口气:“人命保住了就好。”她却没提叫徐烨去探视的事儿,可见对二人出卖闵家的传闻,大太太信了七八分,所以心中才有疙瘩。

    芳菲这两天有小半日都会换上男子装扮,只敢在黄昏时分出门,宵禁前夕归来。

    每一次都是风尘仆仆,却不减她的英姿飒爽。

    院子里的小丫鬟们平日见惯了四姑娘女装天仙一般的打扮,甚少见到这样潇洒的穿戴,一个个又是脸红又是心跳,都兴奋不已。

    连大太太也忍不住将芳菲叫到跟前,好好打量了许久。说是男装果然更俏皮些,比女孩儿更多几分灵气儿。

    丫鬟们也都是芳心萌动的年纪,少有人敢去招惹大少爷。家里相貌好些的小厮又都是鲁砚一般,冷冰冰的木头人儿,没趣儿的很。

    四姑娘这么一打扮,还真的和大少爷有五六分相似。

    这日傍晚,芳菲照例穿了男装预备出门,徐烨早早守候在了外面大门,见芳菲出来,赶紧上前牵马:

    “四姑娘,有个人想要见见您!”

    “谁要见我?”

    徐烨有些语讷,片刻后才道:“佟公子刚刚打发了人传话,说是请姑娘往前街的昌德酒肆去见面。”

    昌德酒肆离金安街很近,前后街的距离。

    佟鹤轩宁愿去酒肆里等候见面,也不愿意来闵家小坐片刻?

    芳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徐烨见状,轻声道:“四姑娘若是不想见......小人去回个话?”

    徐烨愿意帮着传话,也无非是想卖个人情给未来姑爷。可现在看,究竟谁能做闵家的东床快婿,似乎是一件已经不能太确定的事情了!

第267章、昌德酒肆,再续前缘

    如果说明月阁是京城第一温柔乡,那昌德酒肆就是远近闻名的高雅之地。

    别听着名字有些俗气,其实昌德酒肆一贯都以高调冷漠示人。

    粉墙碧瓦,从街头延续到街尾,几丈高的围墙,严严实实遮住了外界对墙壁内所有的窥视。

    据说这昌德酒肆卖的最贵的不是酒,而是文章。

    天下文人举子汇聚于此,妙笔生花,狂揽天下墨宝。想看这些,除非你能用同等的文章交换,否则,纵然家有千金,在昌德酒肆主人眼里,也不过一抔黄土。

    徐烨在前面引路,领着芳菲来至酒肆门前。

    这大门修的也与寻常地方不同,浑圆一体的拱门,彷如一轮满月。朱红色大门半开半合,丝毫不像做买卖的规矩。门口立着个两个精神抖擞的小伙计,都是一样的英俊,一样的机灵,难得的是,这还是一对儿双胞胎。

    “公子,这里是昌德酒肆的角门,距离最近。”在外面,徐烨只能随着芳菲的意思来,唤她“公子”。

    谁知,徐烨还没到跟前,其中一个就跑了上来,笑眯眯道:“徐爷今儿可是稀客,咱们有日子没见了吧?”

    徐烨笑骂道:“我算什么客!这才是贵客!”他往侧面一闪身,将身后的芳菲显露了出来。

    小伙计与芳菲打了个照面,不觉心中诧异。

    好俊美的一位公子,面若冠玉,眼若寒星,一身劲装打扮,却给人文质彬彬之感。

    这伙计俩兄弟也是靠爹娘赐的好皮囊才谋了今天这个差事,昌德酒肆从里到外。从掌柜到侍女奴婢,就连扫地的小丫头,也要精致姣好的容貌。

    都说明月阁里的姐儿们一个个倾国倾城,可惜都是俗物,哪里及得上他们昌德酒肆里的人高雅?

    不过,与眼前这一位相比。他们一众人却明显逊色许多。

    小伙计从没见过此人,便试探的看向徐烨:“徐爷,这位公子是......”

    徐烨早与芳菲套好了说辞,他笑着一指手:“这是我们家的表少爷,从老家来,与佟鹤轩佟大人有约。”

    小伙计并不知道这位表少爷乃是何许人也,不过,徐烨一提佟鹤轩,小伙计心中依然是肃然起敬。

    “原来如此。公子,徐爷快请进。”

    芳菲故意落后两步,等了等徐烨,低声询问:“佟公子是这里的常客?”

    徐烨面色尴尬,又怕四姑娘误会,只好硬着头皮道:“表少爷千万别多心,这,佟公子自出任掌事伴驾以来。文采就震惊了京城文坛。据小人听说,昌德酒肆的东家极是欣赏佟公子文笔。所以......”

    做酒肆的,尤其是做这种酒肆,明面上是以诗会友,其实背地里,总会有些“红颜知己”“解语花”伴在身边。

    昌德酒肆离着金安街最近,芳菲多少也曾听说过。这里很是有几位惊世骇俗之美的姑娘,被文人追捧,王孙拱卫。

    徐烨大概也明白芳菲的不高兴源自何处,所以连忙解释。

    “公子放心,佟大人的人品。在这一点上绝没有纰漏。”徐烨一面擦汗,一面眼神飘忽。

    芳菲微微轻哼声,先一步进了大门。

    进了这道圆形拱门,果然不同。

    先不说远处假山在林影中婆娑屹立,只说近处房舍屋檐,尽是画栋雕梁,珠帘绮户,那派艳丽光景,怎么看都是别有洞天。

    当下已是黄昏时分,酒肆之中客人正多,有人见了芳菲,难免多打量几眼。

    刚巧有一队侍女从旁边经过。这些女孩儿年纪都在十五六上下,一个个做相同装扮,都是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

    见了芳菲和徐烨,无人理睬后者,而是将目光流动的目光纷纷投注在芳菲身上。

    见芳菲回望她们,女孩儿立即兴奋的你推我,我推你,闹的前面领路的婆子连叫了好几声“安静”,也没人理睬她。

    芳菲见她们或是手持琵琶,或是手拿短笛,便知这是酒肆里的乐曲班子,便主动往旁边让了两步,叫她们先过。

    女孩儿又是一阵兴奋,等被管事嬷嬷拽走好远,还恋恋不舍的频频回头。

    “那是哪家的公子?怎么从没见过?”

    “一定是外乡人,叫我瞧,他必是个侠客。”少女都爱做英雄梦,英雄救美,这是戏文里常有的桥段。

    “真盼着掌柜能叫咱们去献曲儿!”

    领路的管事嬷嬷听的嘴角抽搐,忍了好久,终究没有管住嘴巴:“小蹄子们,还在这儿做美梦,你们瞧那位公子身边站着的是谁?闵家的管事。想来身份也是不同寻常。千万别自作多情,坏了咱们昌德酒肆的规矩。”

    管事嬷嬷几句话,叫一干人立即偃旗息鼓。

    人人又耷拉下脑袋,有气无力的跟着前行。

    且说芳菲被引着沿青石小路径直向东,夕阳余晖打在路边的香樟树上,渗透的光芒柔和而不刺眼。路边时而可见正预备挂灯的男仆。

    当夜幕降临时,昌德酒肆就是一片灯火的海洋。

    芳菲在徐烨前面闷声走路,后者心里惴惴的跟着。

    走不多时,前面忽然一处假山。山前有四五个手持灯笼的丫鬟,见有人来,忙上前照灯探路。

    “公子,徐爷,小的只能送到这儿了。”小伙计往后一退步,徐烨赶紧从袖口里掏出一串儿钱来,塞进对方手中。

    那几个丫鬟目不斜视,对小伙计得来的好处充耳不闻。

    芳菲见这里面规矩果然比明月阁还要精细,不禁提高了警惕。

    这小丫鬟手持明灯在前引路,进入假山山体,芳菲才发现,原来山中还有流水经过,水声淙淙。煞是好听。

    外面还有夏日暑热未散的余闷,可山洞里却凉意盎然,沁人心脾。

    芳菲就觉得十分舒爽,脚步也越发轻快了些。

    等穿过假山,眼前豁然一亮。前方有广厦一间,绵延甚广。楼高耸立,气宇磅礴。

    “公子,这里就是昌德酒肆的魁星楼。”徐烨悄声道:“今晚恰好有斗诗大会,所以会格外热闹。公子若是怕人撞见......不如咱们走后门?”

    小丫鬟在旁听了,笑道:“对不住这二位贵客,因是斗诗大会,东家特意吩咐过,不准人轻易走动,所以后门在早中午就封上了。如今只能从前门进出。不过。公子若是贵宾,掌柜的会亲自护送您上二楼雅间。”

    徐烨忙道:“我们是佟大人的客人。你只管领我们上去便是。”

    “佟大人?哪个佟大人?”小丫鬟俏皮的笑道:“贵客难道不知?今儿是斗诗大会,咱们魁星楼云集了京城所有文人雅士,光是朝廷命官就占了一半。若说姓佟的大人......想来至少也有十七八位。”

    “我们找的是皇上身边的奉读掌事佟鹤轩佟大人,难道也有重名者?”

    小丫鬟听徐烨这般说,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嘟了嘟嘴,这才不甘心的领着二人进了魁星楼。

    楼中果然人头攒动。和外面的冷清截然不同。

    楼中正中央设着一块方台,所有人都围着那台子屏气凝神。

    芳菲只好奇的打量一眼。便赶紧低头随徐烨上了二楼。来到一雅间前,徐烨轻叩门扉,不多时,就见露出英俊的脑袋。

    “四姑......”英俊险些叫出芳菲的真实身份,但又瞧她一身男子装扮,才险而又险的将余下的话吞了回去。

    领路的小丫鬟早在楼梯处就被截了下来。现在护送他们上来的是魁星楼里的小管事。这人与英俊认识,见英俊出来开门,又是满脸惊诧,忙提高了警惕。

    “英俊哥哥,这二位说是受了佟大人邀约。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英俊当然不会傻的承认,自己是见了闵四姑娘一身男装,所以才会有片刻惊慌。

    英俊忙笑着摆手:“没事儿没事儿,这正是我们大人的贵宾。”

    小管事听了此话,才渐渐安心,又冲芳菲点头躬身,从楼梯上退了下去。

    英俊赶紧见人往里面迎,芳菲不动声色,毫无表情的进了雅间。

    屋舍被布置的古香古色,宽大的窗户全开,正对着楼下方台。佟鹤轩一身常服,形同一棵槐杨,挺拔的矗立在那里。

    “四妹妹!”

    芳菲将头往旁边轻轻一撇,忍住了泫然欲滴的泪水。过了好久,她才转头,淡淡笑道:“佟大哥,多年不见,你可还好?”

    ......

    芳菲并不知道,自己才一进魁星楼,就被几伙人盯住了身影。

    何笑言是今日斗诗大会的夺魁焦点,卓青云一直跟在不远处。

    卓青云对芳菲男装打扮并不陌生,她一进来,卓青云便留了心。

    而三楼最宽敞的一处雅间,此刻也有位不同寻常的贵客。

    这人正是洵王千岁!

    当年如果没有毁容事件,洵王说不定还真要做棒打鸳鸯的事情。他喜欢的东西,千方百计也要弄到手。

    除非这东西自己摔碎了,毁了,洵王才会罢手。

    闵芳菲这个女孩儿在他心里,早没了太多印象。只是偶尔想起来,还会觉得遗憾。

    遗憾那么美好的一张脸蛋,却被人划开了口子。

    这种惋惜非常短暂,洵王可不是长情之人,他对闵芳菲也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可就在刚刚,他忽然看见了一个相貌惊人相似的男子从魁星楼里闪过。等再要捕捉此人身影时,洵王已经没了方向。

    他纵身来至窗前,吓得几个侍卫以为洵王要跳下去。

    “王爷!”

    洵王没有理睬这几个心腹的担忧,只是用一双墨珠儿似的眼睛,紧紧盯着楼下动静。

    “闵芳菲?”

    难道是她?

第268章、洵王千岁,出面搅局

    昌德酒肆一年总要在自家的魁星楼里举办七八次这样的斗诗大会,而且热闹程度甚至远胜过此次。

    不过,这回格外不同,因为夺魁的彩头很是引人注目。

    此番各国来朝献贺,西域一撮尔小国名叫乌垒,紧邻楼兰,姑师两国,只有百十户人家,不足千人。但乌垒盛产美女,光靠此一项,得到了周围强大邻国的帮助扶持。

    这一回,太后大寿,乌垒国王特命皇太子带来二十名美女。十位预备送进皇宫,讨取皇帝欢心,另剩下的就作为礼物送给王孙贵族,封疆大吏。

    乌垒皇太子年少时曾在京中读书,与昌德酒肆的少东家是至交好友,此番特留下了一位美人儿,坐镇魁星楼。

    只要是夺魁的公子,就能与这位乌垒美女共度春/宵一场。

    因为这一点,此番斗诗大会还没开始,就已经弥漫起了硝烟的气息。也因为这个,魁星楼引来了许多重要人物。

    洵王在三楼之上眼睁睁看着闵芳菲上了楼。从他这个位置,恰好可以窥见芳菲进入二楼雅间的全部举动。

    洵王眯了眼睛往对面打量许久,才问身边的心腹:“你瞧那是不是佟鹤轩?”

    心腹赶紧顺势望去,贼溜溜的眼睛打量半天:“王爷,小人实在眼拙,模模糊糊看着像是皇上身边的佟掌事。不过......身边那一个是哪家公子,小人实在叫不准。”

    洵王听了只给一声轻哼:“你不是眼拙,是眼瞎!那是什么公子?分明就是个丫头!”

    洵王府的一众人听王爷的口气,果然就是认识的意思。

    难道是仇家?

    似乎又不是。

    王爷少有这种哀怨的语气,莫非是冤家?

    也不怪众人想不起闵芳菲是谁,只因为当年通州遇见水粉这个女魔头时。他们都只忙着去保护洵王,而忘了闵家。后来闵家的四小姐毁了容,就更没人对此女留心。

    洵王打量一圈,见这些手下一个个都是糊涂脑袋,心里忍不住腾腾往上蹿火儿。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平日只知道耍小聪明。真到了关键时候,都装傻犯起了糊涂。

    洵王撩了袍角,大步流星出了雅间。

    这魁星楼乃是环形建造,东西环廊可供人行走。洵王从三楼下来,径自来往对面。

    许多人见了他气势汹汹的模样,也有认识洵王的,也有不认识的,可都纷纷躲身避让,生怕惹到这个煞星。

    刚走到楼梯口。正要拐弯推门往里闯,却听下面也是“蹬蹬蹬”,脚步声仓促。

    洵王一面拍门,一面扭头去瞧,眉头这么一紧,声音有些怪:“卓大人?”

    心跳还不平稳的卓青云绝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洵王千岁,待见到洵王的手势时,心往下狠狠一沉。

    洵王对闵四姑娘的心思瞒得住别人。瞒不住卓青云。

    三年前,洵王因闵四姑娘毁容而停止纠缠;三年后。闵芳菲恢复了娇颜,洵王肯定心有不甘。

    卓青云忙拱手笑道:“王爷千岁竟然也在,真是巧。”

    洵王嘴角勾起一阵阵冷笑:“巧?是啊,真是巧!卓大人,你和本王就不必遮遮掩掩了吧?你要见谁,本王心里清楚的很。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听说贵府上的三少奶奶是个极有名的悍妇?哈,真是难为了卓大人,为做皇后的姐夫。竟甘心至此。”

    卓青云定力再好,但此刻听了洵王的话,脸上也是青一阵红一阵,十分难看。

    洵王发泄一通,心里果然舒爽许多,手往前一推,大门被野蛮的撞开。

    ......

    芳菲正在吃茶,她早听见了外面的争吵声,卓青云的声音不难辨认,可另一个却叫芳菲觉得有些陌生。

    等见了被蛮横推开的大门,芳菲缓缓将茶盅放下,扭头瞧向来者,怎么也没料想到,走进来的会是洵王。

    “小丫头,你可还记得本王?”

    洵王一脸兴奋,这个女孩儿比过去更美貌了十倍不止。远远看见的人,和走近相比,果然还有差距。

    “三年不见,本王始终对你挂心不已。”洵王情不自禁想要往前走近两步,可坐在芳菲身边的佟鹤轩动作更快,在洵王逼近之前,先将芳菲挡在了身后。

    “佟大人,你这是何意?”洵王不满的瞪向佟鹤轩:“莫非你连本王都敢藐视?”

    一身儒雅装扮的佟鹤轩,在咄咄逼人的洵王面前,越发显得不卑不亢。

    “微臣不敢藐视王爷!”

    “那就给本王滚开!”

    洵王还真没将一个小小的奉读掌事放在眼里,在洵王看来,皇兄纯粹是被小人蒙蔽了眼睛,非要弄个什么掌事在身边。

    据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皇兄已经开始暗中将许多差事交给了此人。也就是说,佟鹤轩虽然顶着的只是奉读掌事的差,但事务涉猎的范围却超出所有人想象。

    洵王对此不屑一顾,认定了皇兄是被油嘴滑舌的佟鹤轩给蒙蔽住了,每每二人见面,总免不了一番唇枪舌战。

    加上洵王几年前就听说,闵家将小女儿许配给了一文不名的佟鹤轩,心里更加不舒服。

    “佟鹤轩,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洵王有意无意扫向闵芳菲,他就是要在闵芳菲面前落佟鹤轩的面子:“朝中大臣们看在皇兄的面子上抬举你,可别把本王算上。像你这种人,本王见的也不少,自己没什么本事,只知道踩着别人往上爬。闵家对你一直不错,可你却在背后频频捅刀子......”

    洵王看向芳菲,目色深沉:“你大概还不知道,闵大人几次要提差事,都是此人在皇上面前进的谗言,所以闵大人才屡屡失败。”

    原来。闵朝宗早就不满现在的官职。大理寺那边一直空着主官的缺,闵朝宗几次在皇上面前表白心意,可惜都没能引起皇上的主意。

    洵王对这件事知之甚详,也知道佟鹤轩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

    正因为如此,他才敢当着芳菲去诋毁佟鹤轩。

    芳菲有几分诧异,半晌后。她才与洵王道:“皇上是当朝明君,心里自有一杆秤,父亲不符合皇上的用人之道,就算有大姐姐这层关系也没用。”

    洵王见闵芳菲十分维护佟鹤轩,甚至想将此事轻轻揭过,气不打一处来,便瓮声瓮气道:“哼,难道你宁可做不孝的女儿,也要维护眼前这个男人?”

    一直在门口没有吭声的卓青云终于忍不住开口要维护芳菲:“王爷千岁。您何苦咄咄逼人?闵大人得罪了您,四姑娘却没有什么错儿,王爷不该迁怒别人。”

    前不久,闵朝宗为讨好皇上,到处揪人小尾巴,其中就涉及到洵王的利益。当时洵王也没客气,暗中就人将闵朝宗截在回家的半路上,命人用黑套子套住。将其棒打一顿。

    好在那些人下手还知好歹,并没往脸上打。闵朝宗自知得罪了不少人。也知道这件事不甚光彩,便咬牙忍了,没敢与任何人说。

    他至今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下黑手。

    洵王还以为这件事做的天衣无缝,不成想,今日却当着闵芳菲的面儿,被卓青云揭露了出来。

    洵王大怒:“卓青云。本王看在大公主的面子上,一直对你隐忍至今。告诉你,别得寸进尺,小心本王一怒之下,叫你没有好日子过!”

    此时此刻。洵王就像一条暴躁的野狗,见人就狂吠,见人就咬。

    一时,屋子里所有的人都皱起了眉。

    芳菲轻笑道:“王爷千岁,这是小人的家务事,以后不敢劳驾千岁挂心。”

    她双手一拱,做了个男子的手势。

    芳菲男装扮相极其俊美,这样英挺的身姿,亦男亦女,亦雄亦雌,叫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生爱慕之情。

    洵王看的心中一跳,遗憾瞬间侵袭心头。

    如果当年自己没有嫌弃闵芳菲毁了容貌,而是在事后积极帮她奔走......今日的情况会不会有所改变?

    洵王越想越是不甘心:“卓大人,佟大人,本王与四姑娘有几句话想单独说,还请二位出去回避一下。”

    他的语气并不客气,佟鹤轩沉着脸没有动地方。

    卓青云见状,更是当做没听见一样。

    洵王虽然因为身份的原因,一直被皇上忌惮。但这些年,他因办差得力,皇上也不敢不“疼爱”这个弟弟。朝中人少有人敢得罪洵王,更没人敢明摆着与洵王作对。

    而此刻,佟、卓二人的无动于衷,彻底扫了洵王的颜面。

    “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本王势必要......”洵王暴跳之下,才要口不择言,芳菲却淡淡截住了他的话。

    “佟大哥,卓大人,劳烦两位暂且避让片刻。”

    “芳菲!”“四姑娘!”

    佟鹤轩满脸的不赞同,卓青云则是坚定的摇头。

    芳菲轻笑道:“无妨,王爷千岁是个明白事理的人,我们只是有些话没有交代清楚,等将这意思说明白,才好将疙瘩解开。”

    芳菲执意如此,佟、卓二人无奈,只好越过洵王,暂且出了雅间。

    一时,洵王脸上忍不住扬起得意:“丫头,这屋子里,也就只有你还不算是太过糊涂。和本王作对有什么好果子吃呢?你瞧瞧卓青云,还不是苦哈哈的娶了个悍妇?”

    “王爷不提,我还正存疑惑呢。记得当初王爷说过,您私下用了法子,已预备叫白门喜娶了卫家的长小姐,可怎么转眼之间,那卫月语就成了卓家的三少奶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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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芳菲介绍:
闵芳菲的最大愿望:嫁个寻寻常常的百姓家,衣食无忧,夫君上进,子孙满堂。
可现实偏偏不尽人意。
她的这个夫君......未免也太上进了吧?
自己一个不小心,竟然成了一品诰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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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作品《红楼夜话》、《红楼多娇》、《御朱门》、《金科玉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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