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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雨惊荷     庶女芳菲txt下载     庶女芳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39章、扮演慈父,别有用心

    香姨娘见老爷暴怒要打大少爷,心里窃喜,正想着怎么再煽风点火,叫老爷彻底厌恶了闵云泽才好时,忽然觉得一阵凉飕飕的阴风直往自己脖子里吹。

    香姨娘不明原因,忙四处去看,一眼就瞥见了闵芳菲的目光。

    她不由得深深打了个寒战。

    这眼神香姨娘太熟悉了,过去在宫里,先帝那些太妃们见了内侍监送去的小宫女得宠,只等先帝爷不留意的时候,就会联合起来对她们下毒手。

    每每看香姨娘等人时,就是这种目光。

    香姨娘连忙调转苗头,抱住了闵朝宗抬起欲扬的手,假模假样的哭道:

    “老爷可使不得,大少爷无心之语,即便得罪了老爷,也恳请老爷看在他是家中嫡长子的份儿上,饶了他这一回。”

    “你不必劝,这孽子就是仗着自己嫡长的身份,才敢屡犯。我若不动动家法,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儿子。”

    香姨娘两手紧紧攀在闵朝宗身上,

    “太太只这一个儿子,老爷要动家法,岂不是在打太太的脸?倘或大少爷有个好歹,老爷后继无人,宗族里也交代不过去。”

    香姨娘这一二年和闵朝宗在一起,早摸清楚了对方的软肋。大老爷这个人,最忌恨别人说他没本事,最害怕皇帝的冷淡,最得意有个出息的长子,最讨厌庶出的小女儿。

    香姨娘想要扳倒大太太,势必也要扳倒闵云泽。

    她占据天时地利,不敢期盼一朝成功,却可以潜移默化的把闵云泽从大老爷的心里除名。

    香姨娘这一席话,果然叫大老爷更加动怒。

    闵朝宗是气急了,口不择言道:“难道除了这个孽子,我竟再也没有儿子了?老三不济,还有老六。”

    香姨娘大喜,脸上笑容再也忍不住,手也顾不上去攀附了,只盯着大老爷瞧。

    她是宫女子出身,当年内侍监可是给她们灌了绝育药的。圣懿皇太后管不了先帝花心,却能管着她们这些宫女子,把她们生育的念头都掐断了。

    香姨娘进了闵家的大门后,知道自己将来没什么好。等老爷一死,太太和大少爷非把她活埋了殉葬不可。为给自己铺路,香姨娘早早磨了大老爷,将黄姨娘和六少爷抱去了外面住。

    如今,黄姨娘被香姨娘丢在外宅的小院儿里,不准见客,不准与六少爷往来。六少爷小小的年纪,只当香姨娘才是生母,完全不知自己的亲娘被拘谨了起来受苦。

    香姨娘差的就是名正言顺,只要六少爷记在她的名下,她在这个家才算过上了踏实日子。

    当然,要是老爷能把嫡长子的名分割除,换上六少爷......那就更美了。

    香姨娘正闷头发傻,芳菲却笑了起来。

    “父亲,女儿回来,还不曾给您磕个头,请父亲赶紧上座!”

    宝莲早取来蒲团,闵朝宗脸色稍缓,轻轻撇开小妾的钳制,往正中央的太师椅上一端坐,沉着嗓子:

    “几年不见,四丫头还有些长进。千万不能学你哥哥,整日里除了气我,便再没别的本事。”

    芳菲行了大礼,香姨娘赶紧跑过来搀扶,口中含笑:

    “老爷惦记着四姑娘,听说你回了京城,赶紧就回来看你。你是老爷的千金,又是许久不见,妾身想着,四姑娘何不这次跟着我们一并去家里住几天?六少爷正是好玩的时候,学话极快,若是有四姑娘在跟前帮着教导,哎呦,妾身也省操许多心。”

    香姨娘灵敏的察觉到这个四姑娘绝非简单人物。从黄姨娘那里她就听说,大太太疼这个四姑娘比疼亲生的还多。老爷对此女又是格外看重,所以,香姨娘想趁机拉拢住这个女孩子,若能交好,将来对她也是颇有益处。

    香姨娘不在乎得罪大太太,反正大太太已经没了老爷的维护,不管自己说什么,老爷都只认定了自己是对的,也不管大太太怎么去讨好巴结,老爷也当她是用心险恶。

    既然如此,香姨娘还何必遮掩自己拉拢的决心?

    她这话一出,屋子里果然安静下来。

    芳菲扯回自己的胳膊,轻笑道:“我启蒙时,还是太太手把手教着怎么描红,怎么认字。可惜自己太笨,远不及三位姐姐聪明。要我去教六弟......岂不是耽误了他?换了别家的孩子,我自然不怕,然而,六弟是父亲最小最宠爱的儿子,所以说,还是谨慎些的好。香姨娘并非六弟的亲生母亲,这隔了一层,论精细论小心,始终还是不及黄姨娘。”

    香姨娘面容尴尬:“四姑娘教训的是。”

    她回头委屈的看着大老爷。

    闵朝宗立即心疼的要命,不悦的冲芳菲吼道:

    “还不快给香姨娘赔不是,一个做晚辈的,也敢教训姨娘?”

    芳菲一点反抗情绪没有,闵朝宗此话一出,她连忙冲香姨娘欠身要道歉。

    香姨娘哪里肯受,反而连连后退,躲在了闵朝宗身后,娇声娇气道:

    “老爷快叫四姑娘起来,妾身从不敢怪她。”

    香姨娘的形象在闵朝宗心目中立时又高大了起来,这个小妾最得他的心。

    闵朝宗今年也是四十多的人了,人到中年,除了功成名就,心里还有更残留几分少年情怀。

    闵朝宗当年风流多情,与影太嫔的爱情刻骨铭心,却并不妨碍闵朝宗再寻觅新的恋情。

    自从身边有了香姨娘,闵朝宗就觉得自己起码年轻了十岁。

    宫里出来的女人,还差点伺候皇上,这让闵朝宗情不自禁的开始胡思乱想,当年先帝抢了他的影嫔,如今自己睡了先帝的女人。

    一饮一啄,其实早就是定数。

    正因为存了这么个荒唐的念头,所以闵朝宗对香姨娘才予取予求,纵容她做任何事。

    “四丫头拜你也是应该的。”

    闵朝宗将香姨娘叫到身边,再看芳菲:“此次回京,预备住到几时?”

    芳菲轻笑:“下山前,师傅叫我自己在京城好好历练历练,我想着自己手艺到底不精,不如在家先陪陪太太。”

    “嗯,可见你还有几分孝心。”

    闵朝宗觑了觑自己的夫人,见李氏面无表情,心绪难免低沉:

    “不过我的意思是,你大姐姐在宫里十分寂寞,她打发了小太监来求我,想把你接进去住几日。怎么,今天在宫里,竟没提?”

    三年前大老爷就想把自己送去献媚皇帝,而今,这个执念竟然还没有打消。

    芳菲想到那个什么雪莲膏就心烦。

    皇帝到底想干嘛?对自己施恩?还是表示他从没忘记过自己?

    芳菲现在的脸蛋养的比剥了壳的鸡蛋还光滑,对皇上的礼物,她一点不稀罕。

    但是对大老爷的小心思,芳菲也不打算姑息。

    “今儿去寿康宫的都是各宫的主位娘娘,姐姐虽然受宠,却不敢在圣母皇太后面前随意开口,竟然没能找到机会与我们说话。倒是那位王贤妃,似乎最受圣母皇太后的青睐。”

    闵朝宗急忙问道:“太后不喜欢你姐姐?”

    他在前朝,后宫里的事儿还是平南郡王府打听的更多些。平日,自己要捎信,只能走平南郡王府这条路子。

    闵朝宗也知道,皇上这两年重用他,却对芳华冷落了起来。

    作为父亲,闵朝宗甚是着急。

    他几次想联系影太嫔,告诉她,芳华就是她的亲生骨肉。奈何影太嫔早已经恨死了自己,根本不愿见面,就算是平南郡王府牵线也无济于事。

    眼瞧着女儿失宠在即,又没能保住孩子,闵朝宗才想借着小女儿回京的机会,再试探试探皇帝,试探试探宫里的动向。

    “倒也不是不喜欢,就是殿里的娘娘实在多,大姐似乎又不喜欢多话,所以太后难免忽略些。”

    闵朝宗听罢,立即捶胸顿足:“你大姐姐就是这个性子,什么事儿都只闷在心里。”

    他看向芳菲:“好孩子,如今只有你能开解她,还是......”

    闵朝宗正想逼迫芳菲进宫,大太太坐在那里冷森森笑道:“妾身倒忘和老爷说一件事。太后特别喜欢咱们家四丫头,说准了,三日后还宣她进宫呢!”

    闵朝宗大喜,眼睛冒绿光:“果真?”

    莫非老天也在帮他?

    大太太哼了哼:“这是自然。太后还问起了四丫头的婚事,说到此,老爷才该郑重起来。丫头今年十八,鹤轩也是二十有一,正该把婚事操办起来,也免得将来再生波折。”

    闵朝宗哪里愿意提这个话茬!

    他恨不得波折多些,搅黄了这桩婚事呢!

    四丫头十八岁,出落的比以前还好。闵朝宗并不是不怜惜大女儿的心情,可说句实在话,小女儿现在确实比大女儿更漂亮。

    这样的美人胚子,若不嫁到皇室,只做个小小掌事的妻子,叫闵朝宗如何甘心?

    哎,都怪自己当年糊涂,竟小瞧了这个四丫头。

    “不急,不急。”闵朝宗打着马虎:“万岁新安排了差事给鹤轩,忙的很,过些时日再请不迟。既然太后看重咱们家丫头,下次进宫可不敢这身打扮。”

    闵朝宗破天荒扮演起了慈父的角色:“明天叫香姨娘领你去街上逛逛,再怎么说,也要做几件像样的衣裳。首饰,脂粉也买些,父亲可不会叫你受委屈。”

    香姨娘欢喜雀跃,老爷一发话,自己也能跟着沾些便宜啊!

第240章、李氏疼女,悉心教导

    闵朝宗自以为达成了目的,虽然还不见芳菲松口,但是他从大太太这里得到的消息,却比任何都重要。

    连圣母皇太后都对他们家四丫头另眼相看,这岂不是飞上枝头的先兆?

    眼下可不是圣懿皇太后的时代了,那位老娘娘过气儿了,如今是皇上的生母在当家。

    要说闵朝宗也曾担心过,万一九皇子长大,真的成了气候......自己带着闵家过早站队,岂不是要危险?

    可随着九皇子的长大,这种担心简直成了笑话。

    九皇子老实的就像宫里角落中的耗子,见了人就躲,见了事儿就避。

    这样一个处处拎不起来的小东西,将来何惧他能威胁万岁的江山?

    圣懿皇太后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宫中那么多的皇子,她偏偏谁也不选,只挑了九皇子。

    活该如今落魄。

    闵朝宗自得意满的带着小妾回去外宅。

    大太太冷着脸要芳菲跟她回去后院。

    “母亲,这可不关四妹妹的事儿。”

    闵云泽唯恐母亲迁怒,连忙解释:“父亲都是听了那香姨娘纵容挑唆的。”

    大太太淡淡的冲儿子一摆手:“你四妹妹不是个糊涂的孩子,这一点咱们看得懂,她也能瞧明白。我们娘俩儿有些私密的话,你且去忙你的,今日没上衙门,怕事情多的很。”

    闵云泽看了看芳菲,芳菲冲他眨眨眼,闵云泽这才咧嘴一笑。

    单看四妹妹的样子就知道,小丫头全能应付过来。

    闵云泽亲自送了大太太出房门,还要再送回后面内院时,大太太却无论如何也不肯了,一定叫徐管事把这一天乱七八糟的事儿细细说给大少爷听,方便裁夺。

    芳菲便当仁不让的接过重任,搀扶住了大太太,二人领着一众丫鬟信步进了内院正房。

    宝莲早将屋子用暖香熏了一遍,进门正中摆这个冰盆,又有梳着小辫子的丫头用蒲扇扇风。

    屋子里倒比外面还凉快些。

    大太太先去了一身礼服,汗水早打湿了里面雪白的内衣,宝莲赶忙叫人预备浴桶。

    “不急,先换了衣裳,我有几句要紧的话和四姑娘说。”

    宝莲便叫丫鬟去通知后面的厨房,叫把热水预备起来,太太和姑娘随时要用。

    平婆婆得了消息,赶紧与瑶香催水烧火,后院忙成一团。

    芳菲也换了家常旧衣,头发散开,正站在冰盆旁边解暑。

    “快过来坐,你一身的汗,岂能站在冰山旁边受冻?”

    大太太叫来了芳菲,母女二人肩并肩坐在湘云榻上。大太太见芳菲额头上还残留汗珠儿,便用帕子擦了,低声叹道:

    “香姨娘这个人,你不用放在心上,但是老爷今天的态度,却叫我心寒。你父亲终究还是鬼迷心窍,想把你往宫里送。孩子,如今只能盼着圣母皇太后来扭转乾坤。”

    芳菲轻声问:“我全听太太的意思!”

    大太太听了这话,甚是欣慰:“你能这样讲,说明我没白疼你一场。孩子,你记着,圣母皇太后绝不肯叫闵家两个女孩儿进宫封妃。纵然你姐姐仅在王贤妃之下,太后的心思也不会更改。史书上,飞燕合德姐妹是如何为祸江山社稷,古来又有多少同宗姊妹联手毒害皇室子孙......太后英明,纵然有一丝苗头,她都不会放过。而今,要想改变局面,就看三日后咱们进宫,太后如何说你。”

    “我觉得太后是个挺和善的人。不太像是有心计的人!”

    大太太先是一怔,继而大笑起来,屋子外面伺候的丫鬟眼前都是一亮。大伙儿还以为这从必要训斥四姑娘呢,没想到太太的心情还挺好。

    宝莲赶紧打发了个小丫头去前面给大爷报信,叫闵云泽勿用担心。

    大太太笑的好悬没岔气,缓了半晌,才道:“能做到太后那个位置,难道仅凭脸蛋?就算圣母皇太后做德妃的时候受宠,可据说还不及贵妃一半呢!贵妃才是真正的荣宠后宫,就连圣懿皇太后权势滔天时,对贵妃也要留些余地,更别说德妃。这个女人深藏不漏,丫头,千万别藏这种荒唐念头,小心大意,落得满盘皆输。”

    大太太对这个庶出的小女儿可算得上是推心置腹。

    芳菲心里感激,便道:“太太别担心,我不是大意,只是觉着......太后看起来不像是能定大计策的人,倒是她身边那个温嬷嬷,一言一行,都透着精明。或许,从这个人身上,咱们可以斟酌斟酌太后的心思。”

    “去找温嬷嬷?”

    芳菲郑重的点点头:“我听说,宫里但凡权高位重的宦官,都在宫外都私宅。像温嬷嬷这样主子面前的老人儿,也该为自己留条后路。”

    大太太踌躇片刻,心一狠:“明天叫宝莲她当家的去打听。如真找到了温嬷嬷的私宅,咱们就递话过去。”

    此事是堪称重中之重,大太太原还想和芳菲再说说佟鹤轩,可看着小女儿一脸疲惫之色,心不由得一软,连忙叫她回西厢去歇着。

    家中裁剪用度,已经遣返了一批丫鬟,如今伺候芳菲的,是大太太身边的两个小丫头,一个唤净月,一个名清风。

    听起来好像两个小厮,实际上却是再文静不过的小丫头。

    芳菲见她俩年纪太小,也不叫做太多事儿,每日就是看家,收拾屋子。

    两个小姑娘都乖巧,也甚是懂事,晚上睡在屏风后的矮榻上,芳菲或是要水,或是起夜,两个小丫头从不敢睡死,只一点声就会起来伺候。

    唯独今天晚上,二人一挨着枕头便都呼呼大睡,丝毫不知耳畔响动。

    夜色之中,芳菲掀了被子,起身来到桌案前,将上面熏炉罩打开,用银簪将香炉里未燃尽的香灰挑拨更盛。

    她扭头看了一眼,净月、清风沉沉睡着,决没有苏醒迹象。

    柜子里有一套黑色夜行衣,平日用个素茶色的包袱皮儿包裹着,从没人敢动。芳菲一抖,三下两下就将衣服套在了身上。

    芳菲个子比寻常女孩儿略高,又扎了头发,只等戴上面巾,就算是大太太站在面前,也难分辨出这是谁。

    芳菲取出子母双刃藏在袖口中,又把巡天针的针匣别在腰间。有这两样,一般人难近芳菲半步。

    她像只灵活的花猫,才要推开窗子跳出去,就见肉团子兴奋的摇着短尾巴,不知几时钻了出来,欲冲芳菲狂吠,表达自己的激动。

    芳菲赶紧低头捞起肉团子,又好气又好笑:“你今天要是捣乱,我可不能轻饶。”

    肉团子听懂了威胁,赶紧僵硬身子,尾巴上的小短毛根根直立,无辜的大眼睛水汪汪看着芳菲。

    芳菲将它放回原地,肉团子不满的呜咽两声,转身又欢快的钻进床底。那是它和小白的安乐窝,栖身之所,无人能撼动。

    芳菲长舒一口气,这才翻身越过窗台,只两三个跳跃,就消失在了苍茫夜色之中。

    ......

    长街之上尽是静谧之色,唯独巡夜的武侯走过,却很难难察觉到芳菲潜藏的身影。

    从这里到明月阁,芳菲只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到。

    明月阁倒还是歌舞升平,外面热闹,里面更热闹。

    芳菲将脸上的黑布巾子严严实实裹住的脸庞,纵身一个飞跃,人就轻巧的落在了墙内的二层小楼上。

    这里距花三娘的小院只隔了一片竹林。小楼是白日里姑娘们来眺望的好去处,夜间却无人经过,她们总嫌这儿黑漆漆的,台阶又老,踩在上面嘎吱嘎吱响,听着害怕。

    芳菲躬身缩背,依靠在一截横木之后,她这一身黑衣,早与夜色完美的融合在了一处。

    从此地看去,花三娘的小院十分安静。没有灯火,没有吵闹,更没有人声。

    芳菲静等了半晌,这才继续前行。路上碰见几个醉酒的客人,都搂着怀里的花姐儿心肝宝贝的乱叫,对芳菲的靠近又离开,根本毫无察觉。

    芳菲进了花三娘的小院,穿过香堂,直奔内中卧室。

    屋子里果然一个人没有,小丫鬟都在厢房歇息。花三娘不在,这屋子里是没人敢靠近的。

    芳菲借着月色,从容撬开柜子。即便是在黑暗之中,可柜中大量的金银首饰就那么随意的摆放着,还是晃到了芳菲的眼睛。

    她对这些钱没有丝毫关注,手中动作不停,专门寻找书信,又或者匣子之类的小东西。

    花三娘是个精明的女人。若她真在为平南郡王府办事,就一定收留着证据。花三娘不会将自己置身险境,万一真有个好歹,她也会托住平南郡王府,不叫她自己一人倒霉。

    果然,芳菲轻轻叩着柜子,就听见脆脆的中空声。

    是夹层!

    她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摸,黑夜里,光凭她的眼睛已是不够用了。幸而,在模板最上面,芳菲的摸到一道细缝,她巧用劲儿往外一掰,模板顺势倒塌,露出里面的窄窄的夹层。

    芳菲正要伸手去探,忽听见院子里传来匆忙仓促的脚步声,芳菲大急,然而此刻想要把模板原封不动放回去,却已经是不可能了。

    她只好匆匆关了柜门,将锁头往上一挂,身影一蹿,从后窗户跳了出去,才把窗户轻轻关上,外面大门“砰”的被人从外而内推开了。

第241章、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花三娘今日穿的格外朴素,与往日的穿着打扮可谓是大相径庭。一身月牙白,干干净净的妆容,去掉了大红大紫,满身胭脂俗粉。

    她这个年纪,早不适合扮清纯动人,可到底年轻的时候姿色上佳,所以倒也有几分耐看的意味。

    花三娘手中小心翼翼拎着一盏玻璃石榴灯。

    这灯通身用玻璃打造,晶莹剔透,里面插着的又是羊油蜡,所以格外明亮,比十几根寻常蜡烛加在一起还要耀眼。

    这样的一盏灯,放在明月阁里,也是不多见的。

    花三娘亲自提着灯为后方客人引路,足见客人的尊贵和非凡。

    “王爷,这边请。”

    花三娘强忍着脸红将一身黑裳的平南郡王引进佛堂。她这些年虽然养了不少年轻漂亮的少年做玩物,可心里一直惦念不忘的,却是自己的恩人——平南郡王。

    只是花三娘明白,以平南郡王的身份和地位,绝不会看上她这种江湖女子,更何况,花三娘初时平南郡王时,自己也早非干净的身子。

    花三娘不敢表白心迹,唯恐从此被平南郡王疏远,只好潜藏心机,一心一意为郭霭做事。

    京城人都知道,明月阁由千金铸造,乃是京城第一大销金窟,从赌场和妓坊,从衣食到住行,只要有银子,明月阁没有做不到的。

    江湖绿林靠明月阁摆平白道,官场衙门靠明月阁买通消息。

    花三娘在京城也算是个能呼风唤雨的人,可极少有人知道,这个女人幕后,其实另有人在支持。

    此人便是平南郡王郭霭。

    “王爷,妾身的屋舍实在简陋,委屈王爷现在此歇息歇息。”

    花三娘有些尴尬,当初自己为了医治好一身的病,可以说是煞费心机,连神仙都供奉上了。

    要知道,她们这种靠皮肉做生意的女人,是最不该信鬼神报应的,因为一旦信了,自己便将堕入永生不灭的轮回噩梦。

    花三娘就是个老鸨,最明白自己手下那些姑娘的小心思。这一辈子受苦,都盼着下辈子享福,若轮回以后是噩梦,便等于剥夺了她们最后的期盼。

    花三娘原也是不信的,可架不住一身的病。和花三娘好过的人太多,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身病来自何处,到处求医问药也不好使,没办法,只能供上了佛龛,祈求佛祖开开眼。

    闵芳菲没来之前,病一点儿没见好,但心却渐渐平稳了下来。所以在求到了玲珑疹的方子后,花三娘还是一如既往的叫人每日给佛龛上换新鲜花卉果子。

    郭霭随意看了看小小的佛堂,淡淡一笑:“这里已是极好,我没想到,你还是个有心人,佛渡世间一切苦难。你这个地方,苦孩子多,每日三炷香,也算为她们求一求来世平安。”

    花三娘笑靥如花,忙道:“王爷说的极是。哎,这小小的香堂,也不过就是妾身尽力能做的一小点儿,哪及王爷所为?王爷才是体恤民生,国之栋梁。要妾身说,小皇帝懂得什么,当初那皇位要不是王爷替他极力争取,眼下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呢!可恨这小皇帝,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王爷立功赫赫,结果......得了便宜的却是闵家。妾身心里替王爷委屈。”

    郭霭神色安逸,只是熟悉他的人都清楚,花三娘这几句不吝于一根沾了水的鞭子,狠狠抽在了郭霭的脸上。

    他当然生气,而且几乎接近暴怒。

    十几年过去,从先帝开始,到如今的小皇帝,他郭霭还是个郡王。

    京城里亲王辈分的皇亲国戚不知多少,有实权的少,没实权的多,他郭霭奋斗了半辈子,还不是希望郭家的品阶往上升一升?

    可小皇帝两面三刀,如今翻脸不认人,郭霭的性子,如何肯善罢甘休?

    面对花三娘,这个替他在阴暗处敛财,搜集消息的女人,郭霭不敢不信,却也不敢全信。

    “委屈称不上,江山是万岁的江山,本王为万岁鞠躬尽瘁,就算没有报酬,也是无可厚非。”

    “妾身没念过什么书,却也知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江山还有改朝换代的时候呢,何况,小皇帝就是没长翅膀的雏鸟,飞不起来,能维持到今天不被圣懿皇太后弄死,都亏了王爷在背后出力。没有王爷,他算是什么东西。”

    郭霭的脸色微变,轻斥道:“你不要胡言乱语。”

    “非是妾身胡言乱语,只要王爷振臂一呼,妾身敢担保,天下群雄必定愿意为王爷肝脑涂地。”

    窗户外,芳菲矮着半截身子偷听,心里忍不住为花三娘的念头而感到惊愕。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

    平南郡王府要是从不存在这样的念头......干嘛要把那个叫水粉的女魔头弄进宫?

    芳菲黏住脚跟,凑近窗口,继续偷听着。

    屋子里,郭霭沉默良久:“当年郭家与太祖皇帝并肩打天下,郭家不但倾家相助,而且一门嫡系旁系十三个堂兄弟齐上阵,结果,活下来的却只有我们这一支。太祖爷当年不愿意外姓诸侯势大,所以从不封异姓亲王,只把我们家升到郡王的位置上。可后来呢......几代帝王,倒是为她们的皇后,母后立了不少爵位。哼,这些世家有几个上过战场?只靠女人就想飞黄腾达,简直叫人不耻。”

    花三娘劝道:“所以说,王爷该为郭家打算,再不济,也该为世子爷打算。”

    郭霭长叹一声,挥挥衣袖,“罢了,此事不要再提。倒是我托你办的可曾有了消息?”

    花三娘见郭霭这样问,忙提起一百分精神:“闵四姑娘狡诈的很,妾身不敢保证她看没看出什么端倪。但是,自从她家去以后,便再也没踏过明月阁半步。”

    郭霭点点头:“这个本王已经听说,他家近来为进宫朝见圣母皇太后,已是折腾的人仰马翻,所以不能抽空来见。不过......这件事倒是叫本王警醒了,看闵朝宗的意思,他还想送这个女儿进宫继续夺宠。”

    花三娘神色凛然:“那王爷可就要当心。”

    “怎么,此女十分厉害?”

    花三娘想到几日相处下来,闵芳菲给她的印象,不由得低声道:“此女不但十分厉害,而且光艳四射。妾身在明月阁呆了这些年,见过的美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闵芳菲绝对称得上是屈指可数的漂亮。妾身记得王爷说过,小皇帝在三年前就对此女留有一片深情......”

    花三娘嘲讽的一笑:“只怕闵朝宗的算盘拨的正响!”

    郭霭心里有些抵触。

    他当然知道闵家的女孩儿都好,要不是如此,当年将闵芳华接到郡王府小住的时候,郡王妃也不会动了攀亲的念头。

    闵芳华是影太嫔的女儿,相貌随了母亲,郭霭并不意外。只是闵家一个小妾生的孩子,如今竟也出落的动人心魄,却叫郭霭嫉妒了。

    若这样的女儿生在郭家......

    自己何愁大计不能实施?

    “本王正是担心此。此女若是心机全无的蠢材也就罢了,只怕她主意多,心思歪。本王早先遣了天水帮一女进宫潜伏,不料,却险些被闵氏女察觉。本王担心,此女会坏事。”

    花三娘看着平南郡王的脸色,心沉了沉。

    按照王爷平日的作风习惯,闵芳菲怕是活不成了。

    可怎么说,那丫头对自己也有救命之恩。花三娘从没违抗过郭霭的决定,今日却破例开口维护:“王爷,要不妾身想个法子,暂且把她弄走?只要不危害王爷的大计,放过她又有何妨?”

    郭霭似笑非笑的看着花三娘:“放过?你倒是慈悲。”

    花三娘神色骤变,慌忙跪地:“妾身不敢,妾身只是担心杀了闵氏女,会暴露了王爷。”

    郭霭沉吟片刻:“这倒也是实情。归根结底,本王现在手中无兵权,甚至不及圣懿皇太后,至少,皇帝不敢动她,原因之一便是她身后还站着卫家。而卫家与川北将军赵武远又是一荣俱荣。”

    郭家看着握有实权,其实不过是一根绳子,各个端点连接的才是实权。

    郭霭不愿将这个闵氏女视作心腹大患,降低了自己的身价。可又怕疏忽造成后患!

    “王爷不如暂且缓一缓,叫妾身去观察观察这个闵氏女,若她真的对王爷的大业构成威胁,不用王爷出手,妾身自会料理了她。”

    郭霭闻听此话,才渐渐展露了笑意。

    此时距离天亮已经不到一个时辰,明月阁里的生意也接近尾声。这里昼伏夜出,等天亮时正是所有人疲惫之时,也便于偷偷开溜。

    芳菲恍惚曾听郭潇说过,他的功夫有一半是其父平南郡王传授。当年郭潇的身手与自己今日相仿,想来,郭霭也不是善类。

    芳菲不敢贸然挪动,唯恐惊着里面。

    她现在身处猛虎谭,虽然对明月阁地形熟识,但是万一被花三娘围攻,也是难逃一死。

    花三娘不是善男信女,平南郡王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着刚刚里面的意思,平南郡王因为女魔头水粉,还对自己动了杀心。

    芳菲今日原本是来印证自己的猜测,想找找花三娘这里有没有与平南郡王勾结的证据。

    现在证据不用找了,还得到个意外的消息。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平南郡王果然早有了不轨之心。

第242章、丢了小姐,丫鬟着急

    芳菲回到金安街的时候,天际已经开始透亮,大太太虽然还没有起身,但下人们却不敢偷懒贪睡,早就开始在院子里当差做活儿了。

    西厢房里,净月和清风两个丫头急的团团转。

    她们俩刚刚派过来伺候四姑娘,宝莲姐姐吩咐过,一定要恭谨小心,万事多留心眼,一定不能委屈着四姑娘。

    所以这俩小丫头晚上也不敢睡的太死,唯恐四姑娘夜间要水,或者起夜时,二人没听见。

    但也不知什么缘故,昨晚上,她俩睡得和死人没什么分别,一觉到天亮,要不是院子里有打扫的声音,净月、清风非一觉睡到正午不可。

    俩小丫头扑腾着从矮榻上起来,慌忙穿了衣裳去瞧屏风后四姑娘,可谁知,幔帐后只有凌乱的锦被,哪还有四姑娘的影子呢?

    俩人一开始还以为四姑娘是起的早,见她俩睡的死,所以没打招呼,自顾自出去了。但清风心思缜密,她瞧过门闩,分明还是从里面插上的,完全没有开启的痕迹。窗户又是严密紧闭,难道四姑娘还插了翅膀飞了不成?

    净月要去和大太太回禀,清风却不答应。

    两个小姑娘为各自的主见正争论的面红耳赤,忽然,后窗户“啪啦”一声,窗户栓轻轻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净月现在是杯弓蛇影,一点儿动静都会叫她心惊肉跳。

    她慌乱的捏住清风的手腕子,顺势往后窗户去瞧,却见一个黑影动作矫捷的从外蹦了进来。

    净月张了嘴,惊的要大叫,却被清风狠狠捂住嘴巴。

    “别犯傻,你瞧瞧那是谁!”

    净月偷眼去观瞧,拉开清风的手,低声抽气:“四姑娘!”

    净月狠狠揉了揉眼角,几乎不敢相信眼前人就是白日里那个明艳动人的四姑娘。

    这一身黑衣黑裤,简直就是做贼的打扮。

    二人连忙抢步上前:“四姑娘,你可吓死我们了,这到底去了哪儿啊?”

    芳菲面色有些苍白,却还是坚持回以一笑。

    她运气不好,从明月阁出来时撞上了巡街的武侯。邻近清晨,照理说,这些爱躲懒的武侯是最不容易出现的,可偏偏那两个吃了满身酒气,晃晃荡荡从巷子另一端勾肩搭背的出来。

    正撞见芳菲这个夜行者。

    芳菲怕这二人要坏事,亮出了巡天针。自然,这巡天针上早换了强力的麻药,而非以前粹的剧毒。

    俩武侯还没来得及大叫喊人,就晕厥了过去。

    芳菲趁机逃走,等回到闵府后院小门时,送菜的正往里面进进出出。她绕了一圈,才找到个僻静的角落,腰间发力,纵身翻墙进来。

    “替我更衣。”芳菲吩咐下去,净月稍慢一步,清风却抢先去拿柜子里的衣裳。

    “姑娘,这是太太昨儿交代下来的,叫姑娘今日一定穿这件。”

    清风捧着一件桃红色宫装,战战兢兢站在芳菲面前:“宝莲姐姐说,姑娘不用配贵重首饰,往日的金钏头簪就很好。不过,您以前的香露若还有,就请姑娘一并用了,太太很喜欢那个味道。”

    芳菲转身在屏风后褪去一身黑色,雪白的肩膀与床榻上随意丢着的夜行衣形成鲜明比对。

    净月心里羡慕:“姑娘的皮肤真好,赛雪花儿似的。”

    清风轻啐一声:“什么赛雪花儿,这是哪里学来的混话,也在姑娘面前乱说。”

    净月这才察觉失言。

    一两年前,她还小,所以前院后院的乱窜,姐姐们也不管。那些小厮们谈笑并不避讳净月这些小毛丫头,说的粗俗,反而被净月记住了。

    清风比净月稍大些,一番斥责,净月才知自己冒犯了姑娘。

    “姑娘,我,我不是有心的!”净月吓得小脸煞白,大眼睛惊恐的看向芳菲。

    “既然是无心,我又如何会怪你?”芳菲笑道,她已经穿上了那件桃红色宫装。

    鲜亮的服色衬的芳菲唇红齿白,即便没有上妆,也是羞花闭月,倾城倾国的颜色。

    净月看痴了:“我只以为粟乔表小姐穿桃红色好看,没想到,四姑娘穿竟胜过千百倍。”

    芳菲正拉袖口的褶皱,听了此话,笑问道:“怎么,你与表小姐很熟?”

    清风抢道:“回四姑娘,我和净月在当差前,曾被宝莲姐姐派去伺候表小姐出嫁。当日出嫁时,表小姐就是一身这样的桃红色,凡是见过的人,没有不称赞她漂亮。然而,表小姐在四姑娘跟前,也只不过是漂亮些而已,根本难以和四姑娘匹敌。”

    “你这丫头,嘴巴倒是油滑。”

    清风涎着脸笑:“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并未存心讨好四姑娘。四姑娘若不信,只看净月的表情就明白。”

    这两个丫头,一个看着呆,一个看着精。

    前者不讨人嫌,后者不讨人喜。

    宝莲弄了这么两个丫头来伺候自己,想必也是费尽了心思。

    芳菲莞尔一笑,打发了净月去取水,净月开启房门,早有婆子在外面伺候。净月压着刚刚的惊恐,故作气定神闲的模样来催水。

    有好事儿的老婆子盯着屋里瞧,还碎嘴的问着:“四姑娘才起?哎呦,果然是出去久了,连家里的规矩都不记得,以前在太太跟前,她哪敢睡到日上三竿?还不是太太一起来,就规规矩矩过去请安?”

    净月心里不高兴,她跟了四姑娘,自然就将四姑娘当做主子。

    “妈妈你昨晚一定又吃多了酒,这会儿脑子还糊涂着呢!说话不三不四,嘴上也没有个栓子拴住。”

    这婆子脸色当即不好起来。

    大太太可是最忌讳家里奴才仆妇们在晚上守夜的时候吃酒赌牌,一旦抓住,先打三十板子,在远远发卖出去。

    婆子忙虎着脸道:“姐儿可不敢说这种话,冤枉人可是要受老天爷惩罚的。”

    净月粲然一笑,将水盆往婆子面前一递:“那就劳烦妈妈赶紧去催水,姑娘等着洗脸呢!”

    婆子暗骂这些得知的三等小丫鬟,一朝近了姑娘们身边当差,就越发的六亲不认起来。

    可骂归骂,婆子手上动作却不敢耽搁,早跑去了后院。

    一时,芳菲洗漱完毕,擦了胭脂,戴了太太以前赏的一件旧首饰,这才前往正房。

    当下,大太太已起,宝莲正服侍着用燕窝粥,见芳菲几年来,大太太先是打量打量,继而笑道:“这簪子是旧年在富春时打的?”

    “太太好记性!这是旬阳知府家老夫人大寿,太太为领着女儿去赴宴时特意打造的。”

    大太太将芳菲叫到跟前,点点头:“东西是好东西,只是样式久了些。不过无妨,咱们今儿是家宴,单请鹤轩来坐,你盛装打扮,反而不美。”

    芳菲的心情有点复杂,不过转念想来,又觉得自己可笑。

    大太太一心撮合这门婚事,也认定了鹤轩是做女婿,即便大老爷处处阻挠,但请佟大哥上门,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见芳菲但笑不语,大太太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却没说破,只是叫宝莲去外面请大爷进来。

    闵云泽起的早,刚刚在前院用过了米粥,正要去衙门。

    大太太忙道:“你今儿就和衙门里告个假,亲自走一趟,把鹤轩请到家里来坐。”

    闵云泽觑着芳菲,见四妹妹始终低垂着头,他这才对大太太笑道:“我昨儿陪母亲和妹妹去宫里,已积压下了大量公务,衙门里怎么肯放我?况且,鹤轩日日进宫,即便是我去了,也要等他晚上回来。母亲何必心焦!”

    大太太有些奇怪的看着儿子。

    “你们俩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闵氏兄妹几乎异口同声:“没有!”

    岂料这一句话更惹得大太太心生疑窦。

    “没有最好,若是瞒了我,酿成大祸,看你们怎么收场。”

    兄妹俩自然嘻嘻哈哈企图混过去。

    大太太眼见自己一番心血只能留到晚上,便打发了芳菲和闵云泽。

    兄妹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正房,闵云泽才要辞行出府,芳菲却先道:“我有几句要紧的话和大哥说,不如前院你房中坐坐?”

    闵云泽少见四妹妹这样严肃,忙紧跟步伐追了上去。

    二人进了闵云泽的书房,有小厮赶忙上前要沏茶,芳菲却摆摆手:“你下去,我有话你大少爷说。把住门口,不准人靠近。”

    小厮恭谨的退了出去,闵云泽失笑道:“四妹妹,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叫你这般兴师动众?”

    “平南郡王要造反!”

    芳菲淡淡丢出几个字,把正在笑的闵云泽震的晕头转向。

    待他意识到自己妹妹在说什么后,当即从椅子上腾跃而起,飞步窜到门前,将大门门扇猛地关住,用脊背使劲一压,牢牢堵住门口。

    “你说什么?四妹妹,这话传出去可是要杀头的!”闵云泽希望自己听错了,但看着芳菲的脸庞,又觉得这根本不可能。

    四妹妹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是清楚,空穴来风的话他不会说,一定是捉住了什么证据,才有今日的言论。

    闵云泽也顾不上去衙门,只把芳菲扯到一边,低声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心里有几成把握?”

    芳菲冷笑:“几成把握?我即便与郭家有仇,也不会做这种猜想,是刚刚......亲耳听到的,你说,这事儿几成把握?”

    刚刚?

    刚刚不是在母亲的正房吗?

第243章、兄妹商讨,共同迎敌

    芳菲就将她怀疑花三娘,夜探明月阁,巧遇平南郡王郭霭的事儿,一一说给了闵云泽听。

    闵云泽瞠目结舌,瞪着眼前这个亲妹妹,哗然道:“好丫头,你这胆子也太大了些。纵然我不是十分清楚,可也听说过,明月阁黑白两道通吃,园子里养着不少精兵强将,都是身手了得的江湖人士,你一个小姑娘,万一落在他们手里......”

    闵云泽一想到可怕的后果,不禁打了个寒战:“四妹妹,我知道你在山上跟着道长学了几年功夫,但那些江湖高手都是杀人如草芥,你还是个女孩子,打斗起来,吃亏是一定的。”

    芳菲莞尔笑道:“大哥哥小瞧了我。况且,我在明月阁住了几日,心里清楚他们家不过就是外厉内荏。园子里的确养活了几个打手,却只是虾兵蟹将,不堪重用。唯一能叫我重视起来的,是平南郡王郭霭,此人有些深不可测。别的不用说,单单只说他那个儿子郭潇,都说虎父无犬子,郭潇把周粟乔迷的团团转,那花三娘对郭霭也是一心一意。”

    闵云泽沉默片刻:“既这样说来,花三娘是郭霭的心腹,你亲耳听到花三娘怂恿郭霭造反,其中一定有些缘故。”

    兄妹二人为这个消息而陷入沉默。

    郭霭万一真的造反,和平南郡王府一向走的近亲的闵家,绝对会是头一个遭灾的。

    叛国谋逆,乃是诛灭九族的大罪,怪不得郭霭对闵家一向优厚,怪不得郭潇想和闵芳华成亲,其实为的就是将闵家彻底拉进他的阵容。

    “你说,这郭家莫不是疯了?他手里没有兵权,要造反,也得有个兵强马壮的队伍吧?难道郭家以为,就凭明月阁和江湖绿林就可以把朝廷推翻,自己改朝换代?”

    芳菲凝视闵云泽,轻声道:“我要是没记错,那年平南郡王过四十大寿,是我帮着太太预备的寿礼。如今到了现在,这位郡王也该四十有五了。新君却只是二十出头!”

    “所以呢?”

    “大哥想,郭霭要是想在有生之年凭一己之力夺取皇位,不敢说绝无此可能,但难度极大。我若是郭霭......索性就一门心思辅佐新君,叫皇上对我深信不疑,将朝中大权一一下放到我手中。十年后,二十年后,我的儿子再想翻身时,难道还怕手中没有权利?”

    闵云泽脸色微变,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于整个屋子里来回的踱步。

    良久,才见他霍地转身:“你是说,郭家真正要举反旗的该是郭潇?”

    芳菲冷笑:“为什么不是他?大哥哥又不是没和他打过交道,此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从来就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

    “你说的不错,但是咱们没有真凭实据,要是妄加非议,恐怕还会打草惊蛇。”

    闵云泽不认为此时不适合与郭家翻脸,最麻烦的是,他们兄妹二人虽然有了揣测,却一点儿不能告诉大老爷。

    “父亲把平南郡王当做知己,加上平日他就对咱们兄妹多有抱怨,若是告诉了他,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闵云泽有些为难,凭他俩这微薄之力,根本不能引起朝廷重视。

    贸然行之,反而会引火烧身。

    “大哥哥,你是周阁老的未来孙女婿,听说这位老爷子做事滴水不漏,从先帝时就是一朝宠臣,如今虽说退了下来,可皇帝也不敢怠慢周家。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不如你和他说说,倒也不用和盘托出,只稍稍透漏些,我想,凭周阁老的心思,说服皇帝也不是难事。”

    周阁老在先帝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老狐狸。

    先帝身边有几个红人儿,每次南巡或者北上,身边总是带着这些智囊团成员。恰好,周阁老便是其中之一。

    周阁老没少帮先帝出主意,他也知道了太多太多皇家辛秘。

    先帝死的时候没有杀了周阁老,不代表新皇帝继位后,就不会卸磨杀驴。

    凡是与皇家辛秘有关,结局都不会太美好。

    周阁老现在正是需要一个机会在新皇帝面前邀功。

    只有这样,新皇帝才能放下前嫌,继续重用周家。周家也才能在朝中继续立足五十年。

    闵云泽清楚,四妹妹说这样的话,其实是为了帮他。

    身为周家的未来孙女婿,闵周两家地位相差太过悬殊。即便是今时今日,周家上下也不是全都赞成这桩婚事。

    周家的姑娘聪明漂亮,周大老爷一直想叫女儿进宫,与皇后一争高低。

    四妃之位只封了个贤妃,另外三个都是悬空,况且上面还有皇贵妃呢!

    周大老爷对闵云泽这个女婿并不十分满意,主要是瞧不上他父亲闵朝宗的为人处世。

    但周阁老却一定主张将孙女嫁来闵家,周大老爷无法,这才勉强答应。

    闵云泽若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周阁老,他在周家地位才会更加稳固。

    他静默了小片刻,才低声道:“你容我想想。四妹妹没见过周阁老,所以不清楚,周阁老聪明盖世,我不消多说,只略点几句,他就能猜到郭家起了异心。自从阁老不大参加朝政后,周家的势力也是日渐衰败。按照阁老的意思,先帝时候,周家太过耀眼,此刻就该韬光养晦,可并不会所有族人都清楚。我只怕,告诉了周阁老不要紧,万一传到他族人之中的耳朵里......郭家就一定和你我兄妹二人为难。”

    闵云泽等于是变相拒绝了芳菲的好意。

    芳菲却不生气。

    说到底,大哥还是为了她好。告诉周家,周家一定能查到自己这条线索,届时郭家恼羞成怒,遭殃的还是她。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件事大哥心里有数儿就行。”

    衙门里还有重要差事,闵云泽已经不能再拖,出门前还在芳菲面前不住的叮嘱:“昨晚上以身犯险的事可不敢再做第二回。”

    闵云泽想想都是一把冷汗,这丫头,下山以后胆子也越发大了起来。闵云泽不放心,还叫宝莲看住了芳菲。

    宝莲一双雪白的小手搭在衣襟上,笑眯眯道:“大爷交代的,奴婢一定谨遵吩咐。四姑娘走到哪儿,奴婢跟到哪儿。”

    结果,芳菲多了条小尾巴,宝莲哪有时间时时盯着呢?就派了大太太屋里的一个憨憨的小丫头四喜。

第244章、小小尾巴,四喜买饼

    四喜是个小胖丫头,长的很讨喜,但人有些痴痴的,她家是京郊的佃户,父母双亡,原只剩下了个哥哥和她相依为命,后来舅舅狠心把哥哥买去西北做苦力,见四喜傻兮兮的,便托牙婆写了卖身契,希望得几两银子。

    正巧当时闵家大肆换人,大太太将老太太和二太太强塞进来的那些心怀歹意的仆妇都打发回了富春,一个没剩。

    像后面小厨房,除了品婆婆,那三个媳妇都灰溜溜回了老家。

    如此一来,家中虽然称说裁减人手,其实也在暗暗买人。

    四喜被牙婆领进来的时候,瘦骨嶙峋,像干瘪瘪的木柴,偏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十分可怜。

    大太太当时心一软,就花了五两银子买了她。

    又起了这样一个名字,希望她虽然笨拙,但也要诸事平安,一生福喜。

    四喜是个能吃能喝的小丫头,大伙儿又看在太太的面子上,对她多有照顾,所以一年下来,四喜长开了小脸儿,圆嘟嘟,肉滚滚,和肉团子似的,很受大家宠爱。

    四喜虽然呆,但心里最敬大太太。大太太说什么,她就一门心思去做,从不懈怠。

    宝莲是大太太的心腹,说的话在四喜心中也是掷地有声。既然宝莲姐姐叫她跟着,四喜就像头小倔驴,谁拉也不好使,闷头跟在芳菲身后,芳菲去哪儿,四喜就跟着去哪儿。

    净月和清风有些不喜,趁芳菲没留意,急忙拉住了四喜:

    “你这傻丫头,混劲儿又上来了!”净月嗔道:“四姑娘肩负大任,你一个小丫头,前面后面的跟着是要干嘛?我们四姑娘嘴上不说你,其实心里不高兴着呢!”

    四喜鼓着包子脸,拧了眉头:“宝莲嫂子叫我跟着姑娘,我要好好办差。”

    四喜说话有些憨气儿,清风便笑:

    “宝莲姐姐也不过就是个奴婢,她还能管到四姑娘头上?其实不过是担心四姑娘吃不好,睡不好,无非打发你来帮盯着些。可是,你这丫头太实在,有了你这么个外人......四姑娘还怎么休息?她后天可还是要进宫呢!”

    四喜心里委屈,瘪着嘴角要哭:“我才不是外人!”

    净月冷着眼轻笑:“不是外人,你难道还想成‘内人’?小蹄子,这西厢是我们姐妹的地盘,你趁早老老实实呆着,别想抢了我们的差事。”

    清风见净月说话没轻没重,又唯恐四喜这傻子哭哭啼啼跑回去和宝莲告状。

    她和净月两个能到西厢当差,可是在宝莲面前说了不少好话,嘴皮子磨破了,才打败一干竞争对手。

    四喜这妮子,平日就受宝莲的照顾,若是在宝莲面前胡说八道,好端端的差事非告吹不可。

    她想到这里,忙拉住要哭的四喜,柔声笑道:“好妹妹,你净月姐姐逗你玩呢!四姑娘累了,在里屋休息,难不成你也跟着?听我的话,乖乖坐在这儿玩,我给你拿核桃吃。”

    西厢从四姑娘回来,就从没断过小零食。

    她跟净月深受恩惠,四姑娘不在的时候,她跟净月与平日相交的姐妹玩闹,手里也愈发大方阔绰起来。

    说完,清风与净月狠狠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老实安抚住四喜,自己进了屋。

    芳菲正依在湘云榻上看医书,见清风进来,手往膝盖上衣搭,笑道:“四喜还在外面?”

    清风闻听,忙趁机露出苦笑:“那小丫头一根筋,得罪了姑娘,姑娘千万别怪罪!我正要取些核桃打发她在门口玩,姑娘赶紧休息,瞧你昨晚上......”

    芳菲似笑非笑的看向清风。

    清风下面的话戛然而止,眼神中闪过一丝惶恐。

    真真是该死!

    她明知道姑娘忌讳别人知道,怎么还敢随便说出来?会不会叫姑娘以为,自己是在故意威胁?

    清风慌忙要跪。

    芳菲却早已经笑道:“昨晚上那香炉子里的香太浓,熏得我整夜睡不着,果然是该好好休息休息。”

    “对对,姑娘说的是,都怪奴婢,梨花香虽然好,却不改放的太多,怪不得奴婢昨晚上听见姑娘总是咳嗽。我竟然昏到这个地步。”

    清风是聪明人,见姑娘找了台阶,自然顺着就往下爬。她连忙来到香炉旁边,用了夹子将里面的香块挑了几颗出来,又搬来冰盆子,使得空气更加幽冷。

    “姑娘,如此可还使得?”

    芳菲一直盯着她的动作,莞尔一笑:“极好极好!你去把四喜叫进来,我有话跟她说。”

    “可是......”

    清风怕四喜才消停些,见了四姑娘又该心生不老实了。

    芳菲见这丫头迟疑,面色渐有冷淡:“去吧!”

    清风无奈,只好去唤人。

    四喜进来时,手里还捧着核桃,见了人也不知道请安。

    芳菲远远瞧着这小人儿,也就七八岁的年纪,大白包子一样的小脸,便从枕头下取了一个钱袋出来。

    “门外后街上有许多小贩,你去买些果子糕饼回来。”

    四喜嘴角上翘,眉角弯弯,接过了钱就往外跑。

    清风忙在后面喊:“小心脚下绊着。”

    四喜胖虽胖,可腿脚不慢,小短腿倒腾的飞快呢!

    转眼便消失在了西厢门外。

    芳菲笑着重新拿起书,清风见了,只好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净月早等在门口,见好姐妹出来,忙拉住她,压低了嗓音问:“姑娘怎么说?”

    “没罚,反而给了好几十个钱,说叫她去街上买果子!”

    净月低声啐道:“真不明白,姑娘怎么就抬举了她呢?咱们姐妹俩哪点不如一个傻子?”

    清风飞快的轻拍了净月,咒骂道:“还没记性,四喜好与不好,也不是咱们能做主的,你刚刚那话要是传到宝莲姐姐的耳朵里......咱们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净月有些惶恐,却还强作镇定:“宝莲姐姐会信那一个小傻子的话?”

    “你还说!”清风眉目立即扫向室内,听了半天没动静,才道:“连太太都宝莲多照拂着四喜,你却在这里冷言冷语,难道忘了太太最忌讳什么?”

    大太太最忌讳院子里的人闲言碎语,搅的家里不能安生。

    清风连吓带呵的话终于叫净月有了几分害怕。

    二人站在门口无言以对,正这时,四喜却从后院穿过垂花门,左手捏着个油纸包,右手举了一枚炸得金黄焦脆的饼子在那里吃。

    清风连忙笑道:“姑娘打发你买了什么?”

    四喜将咬过一口的饼子往前递,憨气十足的叫道:“清风姐姐,你请我吃核桃,我给你吃饼子!”

    清风仔细一瞧,原来是小鱼形状的烤饼。

    烙饼的模子做的极为精致,小小的鱼饼金黄酥脆,一看就好吃。

    可惜......

    四喜聚过来的这一枚,上面还涎着她的口水。

    清风连忙把头往后仰,尴尬的摆手笑道:“你自己多吃吧,对了,可多带回来些给四姑娘?”

    四喜举起油纸包,满脸的得意。

    清风微微颔首,又将四喜领了进去。

    屋中有冰山,又有梨花香,西厢窗户开启,偶有凉风吹过,十分清爽。

    芳菲正闭眼假寐之中,听见脚步声,并不急着睁眼,只道:“桌子上有银耳羹,给四喜盛一碗。”

    清风忙答应,转身的同时又不忘推了四喜一把。

    四喜嘴里还有没咬碎的鱼饼,便鼓着腮帮子道:“姑娘,你吃鱼饼。”

    油纸包一打开,鱼饼的香味扑面而来。

    香而不腻,芝麻被炸的酥脆,洒在鱼饼上面,平添了味道。

    芳菲脑子有瞬间的空白,等她看清楚了鱼饼的模样,不禁叫住了四喜:“拿来我瞧。”

    四喜笑嘻嘻的跑上前,用油滋滋的手抓了一个鱼饼塞给芳菲,小嘴还不停嘀咕:“姑娘吃,你吃!”

    芳菲的手掌托起了个头不小的鱼饼,大头小身,鱼鳞清晰可见,似在摆尾游动。

    这样的造型,她怎能认不出来?

    三年前在须眉山上,鹤轩用木头雕了几个鱼饼模子,芳菲便收集山中的野麦,做成鱼饼给大伙儿吃。

    野麦之中不可避免有一丝苦涩,芳菲就在和面的时候加点果子酒,炸出来的小鱼饼能瞬间温暖人心。

    芳菲手中这个,香气与自己所做几乎不相上下。

    “买饼的人呢?”

    四喜咧着嘴傻笑:“在后院角门外站着呢!是个极好的姐姐!”

    芳菲沉吟片刻,单叫了清风:“去把那买饼子的人叫进来,就说我要重赏她。”

    清风不敢多问,飞也似的去了。等不多时,果然领着个粗布衣裳的少女走了进来。

    “姑娘,这是您要见的人。”

    清风闪开身子,将人引到前方。

    这是一个相貌清丽的少女,至多不超过十五岁,虽然是一身粗布衣衫,却遮掩不住她的美好。

    芳菲心思凝注,盯着对方的眼睛瞧。

    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能融化所有人的心,芳菲感到莫名的熟悉,就想每天从镜子中看见自己的眼睛一样熟悉。

    清风两边瞧了瞧,心里也有些猜疑。

    她刚刚去外面找人的时候,乍一看那少女就觉得眼熟,此刻往四姑娘跟前一站,清风才明白眼熟源自何处。

    卖饼丫头的眼睛和四姑娘简直如出一辙。

    好像双胞姐妹。

第245章、少女小鱼,求解婚约

    芳菲在打量少女的同时,对方也没客气,不住的瞪视芳菲。

    “你这小鱼饼是哪里来的?”

    少女闷了半晌,才清清嗓子:“是我自己做的!”

    芳菲淡淡一笑,将小鱼饼放在桌上:“鱼饼做的极好,清风,赏她。”

    清风笑着点头,转身去柜子里取了一个匣子来。这里面都是散碎的银钱,偶有几个小银锭子。如今,姑娘叫后面厨房帮着买些什么,都是从这里掏钱。清风被委以重任,领了这项差事。

    就为这,净月还和她怄了一场气。

    不过,清风却不在意。

    她知道,姑娘肯叫自己管银子,那说明已经开始信任自己。

    至少,和净月比起来,自己更得姑娘欢心。

    她想了想,从匣子之中拎出个一百文的钱串子。这串钱是通宝新币,一枚枚光灿灿亮闪闪,世面上可不多见。只有些达官显贵的人家才摸得着。

    姑娘得的这些是大少爷从他那里匀出来的,说是叫姑娘把玩,随意打赏下人或外面人,最有面子。

    清风机灵,她见姑娘这样抬举卖鱼饼的小姑娘,便做了主,单挑这样一串出来。

    她两手托着钱串儿,笑盈盈上前:“姑娘。”

    芳菲点点头,与那小姑娘轻声道:“收下吧。”

    这是芳菲的好意,若是寻常小买卖人,听见主人说这样的话,必欢欢喜喜接过,守规矩懂礼貌的,再给主人鞠个躬,下次来府上,说不定还能有些好运道。

    可偏偏这个小姑娘不一样。

    见了清风往前递钱串子,她反而将手往后闪,连同挎着鱼饼的篮子也摇摇晃晃,满是不情愿的样子。

    清风脸色尴尬,紧忙道:“这是我们四姑娘的好意,别怕,留着买糖吃吧!”

    小姑娘嘴角抿的紧紧的,就是不吭一声。清风要强塞给她,她就用没挎篮子的那只手去打。

    清风还从没见过这样不识趣的人,当即恼了,回头去瞧芳菲:“四姑娘,你看这事儿闹的......”

    清风自认自己可都是一番好意。

    那这一串新钱,不但给四姑娘长了脸面,还叫这买鱼饼的可怜小姑娘得了实惠。

    大家两相得宜,干嘛就闹的如此僵硬呢?

    芳菲示意清风不用着急,转而去瞧那卖饼的姑娘。小姑娘一双眼睛里都是提防,明明有些害怕,却还撑着装出不服输的劲儿。

    这哪里像是个卖饼的?

    分明就是来吵架的。

    芳菲的目光落在了女孩儿要紧的红色丝绦上。丝绦打的是飞鸟结,这种络子不好弄,需巧手慧心,最重要的是,此法是芳菲独创,当年在山上,她把自己随身的络子拆了,重新打了一个飞鸟结送给佟鹤轩。

    与这只一模一样。

    少女见芳菲的目光盯着她的络子不放,忙一手捂住:“你看什么?”

    这口吻,立即惹恼了站在门外等候差遣的净月。

    “姑娘,这小蹄子好没礼数,您一番好心,她却只当驴肝肺。叫我轰了她出去吧!”

    芳菲没应声,既不说答应,也不说拒绝。

    净月便以为姑娘和她一条心,上前拉了少女的一条膀子就往外拖。

    “你放开,放开我!”少女咬牙挣脱开,反坐在地上不肯动。

    “好没羞的丫头,抬举你你不应,轰你走你却耍赖。究竟要干嘛?”

    清风娇叱一声,联合净月去撕扯对方。

    芳菲眼见篮子里的鱼饼要撒,这才轻声道:“净月,清风,你们两个门外守着,我和这位姑娘有几句话要单独说。”

    “可是姑娘,这丫头......”净月还想再劝,清风却察觉到这里面有问题,连忙揪了净月的袖子,笑着应承下来,临出门不忘将呆呆的四喜一并拖走。

    当下,屋中少了吵杂声。

    芳菲缓缓走到少女身边,少女下意识用篮子挡住了胸口,另一只手不忘去遮自己腰间的络子。

    芳菲莞尔一笑:“是鹤轩派你来的?”

    少女脸色凝重,贝齿紧咬下唇,良久,才道:“是公子派我来的。不过,却不是你心里想的那样!”

    “哦?这么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少女不屑的一哼:“自然。你这种世家小姐,每日不是看戏就是弹琴,想的都是风花雪月,俗不可耐的事儿。哪里像我们公子,他一心为国,一心为百姓,我劝闵四姑娘你一句话,别因为你的小女儿情怀,就耽误了我们公子建功立业!”

    芳菲淡笑:“这话一听便知道不是鹤轩所说,想必是你私心里喜欢他,所以才背着跑出来,故意说这些话挑拨我们。”

    少女差点蹦了起来:“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等见了佟鹤轩,咱们自然就能见分晓。”

    芳菲说着就要拉人往外走。

    少女这才怕了。

    她明白,虽然不是擅自出来见闵家小姐,但公子交代的清楚,见到四姑娘一定要解释清楚,千万不能叫四姑娘产生误会。

    可是......她喜欢公子,也看不得公子为了一个女人苦守三年。

    所以,今天一见闵芳菲,她就故意冷着脸,更明晃晃戴了这络子,为的就是叫闵芳菲知难而退,不要缠着公子。

    但谁想,瞧着文文静静的一个人儿,其实也这么坏。

    少女心里委屈,眼圈更带湿润:“公子凭什么喜欢你嗯?除了家世和相貌,你哪一点配得上公子?为了守约,公子推拒了多少好亲事!”

    就冲这个,少女就觉不服气。

    芳菲怒极反笑:“我配不上你们公子,莫非姑娘自诩更符合佟家少奶奶的身份?”

    少女脸蛋一红,继而明白这是讥讽自己的话,连忙呛声道:“我一个奴婢,不敢高攀公子。只是,只是为公子打抱不平。公子叫我做了鱼饼来你们家门口卖,说只要你瞧见,一定能认出来。公子待姑娘仁至义尽,恳请姑娘发发善心,饶了我们公子,只有你离开,他才能有个好前程。”

    “这话是佟鹤轩叫你来说的?”

    少女害怕芳菲真的去与佟鹤轩对峙,迟疑片刻,才喃喃道:“公子虽然没有明说,但,心里却是这样想的。”

    真是一派胡言。

    芳菲一扬手,从不及防备的少女要紧扯走络子。

    “你,你要干什么!快还给我!”少女丢下篮子便要抢。

    芳菲却一个闪身,灵巧躲过了对方的纠缠。她将络子擎在手心里,一声轻哼:“假的就是假的,即便是巧心模仿,也还是画虎类犬。我曾送鹤轩一只同样的,他答应要每日戴在身边,想来,你无非就是心生嫉妒,弄个一样的自欺欺人,又或者......你故意露出来与我看,卑鄙行径。”

    少女嘴唇颤抖:“你胡说,我没有!”

    “没有!哦!”芳菲故意摸着络子上的毛刺儿:“瞧这络子,一定是常常抚摸,你喜欢佟鹤轩,巴不得我们的亲事作废!”

    少女大口喘气,即便这样,还是低挡不住芳菲强大威势的袭击。

    她心慌意乱,也做贼心虚。

    闵芳菲说的都对,她是两年前被公子从街上救回来的,那时她的一颗心就全都交给了公子。

    奈何,公子只想着闵家姑娘,对自己的讨好根本无视。昨儿公子吩咐她来金安街来买鱼饼,趁机见四姑娘一面,她不肯甘心,便起了歹毒的念头。

    只要公子和闵四姑娘起了嫌隙,将来不管娶了谁,她都能比主母多些分量。

    然而,她想的美妙,幻象与现实往往不是一回事。

    芳菲盯着眼前女子变幻莫测的眼神,毫无表情:“不想我在佟鹤轩面前揭露你,趁早说实话。否则,进了我闵家的门容易,想出去,却难!”

    真是胆大包天,跑来自己面前撒野,一吓就缩,说个谎话也能把自己折进去。

    芳菲最恨这种人,挑拨离间,其实却是损人不利己。

    ......

    少女见芳菲态度坚决,当下便有些怕了。是啊,这地方处处都是闵芳菲的亲信,就算打死自己,公子也未必肯为她报仇。

    “我,我叫小鱼。公子说我做的鱼饼好吃,便起了这个名字。”小鱼努力不使自己胆怯,她比不上家世,比不上容貌,但气势上不能输:

    “公子的确没有叫我来说刚刚那番话,但是,公子心里的苦没有人能比我更清楚!”

    小鱼越说越坚定,越说越觉自己做的对:“四姑娘,刚刚那些话得罪了你,你别往心里去。公子这几年不容易,眼瞧着在皇上身边一日比一日受重用,姑娘,我求你,你别再缠着我们公子,给我们公子一条出路吧!”

    小鱼一头跪倒在地:“姑娘,只要你提出解除婚约,大恩大德,小鱼这辈子做牛做马也会报答。”

    芳菲一把揪住小鱼的衣领,让她磕头的打算落了空。

    “想要退婚,叫你们公子来和我说。”芳菲手腕一用力,小鱼被迫从地上踉跄站了起来。

    “你回去告诉他,我明日登门去拜访。是否解除婚约,自有我们两个商量。”

    芳菲叫了门外的清风和净月,“送她出去。”

    净月巴不得赶紧把人送走,就见她不客气的拉住小鱼,“拎着你的篮子,谁喜欢这鱼饼不成?”

    小鱼又气又恼,还想要再劝芳菲,却已经被净月二人拖拽了出去。

    大门口,四喜眨巴着眼睛往里窥视,手中还有半个饼子没有吃完。生闷气的芳菲一抬头就瞧见她,冲四喜招招手,四喜露出牙花子,傻兮兮一笑,扭身跑了。

    ****

    今天还有二更

第246章、苦口婆媳,英俊劝说(二更)

    小鱼被从闵家后院角门丢了出去,篮子里的小鱼饼撒了一地。附近有孩子在这儿玩闹,见了满地香喷喷的饼子,纷纷围过来起哄,你抢我抓,很快就把分了个干净。

    小鱼的衣裳被抓破个大口子,气的跳脚要骂,却想到刚刚闵芳菲那脸色,这才讪讪作罢,转身出了金安街往家跑。

    佟鹤轩租赁的小院子离着金安街不算近,以小鱼的脚程,也要半个时辰才能到。

    她一进门,小厮英俊便满脸焦急的迎了上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再耽搁片刻,公子非回来问不可!”

    英俊见小鱼的衣裳破了,篮子也摔垮了,赶紧拉住她:“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去闵家找四姑娘嘛?是不是路上遇到了坏人,可欺负了你?”

    英俊说着就要撸胳膊挽袖子,预备去给小鱼出门报仇。

    小鱼不耐烦的推开英俊:“都是你出的这傻主意,叫我在闵芳菲面前丢尽了脸。”

    英俊面色尴尬。

    他喜欢小鱼,从不掩饰的喜欢。公子也有意撮合他俩,但是英俊知道,小鱼心里只有公子一个人。

    为了心爱的姑娘,英俊愿意做一切事。

    既然小鱼喜欢公子,那,他愿意帮小鱼达成愿望。

    所以,英俊才会一次一次背叛公子,纵容小鱼去做坏事。

    佟家人手不多,除了他们俩,还有个做饭的婆子和两名小厮。驾车的老爹每日跟着公子出门,多半是不在家的,说起来,英俊变相的就成了这个家的管事。

    他讨好小鱼,别人更是见样学样,慢慢把小鱼宠的不知东南西北,以为闵府和佟家是一样的。

    “闵芳菲说,她明日要来找公子。”小鱼气呼呼进了屋,将扯烂的竹篮往地上一摔,“公子到时候问我,我怎么交代?”

    她瞪着英俊:“都是你出的烂主意,非说这样做,闵芳菲就会解除婚约,我看,那女人狡猾的很,她知道公子前途无量,所以才不肯轻易放手。”

    “或许,或许闵四姑娘没有咱们想象中的坏。以前在富春,四姑娘就对公子关心备至。”

    “你懂什么,她越是这样,越说明心里有鬼。咱们公子迟早会有出息,她不过是想借机讨好。这种女人,我见多了。”

    小鱼的家世复杂,原也是普通的书香门第,家境不错。可惜后来得罪了权贵,一家遭难,父母双亡,兄弟姊妹也被迫分开。幸而小鱼遇上了佟鹤轩,这才免遭厄运。

    英俊见她说的义愤填膺,不敢多劝,只叫人去预备饭菜:

    “你在外面呆了整天,这会儿也饿了,我叫阿婆炖了你最爱吃的牛肉。刚刚康翰林家送了些梨子来,我已经洗好放在井中冰上,等会儿你拿出来吃。”

    英俊对小鱼可以说是关怀备至,但在小鱼看来,这些却是应当应分的事儿。

    后厨房的阿婆手艺不差,但对小鱼颇有些异议。自己进佟家是为伺候公子的,可一天到晚,点吃点喝的却是这丫头。阿婆心里难免有些不公,炖肉的时候就多加了两勺盐,咸的小鱼气的要英俊把阿婆赶走。

    阿婆自然是据理力争,她和老伴儿签的不是卖身契,是每月领钱,虽然有点朝不保夕的感觉,但公子对他们夫妻俩很好,一直当家里人看待。

    两个人争辩了起来,英俊劝了这个劝那个,谁也不想得罪。

    正闹着,外面宫里来了人。

    英俊一瞧,却是熟客。

    “佟大人叫我告诉你,晚上他在宫里当值,叫你小心看家,别出去乱跑。”

    这人是个不打眼儿的御前侍卫,平日能出来走动,佟鹤轩就时常委托他来家里报信。

    英俊赶紧沏茶倒水,笑眯眯道:“每次都劳烦你跑这一趟,怪不好意思的。”

    那侍卫不在意的一笑:“这有什么?我和佟大人同殿为臣,互相帮忙也是应当的,况且,你家大人是天子近臣,我将来还指望佟大人能多提拔提拔我呢!”

    能在御前当侍卫的,若不是身手矫捷,就是家世斐然。

    此人显然不占前者,倒是祖宗积德,叫他干了这个营生。

    英俊取了一包好茶叶出来:“这是康翰林家送来的茶叶,说是宫里赏赐下来的,你拿去尝尝?”

    “这敢情好!”对方忙接过,想了想,轻声道:“近来后宫也颇是不平静。康昭仪受封,康家莫不是又起来了?”

    当年康、白两家的闹剧,不少人都有所耳闻。

    英俊虽然跟着公子进京晚,但因佟鹤轩所处的位置,英俊也耳听了不少奇闻秘事。白门喜怎么纠缠李家小姐,怎么诬陷康家小姐清白,怎么闹的红颜殒灭,视为死敌......英俊都知道。

    “听我们公子说,这是太后娘娘的意思,一连封了两位昭仪呢!名分小的妃子更多。”

    侍卫试探道:“你们家和闵家是亲戚,听说......华昭仪这次还是没有动静?”

    小鱼在一旁听了,甚是不满,插话便道:“我们家怎么就和闵家有亲戚了?你可不要胡说。”

    “小鱼!”英俊脸色难看。

    他纵容小鱼是一回事,得罪了外人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好在,那侍卫见是个小姑娘,并没有生气,反而笑道:“姑娘说没有,那自然是没有的。怪我口误!”

    英俊暗自着急,想多解释解释,但侍卫一副要走的架势,英俊也无可奈何,只得将人送出门去。

    等他回来,小鱼早紧锁了自己的门扉,任凭英俊怎么敲门,小鱼就是不理会。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可是,你瞧着吧,只要公子见了四姑娘,他心中必定没有你的位置!”

    英俊说了一句狠话,希望小鱼能迷途知返,但小鱼倔强的脾气根本不容英俊说话。

    门内的赌气捂着耳朵,门外的人唉声叹气。

    这一对儿,注定没有好结果。

    次日一早,英俊亲自跑了一趟闵家,登门道歉,也说了公子不曾回家的消息。

    大太太略有失望:“鹤轩许久没来家里坐,怎么,宫中这么多差事?”

    “回大太太的话,如今公子虽然是奉读掌事的差事,但干的却是御史台的活儿。他每天要把御史台送去的折子誊抄一遍,选要紧的呈报给陛下。大太太也知道,那些御史们唯恐天下不乱,公子的活儿自然也就多些。”

    大太太长叹道:“所以说那孩子辛苦,”她让宝莲去唤芳菲:“把咱们准备的补品一并送来,叫英俊带回去。鹤轩没有长辈在身边,我少不得要多操心些!”

第247章、纠结心态,见与不见

    英俊忙谢过了,大太太诸事繁忙,明日还要进宫去拜见圣母皇太后,李家那边来了人问话,大太太不能多招待,就叫芳菲送他出去。

    且说英俊战战兢兢尾随在芳菲身后,好不容易来到前面大门,芳菲脚步一听,转身看着他笑:“那个叫小鱼的丫头......”

    “四姑娘,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她有些小家子气,平日也是没人管教,得罪了四姑娘,姑娘要发火儿,只管冲我撒,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芳菲轻笑:“你倒是会说话,心里也维护的紧,就只怕,你的一番苦心,人家未必理会。英俊,你跟在佟大哥身边少说也有七八年了,名义上是主仆,其实早拿你当兄弟待见。就算小鱼姑娘在你心里地位不低,却别忘了,真正厚待你的是谁。”

    英俊见芳菲已说的这般直白,当即羞愧难当:“四姑娘,都是我糊涂!你放心,回去后,我立即说小鱼那丫头,也掐断她胡思乱想的念头。”

    英俊说的信誓旦旦,不过,念头若是轻易就能掐断的,世间又何必有那些惹人烦恼的忧愁事?

    英俊明明知道四姑娘说的嘲讽话,可还要硬着头皮去听。

    佟家人走后,芳菲没急着回后院儿,反而去了前面闵云泽的书房。这正房三间,一半被划作了待客的大厅,一半是闵云泽的书房和内室。

    幸好他是个未成家立业的男子,不像女孩儿的闺房,讲究不多,书房里最多的就是挨着墙壁上,一摞子一摞子的书卷。

    小丫头正在打扫,见芳菲进来,赶紧跑来沏茶。

    芳菲笑道:“你不用忙,我只是找两本闲书打发打发时间。你去忙,我自己坐坐。”

    “可是......”小丫鬟不敢做主,四姑娘虽然是家里的主子,但大爷的书房里也都是重要文书,案卷,平日这里就被看管的紧,进出都要被盘问的。

    四姑娘进来,自然无人敢多问,可是,要在这里找书......

    小丫鬟面色迟疑,芳菲便笑道:“怎么?还信不过我?罢了,等大哥哥回来,我再借也是一样的。”

    小丫鬟慌了,四姑娘这样一说,大爷回来必定骂死她们。

    姑娘借书,哪有叫等着的道理?

    “四姑娘千万别多心,您,您只管看就是。”

    芳菲莞尔一笑,伸手取了书架上的一本《四海记》,饶有兴致的坐在案牍边品读。她看的津津有味,那小丫鬟却百无聊赖。

    四姑娘在,小丫鬟便不敢离开。

    起初,她还能撑站着,可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小丫鬟便昏昏欲睡,偷瞄着四姑娘不曾留意,便依靠在门柱子上打起了盹儿。

    芳菲才看完两章,一抬头,见那丫鬟睡得沉,遂轻轻放下书,悄步来到多宝阁前。

    这里有一套前朝刻本的四书五经,是闵云泽的心爱之物,从南带到北,即便是最艰难的时候,一条腿断了,他也没说丢掉。

    不过,芳菲知道,四书五经是假,藏宝却是真。

    这几个书匣子抽开,都有一个小小的夹层,不仔细看绝难发觉。

    闵云泽从几年前就开始养成了这个习惯,他会将一些重要文书藏在其中,与大量书籍混淆在一起,叫人分辨不出书匣的重要性。

    这要比从明月阁里偷盗证据来的容易多。

    果然,芳菲不费吹灰之力,就从其中一个书匣的夹层里找到了佟鹤轩的书信。

    日期不偏不倚,正是芳菲落脚在明月阁的第二日。

    她沉了一口气,展信细细去读。

    云泽吾兄:

    自前次不欢而散,吾心难安。朝堂风云变幻,后宫诡谲波涌。万岁不满太后,欲对九皇子下手。吾此番临危受命,祸福不可测。若不能平安度此危难,盼云泽吾兄照应四姑娘。

    鹤轩拜上。

    寥寥数笔,透漏出的消息却叫人震惊。

    芳菲隐隐感觉到佟鹤轩的避而不见里透着蹊跷,也猜到了大哥闵云泽的态度有些问题。只是她没想到,此事与圣懿皇太后有着莫大关系。

    皇上预备叫佟鹤轩去做什么?

    扳倒九皇子?怎么扳倒?

    这根本就是有去无回的买卖。

    不成功,皇帝大可以把佟鹤轩推出去当替罪羊;即便成功,皇帝弑杀亲兄弟,史册上也会留下肮脏的一笔。

    芳菲没有迟疑,将信重新塞进书匣子里,转身出了书房。

    “备马,我要出门。”

    小徐管事今日在家听后差遣,见四姑娘面无表情从少爷屋子里出来,意识到要出大事,赶紧吩咐人去找宝莲,自己则上前请安:“姑娘,后院套马车也要片刻功夫,姑娘容我去给大太太请个安。”

    这个时辰,不早不晚,请什么安呢?

    芳菲知道小徐管事心里有鬼,却不点破,只点头答应了。

    小徐管事匆匆进了内院,一上台阶,就和妻子宝莲撞了个对面。

    他忙将妻子拉到旁边,低声道:“你快去和大太太说,我瞧着,四姑娘的脸色有些不对,叫人备马,怕要出乱子。”

    宝莲轻笑:“你怕什么?大太太说了,四姑娘要去那儿,不准拦着,你只管去预备就是。”

    小徐管事不料会有这样一个结果,诧异半晌:“太太就不管管?”

    “你可真是呆子,难道以往我对你说的话都忘了不成?”

    宝莲没好气的瞪了丈夫:“四姑娘和一般人不同,连大太太拿不准主意的时候,都要她帮忙定夺。这样的一个姑娘,怎敢用你的标准去衡量?听我的,趁早备了马,别叫四姑娘生出埋怨来。”

    小徐管事听妻子这样果断的说,心中颇为无奈,再不甘心的往屋子里瞧瞧,也不见大太太另打发人出来,这才灰心丧气道:

    “好好好,都是我多此一举。不过,这四姑娘还真不是一般人,我瞧着那架势,冷着脸儿的时候,和大老爷如出一辙呢!”

    宝莲连忙啐道:“你又乱说话,小心太太听见!”

    小徐管事有些惧内,宝莲说完,他忙开溜。

    外面车马已经预备妥当,芳菲只叫驾车的车夫径直往佟府去。

    那车夫一年总要去佟家十几次,不是送吃的,就是送穿的。四姑娘一发话,他倒也熟门熟路,不用人指。

    路上行人不断,越往佟家去,街面越是热闹,可百姓穿着越是简朴。

    佟鹤轩虽领着奉读掌事的差,但一年下来,俸禄并不多。大太太原想帮衬些银子,奈何佟鹤轩坚决不肯,凭他的收入,就在离着金安街较远的地方租了一处小院子。

    车把式在大门口停了下来,正要跳下去敲门,却见后面四姑娘已经单手挑了车帘子往外探头。

    “四姑娘,这就是佟大人的府上。”

    简单的门面,石狮子匾额一概没有,简简单单的黑油大门儿,挂着两个圆形扣环,乍一瞧还只当是寻常百姓人家。

    芳菲盯着门口,并不叫车夫去叩门。

    佟鹤轩不在府上,至少此刻不在。来的这一路上,芳菲暗问自己的本心,她见佟鹤轩要质问什么呢?

    佟鹤轩针对九皇子做出的种种行动,都是皇帝授意之下的行为。古人有云,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若佟鹤轩也拿这样一句话搪塞自己,自己又该何言以对?

    芳菲不愿像怨妇一般抱着佟鹤轩的大腿不放,更不愿成为他前行路上的绊脚石。

    今日冲进去,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英俊也好,小鱼也罢,恐怕在他们的心中,从始至终也不觉得自己和鹤轩是般配的一对。

    芳菲盯着那黑色的大门冷笑。

    也对,除了太太觉得亲事恰当,就连英俊这样的小厮都流露出了对婚事的不满。

    芳菲叫住了车把式:“转头回去。”

    车夫不敢耽搁,连忙驾了马车往东。四姑娘真是个怪人,大老远把人差遣出来,到了门口却又不敢进。

    莫非真像府里人传的那样......四姑娘与佟公子的婚事要告吹?

    车夫几次回头觑着马车帘子,心里偷偷猜测,有一种得知真相的兴奋。

    且说芳菲闷头回了金安街,宝莲先得了信,赶紧告诉与大太太。大太太正查验明日进宫的礼服,听了宝莲的话,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淡淡道:“果然还是个孩子,沉不住气。”

    宝莲琢磨不透这句话,却也不敢多问,只要叫后院厨房给四姑娘重新预备晚饭。

    到第二日天不亮,闵府就开始动了起来。大太太沐浴更衣,催了芳菲换上新作的衣裳,把人叫到跟前,细细瞅了半天,这才满意道:“太后娘娘喜欢翡翠,你这套首饰虽然有些老旧,但正适合年轻姑娘戴。太后见了必定喜欢。”

    芳菲一身杏色宫装,十分亮丽。鲜绿色的翡翠首饰不但不会显得老气横秋,反而叫人觉这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气度。

    大太太和太后的年纪相仿,早年间存的首饰里,总有那么一两套具有时代特征。

    芳菲戴的这个正是大太太当年的陪嫁之一,只可惜样式更适合少女们,大太太原想着将来留给芳菲做嫁妆,可巧今日进宫能用上,她便叫宝莲立即找了出来。

    大太太满意的看着扮相完美的小女儿,正要吩咐外面预备出发,宝莲却匆匆走了进来:

    “太太,老爷回来了,说......要亲送太太和四姑娘进宫面见太后!”

第248章、昔日态度,今日差别

    闵朝宗知道今日李氏带着四丫头进宫,天不亮就往这边赶。他一开始没敢告诉大太太,大太太这个人,小肚鸡肠,没有一点气量,那日把香姨娘明着暗着一顿折损,闵朝宗就更加不待见发妻。

    今天陪着她娘俩进宫,闵朝宗并不是看在李氏的面儿上,而是去给四丫头壮胆撑腰,巴望太后能给这丫头一个好去处。

    闵朝宗早打听了清楚。

    这些年王贤妃为什么明明没有恩宠,却还可以在后宫扶摇直上?

    除了生下万岁唯一的儿子,更因为王贤妃时时刻刻以圣母皇太后为尊。

    再瞧那卫皇后,虽然是一国之母,结果呢,连个小小的嫔妃也不如。

    如今四丫头被太后高看一眼,这就是个极好的兆头。所以闵朝宗才特意赶来一趟,专送这娘俩入宫。

    这厢,大太太领着芳菲出了中庭,就见闵朝宗骑在高头大马上,自家的大门竟是一步也不愿往里迈。

    “老爷怎么来了?今日不是有早朝吗?”

    “万岁这两日身子不适,已取消了近几天的朝会。”闵朝宗摆摆手:“家里的车马都是进京时置办的,进宫去见太后娘娘,怎可轻慢?我叫人收拾了一辆新车,也好给你们母女俩助威。”

    他才说完,身后便有一辆招摇异常的翠竹暖香车缓缓驶过来。

    闵朝宗得意的看着妻子和小女儿有些呆愣的表情,笑道:“怎么样?这车在京城也找不出第二驾来,原本是赶着香姨娘生日送她的,但你们不知道,香姨娘心地善良,特意主动要把车借出来给你们母女。”

    大太太冷笑:“老爷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如今家里各处开源节流,连四丫头身边的丫鬟都缩减了一半。为这,我心里总是过意不去。老爷倒是好阔绰,送个姨娘小妾都是如此大手笔。”

    闵朝宗笑容当即凝在脸上,芳菲忙道:“父亲,太太的话在理,这车寻遍京城也找不出第二辆,若叫宫里的贵人们听见可还得了?连娘娘们都不曾享用的华车,咱们更要警醒自身!父亲现在正是炙手可热,多少双眼睛盯着,女儿听说,那些监察御史们十分可恶,前一阵子对父亲多有诽谤,幸而万岁都没有理会。不过......俗语说,众口铄金,三人成虎,父亲总不能忘记前车之鉴。万一被人将此捏成把柄,父亲就算想在万岁面前求情,恐怕万岁都会怪父亲只顾着自己享受!”

    闵朝宗一听,顿时冷汗频出。

    四丫头说的一点不错。

    华车虽然好,但要把自己未来的前程搭进去,这可是不值得的买卖。

    他当即就叫人另换车马。

    大太太目光中甚多的不屑。芳菲恐这二人再打起来,紧忙拉着大太太钻进家中早预备好的茱萸平安车。

    这个时候还早,街上行人客商不多,都是些买卖早点的小摊贩,见闵家车马徐徐驶过时,也有好奇张望两眼的,也有丝毫不去理会的。

    此次拜见,大太太和芳菲极是顺利。这其中纵然有银子开路,不过,芳菲能感觉出来,太后的态度比照上一次有着天壤之别。

    “母亲,那一回咱们足足等了整个上午呢!”芳菲紧挨着大太太,二人正在偏殿里等候。

    这里距寿康宫不远,是从宫门口到寿康宫的必经之地。也是外命妇们觐见时短暂歇息的地方。上一回,芳菲在这儿吃了足足有三碗茶,偌大的宫殿,却连个果子也没有。她和大太太可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冷落。

    然而今时今刻,摆在芳菲面前的不但有凉冰冰的酸梅汤,还有各种果子,花样点心......

    摆了满满一桌子,叫人看着就满足。

    大太太看着这些鲜果,以及宫女们殷勤的笑意,心里并没有芳菲这样乐观。物极必反,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太后对她们娘俩好的有些过头,难道,真叫闵朝宗那老东西算着了?太后要召芳菲进宫?

    她拽了拽女儿的手:“等会儿见着了太后,多留个心眼儿。你大姐姐上一次不得机会和咱们说话,这回恐怕不会甘心。她那个人,不达目的绝不罢手。加上你父亲的挑唆,指不定又要在太后面前说出什么过分的话。丫头,切记切记,人不能好高骛远,脚踏实地才活的长久。”

    芳菲笑道:“我知道!太太也不用多担心,我倒不觉得太后娘娘会让我进宫......”

    “你啊,总是往好的方面想!”

    “太太可不该埋怨我,咱们要总是担惊受怕的活着,日子还怎么过?倒不如每每往好的地方想。”芳菲一指桌案上满满的鲜果:“您瞧,就冲这美味可口的果子,等会儿在寿康宫,咱们也不会受冷落。”

    大太太琢磨琢磨,觉得这话却也有几分道理,遂也将悬着的心轻轻搁在旁边。

    母女二人坐了一炷香的功夫,便立即来人请她们去寿康宫说话。

    传信儿的小太监偏巧就是当日去御膳房领人的那一个。芳菲有些印象,边走边试探问他,那个女厨子结果怎样。

    小太监嘴皮子利落,也爱与人攀谈,芳菲一问,他便忙道:“扭到了脚踝骨,第二天就肿了个满头似的。御膳房的人本来就嫌弃她是外来的和尚,在太后面前抢走了风头,眼见水粉受伤,这些人就起了坏心眼,把水粉丢去了西长街自生自灭。”

    芳菲心中嗤笑:那女魔头会自生自灭?只怕又是她的诡计。

    小太监觑着芳菲和李氏。他早听宫里的姐姐们说,眼前这母女二人不单单是华昭仪的娘家人,而且在太后娘娘跟前也极有分量。

    小太监可怜水粉孤苦伶仃在西长街受苦,便想帮衬帮衬:“太后是因姑娘喜欢那匣子糕,所以才去唤了水粉。老话儿说的好,解铃还须系铃人,姑娘能不能帮水粉姐姐求求情,只要太后传她再做一次点心,御膳房那些家伙就不敢太放肆。”

    芳菲当然“愿意”帮忙!

    “好啊,我早想见见这位水粉姑娘,上一次不得见,回家还和我们太太说可惜了。既然是公公相托......稍后我在太后面前得了机会,一定不会忘。”

    小太监见这个闵姑娘如此豪爽通情达理,十分欢喜,脚下步子越发轻盈。没多时就到了这寿康宫,温嬷嬷早等在殿门外,见了大太太和芳菲,竟快步上前,预备亲自相迎。

    温嬷嬷此举吓愣了不少人。要知道温嬷嬷可是太后身边的心腹,能叫她亲自相迎的,除了圣懿皇太后之外,那就是万岁爷了,即便是卫皇后,也从不敢随意使唤温嬷嬷。

    这户闵家母女俩究竟有什么本事?

    能叫太后如此看重?

第249章、斗叶子牌,扮猪吃虎

    太后当然要重视闵氏母女,她先前还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心思在其中,可在见了闵芳菲后,太后发现,有这样一个义女也绝不是什么坏事。

    聪明、漂亮,更重要的是,收了这女孩儿在自己名下,才好杜绝皇帝不该有的心思。

    太后甚至一度和温嬷嬷商量,既然是做戏,不如做全,把名分也定下来,索性给个郡主的名号,也叫外面人看看,皇上待身边重臣是如何的恩宠。

    正因为如此,温嬷嬷才会亲自出来迎接,就是要叫所有人看见,太后的意思。

    芳菲与李氏被迎进大殿。今日殿中并没有一个人外人,只太后并几个大宫女在斗叶子牌。

    看得出来,太后并不擅长此道,但是兴致颇高。

    她一见芳菲和李氏,连忙招手,还问会不会,预备叫她们母女替换下身边的宫女。

    大太太这个年纪自然不用说,不但会,而且还是打叶子牌的好手。不过大太太看的分明,太后可没有问她的意思,重点还在芳菲身上。

    因此,大太太只连连推辞,说自己很少玩,怕扫了太后的兴致。

    果然,太后没有强求,只是期待似的看向芳菲。

    温嬷嬷忙拉了芳菲来到太后跟前:“娘娘您瞧,四姑娘这一双小手,看着便知道是有福气的。若要是替您抓牌,还不是想哪张便来哪张?”

    太后听了果然兴致高涨,一定叫芳菲站在自己身旁,替她摸牌。

    大太太却有些慌了。

    她原以为,太后能叫芳菲顶替了哪个宫女,赢钱不会,输钱总还行吧?

    可如今温嬷嬷一句话,就几乎是把芳菲送到了烤肉架子上炙烧。

    替太后摸牌......万一输的太难看,那太后娘娘先前对芳菲的一点点好看,怕也要丧失殆尽。

    但这个时候,大太太不敢再多有言辞了,只能暗暗盼着芳菲能有几分好运气,千万别惹恼了太后。

    说来也奇,自芳菲站在太后身边,太后的牌运像就扶摇直上,比鲲鹏展翅还厉害。几乎是要什么来什么,把太后乐的是眉开眼笑,连连夸芳菲是个有福气的丫头。

    那些大宫女原就是陪着太后玩耍的能人,私下里为配合太后打发闲散时光,也是苦练技艺,偶尔哪宫娘娘来串门,她们也能凑上手,叫太后开心。

    这三个宫女刚开始还抱着戏谑的心情,预备着叫闵芳菲输些小钱儿,可没想到,这倒贴银子的却是她们。

    眼见太后那边银角子堆成了小山,她三人也有些额头冒汗。

    再看芳菲的眼神都带着不善。

    这哪里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

    分明就是老赌徒,闷声不响的就把她仨给骗了,还装作一脸无辜。

    三人开始收起漫不经心,彼此一个眼神就知道该怎么做。

    照理说,这三家打一家必是胜券在握,可谁知道,她们三人越是抱团儿,输的越是厉害。不但将太后给的本钱输了个精光,连自己的月钱也搭了进去。

    太后早看出的猫腻,只是不开口说。她笑着将银子丢进钱匣子里,与芳菲道:“好孩子,幸而是有了你。这平日都是哀家输钱,几时见过钱匣子装满过?今儿是它有福气!”

    温嬷嬷等人见太后高兴,忙跟着附和,把太后说的越发眉开眼笑,看芳菲的眼神不但和善,而且亲热。

    大太太目色有几分狐疑,在富春的时候,老太太的确喜好斗牌,不过像芳菲那样小的年纪,却很少上场,老太太总怕叫外人看见,亦或是家里的奴婢小厮们传出去,对四位姑娘的名声不好。

    大太太深觉老太太的担心有理,所以也不肯叫芳菲常玩。谁料,今日四丫头实在是叫她大开眼界。

    钱匣子很快就合不上盖子了,太后虽然喜欢斗牌,却不喜欢水满则溢这种心态,索性将钱都交给温嬷嬷:“散给她们吧。”

    这一匣银角子,少说也有百十两,足够一个庄户人家好吃好喝三四年还有富余。但在太后眼里,也不过就是随手打赏宫人的小玩意儿。

    芳菲正在心里暗暗感慨太后的豪奢生活,对方却叫了她和李氏进隔壁东配殿。

    芳菲和大太太一进门便瞧了出来,这个偏殿虽说是狭小了些,不过摆设更加温馨,更加舒适,大概才是圣母皇太后平日真正休憩之所。

    就见温嬷嬷搀着太后落坐在正东首位上,单说这一处就与前面正殿不同。正殿首位设的是两座,一东一西,芳菲和大太太两次进寿康宫,看见的都是太后娘娘占西座位。

    这西宫并非正宫,圣母皇太后虽说是皇帝生母,也在先帝死后尊崇为了太后,可到底在身份上还是差了一截,所以出事各个方面,都要矮着圣懿皇太后一头。就连在自己的寿康宫中,圣母皇太后也要把东首位留出来,以便表示对圣懿皇太后的尊重。

    唯有这配殿里的一切,才能叫圣母皇太后没有压力,感到自在。

    归根结底,任何一个女人,都不愿意头顶永远有另一个女人压着。

    温顺如水的圣母皇太后亦是如此。

    “好孩子,过来哀家这里。”

    太后话一出,早有小宫女端来绣墩。芳菲谦让两次,这才贴着绣墩的边儿轻轻坐了。

    太后十分满意,转而与大太太道:“这孩子老实又聪明,真叫人喜欢。闵夫人,你才是最有福气的人!”

    温嬷嬷在一旁听了,差点没笑出声。

    刚刚进配殿的时候,她还听见三个大宫女在那儿嘀咕呢,说这闵家四小姐手太黑,把她们三个输的心里直淌血。

    太后这会儿却偏说闵四姑娘老实......

    要叫外面三个大宫女听见,非一口血吐出来不可。

    大太太瞧了瞧温嬷嬷闷笑的样子,脸上略有几分不自在:“臣妇不敢当太后这般夸奖。要说天底下最有福气的,非太后娘娘莫属,万岁孝顺是举国皆知的事儿。臣妇听说,皇上预备为太后重建洛阳行宫,孝心拳拳,国之大幸也!”

    前朝梁帝喜欢洛阳气候,耗费巨资在洛阳修建了行宫,一年之中,倒有大半时间住在那里。据说在前朝时,洛阳行宫内也有酒池肉林,至于歌舞美女,那更是多不胜数。

    正因为前朝梁帝的荒淫无度,加上行宫耗费国库,民不聊生,所以国家才迅速灭亡。

    太祖建国之后,洛阳行宫虽然没有被全部摧毁,但也受损严重,想要重现前朝梁帝时期的辉煌,不掏血本是不成的。

    可是,当时太祖还没立稳脚跟,心中也不喜前朝的奢靡,便将行宫弃而不用。高宗皇帝孝感尤深,太祖没做的事儿,他也绝不肯做。

    后来慢慢的,那行宫就更加荒芜,到如今,竟是没有一位皇帝修缮过。

    直到今上开口与朝中讨论。皇帝的心意也十分简单,国库富裕,就该挪出一部分叫太后享享清福。

    而这一举动,也遭到来自各个方面的反对和支持。

    大太太才以提及这件事,太后就情不自禁的长叹一口气。

第250章、芳菲出计,太后震怒

    太后不想建行宫吗?

    当然想!

    可这话没法说出口!告诉皇帝,只会逼迫儿子,更容易惹来圣懿皇太后的谗言。如今这个后宫,圣懿皇太后和她娘家外甥女还是手握重权的。前朝又有卫家和白家扶持,一旦朝臣认定皇上要修建行宫的主意是太后所出,那寿康宫就成了众矢之的,绝不是圣母皇太后期望看见的。

    都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太后如今正陷入了两难境地。

    “哀家听说,闵夫人以前有什么大主意拿不稳,总要问问这孩子的意思。看来,闵夫人竟十分信赖四姑娘啊!”太后笑望着大太太:“这就是哀家说的,闵夫人好福气!像哀家,有什么心里话,能和谁说呢?先帝倒是有几个公主,可都与本宫不亲近,几个儿媳妇好虽好,却也是各存了小心思。哎,倒不如闵夫人,还有个贴心的闺女,比十个儿子还强。”

    大太太连忙道:“太后谬赞,叫臣妇不敢担当。家中小女焉能与宫中的金枝玉叶相提并论?臣妇听说,先帝爷的几位公主也都极孝顺。太后这次大寿,外面不知道忙成什么样子,但臣妇想,公主们肯定都在尽心竭力的为太后娘娘准备寿诞之礼。”

    温嬷嬷忙附和的赔笑:“闵夫人真是神了,虽说没有亲眼看见,可老奴也听说,九公主几位正在演排歌舞,就预备大寿当日亲自表演给太后瞧呢!”

    太后不带丝毫笑意,反而皱紧了眉头:“歌舞?这必又是九公主的主意!”

    先帝晚年多宠幸品阶不高的嫔妃,就算有孕也不肯加封。九公主年岁不过十三四,生母是梨园之中的一名琵琶女,因生的貌美被先帝相中,得幸有了身孕,可惜不是儿子,便早早被先帝抛在一边。

    如今自请去了皇陵陪伴先帝。

    九公主的生母是个聪明人,知道以退为进,正因为她的自请,圣懿皇太后才肯抬举九公主。

    在先帝的这些女儿之中,九公主算是风头比较强健的。

    可惜......圣母皇太后并不喜欢。

    温嬷嬷知道自家主子的心病,便连忙给芳菲使眼色:“太后这些日子一直在为朝臣争论行宫的事儿而头痛不已,万岁力主重修,可太后又不愿意劳民伤财,闵四姑娘是个主意多的,不妨给太后出个好主意?”

    芳菲被温嬷嬷推到前面,这架势,大有不说也得说的模样!

    大太太心思一动,也看向女儿,轻声道:“既然是太后的意思......你便不用怕,只要于国有益就好。”

    芳菲心里暗暗腹诽:这怎么可能呢?她就算没去过洛阳,也从史书上看见过。前朝梁帝奢靡无度,为修建洛阳行宫可以说是举国之富,结果百姓民不聊生。

    百年过去,行宫就算没有成为废墟之地,但要想重建,也绝不是一日两日之功!

    “回太后娘娘,臣女以为,这行宫修建与不修,关键不在朝臣怎么说,而是皇上心里怎样想。”

    太后蛾眉轻蹙:“什么意思?你倒是说的明白些。”

    芳菲轻巧的一鞠躬,笑道:“皇上得民心,得朝臣支持,就算举国之财给太后您修建行宫,那也是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御史台不敢有人发出微词。这便是民女所说的皇之心,话句话说,也是民心所向。”

    太后这次听明白了,不过......

    “这民心最难捉摸,如你说所,行宫岂不是重建无望?”

    在太后眼中,老百姓关心的只有自己的衣食住行,而绝非朝廷动向。不过,重修新宫便要动用税赋,加重徭役,老百姓岂会愿意?

    芳菲听了太后的忧虑,轻声笑道:“何必加重徭役税赋?只要万岁能体恤百姓不易,百姓自然不愿意与朝廷对着干。这正是皇上安抚民心之时候。回禀太后娘娘,臣女以为,皇上完全大可以借此机会重新清理以往冗余的徭役制度。百姓得到切实利益,心中必怀有感激。新的徭役便以行宫修建为例,娘娘便可安枕无忧。”

    太后听明白了几分,迟疑道:“你是说,叫皇上破除先帝时期的徭役赋税制?”

    大太太一听这话可还得了?四丫头真是信口开河,她怎么能妄自议论国事?

    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大太太紧张兮兮的看向太后,太后却并没怪罪于此。实际上,太后心里一直为先帝遗留下来的祸患而深深担忧。

    先帝为给自己修建皇陵,使用了大量人力,如今国库虽然富裕,但不能不说,这是压榨出来的民脂民膏。为修皇陵,徭役制度一直比太祖和高宗时期更加苛刻。

    太后做妃子的时候不敢非议,而今做了皇帝的母亲,她在敢表达自己的担忧。

    “皇上早为此事与朝臣们商议过,只不过圣懿皇太后断言拒绝,她以为,先帝之策若轻易推翻,岂不是显得先帝苛待了子民?这一顶帽子压下来,皇上便再也没能开口。”

    原来这其中还有圣懿皇太后在搀和。

    不过芳菲倒是能理解,圣懿皇太后既然处处与皇帝母子对着干,就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百姓们朝皇帝归心。

    这减免徭役一事可是大事,无论放在哪朝哪代,处理得当,都是收买民心的好办法。

    圣懿皇太后一直贼心不死,希冀她抚养的九皇子有朝一日继承大统,所以这件事还是留给九皇子处理的好。

    而圣懿皇太后是先帝嫡妻,皇帝不能不尊重她的决断。

    大伙儿的目光渐渐都落在了芳菲身上,连大太太都想听一听,这丫头究竟有什么好办法,不但能叫两宫太后满意,更实惠了天下百姓。

    芳菲迟疑片刻,才轻声道:“其实,这件事还要看太后娘娘!”

    “哦?此话怎讲?”

    “万岁重建行宫,御史们不肯答应,朝中议论纷纷,其实还有一个小小的原因,那就是陛下越过了圣懿皇太后,只说给太后娘娘贺寿修宫。大伙儿心中难免有些想法,加上圣懿皇太后亲随众多,只要给万岁下了绊脚石......此事必难以实施。小女以为,太后若能主动提出,将行宫让给圣懿皇太后,不但躲避了锋芒,更可以助万岁实施他的惠民大业!”

    太后闻言勃然大怒:“要哀家低头?哼,莫说此话,否则休怪哀家翻脸无情!”

    温嬷嬷吓得浑身乱颤,心里只骂芳菲不懂事。这孩子,怎么胡乱出主意呢!太后虽然从不在外人面前表达对圣懿皇太后的不敬,但这二三年来,除了卫皇后,还谁敢给太后添堵?

    尤其是这个闵芳菲,太后先前对她可是抱有极大期待的。现在倒好,几句话就挑的太后雷霆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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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一直在养病中,东北天气阴晴冷暖不测,小荷这次是被深深击倒了,请原谅我没有加更,等缓和缓和,我好起来,会像以前一样爆发的!

第251章、上上之策,太后转喜

    东配殿里顿时鸦雀无声,温嬷嬷几次想开口,却在见了太后的怒容之后,硬生生都给憋了回去。

    大太太也是心惊肉颤,更替芳菲悬了一颗心。

    倒是芳菲她自己,脸上笑容始终没有更改,见殿中无人开口,便道:“太后问小女,小女才胡乱说了这些,其实不过是些稚嫩荒唐的想法,太后大可以不必理会。以娘娘今时今日的地位,您大可以高枕无忧,行宫修与不修,也不过就是万岁爷一句话的事儿。太后只等着洛阳重建好,带着儿媳孙儿去颐享天年便是。”

    太后开始还有些气恼,但被芳菲这样一说,反而陷入了沉默。

    去洛阳颐享天年?

    那岂不是把这后宫又拱手让给了圣懿皇太后?

    不行!

    她拼了这几年,又是提拔王贤妃,又是拉拢贵太妃,影太嫔,为的就是能与圣懿皇太后分庭抗争,给儿子收拾出一片清净的后院儿。

    后宅不宁,何以安天下?

    太后就这么一个亲生的儿子,除了自己和温嬷嬷,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她当年为了保住这个孩子平安成长,究竟费了多少心思。

    要不是先帝过于讨厌废太子,要不是大皇子太无能,也轮不到自己的儿子登上储君的位置。

    太后早就暗自发过誓言,要活的长久,也给儿子管好这个后宫。

    叫她去洛阳独自享福?太后不愿意。就算那行宫修的比天宫还漂亮,也不能叫太后完全动心。

    如此看来,闵家的小丫头所出主意倒也还有几分可取之处。

    太后凝神看向芳菲:“孩子,若陛下真的对外宣称,那行宫是为圣懿皇太后重修......你所预料结果又将如何?”

    “回太后,结果无非两个,一是圣懿皇太后欣然接受,轻松寡然一身前往;二是拒不肯受,甚至诋毁万岁这样做是别有用心。”

    太后郑重的点点头。这丫头猜的都对,圣懿皇太后就是那样一个人,她们母子就算掏心掏肺,也会被说成是别有居心。

    “那哀家该更期盼哪个结果呢?”

    芳菲从始至终都不像大太太那样担心,太后不会真的震怒,因为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深深迎合在了太后的心坎里。太后只会被自己的办法打动,顺着自己的心意走。

    “小女以为,不管最后得到的是哪种结果,获利最多的,还是太后与陛下。”

    圣懿皇太后欣然接受,皇帝便能清理后宫,将先帝时期后宫毒瘤彻底清除,一举拔除圣懿皇太后的暗桩。

    可万一她不接受,那就是拒绝皇帝的孝心,渐渐就会把自己逼到进退两难的境地。

    太后想通了里面的关节,不由得大笑:“这丫头,怪不得闵夫人也要看重,今日才知道,竟是个办法极多的。好好好,温嬷嬷,你这就去与皇帝说,修缮行宫之事不可中辍,只是名目要换一换,暂就听闵四小姐的意思!”

    温嬷嬷连忙答应,欢喜的去了。

    太后拉着芳菲不愿撒手,越看越觉得这姑娘顺眼,几乎就差开口要收做义女!

    大太太乐见其成,顺势说了许多芳菲小时候的趣事,有些连芳菲自己也记不得,没想道大太太却都印在心里。

    大太太说的风趣,其间又夹杂了许多江南地带的俏皮话。太后原也是江南女子,进宫十几年,从未回过家乡,对乡音却还熟稔。她听了大太太的话,二人不觉拉近许多,待芳菲和大太太越发的和蔼。

    东配殿里气氛融洽,笑声不断,外面一干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暗暗羡慕这闵家母女俩。

    正这时,远远几个太监抬着一顶肩舆往这边来。

    后宫里能用肩舆的并不多,两宫太后与皇后自然不用说,余下的也就是王贤妃还配使用。前一阵子大伙儿都听说,万岁重新复宠华昭仪后,隔日就往欢喜殿也送了一顶榆木雕着春桃的肩舆。

    宫人们眺望一瞧,果然就是华昭仪那顶。其中有个小管事太监连忙领了几个人迎上去,跪地便要请安:“奴才们见过华昭仪。”

    闵芳华坐在肩舆之中,心情甚好:“快起来,麻烦几位公公帮忙通禀,臣妾亲手熬了些甜汤,想请太后品尝。”

    那小管事太监略有几分为难:“这......昭仪娘娘,并不是奴才不给您通禀,而是太后此刻正在东配殿里与人说话,怕不得空吃甜汤。娘娘若是放心,就请将甜汤放下,等稍后得空儿,奴才亲自呈给太后。”

    闵芳华知道今日太后宣见的是她娘家,也听说早起王贤妃涎着脸,自仗着生了皇长子,所以又巴结来说话儿。不想连太后的面都没见着,就被赶了出去。

    后宫这些妃子们都在背地里嘲笑王贤妃的不自量力,却又没人敢站出来学一学,直到闵芳华。

    她现在迫切要见见自己那个亲妹子,闵芳华自得的以为,只要见了闵芳菲,就一定能说动对方帮自己。

    因此,她明知道太后不见外客的情况下,还是坐肩舆来了寿康宫。

    闵芳华一个眼神过去,心腹大宫女素茶连忙递上去好几个荷包,口中不忘嗔道:“谁不知道太后现在正和闵夫人说话儿?你知道闵夫人是谁?那是我们昭仪娘娘的生母。公公只管往里面去回消息,我再不信,太后还会拦着不见?”

    寿康宫这几个小太监闻言面面相觑,却谁也不敢拿荷包,都用眼睛瞄着管事。

    那小管事太监沉吟片刻,这才道:“素茶姑姑说的有道理,也罢,奴才就往里面走一趟,太后娘娘肯不肯见......还要看昭仪娘娘自己的造化。”

    闵芳华大喜,连忙开口叫素茶打赏。

    小太监收的好不心虚,就为华昭仪跑这一趟腿,说不定就要会被温嬷嬷大骂一通。他也只是收些辛苦钱而已。

    将沉甸甸的荷包收在袖子中,小太监去的快,回来也快,见了闵芳华就笑:“太后听说昭仪娘娘亲自来送甜汤,心中大悦,请娘娘里面说话呢!”

    闵芳华不由得暗中长出一口气。

    幸好幸好,这要是被直接赶出去,她也就没什么资格在后宫立足了。

    可见,太后还是心疼她的。

    而且这样一来,自己再见王贤妃时,看那女人还敢不敢小瞧自己!

    闵芳华从素茶手中接过食盒,快步进了东配殿。一进大殿她就听见太后爽朗的笑声,心下不觉一沉。

    闵芳华进宫也有三四年的光景,只见过冷冰冰的圣母皇太后,却从未见过今日这般欢愉的模样。

    难道说闵芳菲是修炼成精的老妖,不然怎么一个个都被她魔住了似的。大太太是这样,太后也是这样。

    真叫人觉得不公平!

    闵芳华强压忌恨,拎着食盒上前请安。

    太后见了,只笑道:“快起来,好孩子,大热的天,干嘛亲自跑一趟?只打发个宫女来便是。”

    “嫔妾为母后做事,不敢称辛苦。”闵芳华笑容腼腆的从食盒中取出了晶莹剔透的水晶盏:“臣妾听说母后这两日总是咳嗽,所以特炖了这道五果甜汤。”

    芳菲实在好奇,情不自禁的抻了脖子往水晶盏里看。

    她可从没听说闵芳华还有下厨这项本事,在富春的时候如此,在京城的时候也没二样,难道进了宫,另多学了一项本事不成?

    芳菲这一看不要紧,却叫闵芳华有几分羞恼。

    甜汤自然不是她亲手炖的,可这个四妹妹,也用不着故意露出小瞧人的样子吧。叫太后看见,怎能不多心!

    闵芳华心里不高兴,脸上难免流露出几分。大太太瞧的分明,却不出声提示。

    太后没有在意,她从不吃外面孝敬来的食物,华昭仪也不会例外。

    “哀家才按蒋太医吩咐用过药,这五果甜汤就留在午后用不急。”

    闵芳华终究有些失望,但想到今日还有正经事,她也没过多纠结,而是笑道:“儿臣想着母后这两日胃口未必好,所以叫御膳房做了几道清淡的小菜,都是江南特色,母后一定喜欢。”

    经她这一提醒,太后才惊觉,已快至午膳时,当即就留大太太和芳菲在寿康宫。

    “母后,儿臣许久没见四妹妹,心里十分想念。我们姊妹打小在一处玩耍,感情极好,上一回没说上几句话,儿臣想......”

    闵芳华小心翼翼打量着太后神色。

    这个婆婆可不像慈宁宫那位,面冷心更冷,闵芳华见过不少人在圣母皇太后跟前吃过闭门羹,虽说自己往日还有几分薄面,可到了节骨眼儿的关头,闵芳华也不敢说太后会不会直接把自己回绝,丢尽颜面的赶出去。

    所以,她只能试探的问,小心的问。

    太后一听完这话,的确有几分不悦,手更是拉住了芳菲:“四丫头进宫一次不易,哀家还想留着她在跟前多坐坐呢!”

    闵芳华十分尴尬,又不得不赶紧开口赔笑道:“都是儿臣思虑不周,还望母后原谅。”

    “罢了罢了,你们终究是血浓于水的姐妹。”太后见闵芳华认错倒是快,也就没放在心上:“带着四丫头去玩儿吧,她三次进宫,都没能尽情逛逛。你那欢喜殿也是宫中一处好景致,哀家记得,每逢此时节,殿前有两株芙蓉海棠开的极是绚烂。芳菲这孩子老实,你做姐姐的,千万不能委屈了她!”

    太后一声令下,芳菲就相当于多了一面免死金牌!

    ****

    明早起来改错字,先睡觉去!

第252章、挑唆毁约,暴露目的

    华昭仪的欢喜殿位于整个后宫东的东南角,虽然有些偏僻,但是整个欢喜殿只闵芳华一人独居,算得上是得天独厚。

    而今时今日,卓昭仪和康昭仪都晋了位份,皇上却丝毫不提单独给她们分宫室的事儿,仍旧是一个主位妃子,加上两位没有什么太大名分的美人,簇簇拥拥挤在一起。

    后宫之中,有华昭仪这份体面的,除去皇后,便是王贤妃。

    所以,欢喜殿虽然位置偏僻点儿,却丝毫不影响这里的人气儿。

    一路行来,眼中尽是繁花似锦的绝妙景致,宫中饲养的雀鸟又都非凡品,那些老太监都有绝活儿,早上放了群鸟出笼,这些鸟并不远走,只在附近盘旋,寻觅食物,到了傍晚一定回笼。

    近来是闵芳华最得意的时候,皇上恩宠时时常在,雀鸟司就格外殷勤,选了许多娇小玲珑,歌声却清脆嘹亮的名贵鸟儿在附近放生。

    芳菲一路行来,果真是大开眼界,鸟语花香,明明都是人工雕琢,但在这些能工巧匠手中,却又显得处处和谐恰当,没有丝毫不妥之处。

    欢喜殿的外庭院不大,修建的却漂亮,月亮垂花门连着绵延的围墙,从上往下流水似的下坠着各色仙藤,结着珊瑚豆子一般的果儿,累累可爱。

    院墙内一株参天大树依墙而立,绿叶葱茏,群鸟齐鸣。更有花香四溢而出,沁人心脾。

    闵芳华得意的笑道:“四妹妹瞧,本宫这院子可还好?”

    芳菲连连点头,由衷称赞道:“鸟语花香,倒不像是人间之地,恍若神仙仙境一般。大姐姐真是好福气,皇上肯赏了这么个好地方与你!”

    素茶一听这话,连忙在后面假笑:“又赎奴婢多嘴一句,如今是在宫里,比不得家中,四姑娘还是改了口,叫我们主子娘娘为好。”

    闵芳华扭头瞪了心腹宫女一眼,嗔道:“这里又没有外人,本宫与四妹妹什么样的感情,要你多嘴!实在该打!”

    素茶连忙垂首:“娘娘教训的是,奴婢这就掌嘴。”

    芳菲见她挥起手掌真要打,心中不悦:“昭仪娘娘要教训奴婢,什么时候不妥?若叫人看去,只当民女是仗势欺人呢!”

    闵芳华尴尬一笑:“这怎么会......四妹妹万万别多心,本宫从没将你当外人。素茶跟着本宫的时间又久远,心里总是多些维护,你啊一向是个大度的姑娘,就当看在本宫的面子上,将她那些扫兴的话都忘了吧。”

    闵芳华亲亲热热挽住了芳菲的手:“为宫女一句无心的话就败了游兴,岂不可惜?四妹妹随本宫来,昨儿万岁赏了一尊白玉小像,你帮本宫瞧瞧,究竟好不好?”

    芳菲忍不住轻笑:“皇上赏赐的,岂有不好之理?民女算是沾了昭仪娘娘的恩惠,所以才有幸一瞥!不过,民女不大懂玉石,即便看了,也无非就是做个门外汉,瞧瞧热闹而已。”

    “四妹妹还说自己不懂玉石?这可是打嘴了!”闵芳华嗔道:“在富春时,母亲有两三样压箱底的好玉佩,最后都送了四妹妹。当时本宫就羡慕不已,听老太太说,那几块玉佩都是前朝古物。四妹妹若不懂玉,母亲岂会都送了你?”

    说及这件事,闵芳华始终耿耿于怀。

    那几块玉佩纵然好,倒也没叫闵芳华惦念不忘的地步。她只是恼母亲太过偏心,好东西自然该她这个嫡出的女儿分,而非一个小小的庶出丫头独占。

    当时为这几块玉佩,闵芳华不知收了多少冷嘲热讽,其中闵芳蕤那些尖酸刻薄的话,气的她差点没一头撞墙。

    这口气一直憋在她心里,始终叫闵芳华耿耿于怀。

    芳菲轻声一笑:“罪过罪过!昭仪娘娘不说,我竟不知那是前朝古物!可惜放在我这里,也不过是明珠蒙尘,待回了家去,一定叫大太太收回去,总好过在我这里白白糟蹋。”

    “你也不用如此小心。本宫想,太太既然给了你,多半是想叫你留作将来的嫁妆。”闵芳华引了芳菲进大殿:“说起来,你的婚事可一直是本宫的心病。咱们闵家今时不同往日,过去不敢给你高攀,是觉着咱们家论实力论背景,都不及那些名门望族。可现在,有了本宫给四妹妹你撑腰,难道还怕寻不到可信的亲事?所以这样看,那佟鹤轩也并非什么良配。”

    闵芳华拉着芳菲坐上首位,这里是整个大殿的正中部分,视野极好,东西两面有通透大窗,此刻尽被敞开,阳光直射,洒在白玉石地面上。

    殿中不用冰就已十分凉爽,坐在这里,还能听见后殿传来的淙淙水声。

    芳菲好奇的扭头搜寻,闵芳华忙道:“本宫这后殿有一处泉眼,陛下知道我喜欢养鱼,就吩咐人开凿了一个池塘,十几种锦鲤,四妹妹喜欢,等会儿本宫带着你去?不过那都是后话,现在要紧的是你的婚姻大事。”

    闵芳华苦口婆心的劝道:“佟鹤轩一无长物,出了人长的俊秀些,还有什么能般配咱们家?我在宫中辛辛苦苦,也无非就是盼着家里的日子能更好过些。”

    芳菲笑了笑:“昭仪娘娘千万不要为难自己。咱们家和王贤妃的娘家又不同,原就是有些家底的,皇上又看重父亲才华,等哥哥将来出仕,想必扶摇直上也是指日可待。昭仪娘娘又何必挂心我的婚事?连大太太也曾说过,依咱们家现在的门第,也无需什么井上添花,只要本本分分就好。”

    闵芳华脸上有几分不悦:“母亲糊涂,你怎么也跟着胡乱起哄?这件事不能随你自己的心意来,还是要听本宫的,与佟家的婚事尽快解除,本宫才好为你另觅佳婿。”

    芳菲饶有兴致的望向闵芳华:“那么,在昭仪娘娘眼中,何人称得上是佳婿?”

    “傻妹妹,我一颗心为你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连整个天下都是皇上的,你说,谁才是良配?听本宫的,你若能进宫伴驾,咱们姐妹就可联手。好丫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照过了这好时节,你就算想进宫也没了希望。”

    芳菲听了这话,不由得在心中腹诽,她才不喜欢做娘娘呢!又何必在乎什么希望?

第253章、东西两宫,效仿前人

    “四妹妹你瞧,本宫如今这宫室,这摆设,大约神仙也住得了。”

    闵芳华难掩得意之色,手随意往周遭一指。

    欢喜殿之中此间屋子确实摆设不俗。

    芳菲当然记得,她的这一位大姐姐在家时就以眼界高而闻名。那时候周粟乔还没来家中,老太太最疼的便是这个嫡出的长孙女,加上大太太不理会,大老爷又溺爱,闵芳华堪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老太太那些家底儿古董,有很多都搬进了闵芳华的屋子。

    一年四季,二十两银子一丈的银蝉纱,只用来糊窗户,一季便扔掉,从来不吝惜。床幔被褥都是最时兴的样子。

    芳菲记得有一年老太太叫金线楼的大师傅们齐集府中,耗时三个月,只为给闵芳华绣一床锦被。

    那被子上都是金丝牡丹,彩蝶穿云,价值不菲,老太太却只是送来给孙女儿做被面。

    当时这还成了富春城里的一件谈资,许多人家都为之津津乐道,不但夸赞了闵老太君怜惜晚辈的一片拳拳之心,更对闵芳华这个闵家长孙女充满了崇敬感。

    后来,芳菲品了品这件事背后隐藏的目的,闵芳华确实通过这件事扬了名声。

    单说在富春,此事之后,就少有人敢上闵家登门提亲,都说这样的闺女不是寻常富裕人家能供奉起的,大约也要皇亲国戚,侯府王府才能娶去!

    老太太对这些评论不置可否,大太太也懒得去理会,闵芳华借着那阵传言,很是风光了许久。

    而如今,再比照起来,当时那一床锦被,简直不值得一提。随随便便哪一样,都在千金之上。

    芳菲笑道:“昭仪娘娘这屋子叫人大开眼界,刚刚在太后那里,我也只是看见几样好东西,可到了昭仪娘娘处,满屋子的家具无一不是紫檀打造,透着富贵逼人的惊心动魄之感。”

    闵芳华的粉嫩俏脸上都是炫耀之意:“太后娘娘素来简朴,宫里的摆设也自然就趋向于沉着。本宫却不同,四妹妹应该知道,在家时,我便喜欢这些好东西,进了宫之后,万岁的赏赐又是从不间断。故此,本宫这里自然与别处不同些。”

    闵芳华说到此处时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哎呦,忘了忘了,本宫还没叫人取出万岁赏的玉像与妹妹瞧呢!”

    素茶得了吩咐,赶紧领着几个小太监去了偏殿,不多时,就见四人抬着一尊三尺余高的玉石出来,上面还蒙着红色杨花缎。

    这四个小太监抬起东西并不吃力,只是太过小心,竟个个都冒了冷汗,每走一步都是极为小心。

    素茶甩了帕子,款款走到芳菲跟前:“按理说,该请四姑娘去偏殿赏玉像,不过四姑娘是咱们娘娘的亲妹妹,当然与别人不同。四姑娘许是不知,这尊玉像极不寻常,是按照我们娘娘的容貌精心打造,你只需瞧上一眼,便会知道万岁待我们娘娘的心!”

    素茶扯住杨花缎的一角,轻轻往后抽拽。

    这尊玉像终于缓缓露出了它的真容。

    高耸的云鬓,细长柔婉的眉角,如星子般璀璨的双眼,秋水浓情,满含神韵。

    虽然只是一尊玉像,但神采间,仿若如生。

    芳菲呆立了半晌,良久才走上前,将素茶手里的杨花缎拽走,又轻轻将其蒙覆在玉像之上。

    “昭仪娘娘,这么贵重的东西,还真该像素茶姑姑说的,该小心收藏起来,千万别搬来抬去,若真是一不小心摔在地上,娘娘可不辜负了万岁的苦心?”

    闵芳华一直盯着芳菲的神色,又听她说这样的话,便冷冷的屏退了众人。

    素茶机敏,忙叫四个小宦官随了自己出大殿,更不忘殷勤的将殿门紧封。

    屋中温度陡然增高,被放在桌角盛开名花玉珠含笑,香气更加浓烈了些,芳菲善于挑弄香脂,心中熟稔这些花的效用。玉珠含笑配上檀香有轻微的催情作用,虽然不是十分强烈,但长久吸入,对身体有百害而无一利。

    她不知道闵芳华将此花摆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或许是对方过去就常用此手段蒙得恩宠,又或者,这盆玉珠含笑只是专门用来“款待”自己的?

    芳菲轻声一笑:“昭仪娘娘有什么话不能说?还要特意关了大门!这里幸而是娘娘的地界,我才知道你绝没有坑害我的心思。”

    “四妹妹,你总算说了一句中肯的话。”闵芳华长叹息道:“本宫这么做,为的是谁?没有人比你更清楚。那玉像从送来欢喜殿,本宫就没敢叫素茶以外的第三个人看!王贤妃嫉妒本宫得了这宝贝,就想尽办法使坏,一次一次带着人来登门闹事,可本宫不敢啊!要是叫那些人认出玉像的真人是谁......四妹妹可还有活路?”

    刚刚那尊玉像,活脱脱就是芳菲的容貌,一模一样,连腮边的酒窝也纹丝不差。

    前番素茶说玉像是按照闵芳华的容貌精心打造而出,纯粹是胡扯。

    也怪不得要用杨花缎遮住,不遮住的话,从偏殿到大殿这短短几十步路,就能叫欢喜殿里所有人看的清清楚楚。

    皇上到底是照谁的容貌雕刻,心里装的女人究竟是谁!

    芳菲冷笑:“昭仪娘娘这是要威胁小女?”

    “看你说的,我们姐妹情深,何来威胁一说?”闵芳华赶紧开口:“姐姐和王贤妃相处三四年,她的为人秉性本宫是最清楚的。看着大度和善,实际尖酸刻薄,心里容不下任何人。她若是知道皇上心里始终惦记着妹妹......还不把妹妹你生吞活剥了?”

    芳菲故意摆出不信服的样子:“我不愿相信。王贤妃娘家什么出身,昭仪娘娘也清楚,就是老爷口中杀猪的一家子,能有什么办法为难我?”

    “四妹妹你可真是天真。”闵芳华摇着头:“王家是不成气候,她那两个兄弟也不及云泽出息。可你别忘了,王贤妃还有个儿子呢!那是陛下唯一的子嗣。就冲这个孩子,外面也有一帮人巴结着替王贤妃效力。只要她说你一个不好,本宫相信,就有上百人拿着短刀,等着去砍你的脑袋。”

    芳菲沉默。

    王贤妃的变化惊人,她已从上次在太后娘娘那里就看出来了。

    可见,有了靠山,野心就会一点一点膨胀。

    王贤妃真的会对自己下手?

    芳菲将信将疑。

    闵芳华见妹妹迟疑,立即趁热打铁:“你是本宫的亲妹妹,虽说不是一母同胞,但总归是一脉相承。本宫自然希望和你联手,力抗外敌。妹妹,你细想想,与其嫁给个不知名的小官,还不如放手一搏,跟姐姐我一起进宫伴驾。来日你下皇子,咱们姊妹也可以效仿东西两太后,同心协力扶持皇子。总比单打独斗要强百倍。”

    芳菲就知道闵芳华打的是这个主意。

    “昭仪娘娘的话叫小女深感惶恐......两宫太后,这话传扬出去,对昭仪娘娘的名声恐怕大大的不妥。”

    闵芳华当然知道,今天这种话一旦流传开来,不用两宫太后动手,皇上就能把她活撕了。

    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她却清楚,皇上最恨外人提及自己并非嫡出的身份。

    名不正则言不顺。

    虽说皇上的大统名分是先帝拟定的,但,他的母亲终究不是皇后,即便做了太后,也要委屈在圣懿皇太后之下。

    闵芳华想做第二个圣懿皇太后,岂不是打了皇上的脸?

    “本宫信四妹妹的为人,你断断不会讲出去。”闵芳华费尽心思将人从太后的寿康宫接出来,今日就一定要达成心愿。

    威逼也好,利诱也罢。总之,今天闵芳菲若是不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她就别想出踏出这里半步。

    闵芳华往前逼近半步,两眼盯着芳菲:“四妹妹,只要你肯与我合作,姐姐保证你在宫中安枕无忧。王贤妃虽然跋扈,却不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动手。别看太后眼下是喜欢你,但涉及到她儿子的利益,哼,我看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当年刚进宫时,闵芳华也是一门心思要为出头,要为家族争宠。她诡计多端,为了打压其他妃嫔,没少做坏事。

    老人们常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死在闵芳华手里的冤魂野鬼少说也有七八条,闵芳华那会儿装有孕,又为流产吃了许多补药。她虽然百般提防,却还是叫人钻了空子,那些汤汤水水里竟然都掺有绝育的毒药。

    等闵芳华察觉出来,却已经太晚太晚。

    蒋太医说,闵芳华想要生出个孩子,不但肯能性小,而且即便催情之后有了身孕,那孩子也多半是个畸形儿。

    畸形孩子在宫里会是什么结果,闵芳华早有听说。不但去子,而且要弑母。

    所以闵芳华不敢冒险。

    可眼看着王贤妃的孩子一日大过一日,看着卫皇后势力渐衰,若有个好歹,那最后顶替卫皇后绝不会是自己,而是王贤妃。

    没有这些危机,没有这些顾虑,闵芳华也不肯叫从小暗斗的芳菲进宫帮自己。

    四妹妹是不好,可好歹还是自己的亲妹妹,至少在这一点上,无人能及。

    “好妹妹,这件事你再想想,皇上心里装着你,这就是你最大的福气!四妹妹千万不要做出这辈子最大的憾事。”

    芳菲会感到遗憾吗?

    当然不!

    年纪轻轻就进宫,与一群女人争斗至死,这才是她的遗憾。

    都说做妃子风光,其实呢,也不过就是宿空房,秋夜长,夜长无寐天不明。

    “小女不能和昭仪娘娘相提并论,心里也从没有这样的宏伟抱负。进宫为妃......闵家已然出了昭仪这样惊艳的人物,多一个我,不过狗尾续貂,还连带着败坏了娘娘的声誉。佟鹤轩虽然家境贫寒,但却有凌云之志,我想,假以时日,他总不会叫我失望。”

    闵芳华见芳菲软硬不吃,冷森森一笑:“假以时日?哈,四妹妹怕是忘了咱们姑妈的下场吧?听说,当年平南郡王属意她进门做王妃,可姑妈呢?偏偏要嫁给周粟乔的父亲。一开始倒是恩爱,吃穿用度,无一不是姑妈的嫁妆。而今又如何?不用本宫说,四妹妹也该清楚。周粟乔的父亲娶了几房小妾,生了一个又一个儿子,把姑妈挤的无处安身,只能一次次回娘家找老太太求助。本宫虽然再没回过富春,却也听说,背地里不知多少人在嘲笑姑妈的愚蠢。难道有了这样的前车之鉴,四妹妹还不能醒悟?”

    “昭仪娘娘这个比较并不恰当。先不说周姑父的才华远未及佟鹤轩一半,就说二人的性格也是千差万别。”

    闵芳华笑的嚣张而惹人厌恶:“千差万别?依本宫说,一丘之貉,也没什么区别。佟鹤轩若不是嫌弃了妹妹,若不是耐不住寂寞,他怎么就从山上又跑了回来?真心爱你,就不该死死守在你身边。这个人投机取巧,无非就是墙头草。皇上虽然点了他做奉读掌事,其实就当个奴才用,这样的男人,本宫就看不上。”

    芳菲才不在意闵芳华看得上还是看不上呢!

    闵府的大小姐眼高于顶,除了皇上,她还能看上哪一个呢?

    芳菲不指望自己这个姐姐能帮忙,甚至还要盼着她不拖累后腿。

    “昭仪娘娘不用再说了,进宫绝无可能。不管那尊玉像究竟来自何处,娘娘为自身着想,还是继续隐藏起来的好,我不愿看到昭仪娘娘为我而受到牵连。”

    芳菲欠身就要告辞。

    闵芳华心中大急,今日把对方弄来欢喜殿是个绝佳的机会,若不能叫闵芳菲答应自己,再见又不知是何年何月。

    “四妹妹,你不能走!”闵芳华说着就要去拉扯芳菲。可她忘了,闵芳菲在山中跟着老道士学了几年的功夫,早不是当年柔柔弱弱的小丫头。

    还没等闵芳华的手指头碰到芳菲的衣袖,就见后者小臂一抖,袖口往下摆了摆,闵芳华就被道强风扇的“蹬蹬蹬”连倒退数步,脑袋上金钏儿玉钏儿叮叮当当作响。

    “你!”

    芳菲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昭仪娘娘怎么站的这样不小心?幸而后面还有根柱子为你挡着,不然......娘娘岂不是摔的难看?”

    她故意咬住“难看”二字,丝毫不怕闵芳华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华昭仪娘娘脸色涨的绯红,就像戏文里的丑角儿。她许久不曾被人这样嘲弄过,何况还是在自己的欢喜殿里。

    闵芳华好不多想,扯着嗓子就朝外叫人。

    素茶瞬间领着四个小太监凶神恶煞似的冲了进来:“娘娘有什么吩咐!”

    “把她给本宫......”闵芳华才想说将人绑起来,但见闵芳菲讥讽的目光,她不由得深深打了个寒颤。

    不能绑。

    这人是她好不容易从寿康宫“请”出来的,太后可仔细叮嘱过,一定不能叫这丫头受委屈。

    若将人绑了回去,太后还不和自己眼红!

    想到皇上对圣母皇太后的重视,闵芳华不敢冒险。

    父亲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世事无绝对。

    她不信宫里的繁华迷不倒这个小丫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看闵芳菲尝到甜头后,还能不能忍受与佟鹤轩过那种精打细算,油盐酱醋瓶瓶罐罐的穷酸生活。

    闵芳华冲素茶和四个小太监啐道:“冒冒失失冲进来,是要拿人还是问罪?本宫与四姑娘在此,由不得你们放肆!”

    素茶赶忙跪下:“娘娘赎罪,奴婢们确实不知,还请娘娘饶恕。”

    闵芳华为难的看向芳菲:“四妹妹,你说呢?这几个奴才虽然冲撞了你我,不过,心思却不坏。”

    素茶不以为意,但四个小太监却受惊不小。他们本来就不是华昭仪的心腹,平日干的也都是保家护院的粗活儿。昭仪娘娘以前对付那些小妃子,痴心妄想的宫女,便是他们打板子,挥掌。

    狗仗人势的事儿做的多,也就不以为意了。

    所以今天一听素茶姑姑开口,他们四个就像饿狼似的扑了进来。

    谁也没想到事情急转而下,却到了这个地步。

    幸好昭仪娘娘为他们开口求情!

    四个小太监满眼感激的看向闵芳华,一个个恨不得把膝盖都陷进石板里才好。

    芳菲见状,笑容淡淡的:“昭仪娘娘驭下有方,叫人佩服。时间也不早了,还请昭仪娘娘派人送我一程,免得太后着急。”

    “也好,咱们姐妹总算还在一个地方。虽说是宫里宫外,不过万岁宠着我,本宫若说接妹妹进来见面,也绝非难事。”闵芳华亲热的拉上芳菲的小手:“就算小住几日,难道又有什么不行?”

    闵芳华贼心不死,又不敢和芳菲翻脸,只好给自己搭台阶往下滑。

    一时,二人出了正殿,身后是战战兢兢的宫女、太监。小小的月亮垂花门近在眼前,芳菲才要开口叫她留步,就见门外闪身进来个藏青色衣衫的太监。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藏青色太监服,说明此人身份超然,至少是主子们身边的一等大太监。

    闵芳华脸色就是一变,嗓音有些尖锐:“你来这儿做什么?”

    大太监弓着身子,贼眉鼠眼的看向闵芳华:“回昭仪娘娘,大皇子忽然肠胃不舒服,我们贤妃娘娘听说府上四小姐有问诊看病的本事,所以想请四姑娘过去帮忙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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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写完,两章合并啦!稍后检查错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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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芳菲介绍:
闵芳菲的最大愿望:嫁个寻寻常常的百姓家,衣食无忧,夫君上进,子孙满堂。
可现实偏偏不尽人意。
她的这个夫君......未免也太上进了吧?
自己一个不小心,竟然成了一品诰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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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作品《红楼夜话》、《红楼多娇》、《御朱门》、《金科玉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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