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1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readx;川西,位于大唐与吐蕃边境的四姑娘山。
山下茂密的松林中,一只小松鼠趁着初春中午这晌暖和时光,在林里快乐的觅食。
突然一只小狼从树丛中冲出来,小松鼠飞也似的窜到松树上,振得枝上的雪绒花簌簌直落。
李昂抬手拍落脖子上的雪绒花,指着前头淘气的小狼喊道,“小家伙,别闹了!”
李昂头上乱发蓬松,上身**着,古铜色的皮肤油光发亮,只在腰下围条茅草裙,左脚上敷着草药,拄着拐杖;像个非洲部落酋长。
这高寒的山区,天气还非常冷,要是平常人,穿着羽绒服还嫌冷,李昂全身上下只有腰间围着条草裙,却没有一点瑟缩的感觉。
小狼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小跑回到他身边,鼻翼耸动着,不知道的一定以为它是条宠物狗。
李昂拍了拍小狼的头说道:“以后你就叫小叮当吧!”
嗥!嗥!
“我?问我?我叫李日天!”
李昂这完全是在发泄心中的不满,黑白无常和崔判官这三个该死的家伙,拿了他无数的钱财,说好送他到盛唐来做锦衣玉食的王爷的。
当时他还问崔判官:“能不能抢到杨玉环?”
崔判官抱着他的钱,一个劲地打保票:“能,一定能!你有本事抢大唐的江山都没问题,而且还保你长命百岁,我们拿了你的钱,岂能不办事。”
“你们千万别坑我,我可是二十一世纪的五好青年,勇救落水儿童,被你们错勾了魂,错都在你们,不行,你们还是送我回去吧,我不去什么唐朝了。”
“哎呀!我的小祖宗,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的肉身已经烂了,回不去了!赶紧吧,做你的王爷去,到了唐朝啊,你不但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娇妻美妾成群,而且从此你的命由你不由天了。”
“我命由我不由天?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有人替你去投胎了,而唐朝这位王爷的名字也已经勾过了,以后生死薄上再没你这号人,我们也管不着你了,你爱怎嘀就怎嘀!”
“那我要是活腻了怎么办?”
“活腻了你就找观音姐姐聊聊人生去….哎呀!别胡扯了,再不上路就来不及了。”
李昂怀着新生的憧憬,把阳间满城市民烧给他这个救人英雄的钱无数钱财,包括n部雪佛莱跑车、n部iphone6手机(就是没充电器)全留给了三个猥琐的家伙,然后由黑白无常匆匆带出地府,借尸还魂来到了唐朝。
但醒来的李昂,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并不是广夏华堂,更没有娇妻美妾环绕,而是落到了一个狼窝里。
那是真真实实的狼窝,当夜的情景李昂还记忆犹新。他悠悠醒来那一刻,山洞外的斜坡上,月光凄冷,无数幽幽的绿光在闪动,如同一个个幽灵,让人毛骨悚然。
他吓得嗷嗷叫,结果却发现随着他的大叫,山坡上的狼群全部匍匐在地,一双双绿幽幽的目光静静地望着他,就象是千军万马在等待自己的统帅发号施令……..
李昂甩甩头,仿佛要摆脱那诡异的一幕,拄着拐杖继续往前走,老子是狼王,老子要抢杨玉环.....
他带着小狼在山间艰难地跋涉了四五天,一个人也没遇着,饥一顿饱一顿,心里把崔判官和黑白无常骂了无数遍。
这天中午,他正在山林间的小溪边喝水,突然听到树林那边传来一阵清脆的叮当声:
叮叮!
叮叮!
李昂的耳朵瞬间就竖了起来,没错,是铃铛声。
“呼!”的一下,李昂翘着一条受伤的左腿,拼命地往树林爬去,虽然这样让他草裙下没有底裤的春光显露无遗,那也顾不得了。
树林外的山道上,来了了一个马队,有四十多人,头上梳着发髻,都作古装打扮,他们的马上驮满了东西,中间还有两辆马车,李昂心中大喜,日你个仙人板板的,好歹让老子找到人了。
李昂的第一念头是喊救命,装可怜,但这个念头瞬间就被他掐灭了,我干嘛要喊救命呀我?
上辈子做好事没好报,这辈子咱可是王爷,得做点坏事,得让人伺候着。
等那马车来到,李昂突然从树林里窜出。
“哎哟!”一声惊呼,惊动了整个马队,被马车“撞”得倒翻出去的李昂,躺在地上痛苦地**着:“嗷…..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
李昂悠悠“醒“来时,已经舒服地躺在一架马车上,身边还有个漂亮的小萝莉侍候着。
一看到这么漂亮的小萝莉,李昂立即又闭起眼睛装晕,一边轻微**,一边伸出手去摸索,“这…..这是哪儿呀?我……我死了吗?”咦,这是什么呢?软软的,温比玉,腻比膏…..
小萝莉惊呼一声,拍开李昂的乱摸的手。
“秋月,怎么了?”
“郎君…..没,没什么。”
“他是不是要醒了?”
“是的,郎君。”
李昂把眼皮张开一条缝,看到一个四十多岁,国字脸,大刀眉,下巴有长着短须的人,正在观察他。
“小后生醒了,你没事了吧?”大刀眉的笑容里充满了玩味的味道。
李昂悠悠醒来,开始**起来,“哎哟…..哎哟……我的骨头都断了,你是说有事没事……..哎哟…..你们赔我医药费……”
“呵呵,某行商多年,遇到此类事情不少,细算下来,小后生你是戏演得最差的一个,哈哈哈…….”
“你说我演技差?你……哎哟!我要告你们!疼死我了…….”
“得了,你演技太臭,就省省吧,某这一趟吐蕃跑下来,赚的远远抵不上你这扳指和宝刀珍贵,该某讹你才对。”
李昂的脸一下子都绿了,他第一次玩碰瓷,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一把金刀的一个玉扳指,这是他在山洞中发现的,刀身近一尺长,刀柄与刀鞘都是用黄金打造,镶着红蓝宝石,华美绝伦,刀锋出鞘后精光流动,寒气森森。刀身有几个蚯蚓似的文字,李昂看不出这是哪国的文字。
除了这金刀,他当时洞中还发现了一个腐烂襁褓,和一个扳指,扳指为上等白玉制成,通体湿润透沏,上面还刻着两行字:展翅雲霄,水遠天長。落款是一个“鴻”字。
经大刀眉提起,李昂才突然想起自己身上还有这两样宝物。
敢情咱是亿万富翁去碰瓷乞丐呢,这事整的!
他两眼一翻,差点又晕过去。
“呵呵,某家方同良,犀浦县人,小兄弟尊姓大名,何方人氏?何以独自到这边境上来?”
大刀眉也不管李昂晕没晕,继续笑呵呵地说着。一个只条穿茅草裙,毫不畏冷,形同野人的人,身上却有价值连城的金刀和玉扳指,偏偏还来碰瓷,身边跟着头狼比狗还听话……总之,李昂身上有太多让人好奇的地方了。
“在下李昂,成都人,至于怎么来到这四姑娘山,说来话长啊!对了,有多余的衣服吗?我这般样半裸着,你瞧着过瘾吗!”
方同良看了看他身上的茅草裙,哈哈一笑。随即不但给李昂拿了一套衣服,还拿了些药来给他擦小腿上红肿的伤处。
这古代的衣服…….咋穿啊?
“喂,小妹妹,我脚疼,你来帮我穿。”
小萝莉脸还红着呢,啐了他一口道:“穿衣又不用脚,你爱穿不穿。”
“真的?那我还真不爱穿,我把草裙也脱了!”
“啊!”
小萝莉尖叫着跑开了,李昂自己摆弄了半天,还悄悄伸头出去参考了一下大刀眉的着装,总算穿上去了。
其实李昂有很多话想和叫萝莉聊的,且不说谈谈理想,聊聊人生什么,好歹要弄清这是不是唐朝,哪个皇帝在位啊。
方同良对他也充满了好奇,他这人还不错,也不提李昂碰瓷的事,拿来一些煎饼和一壶酒,俩人在车上边吃边套对方的话。
结果才聊上几句,前方不远处的树林中突然传出一声刺耳的啸声。
紧接着六七十名穿着怪异的人骑着马,挥舞着刀弓冲出。
突如其来的马蹄声震耳欲聋,六七十骑如离弦之箭,席卷而来,李昂能感觉到地面在微微颤动,不禁惊呼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好,快御敌!”方同良大叫着,纵身跃上车边的骏马。
前方的人马来得太突然太快,大家不免手忙脚乱。
“小叮当,快走!”李昂见形势不对,正要跑,就听到一阵嘣嘣的弓弦声传来,靠!但见满天的飞蝗呼啸而来,嗖嗖地射落。
那些刚刚抽出刀来的伙计,被一支支利镞射中,纷纷惨叫倒地。
噗!噗!噗!连续数箭射在车上,入木三分,惊得李昂呼的一下又滚回车内。“日你个仙人板板,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赶车的马夫被射死了,马匹受了惊狂奔起来,车子激烈的颠簸着,车里的李昂和小萝莉就像刚下锅里的虾子,蹦来跳去,东歪西倒,根本稳不住身体。
“小妹妹,抱着我,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哎呀,你压着我了,你快起来,你混蛋!”
“小妹妹,我不是故意的,这根本停不下啊!”
“你…….”
车外蹄声如雨,杀声如雷,那些奇装怪服的偷袭者骑射功夫十分了得,一箭一个,根本不用近身搏杀,就让商队的伙计死伤累累。
方同良看着一个个伙计惨叫着倒下,目眦欲裂,他在马上一边挥刀挡箭,一边大吼:“尔等何人?若是为货物而来,拿去就是,何必赶尽杀绝......”
“方同良!我们今天是特意来要你命的!”一个穿着少数民族服装,额角有道刀疤的大汉桀桀地大笑着。
“这位当家的认识某?咱们无怨无仇,你们.........”
那位刀疤大汉不耐烦地打断方同良道:“方同良,你们方家挡了谁的财路,自己心里有数,我们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哈哈哈!”
“赵仁贵!是赵仁贵?”
“受死吧!”那刀疤大汉急吼一声,马刀狂斩而去。
方同良挥刀急挡,同时对身边的手下大叫道:“卫忠贤,不要管某,快回去报信!”
“东家!你走,某来挡住他们!”那名叫卫忠贤的手下很勇猛,挥刀冲杀于前。
“快走!”方同良深知对方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疾声大呼,且战且退。
“东家!东家!”卫忠贤急呼两声,便向东突围。
方同良打马急奔向右边的树林,那刀疤大汉狂笑着,带人随后追杀不休。
“蓬!“前面的狂奔的马车一只车轮撞在大石上,车子整个裂断开,李昂和小萝莉被抛出车外,如同滚地葫芦。
与此同时,方同良的战马也被射中,悲鸣着撞倒在地,方同良在地上一滚又弹起来。
李昂刚稳住身形,就见一箭直奔自己胸口而来,“小心!”方同良及时踢出一脚,把李昂踢倒,那支利箭“嗖!”的一声,险之又险的从他身边擦过。
“快走!带着秋月快逃!”方同兴厉叫着,眼看数骑狂冲而至,他不逃反冲上去,大刀向敌人的马头疾劈而去。
李昂抄起一块车板,一边挡箭一边向晕迷在地的小萝莉冲过去,快冲到之时,几箭嗖嗖而来,一箭射中小萝莉的胸口,“小妹妹……狗养养的,我日你娘的!”
方同良的大刀蓬的一下,劈中了敌人的马头,而马上的大汉也同时挥出一刀,噗的一声,将方同良的脑袋砍飞上半空,无头的尸体瞬间鲜血暴喷如泉。
李昂见此,转身向右边的树林狂奔而去,他全力奔逃起来,快若奔马,嗖嗖的箭矢射来,或是射偏或是被车板挡住,“嗷!”一声怒啸,李昂飞射入林,快若猿猴般窜到树上。
身后的追兵被茂密的荆丛所挡,没法冲入林中,纷纷急勒战马,李昂一边在树上飞纵,一边回头向林外张望。
整个商队的人几乎已经被杀绝,只有那个叫卫忠贤的护卫伏在马背上向东狂奔,那些穿着少数民族服装的人追出半里,便放弃了追赶,让他逃了。
李昂觉得有些不对,但来不及多想,林外的敌人已经下马,追入林来。他只得继续逃……
树林外,几十名穿着少数民族服装的人,纵马来回奔驰着,不时伏下身,给那些受伤倒地未死的人补上一刀,显然是不准备留一个活口。
追入树林的人,找不着李昂的踪迹,一会儿便放弃了。
李昂躲在茂密的枝叶间,看着这些人退出林去,不禁长长地松了一口,回想刚才的惨景,李昂心有余悸,几十个活生生的人啊,就这么被屠杀了,一个也……不对,那个卫忠贤…..
李昂心中突然萌生一种诡异感觉,这些人心狠手辣,明明可以放箭射杀卫忠贤的,难道忘了放箭?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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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2章 毁尸灭迹
readx;那些穿着少数民族服装的大汉很快撤走了,马蹄声由近而远,渐渐消失。
李昂坐在树丫上,背靠着树干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精神稍稍放松下来,“日他个仙人板板的!”他猛吐了一口吐沫,拖着条伤腿好不容易熬到了山外,容易吗?结果一出来就差点成箭靶。
等他滑下下树,小狼早已回去树下,呜呜地叫着。还好,这小家伙没事。
李昂带着小叮当往林外去,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小叮当顿时一溜烟跑了出去。
等李昂钻出树林时,它正扑向一具尸体便要撕咬,李昂赶紧大喝道:“不能吃!不能咬!小叮当!回来!回来!”
小叮当不情愿的松开了嘴巴,跑回到李昂身边,李昂蹲下来,抚着它的头说道:“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咬人,不准吃人的尸体......”
放眼望去,山坡上横七竖八地散落着三四十具尸体,有的头颅滚在一旁,沾满了血污和泥尘,这是一个活生生的屠宰场,惨烈的情形看得李昂心头闷闷的,汗毛直竖。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死人,而且是刚刚被杀死的,猩红的血液还没有干,有的甚至还慢慢的往外流着。
四野里寂寂无人,只有几匹受伤未死的马还在有一声没有声地低嘶着,商队的其他马匹和东西都不见了,想必是被那群杀人者牵走了。
李昂站了好一会儿,强忍着薰人欲呕的血腥味向方同良走过去,相识的时间虽然短暂,但最后时刻,方同良到底是救了他一命;
看着身首异处的方同良死不瞑目,李昂蹲下身去,慢慢把他的眼睛抚闭上,结果他一缩手,方同良的双眼又睁开了,“啊!”李昂吓得跌坐在地上,“你别瞪着我,别瞪着我,好好好,我欠你一命,帮你报仇就是……”李昂再次伸出颤抖的手去抚,这次方同良终于没再睁眼。
“靠!日你个崔判官,日你个黑白无常,你们他妈的做的好事!”莫名背上这为人报仇的包袱,李昂自然不爽。仰天大骂起来,骂累了,坐在地上直喘大气,
他又去看了看小萝莉,多漂亮的小姑娘啊,就这样被射死了,李昂都不忍多看。
他走遍了整个山坡,也没找到一个活口,每个死者身上都是血淋淋的,很多人都是被斩断了头颅。
他在坡底草丛一匹被弓箭射死的战马下面,发现了一个包袱,打开一看,里面除了几块小石头般的碎银,还有就是一本账册。
他吁了一口气,坐在地上随手翻里翻那本账册,账册全是繁体字,是按日期排序的流水账。
“天宝四年,二月初一,支野戎城俞校尉三十缗过关钱。”
“...........”
流水账上记载的都是某年某月某日在某地开支多少,都是些住宿费、买路钱之类的。李昂喃喃地念着,他的注意力全被上面记载的日期吸引住了,“天宝四年,这是唐玄宗的年号,至少可以确定这是唐朝了。”
没等李昂多看,跟在他身边的小叮当便突然嚎叫了起来,紧接着就见山坡那边冲上一队骑兵,没错,那一看就知道是骑兵,四五十骑,穿着制式的轻甲,挎弓背箭,飞驰而来。
“小叮当,快跑!”
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李昂第一个念头就是逃,他的腿伤还没完全好,拿起拐杖一拐一拐的向山上的树林逃去。那支骑兵速度非常快,越来越近,蹄声如雷,震得地面颤动不停;
李昂情急之下,扔下拐杖伏下身,双手并用,拼命的往山上爬,小叮当跟在他身边不断的嚎叫着,急不可耐,但却没有扔下他独自逃跑。
李昂的速度已经非一般人可比,但因为离山上的树林已有近两百米远,逃到一半那支骑兵已经快到达,滚滚的黄尘飞扬着,速度惊人,李昂有些绝望,大叫道:“小叮当,快跑!别管我,你快跑!快跑!.........嗷!!”
“站住!”随着一声炸雷般的大吼,嗖!的一声,一支劲箭丁在李昂前方一米远处,箭头没入草地中,只留一半箭身在外。
小叮当吓得缩了一缩,李昂自知逃不了了,对着小叮当又大嚎一声,小叮当这才向山上狂奔而去。
李昂回头望去,但见四五十骑如泰山压顶一般向他冲来,那飞扬的铁蹄,狂飙的速度,气势骇人听闻,跌坐在地上的李昂能感觉着逼人的气流扑面而来;
其中一骑直逼到他面前,才听到“喻!”的一声大叫,战马在他前面嘶嘶人立而起,碗口大的铁蹄重重踏下。
呯!
李昂被震得头皮发紧发麻,四周有多名军士把他团团围住,一支支冰冷的箭头指着。
那位直逼到李昂面前才勒住战马的军士,身材雄壮,长着一脸大胡子,一对铜铃般的大眼瞪着李昂大喝道:“你是何人?”
“我叫李昂。”李昂抬头望着这位高高在上的军士,定了定神答道。
“这些人可是你杀死的?”
“不是!将军您误会了,我一个受伤的人怎么可能杀得了这么多人?他们是被一群穿着少数民族服装的人杀死的,我亲眼所见,他们还想杀我,幸好我跑得快........”
“住口!”那一脸大胡子的军士大喝一声,如同炸雷一般,“你当某家是傻子吗?别人都没逃掉,就你一个腿受伤的逃掉?来人,绑了!”
“将军!将军!真的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不管李昂怎么叫喊,围着他的士兵不由分说,下来就用刀逼着他,又是搜身,又是捆绑,甚至嘴巴也被破布堵住了。四周好几支冰冷的箭头指着他,李昂不敢乱动。
此时一个士兵打马而来,向那满脸大胡子的军士禀报:“吴队正,都查看过了,没有活口,全都是死于箭矢和马刀之下。”
那大胡子立即沉喝道:“张明经!莫容!尔等各带手下人马往西侦察。血迹未干,杀人者定然不曾走远。”
“喏!”
那两个应喏的军士,立即各带着五人向西驰去,快若奔雷,一看就知道训练有素。
“吴队正,这厮身上搜出来的.....”
那大胡子望着手下递上来的金银和扳指,那双铜铃大眼顿时精光大盛。他接过玉扳指看了看,顺手就往自己怀里塞,然后仔细端详着那把金刀。
金刀除了柄和鞘是纯金打造的外,还镶嵌着一颗颗红蓝宝石,可谓是价值连城。出鞘之后,刀身寒光流动,寒气逼人。
那大胡子恋恋不舍地端详了许久,才望向被绑得跟粽子似的李昂,神色顿时变得凌厉无比,他一把扯开他嘴里的破布,冷冷地喝道:“你姓甚名谁?何方人氏?”
李昂长呼了一口气,说道:“将军,我叫李昂,成都人........”
“成都人?,某看你分明是吐蕃奸细。”那大胡子目中凶光一闪,沉喝道:“来人,推下去斩了!”
李昂万万没想到,两句话不到,自己就要被砍头。被五花大绳绑着的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他身后的士兵扬起刀,忽然有人叫道:“且慢!”
大胡子队正十分不满地哼道:“黄副队头,你想做甚?”他把副字咬得特别重,似乎带着某种警告的味道。
一个中等身体,长着蒜头鼻的人,手握着横刀的军士上前说道:“吴队正,此人来历可疑,便这么杀了恐怕不妥吧?总该先审问清楚,再带回去请示校尉。方家商队一次死了这么多人,这么大的事情,未必能瞒得住,将来一旦上头责问下来,吴队正担待不起。在场的兄弟,同样都难辞其咎。”
那黄副队头说完,习惯性地吸了吸蒜头鼻,那鼻孔显得更加大,能直通火车。
其他军士听了他的话,也纷纷劝起大胡子来。毕竟这次三四十个人在边境被杀,事情的确不小,没有好处,谁愿去担这个风险?
那大胡子早已把金刀藏起来,他虽然没有再坚持杀李昂,看来是准备私藏金刀和扳指了。
那个黄副队头也不提这一茬,只是悄悄瞟了他一眼,嘴角一抹冷笑一闪即逝。
被杀的那几十个人,被迅速埋到山沟里,连个坟头也不留,这些军士似乎在掩饰什么,让李昂暗暗诡异。
考虑到他们是边军,不是杵作,也不是收尸人,就地把尸体掩埋可以理解,可为他们舍近求远,把尸体搬到不起眼的山沟里埋掉呢?这怎么看怎么象是在毁尸灭迹。
他们为什么了毁尸灭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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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3章 奇怪的美少女
readx;掩埋好那些尸体之后,李昂被当成奸细绑在马背上,随着五十士兵东归。
从这些士兵的交谈中,李昂再一次证实了自己是身在唐朝,这些士兵是驻守唐吐交界的野戎城的唐军。
虽然暂时不用担心被砍头了,但押回军营后,等待自己的将是何等的酷刑呢?会不会被折磨至死呢?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从大胡子队正看到金刀时那贪婪的目光,李昂可以确定,只要有一丝机会,大胡子一定会坐实他的罪名,置他于死地,以便私吞那价值连城的金刀和白玉扳指。
更何况,自己是个来历不明的人,细查下来,连户籍都没有,硬说是吐蕃奸细,也无不可。
被绑在马上的李昂,心中乱绪纷杂,他绞尽脑汁想着脱身的办法。
走在前头的一个唐军,小声地问那位蒜头鼻:“黄副队头,方家商队一次死了这么多人,您道是谁干的?”
那蒜头鼻答道:“某家怎么知道?此事你应该去问吴队正。”
“小的哪能去问他呢?黄队头,您说这么大的事,能掩盖得住吗?小的前番听说节度使衙门还让方家帮运过盐,万一方家和节度使有什么交情呢?上头查下来.....”
“再怎么查,也查不到你头上,你去操那份心干嘛?”
前面的两个人根本没在意被绑在后面的李昂,或许在人家的眼里,他已经是个死人了,两人的谈话隐隐约约传到李昂耳朵里,虽然不甚明白,但已经可以确定,这其中有不少猫腻。
李昂心念急转,自己能不能从中找出可利用的东西,以免一死呢?
这个黄副队头和那位吴队正,显然不是一条心的,两人之间想必有些嫌隙,如果利用得好,或许自己能有一线生机。
李昂趁那吴队正走在前头离得远,小声叫了声:“黄副队头,我有话想单独和您说。”
蒜头鼻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放慢马速,与李昂并排前行:“你有何话要讲?”
“黄副队头,方家商队遭遇劫杀,我当时在树林边目睹了整个过程,此事并非表面上这么简单,现场还有一名方家护卫逃脱,而且….”
“而且什么?”
李昂看看四周的士兵,缄口不语。
见李昂留着话,蒜头鼻以为他是因为身边人多,不方便多说,便也没再追问。
走了半天,前面出现一个酒家,三间茅草屋,屋前挑着一面破旧的酒幡。一众唐军走到这,便拨马进入酒家歇脚吃食。
李昂可没有机会上桌吃食,他被绑在外头的马棚边,蒜头鼻让手下的士兵拿了两个煎馍给他,李昂是真的饿了,结果那名士兵把碗扔在他面前就往回走。
“军爷!军爷!您不把我的手解开,我怎么吃呀?”李昂连忙说道。
那士兵不耐烦地回过头来冷笑道:“你见狗吃东西要用手吗?”说完还回头往碗里吐了两口口水。
李昂气不打一处来,可惜双手被紧紧地绑着,无可奈何,他别过头去,不再看那士兵一眼。
这时,马棚外突然传来一个清脆声音:“哈哈哈,好玩!好玩!”
李昂和那名士兵都不禁寻声望去,发现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眉清目秀,嘴巴很小,两边嘴角微微上翘,给人一种俏皮的感觉,腰间悬着一把剑,大概是看到马棚这边被军马占满了,他的马拴在路边的大树下,空手而来。
光从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李昂就能看出这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少女,她的化妆并不高明。
那名唐军也看出来了,他盯着少女问道:“你是何人?”
“哎,你先别问我是谁了。吃东西不用手,这事儿好玩!他不知道怎么吃,你快示范一次给他看呀,快点!快点!”那女扮男装的少女面对五大三粗的士兵,一点也不害怕,还是笑嘻嘻地道。
她那副兴奋又期待的模样,就像是一个孩子在自家院子里搬来了小板凳,准备看大戏开锣似的。
大唐与吐蕃之间不时有战争,这处酒家处于唐吐边境线上,吐蕃人和羌人不时会来劫掠,一个少女孤身出现在这种地方,真是稀奇,只怕不是什么良家女子。
那名唐军士兵四处张望了一下,没看到别的人,便嘿嘿笑着说道:“小兄弟,你真好看我示范吗?你过来,过来一点,我示范给你看。”
这名士兵分明就是一个意图骗小萝莉去看金鱼的怪叔叔。
那少女却在兴奋地追问道:“你答应了?太好了,那你快示范,快示范!”
她嘻笑着,似乎毫无防备的走上来,那名士兵伸手就去搂她肩膀,仿佛俩人是好哥们似的,“啊!”他的手刚要碰到少女的肩膀,突然惊叫起来。
李昂看到他的脖子上多了一只大蝎子,那铁钩似的尾巴弯起,扎在他的脖子上,他一边惊叫着退开,一边用手拍飞脖子上的蝎子。
那女扮男装的少女更是又叫又跳,连女人清脆噪音都忘了掩饰,不知道的,还以为被蛰的是她呢。
酒家里的人听到惊叫声,纷纷跑出来,那大胡子队正大喝道:“唐六郎!出了何事?”
那叫唐六郎的士兵捂着脖子哆嗦地说道:“吴队正,这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放蝎子蛰我,你们看.....”
唐六郎的脖子上,已经出现了一些红肿,大胡子立即说道:“赵庆,你帮唐六郎看看。”说完他走上前来,对那少女喝道:“真是胆大包天,你是何人?”
少女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指着在地上爬行的蝎子急声说道:“你先别问我是谁,先把蝎子踩死嘛!吓死人了!吓死人了!”
少女的表情动作没有一丝做作,似乎真的吓得不轻,大胡子队正一脸猜疑的回头问唐六郎:“唐六郎,你看清楚了吗?真是她放蝎子蛰你?”
“吴队正,刚才就我和她两个人,不是她还有谁?”
“你冤枉好人!”那少女不干了,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唐六郎,瞪着一双杏眼说道,“蝎子又不是死的,它自己不会爬吗?明明是你不小心让蝎子爬到身上,害得我也着点被蛰,我还没说你呢,你反而来说我,真是恶人先告状.......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这时那个蒜头鼻黄副队头出来打量了少女两眼,淡淡地说道:“你如果真的这么害怕,怎么会一个人来这种地方?不用装模作样了。”
这一点就连李昂也非常好奇,他望着少女,想看她如果作答。
“谁规定我就不能来这里了?你们俞校尉都管不着,要你们来管?算了,算了,懒得理会你们。”少女不耐烦地摆摆手,然后一边往里走,一边叫道:“店家,店里都有什么好吃的?,给我挑几样好的上来!”
蒜头鼻等人听少女操着一口京腔,而且从她气质以及佩饰上不难看出她是出身富贵之家,似乎还认识自己的顶头上司。
被蝎子蛰的唐六郎只是脖子上起了个包,没什么大碍。如今方家商队几十条人命还没有处理妥贴,蒜头鼻和大胡子都不愿再节外生枝,便都回店里用餐去了。
过了一会儿,那少女竟又端着两个煎饼来到马棚,她蹲到李昂前面露出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问道:“想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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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4章 野戎城
readx;过了一会儿,那少女又端着两个煎饼来到马棚,她蹲到李昂前面露出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问道:“想吃吗?”
李昂心里有些好奇,里面的边军竟然没找她晦气,还让她过来。如此不免让李昂感觉她有些神秘。
李昂抬眼打量着她说道:“刚才谢谢你了。”
“谢我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做,你可别冤枉我。”
少女连声否认,然后拿起一个煎馍放到李昂嘴边,李昂张嘴刚想咬,她又迅速把煎饼收了回去,然后像个人贩子似的诱着李昂:“我听他们说,你是吐蕃奸细,现在我来审问你,你要是老实回答我,我就给你煎馍吃。”
“我可不是什么吐蕃奸细。”李昂回头往酒店里望了望,那些唐军虽然没有过来,但却在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这些官兵可不是什么好人,前面有个商队三四十人,都被人杀了,他们不但不追查凶手,还把尸体掩埋在山沟里,分明是在毁尸灭迹。我身上有把值钱的金刀和一个玉扳指,他们想侵吞,就把我当奸细抓起来,你一个姑娘家,小心点,赶紧走吧。”
“真的假的?”少女那双杏眼特别美,眼珠儿一转,露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来,“哎呀......这可怎么办?”
“你少装腔作势,我一片好心,爱信不信。”
该说的他都说了,这小娘们要是不信,那就只有自求多福了。李昂懒得再理会她,干脆别过头去,这一别头,刚好看到几米远的树丛里,探出一个小脑袋来。
“小叮当!”
李昂双眼瞪圆,望着草丛愣了一下,那头逃跑了的小狼,竟然跟来了,嘴里还叼着一只鸡。
它在草丛里看了看,立即跑过来,把鸡往李昂身边一放,然后就往他身上乱蹭,象是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不断地舔着李昂。
“这是你的小狗?”少女看着小狼,两眼直冒星星。
小叮当在李昂身边转了两圈,回头便撕咬起那只鸡来,很快就撕下一个鸡腿,然后爬到李昂肩膀上要喂他。
鸡腿带着血,连着毛,李昂怎么吃呀,“小叮当,你快走,快走,千万别让里面那帮人看到,快走!”
小狼不听他的,见他不吃,吐出鸡腿,围着他又转了两圈,然后便去撕咬捆绑他的绳子。
“太聪明了!太可爱了!”少女那对杏眼跟着小狼不断地转头,一刻也没离开过它的身上,眼里的星星闪烁着,那可爱的小嘴更翘了,她伸手去摸了摸小狼的身体,小狼忙着咬绳子,任由她摸着。
“它叫小叮当是吗?你把它送给我好吗?”
“小叮当,这边,这边,快咬!”李昂也怀着一线希望,如果小狼能咬开绳子,他就可以抢一匹马逃跑。
“卖!卖好了,我给你十贯钱,你把这只小狗卖给我吧。”
“二十贯!”
“一百贯!”
“那你想要多少?反正这只小狗我是要定了!你开个价吧,我警告你,别狮子大开口。”
酒家里的唐军吃饱,拿着武器开始往马棚这边走来,李昂心中着急啊,他用力挣了挣,还是没能把绳子挣断,小狼也急得低吼起来,“小叮当,来不及了,你快跑!快跑!”
少女还在一边插嘴道:“跑什么呀?你把它送给我就得了,我能保护它。”
李昂心中已经急得冒火了,小叮当不听他的,还在拼命的咬,而眼看那些唐军就要来到马棚了,情急之下,李昂本能地发出一声狼似的大吼:“嗷!!!”
不光是小狼听了他的怒嚎连忙向草丛窜去,少女也吓了一跳。
她急退了几步,冲着李昂气道:“你嚎什么嚎嘛,要多少钱你说就是,我又不是不给.........”说到这,她恋恋不舍地望了望小叮当遁去的草丛,眼底突然又闪过一抹狡黠的亮光,然后凑上前来小声说道。“这样吧,咱们来交换一下,我替你脱罪,你把小狗送给我,怎么样?”
“你?”李昂瞟了她一眼。
“怎么,你不相信我?”
“小姑娘,天要下雨了,赶紧回家收衣服吧!”
“哼!”那少女一握腰悬的剑柄,不屑地说道,“你等着瞧。”
“让开!让开!”那些五大三粗的唐军过来,直接到李昂提到马上,少女怕被他们挤着,连忙退开。
她去挡在大胡子队正的马前说道:“我问过了,他不是吐蕃奸细。我认识你们校尉,你把他交给我吧。”
“认识我们校尉的人多了。”大胡子不耐烦地说道,“刚才你放蝎子蛰我手下的兄弟,某家还没跟你计较呢,让开!驾!”
大胡子一鞭抽在马屁股上,战马顿时冲过去。
那少女急忙让开,眼看这伙唐军带着李昂驰去,她气之不过,在后面大叫道:“你们等着!有你们好看的!”
野戎城依山而建,长宽不过一里方圆,孤零零,远远就能望见城门楼上插着一面“唐”字大旗,不时被晚风拂动一下。
城高很高,望之巍峨,墙面有干枯的苔痕,还有许多矢石撞击留下的痕迹,斑斑驳驳。十来个唐军士兵在城门楼上巡守,一派边声连角起,日落孤城闭的景象。
一阵蹄声,一阵烟尘,大胡子队正共五十骑,直驰到城外百步才收慢马速,城头的唐军扬声喊道:“吴队正,今日可有斩获?”
“没有!”大胡子洪声应了一句,便带着手下入城,城门洞不大,蹄声尤为震耳,里面还有瓮城,长有二十米左右。
城内民居都被围在一个个坊墙内,看不到有临街的商铺,街上行人不多,稀稀落落的,显得有些冷清,黄昏的余晖反照下来,一缕缕饮烟随风飘满城。
李昂打量着这座唐代的边城,从稀疏的行人来看,这座边城大概主要是军事用途居多,有坊墙挡着,能看到的东西不多。
城南的军营很宽敞,黄土铺成的校场上,旌旗飘扬,近百唐军正在等着开饭,叫叫嚷嚷。
一进入军营,李昂就被关进一座小石屋内,石屋只有一个长宽不足一尺的小窗,一缕微光透进来,里面散发着发霉味道。
李昂身上的绳子总算被解开了,他在墙角的干草堆坐下来,揉了揉发麻的手脚,还用手轻轻碰了碰左脚的伤处,感觉已经没有前几天那么疼了。
李昂的老妈以前是个医生,自己开了家诊所,他打小耳濡目染,有些粗浅的医疗知识,想必他在山上胡乱采的草药有些作用,伤处竟有所好转,这对身处险境的他来说,算是一不小的安慰。
眼前最紧要的,是如何摆脱这些边军的控制,如果再不想办法,他很可能就会被活活的折磨死在这间阴暗的石屋内。
以李昂的性格,最后就算不得不死,也不甘心死得这么窝囊。
那位少女说要以救出他以换取小叮当,李昂故意露出不屑的表情,不无激将之意,通常十来岁的男女,最受不了激。
不过那少女颇为狡黠,激将法对她未必管用,小叮当跑了,她也未必还会为了小叮当花力气来救自己。
总之,李昂可不敢把脱身的希望全寄托在她身上。
从这些唐军把那些死者掩埋到山沟里的举动可以推断,他们显然不希望这件事闹大。一路上,李昂暗暗分析,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猫腻呢?
如果能想通其中的缘由,或许便能想出脱身的办法。
李昂靠在干草堆上,绞尽脑汁地思索着,留给自己的时间可能不多了,必须尽快想清楚其中的关窍才行。
商队.....边军........唐朝........吐蕃,这些边军想压下这件事,一定是商队被杀的消息传出去后对他们不利,既然如此,这个商队肯定和这些边军有关种利害关系,是什么关系呢?
边军私自与外族贸易,这是常事,但路上听到那名士兵说,方家商队曾经帮什么节度使转运过盐,可能和节度使有什么瓜葛。从他的话大致可以推测,这个商队不是他们自已的。
李昂想起了明末的山西商人,那可是非常出名的,明朝与关外的满清交战,山西那些商人就给关外的清军运送战略物资,从中谋取暴利,后来甚至成了满清的八大皇商。
可以想见那些山西商人当时一定是买通了戍边明军,才可能大规模地向满清运送物资。
套用过来,是不是方家贩运出境的也是违禁物资,方家贿赂这些戍边的唐军,于是这些唐军违规放行。
如果是这样,那么大致就可以解释方家商队死了那么多人,这些边军反而想把事情压下的怪异状况了。毕竟事情真的查个水落石出话,很可能会查到他们受贿、违反禁令放行的事情。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李昂的推论,事情到底是不是这样,可不好说。
如果找不准原因,就没法对症下药啊!该怎么样脱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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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5章 麻杆打狼
readx;唐军的编制中,军下设营(亦称团),营下设旅,旅下设队、伙。
每营辖2旅,每旅100人,旅设旅帅。每旅辖2队,队50人,队设队正。每队分
为5伙,伙10人,置伙长。
野戎城中驻守着200唐军,是为一营,以校尉俞守忠统领。
此刻,俞守忠的私室里,窗扉半掩,光线暗淡。身体有些发胖,面上光洁无须的俞守忠突然一拍桌子,斥道:“吴启,瞧你办好事!还赚不够乱吗?把人带回来干什么?”
“校尉,某原是打算一刀砍了他的,但黄宜那厮说什么既然是奸细,就应该带回来好好审审,队里的兄弟也都这么说,某也不好......”身材雄壮,一脸凶相的大胡子吴队正,躬着身连忙解释道。
“放屁!”
见俞守忠真的怒了,大胡子只得掏出那把金刀和玉扳指递给俞守忠,“校尉,这是从那人身上搜出来的。”
俞守忠那双水泡眼顿时大亮,接过金刀和玉扳指仔细看了起来。
“展翅雲霄,水遠天長........鴻。”俞守忠喃喃地念完,又看金刀,,“刀上刻的是何字?找人问过吗?”
“回校尉,还没来得及找人问。”
“黄宜平时也没少收钱,他若真把事情捅上去,谁也讨不了好。此事你用不着忌惮他,这两样东西皆非凡品,你立即去把此人的底细弄清楚.........不,还是某亲自去吧,你准备一下,夜里带上你的人马,袭取扎瓦寨,取百十人头回来。”
“校尉,您的意思是........”
“何来那么多废话,照某的吩咐去做就是了。”
“喏!”
………
咔嗞……石屋的小门被人打开,俞守忠带着四个亲兵走进来。因为房门低矮,几人进门时得躬着身,前面两个手下拿着火把,把小屋照得通明。
最后进门的俞守忠被石屋内的霉味一熏,顿时直皱眉头,等他看清了屋内的情形,不禁微微一怔。
只见李昂大马金刀地坐在干草堆上,给人的感觉他不是坐干草,而是县太爷在坐堂,以至于俞守忠突然有中错觉,即将受审的不是李昂,而是他自己。
俞守忠还没来得及开口,李昂就先说道:“来得挺快,坐吧!”他随意抬抬手,像是在招呼自己的下属。
几个亲兵反应过来,提着刀就要上去收拾李昂,俞守忠摆了摆手阻止了亲兵。他上下打量了李昂一番,才冷笑道:“你究竟是何人?”
“你就是他们所说的俞校尉吧,你若真想知道我是谁,可以拿着我的玉扳指,去问你们的节度使,或许他能告诉你我是谁。”
扳指,通常是带于勾弦的手指上,用以扣住弓弦。同时,也可以防止急速回抽的弓弦擦伤手指。
扳指虽小,却因材质不同,体现出个人的身份。
李昂那个扳指,是极品白玉制成,通体温润通透,玉质细腻,价值不菲,非达官显贵用不起。
身陷这大牢之中,如同案板上的肉,李昂口气还如此之大,姿态如此之高,这样的人,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真有来头。
李昂神态淡定,举止从容,让俞守忠有些拿捏不准。他悄悄向旁边的亲兵使了个眼色。那亲兵会意,立即提着刀上前道,“一个吐蕃奸细,竟敢大放厥词!我们这军营里,死个吐蕃奸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哼!”那亲兵走上前抬脚就踢,想把李昂踢翻。
呼的一声,李昂突然一拳击出.........
李昂臂力惊人,加上出其不意,一拳击在那名亲兵脚底,将他击得倒翻在地。其他几名亲兵立即大吼着冲上来,小小的石屋中顿时剑拔弩张,气氛紧张。
这次,李昂稳如泰山,一动不动,任由几个亲兵把锋利的刀锋直架到他的脖子上。
演戏必须要演到底,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李昂不但眼睛也不眨一下,还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来:“俞校尉,少来这套,让他们把刀拿开吧,免得将来你后悔。将士们戍边辛苦,赚几个小钱,这样的事情各处边军皆有,岂独你们一家?
我要务在身,没心思理会你们这些鸡零狗碎的事。这次我从吐蕃回来,被上千吐蕃大军一路追击,战马累得倒地摔落断崖,折了一条腿,否则以你手下那些人,想拿住我?哼!”
俞守忠那双鱼泡眼突然精光大盛,冷冷地盯着李昂足有半分钟时间,见李昂坦然而视,并无心虚之意,他轻轻摆了摆手,让几个亲兵把刀稍稍拿开,然后冷哼道:“俞某在战场上九死一生,杀人无数,岂是被吓大的?就凭你几句毫无根据的话,就想让俞某放了你?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你是何人?若不从实招来,就别怪俞某大刑伺候!你!说还是不说!”
俞守忠手握着刀柄,脚下逼前两步,原先那看上去有些虚胖的身体,此刻却充满了爆发力,腰间的横刀随时可能出若奔雷。
李昂暗暗诧异,若不亲见,你很难相信一个人的气质在瞬间变化这么大。
“难怪,你手下的士兵虽然匪气很重,但绝对是精锐之师。俞校尉是条汉子!我叫李昂,关于我的身份,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还有,那把金刀是极其重要的信物,万万丢失不得。另外,吐蕃人一路苦苦追赶我,我被带回野戎城,瞒不住人,吐蕃很可能不惜代价来攻打野戎城,俞校尉还是早做御敌的准备吧。”
“某再问你一句,你说还是不说?”俞守忠不为所动,仍旧冷冷地逼视着他。
“俞校尉,这样吧,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五日之内必定有人来让俞校尉放了我。若是五日之后,我还不能出这座军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到时,俞校尉想知道什么,我也知无不言。”
石屋内一阵窒闷的静默……
“哈哈哈........”俞守忠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震得小石屋嗡嗡作响。突然,他收住笑声,冷笑道:“你怕了!”
“士,可杀!不可辱!”李昂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把这句话挤出来。
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左右是个死。他仰起头,伸出二指用力地斩着自己的脖子,“来吧,往这里砍,狠狠地砍!看老子会不会皱一下眉头!”
锵!一声金铁铮鸣,俞守忠霍然拔刀,势若雷霆般斩下。李昂死死咬着牙根,仰着脖子不动。锋利的横刀“呼!”地一声斩下,堪堪碰到李昂的脖子才突然刹住刀势,横刀带起的劲风,激得李昂的乱发横飞起来,若是普通人,恐怕已经吓尿了。
“哈哈哈哈.........是条汉子,俞某就和你打这个赌,五日之内,若没人来保你.....嘿嘿.......”
俞守忠说完,收刀入鞘,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屋。李昂自始至终,一派淡然,处变不惊,加上他身上携带着价值连城的金银和玉扳指,让俞守忠一时摸不准。
说白了,这就是麻杆打狼两头怕。
李昂孤立无援,除了这出空城计,他别无他法,只能硬着脖子撑着,拖得一时是一时。
俞守忠是担心李昂真有什么自己惹不起的靠山,反正关上五日也无妨,在这军营里,李昂也飞不上天去。他究竟是龙是蛇,五日之后自见分晓。
等俞守忠带着几个新兵出去,重新把门关上,背上凉嗖嗖的李昂才暗暗舒着长气,然而这口气还没有舒完,他又屏着呼吸,侧耳倾听起来。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他冷冷一哼,自言自语道:“皇帝的扳指都想私吞,真是不知死活,这次我还就赖着不走了,我倒要看看这出戏你怎么收场。”
李昂说完,倒在干草上睡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门外才有一轻若猫行的脚步声远去,若非李昂的听力特别灵敏,根本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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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6章 赵家大郎
readx;“皇帝?”俞守忠双眉紧锁,目光如刀一样盯着手下的亲兵,“你确定他说的是皇帝?”
“校尉!小的......小的绝对没有听错,李昂的原话是‘皇帝的扳指都想私吞,真是不知死活,这次我还就赖着不走了,我倒要看看这出戏你怎么收场。’小的若是听错一个字,愿把脑袋割下来。”
“还有吗?他还说了什么?”
“禀校尉,没有了,说完这句,他就倒在干草上睡了。”
“你再去悄悄地盯着,把他的一举一动都给某盯紧了。”
“喏!”
俞守忠认为,一个人在承受重压之后,突然得到放松,他的言行表现是最真实的,所以从小石屋离开的时候,他才会偷偷留一个人观察李昂。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李昂的耳朵比平常人灵敏得多,竟然能分辨出五个人和四个人的脚步声的差别。
亲兵出去后,俞守忠搓着手,在屋中急步转了几圈,然后走到桌前,从抽屉里取去那个玉扳指,凑到灯下仔细观看。
“皇帝的扳指...........这可能吗?”看着看着,俞守忠便感觉那玉扳指有点烫手。
小石屋这边,李昂当然也没有真的放心睡大觉。今天这个空城计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坑,坑不了别人,最后就坑自己。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真让姓俞的用大刑的话,李昂可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熬得住。到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几个人能熬得住?
能拖一天,就多一线生机。
他躺在干草堆里思索着对策,今晚把皇帝都扯出来了,这一招管用还好,不管用的话,这形同假传圣旨,够千刀万剐了。
换了胆小的,这个时候可能已经急巴巴地赶过来见自己了。姓俞的没来,光从这点就可以看出他不是个省油的灯,这种人通常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想唬住他可不容易。
看来得加上一把火才行,只有逼得姓俞的不敢再拖下去,才有机会脱身。
今晚还有一个人没有出现,难道是自己看错了?这一把火可全靠他才能烧得起来啊。
李昂刚想着,就听到门外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
望着如期出现的蒜头鼻,李昂露出了一抹微笑来,点了点头说道:“我估摸着黄副队头也该来了,黄副队头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对李昂这番话,黄宜除了那肥大的鼻翼不受控制地舒了舒,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光从这一点,便推断出这是一个心机颇为深沉的人。
可惜的是,他那蒜头鼻太惹眼,不经意的轻舒已经让李昂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心里的波动了。
“某只是有好奇,是何样之人,能让我们俞校尉兴师动众而来,偃旗息鼓而归。”
“我只是和俞校尉打了个赌,没什么高明之处。黄副队头这么精明的人,想必不难猜到。”
黄宜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李昂身上,李昂那头蓬松的乱发被他用草绳扎于脑后,像个马尾巴,他那张皮肤黝黑的脸上,在这暗夜里却跳跃着阳光的味道,他的嘴角稍稍弯起,让人有种他总是噙着笑的错觉;严肃起来,又显得很坚毅,不易下折;
他的下巴还没长胡须,从这一点判断,他的年龄只在十六七岁之间,但他那健壮的身体,以及深邃的眼神,又有三十岁男子的成熟感。
此人绝非庸碌的升斗小民,这就是黄宜仔细观察后,对李昂的感觉。
“能让我们俞校尉甘心和你赌这局,单靠那金刀和扳指是不可能的。”黄宜的目光不算锐利,却给人一种捉摸不定的感觉。
“黄副队头屈才了。”
黄宜笑了笑,没有答他。两人的交谈没有刀光剑影,乍听起来倒有点惺惺相惜的意味。
“黄副队头留我一命,将来定有所报。”
“这么说,你确信自己能走出这间屋子了。”黄宜顺口试探道。
这回轮到李昂笑而不答。
“面对价值连城的东西,黄副都能保持定力,没有去做无谓的争夺,光是这一点,就让我很欣赏黄副队头的为人……”李昂刚说到这,门外便有脚步声传,接着有人叫道:“黄副队头,营外有人说是有急事求见您。”
黄宜向李昂露出淡淡一笑,拱拱手便转身出去,行事无不拖泥带水,李昂最重要的话还没说呢,可他这个时候偏偏不能露出丝着急之意。望着黄宜离开的身影,李昂不禁暗暗苦笑。
黄宜出门后,小声地向前来禀报的手下问道:“刘二,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那刘二五大三粗,倒挺细心,小心察看了四周的情况,见无人偷听才接着说道:“回禀黄副队头,来的是赵家大郎,只说是有十万火急之事,请黄副队头务必见上一面。”
“赵家大郎?”黄宜露出一抹狐疑之色来,略加思索后,便带着刘二快步消失在夜色中。
如果是普通士兵,入夜后是不准随意离开军营的,但黄宜自有办法,他很快就来到军营东面的一家客栈。
客栈门外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头戴浑脱帽,穿着窄袖紧身翻领长袍,足登高聈靴,系着蝶躞带,披着黑色的披风,腰间佩着大刀,客栈门口的灯笼斜照下来,影子被拉得长长的,被灯光照亮的半边脸神色冷漠、坚硬。
见黄宜到来,年轻人迎上前去,长身施礼道:“黄队头总算来了,里面请!”
黄宜和他有过几回接触,点了点头便随他进入客栈。客栈的房间有些简陋,但很洁净。黄宜在一张胡凳落坐之后,开口道:“赵上益,某不能久留,究竟何事,你请直言吧。”
“黄队头,某这次来,是想请刘队头帮查一查方家商队遇袭一事。据说方同良带着商队前往吐蕃,在白鸡岭外遇袭,方家只有一人侥幸逃回。”
黄宜听李昂说过方家有人逃回,当时还不尽相信。因为从野戎城到白鸡岭只有一条道,方家商队遇袭,他们赶到时白鸡岭时,血迹未干,但路上并没遇到有人逃回,只在现场发现了一个李昂。
“此事和你们赵家又有什么关系?”
“黄队头,这本来没我赵家什么事,但逃回去的方家人,却一口咬定是我们赵家买通吐蕃人劫杀方家的商队,当即便告到了犀浦县衙去;
县令马清泉派人到我赵家,把家父拿了去。如今这事,只有请黄队头帮忙,查一查方家商队遇袭之事,以还我赵家一个清白。黄队头,拜托了!”
黄宜没有立即开口,而是意味深长地打量起赵上益来。
他在客栈外等待时,沉稳如山,神色冷漠坚毅。若是普通人,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在客栈外等待时,早就心神不宁地张望,或来回踱着步了。进了客房,说起此事,他口气也是急而不乱。
性格决定命运,而一个人的性格,往往在一些细微之处体现得更透彻、真实。此子不同寻常啊。
“方家说是你赵家勾结吐蕃人劫杀他们家的商队,可有证据?”
“目前只有一个人证,没有物证。”
“仅凭一个人证,县令传唤你赵家上堂在情在理,但直接收押乃父,倒有些说不通了。”
“刘队头,据我私下了解到,这次方家被劫去的货物,有两成是马清泉的。”
“你可有证据?”
“暂时还没有,但我已派人全力搜集。”
“空口无凭!另外,你如何让某相信,此事确非你赵家所为呐。”
“事情来得太突然,某只能连夜惊扰刘队头了,某能拿出的,只有这个。”
赵上益在黄宜面前,并没有一味的低声下气地哀求,自始至终都显得非常冷静,镇定。他说着将一个小匣子递上。
黄宜接过小匣子,也不打开来看,往旁边的茶几上一放,然后淡淡地说道:“事情闹到这一步,不瞒你说,某这边也有些措手不及。某目前能告诉你的是,方家商队遇袭时,还有一个目击证人活着,已经被吴启带回营中关押,这个人对你们赵家,或许能有帮助。”
“竟有此事?”赵上益眉头一挑,向黄宜抱拳道,“多谢黄队头,等赵家过了这道坎,必定另有重谢。”
黄宜不愿多留,当即起身告辞。
回军营的一路上,黄宜重新梳理起整件事来。方家商队遭到劫杀之事,眼看是难以大小事化小了,而俞守忠和吴启等人还不知事情已经捅到了犀浦县衙,这对于自己来说,或许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李昂这个人,倒成了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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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7章 少女戏边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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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启按俞守忠所命,连夜袭取羌人的扎瓦寨,第二天一早,上百唐军每人拎着两个血淋淋的人头回来。并一路鼓吹自己大破吐蕃大军,斩首五百。
俞守忠连捷报都先写好了,上报称吐蕃劫掠边境,杀害边民,野戎城守军奋勇出击,夜袭敌营,大破贼军云云.....
如今的皇帝好大喜功,极重边功。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所以边将战败常常隐而不报,以免受到处分;而一旦有所斩获,就十倍上报,以求奖赏。
这种现象在边镇已是司空见惯,有甚者,折损数百,仅报一人;斩敌一人,上报愈万。更甚者,杀良冒功,以求晋升。
有了这份捷报,校尉俞守忠心中大定,剑南节度使一定会将斩获的人数加倍上报朝廷,而不会自毁功劳,再追查方家商队被劫杀的细因。
另外,他做了一些补救措施,以弥补吴启思虑不周而可能留下的后患,让人把方家商队的尸体挖起带回,通知方家人赶紧来认领。
这样就可以模糊方家商队遇害的地点。这一点很重要,遇害的地点模糊了,他的责任也就可以推卸了。
最后即便上头要追查,他也可以寻找说辞搪塞过去了。
然而令俞守忠没想到的是,犀浦县的县尉白英南亲自找人,竟然很快找到了野戎城,要求俞守忠交出李昂,以便查明方家商队遇袭,是否系赵仁贵雇凶杀人。
俞守忠正在为李昂的身份苦恼,自从偷听到了李昂的那句话,他将信将疑,感觉那个扳指像个烫手的山芋。
从白南英口中得知竟然还另有活口,而且已经把事情闹到犀浦县衙后,俞守忠大恼。他找来队正吴启,劈头盖脸臭骂道:“你不是说除了李昂,现在没有活口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俞校尉,卑下带人一路过去,并没有遇到有人逃回。到达白鸡岭时,现场血迹未干,属下当时又派张明经、莫容追查,也没有发现有活口。难道那侥幸存活的人,有意避着我们不成?这倒奇怪了!”
确实,正常情况下,方家商队如果存有活口,唐军出现,应该立即求助,而不是避开。从野戎城到白鸡岭,只有一条道,如果不故意避开的话,吴启他们应该是迎面遇上的才是。
俞守忠深思了一下,说道:“此事确实不同寻常,看来其中另有玄机啊!”
“俞校尉.......”
俞守忠打断吴启的话,说道:“我得先把事件事再捋捋,你代我去先把犀浦县的捕快打发了。李昂是否是吐蕃奸细,尚须查证,岂能这么把人交给他们,让他们滚蛋!”
“喏!”
大胡子吴启应完,匆匆离去。
俞守忠在房里细深思起来,那价值连城的金刀和扳指,对他来说确实是巨大的诱惑,而且仅凭李昂一番话,就这么放了他,万一他根本没什么背景,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再则,李昂关系到了犀浦县方家和赵家的官司,方家和赵家可是地方大贾,家底殷实。就这么把李昂交出去,岂不是少了很多好处?
大胡子吴启带着兵来到营门,不由分说便轰犀浦县的公差。他正握着横刀,大声对左右下令:“胆敢再有扰乱军营,误我军机者,斩!”
一个“斩!”字如天雷炸地,震得人心头发麻,几个衙役胯下的马匹也吓得连连后退。
这些在普通老百姓面前威风凛凛的衙役,面对如狼似虎的边军,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外头围观的百姓看笑话似的看着他们被轰离营门。
白英南红着脸,双目喷火地喊道:“今日之事,白某记下了!山不转水转,你们来日最好别犯在白某手里!”
吴启不屑地道:“有种你去吐蕃砍几个脑瓜回来?你要是有这个胆,吴某让您扇回这两巴掌,你有这个胆吗?有吗?少他娘的在这放狠话,再不走,老子打断你们的狗腿子。”
野戎城的百姓平日受驻军保护,自然是帮着吴启他们,大声奚落着几个衙役。白英南看这形势,知道再纠缠下去只是自取其辱,于是带着几个衙役灰溜溜离去。
吴启望着白英南灰溜溜地离开,忍不住哈哈大笑,那一脸大胡子中间张着一个血盆大口。突然,“噗~”,一声轻响,一个小黑影准确无误地飞入吴启口中,他笑声戛然而止,喉咙发痒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飞入口中的东西就这么被他咽下腹中。
“谁!谁干的?给某家滚出来!!!”
大胡子怒火冲天,一脸虬须如钢针一般根根迸射着,一双铜铃巨目扫视着围观的人群。拥挤的人墙被人拨开,一个头戴幞头,身着圆领长衫,腰系玉带,脚踏乌皮六缝靴的俊美少年郎走了出来。
他哼着梨园曲,迈着四方步,幞头后面两个帽翅一颤一颤的,仿佛是在随着他的哼唱翩翩起舞。他那微微上翘的嘴角,充满了俏皮灵动的味道。
“又是你!你给我吃了什么?”大胡子两眼愤火地盯着他。
大胡子身边的士兵则表情怪异,有的强忍着笑,脸上表情有些扭曲。有的干脆别过脸去偷笑。怎么说呢,谁都看得出这个少年就是路边酒家偶遇的那个女子。
她虽然穿着男装,但很容易便看出是个绝色大美人,那俏皮形象十分讨喜,你很难对她产生厌恶感。
她直走到大胡子前面才停下,右手很自然地打了个响指,笑着说道:“大胡子,你听好了,刚才你吃下的是我独家秘制的十步断肠散,你千万不要乱动,否则十步之外,必定倒地,七孔流血而亡。”
“放屁!”
大胡子根本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小姑娘调皮,这种小把戏岂能吓得住他。
但那少女却像被吓住了,连忙掩鼻后退。
众人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看到大胡子脸色有点不对劲,紧接着就听“噗!”的一声长长的声响传出。大胡子身边的士兵很淡定,上官放个屁而已,我忍,我不吸气,我屏着呼吸,一会儿屁气就过了.......
好了,估计屁气已经随风消散,大胡子身边的士兵纷纷暗吁着大气,结果就在此时,又传来两声异响:“噗!噗!!”
士兵们只得赶紧又屏住呼吸,有的还悄悄地移开几步,离大胡子远一点。那俏皮的少女早已咯咯大笑着跑出十来步远,指着大胡子笑道:“这下相信我了吧,你可千万别动,否则丢了性命可别怪我......”
“来人!.......噗!噗噗..........”
大胡子刚张嘴大喊,气就全部从下面漏出来了,噗噗之声如连珠炮似的,紧接着他捂住肚子,强忍着,脸上青筋突突直跳。
少女又打了一个响指,哼道:“知道我的厉害了吧?敢惹我?看你们还敢惹我!我的人呢,快去把人给我带出来,否则,哼哼!”
“你是什么人?竟敢到大营来捣乱,伤了我们队正,兄弟们,把她抓起来.......啊!”唐六郎脖子上被蝎子蛰的包还没消呢,叫到一半,突然又有东西飞入他的脖子,吓得他惊叫一声,连忙弯下身,乱拍着,“叮!”一声清响,一个铜钱从他脖子里滚出,落在营门口的石板上。
少女咯咯笑道:“瞧瞧,赏你钱,你还吓成这样子,真丢人!太丢人了!”
围观的几十个老百姓忍俊不禁,纷纷大笑起来,唐六郎脸色涨红,恼羞成怒的他霍地拔出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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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8章 便宜娇妻
readx;“慢着!”见唐六郎恼羞成怒拔出横刀,少女高呼一声,指着大胡子说道:“你们敢动我试试,除非你们不要他的命了。”
唐六郎下意识地回头望向自己的队正,只见他捂着肚子,上身微微躬着,屁股后面不时传来长响,有的响声被拉长得像唱歌一样,比少女刚才唱的梨园曲还婉转。
“去报.......校尉....”大胡子说完,脸红脖子粗地捂着肚子向营中的茅厕飞奔而去,速度之快,如奔雷滚滚。
“好臭!太臭了!”少女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往军营里走,士兵们拿枪拦住,她笑嘻嘻地说道,“你们一群大男人,还怕我一个人不成?你们不让我进去,怎么给你们队正医治呢?快叫去你们校尉来见我。”
外头的百姓看着少女一个人,就这么闯入军营之中,不禁啧啧称奇,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啊!
在野戎城这样的边城中,军大政小,可以说俞校尉就是野戎城的土皇帝,这里的一切都是他说了算。这么多年,除了刚才那个吴队正,谁敢向着军营放个屁?
可人家这外来的小姑娘,硬是闯进去了,这还真是瘸子放屁——邪门了!
更邪门的是,过了半柱香时间,小姑娘硬闯军营,不但安然无恙,还带了一个瘸子出来。不得了,不得了,这下真是邪门了,邪门了.......
军营外围了上百个人,一片哗然。唐六郎不敢再对少女凶,自家校尉都对少女陪着笑脸,还说把人放了就放了,他个大头兵,再对少女凶那不是寿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嘛。
唐六郎一肚子不爽,只能冲着外头的平头老百姓去,带着一伙士兵提着刀出来,大喝着:“看什么看?!赶紧散了,军营重地,岂是你们围观的地方,若是贻误了军情,通通是死罪!”
俞守忠站在军营内,目送着李昂两人出营,然后对身那一名叫赵二的新兵小声地吩咐道:“你带个人暗中监视着那个李昂。”
“喏!”
“小心点,别让那小娘子察觉。”
“校尉放心,某晓得了。”
军营外,少女自得地看着拄着拐杖的李昂道:“咋样?现在相信本姑娘能替你脱罪了吧?哼!”
李昂左脚的伤已经消肿,不过他还是拄着根拐杖装弱势群体。
在阴暗的石屋内呆久了,刚放出来的他,眼睛有些不适应外面的强光,眯着双眼,还用右手在额前搭了个凉棚。
说实话,他确实有些好奇,这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能让俞守忠这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放了他,而且还把金刀和玉扳指还了回来。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李昂.....”李昂懒洋洋地答着,昂字的尾音被拖得长长的,“你叫,叫什么?”
“少套近乎!赶紧把你的小狗给我,咱们就算两清了。”
“不问就不问,我饿了,走,我请你搓一顿,算是对你的答谢。”
“搓?”小姑娘忽扇着一对大眼睛,满脸的疑惑。
“呃……就是吃一顿,你的,明白?”
“哦~就你?”
“我怎么了?请恩人搓一顿错了吗?”
少女懒得答他,到路边把自己的马牵了过来,然后从马鞍旁边的搭袋里拿出一根绳子,过来就要把李昂的双手绑住。
“姑奶奶,你有病啊!干嘛呢你?”李昂一把挣开。
少女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说道:“为了防止你逃跑,这是必须的。在找到小狗之前,你就是我的奴仆。”她说着又要来绑李昂。
李昂这下气乐了,把拐杖一推,摆了个金鸡独立的造型说道:“你至于嘛,我这重度伤残人士,就算想逃也能逃得掉才行啊?”
“少装蒜!把你的双手伸出来。”
“干嘛,还要绑啊?你有没有人性啊你,这样虐待一个重度伤残人士。”
“看!手上的老茧比脚上的还厚。”
“这能说明什么呢?”
“说明你用手比用脚还多!更何况,你左脚只是受点伤,又不是真瘸,真要跑起来,只怕比狗还快。”
少女不由分说,绳子往他手上一套,灵巧地打了个死结,然后把拐杖拾回来往他手上一塞,自个儿轻松地翻身上马,打马便走。
李昂万万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来真的。他被拉着向前,不得不跟着走,她虽然没有快马加鞭,但速度也不慢,李昂拄着拐杖,被拉得东歪西倒的。
野戎城临街虽然没有商铺,但还是有不少行人。大家看着李昂被少女这样绑着拉在马后,都为之侧目。李昂头不梳髻,只在脑后绑了个马尾巴,很符合人们心中逃奴的形象。
李昂心中不爽,张口就叫道:“老婆!老婆!你瞧大家都要看着呢?你这样拉我回去,成何体统?老婆!老婆!就算回去,你也不能这样啊,我腿受伤了,你让我拄着拐杖跟着,这天下有你这样蛮横的老婆吗........”
李昂一口个“老婆”的叫着,他这是后世的习惯称呼,就是吃了这么个亏,占点便宜回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是?不过这称呼,若是换的别的朝代,可能这样叫是无效的,但在这唐朝,还就让他歪打正着了。
“老公”、“老婆”这夫妻间的称呼,还就源于唐代,唐代有一位名叫麦爱新的读书人,他考中功名后,觉得自己的妻子年老色衰,便产生了嫌弃老妻,再纳新欢的想法。于是,写了一副上联放在案头:“荷败莲残,落叶归根成老藕。”
对联被他的妻子看到后,从联意中觉察到丈夫有了弃老纳新的念头,便提笔续写了下联:“禾黄稻熟,吹糠见米现新粮。”
麦爱新读了妻子的下联,很是惭愧,便放弃了弃旧纳新的念头。妻子见丈夫回心转意,不忘旧情,乃挥笔写道:“老公十分公道。”
麦爱新也挥笔续写了下联:“老婆一片婆心。”
这个带有教育意义的故事很快流传开来,世代传为佳话,从此,民间也有了夫妻间互称“老公”和“老婆”的习俗。
如果李昂这个时候大喊“娘子”,反而达不到他想要的效果,因为在唐代,仆人叫自家主母和小姐,也称“娘子。”
李昂这一通大叫,让街上许多人“恍然大悟”,立即就有好心的大妈上来拦住少女的马头劝道:“这位小娘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瞧你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总该读过文德顺圣皇后的《女则》吧?”
“这样对待自己的夫君可不对。他就算有错,你也该给他留着几分脸面才是。”
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立即就和别的大妈附和道:“对啊!对啊!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何至于此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拉着个逃奴呢。”
事情来得突然,少女骑在马上,脸刹时间红得像块布,她刚要分辩,李昂又立即大声说道:“各位乡亲,我们这桩婚姻是打小订下的,去年才刚刚完婚.........”
“你胡说什么?”少女气得脸色红了又青,跳下马来就要拿马鞭去抽李昂。
大唐的民风就是淳朴啊,唐朝的大妈比北京朝阳区的群众还热心啊!
大妈们纷纷拉住少女,你拉手臂,我抢马鞭,合力平息着这场“家庭纠纷”。其中一个胖大妈手脚那叫一个麻利,五秒钟不到,少女打的死结愣是让她解开了。
李昂感动啊,拉着胖大妈的袖子热泪盈眶地说道:“多谢大娘!多谢大娘!”
“小事一桩,别谢了,还是赶紧去哄哄你家那口子吧。这年轻夫妻啊,吵架是常有的事,我和我那口子,还是吵着吵着这么多年就过来了,男人要有胸襟,让着她一点就没事了。”
“大娘啊!你们是不知道啊!说出来都是泪啊!我跟她是指腹为婚,可后来我家家道中落,我那老丈人倒是个守信的,去年还是按让她和我完了婚。可她呢,嫌我家贫,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啊!从来就不肯承认我是他的丈夫,你们刚才也瞧见了,但凡有点良心的人,会在大街上这么对自己的老公吗?”
“唉,真是的!既然指腹为婚,怎能反悔呢?”
“是啊!是啊!常言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嫌贫爱富悔婚,这就是不对!”
“大娘,各位大娘,真是通情达理,麻烦你们帮我好好劝劝她吧。”
“成!都包在大娘身上了。”
“对了,大娘,她几天没给东西我吃了,饿呀!大娘先借我几个钱,我去买几个包子吃行吗?”
“拿去!”
不愧是大唐盛世的大妈,豪气啊!
李昂接着几个热呼呼的铜板,回头看看被大妈们围在中间的小娘们,暗暗一笑,撑着拐杖迅速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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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9章 唐朝大妈
readx;在唐代,基本上每个城市都是按照坊市制来布局,坊市制主要表现为将住宅区(坊)和交易区(市)严格分开,并用法律和制度对交易的时间和地点进行严加控制。
这种带有较强封闭性的坊市制在西周时便开始萌芽,于唐代达到了顶峰。
因为所有商品都必须是在市上交易,所以市上特别繁华。李昂肚子饿得咕咕响,揣着几个铜钱进了野戎城的市集,但见各式幡旗招展,一股市井的喧闹声扑面而来。
光着膀子的屠夫挥舞着锋利的杀猪刀,割肉剔骨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卖布匹的呼的一声把整匹布扔向天空,布匹越过店前的横杠挂下来,美丽的丝绸在阳光下反射着动人的光彩,任由客人品鉴。
摊煎饼的..........先别管人家是不是武大郎了,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李昂匆匆走到煎饼摊边,把手上的铜仔叮叮叮叮全放在摊位上;
唐朝的大妈真抠门,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容易嘛,就给这几个大仔,真是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老板说道:“您看.....这几个钱,够买你的煎饼吗?”
卖煎饼的一脸热情地招呼道:“客官您坐,您真是打算全买吗?”
李昂对这个时候的钱没什么概念,听说这四个铜钱能买到煎饼,他一脸惊喜,在旁边的一张小凳上坐下来,暗自咽着口水,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别的的煎饼摊,恨不能眼睛带钩,钩进肚子里。
卖煎饼的找来一个大托盘,一下子给他装来二十个煎饼,李昂愕然问道:“老板,这都是我的?”
问完李昂就后悔,立即改口道:“老板,您去忙吧,我自己来。”他一把抢过托盘,护在怀里,开始大口地啃起来,反正咱付钱了。
“客官,您慢点吃,这都是您的,我给您盛碗水来,您别噎着.....”看到李昂饿死鬼投胎的样子,卖煎饼的急啊,要是客人吃他的煎饼噎死了,那可就摊上大事了。
李昂一口又一口,把煎饼往嘴里塞,正当他塞到第八个的时候,突然感觉大地微微颤动起来.....
李昂转眼望去,但见集市口冲进来一群大妈,个个都是重量级的,谁让这是大唐盛世,谁让大唐以胖为美呢,人家这可都是标准大美女,美女群像坦克部队碾压过来似的,那场面,那是相当的壮观,地面也为之兴奋、颤抖不是。
“那小子在那里!在那里!”
“别让他跑了!”
“抓住他!”
李昂一看,不对啊!好像是冲着自己来的。
冲在最前面的那位,不就是刚才对他抱以无限同情,甚至给了他四个铜板的大妈吗?堪比北京朝阳区的好大妈呀!怎么一下子面目变得这么狰狞呢?
再往后一看,他总算明白了,只见他那位便宜“老婆”骑着马儿,打着鞭花,早已没有了被唐朝大妈们围攻时的狼狈,倒像是指挥三军的统帅,她手上马鞭朝李昂一指,唐朝大妈们便滚滚扑来.......
李昂一看这架势,一手端起托盘,一手拿起拐杖就跑。一开始,他还装模作样地拄着拐杖想博些同情,市上的人见他是瘸子,多数都没有阻拦他。
但后面的唐朝大妈开足了马力,像一部部坦克冲锋陷阵,越追越近,那声势足以碾碎一切阶级敌人。李昂也顾不得装瘸子了,扔下拐杖跑得飞快;
市上被弄得鸡飞狗跳,黄婆的水果摊被撞翻,张三的菜担子滚到了沟里,李掌柜的马车受惊冲进了绸布庄......
李昂的速度已经够快了,可是唐朝大妈也不是吃素了,她们依仗地儿熟,人数多,不断地围追堵截。李昂跑到哪里,都有烂菜头,小石块不断地追着他打。他就像斗败的公鸡被撵得满地乱窜,人家那是鸡冠,他那是顶着来不及拨掉的烂菜叶和淌着五颜六色果汁的烂水果以及一些不明物体一通慌不择路,不时地急刹车,急转弯,东歪西倒,样子狼狈不堪......
坊市四面是有围墙的,李昂好不容易冲到坊市南门,眼看逃生之门就在前面,李昂发力狂奔,风驰电掣地向坊门冲去,结果冲到一半,嘎!又是一个急刹车......
少女笑嘻嘻地出现在坊门外,扬声对他说道:“跑啊!继续跑,怎么不跑了?”
“姑奶奶,你不就是想要我的小叮当嘛,我给你就是,小叮当在城外,咱们赶紧出城,快快快,唐朝大妈追上来了........”
***
仲春的城外,尚有料峭春寒,但是草树已经迫不及待萌发新叶,一派生机勃勃。
被小妖女押着出城寻找小叮当的李昂,暗暗发誓,以后打死也不招惹唐朝的大妈了。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就像天边最美的云朵,春天又来到了花开满山坡,种下希望就会收获......”
“你瞎哼哼什么呢?”
“我在想,是不是应该把广场舞传给唐朝的大妈们,免得她们没事净管闲事。”李昂想到这,心头一阵恶寒,算了!算了!要是广场舞提前一千年荼毒大唐,那是何等的景象呢?
试想一下,到时杜甫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变成了这样: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广场动四方。小苹果来跳又唱,最炫民族风飞扬........
小魔女好奇地问道:“什么广场舞?”
“这个你别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杨男。”
李昂没想到她真会答自己,将信将疑地道:“真的假的?”
“嘁!”
“你没有兄弟吧?”
“..........”
“一个女孩子家取这样的名字,通常就是父母想要个儿子。”
“哼!少自作聪明,等找到小叮当,再慢慢和你算账。”少女一挥鞭子在马臀上轻抽了一鞭,马匹加快速度行去,李昂被拉得一个趄趔。
李昂左脚虽然已经好很多了,但这样跑起来还是有些疼,还有就是这小妖女分明是在虐待他。李昂心中自然是很不爽,他抽出金刀,一把将绑在身上的绳子割断。
杨男回头一看,正准备惩罚他,那双杏眼却突然被李昂手上那把金刀吸引住,她一拨马头,跑回来说道:“这把刀你哪来的?我瞧瞧!”
李昂理也没理她,便要把金刀藏起来,“嗖!”的一声,杨男的鞭梢闪电般卷向他的金刀,李昂不妨她还有这一样,金刀被她抢了去。
“苏毗,卓玛....”杨男看着金刀上刻的吐蕃文字念道。
正要上去抢回金刀的李昂,忍不住问道:“你看得懂吐蕃文字?刀上刻着什么?”
“难怪他们说你是吐蕃奸细,果然有些蹊跷......”
“你少废话,快告诉我,这苏毗,卓玛,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你的东西?”
“不说就算了,还来!”
“哎!别急,让我再看看,我告诉你就是,这苏毗呢,原系一国,后来被吐蕃征服,就成了吐蕃诸部中最大的一个部族,其范围,东与多弥为邻,西接鹘葬硖,有数万户,现在的苏毗王叫没陵赞,相传他们原是羌人。这卓玛呢,应该是一个女人的名字,能拥有这样一把宝刀的女人,身份肯定不一般。”
“就是出妲姬的那羌族?”李昂脱口问道。
“不知道!”见李昂一副神往的样子,杨男顿时厌恶之极,对那把金刀也像破铜烂铁似的,直接往地上扔。
幸好李昂眼疾手快,迅速踏前一步把金刀抄在了手里,“你有毛病啊?说着说着干嘛扔我的东西。”
“什么人!”
杨男突然娇叱一声,李昂刚直起身就见左边的树林里“嗖嗖!”地射出几支劲箭,直奔他们而来。李昂大惊,呼的一下就地打滚,滚到右边的树丛里;
杨男挥出马鞭,鞭梢发出尖锐的呼啸卷住两支箭,但还是有一支射中她的马臀,痛得她的坐骑悲嘶一声,拔腿狂奔而去。
滚入右边树林的李昂一边狂奔,一边在想,是谁?是谁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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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0章 莫明的追杀
readx;滚入右边树林的李昂一边狂奔,一边在想,是谁?是谁要杀我?
弄啥咧?!自己和别人无怨无仇的,难道是那个小丫头身份不简单,这场伏击是冲着她来的?
李昂一边撒腿狂奔,一边回头张望。这一望,吓一跳,左边的树林中冲出六七个蒙面黑衣人,全向他这边追了过来;
这些人目光阴冷,一言不发,快若疾风般追来。有的在奔跑中开弓,劲箭嗖嗖的从李昂身边擦过,弄得他险象环生。
丛林里的木本蕨类等植物叶子被撞得哗啦作响,林间的鸟儿被惊得扑腾乱飞。呼的一声,李昂在地上飞快地一滚,险险躲过一支直奔他背心的劲箭,扑在地上的他手脚并用,奋力一撑,身体如猿人般腾起掠出三丈远,身在空中的他右臂一伸抓住一根树枝,借力一荡又飞出数丈远,一连串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后面的蒙面黑衣人虽然惊诧,但脚下也未稍作停留,他们个个有武功在身,脚下如风,一边狂追还能一边放箭,一支支劲箭呼啸着,向李昂那快速移动的身影射去。
李昂拿出了吃奶的劲,还是没法摆脱蒙面黑衣人的追杀,急得他大喊起来:“你们找错人了,我跟那个女人不是一伙的!”
“你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都冲她去,别来找我啊!”
不管李昂喊什么,后面的六七个蒙面黑衣人就是死咬住他不放,更不答他的话。那黑色的身影如鬼魅相随般,在林间穿梭着,让人胆寒。
“**的!”被追杀得险象环生的李昂怒火中烧,在林中拼命地飞掠着。
前面的树林越来越稀,还传来了哗哗的水声,李昂暗叫不妙,失去了树木的遮挡,他只怕是难逃此劫。
他把心一横,纵身飞跃,快若猿猴串上高大的树冠,利用茂盛的枝叶隐藏住身体,七个黑衣蒙面人随后追到树下,他们仰着头,阴冷的眼神警惕地望着树冦,慢慢地移动着脚步,聆听着树上每一丝声响。
参天的古树,缠绕着臂儿粗的藤萝,料峭的寒风吹过树梢,发出萧萧的声响。树下光线比较暗,只有一些细小的光线,从高近20米的茂密树冠间斜射下来,形成一道道明亮的射线。
树下的一个黑衣蒙面人无声地做了个手势,另一个黑衣蒙面人便将弓放下,然后纵身一跃,抱住两米多高处的一根横枝,身体顺势一个上翻,便安稳地踏在了横枝上。
光从这干净利落的动作,便可见他身手不差。
李昂隐身在一旁浓密的树枝中,静静地窥视着黑衣蒙面人的动作,就像狼一样耐心地等待着猎物靠近。
等黑衣人爬到十多米高时,李昂已经可以听到他压抑的呼吸声,黑衣人变得越发谨慎,放慢上爬的动作的同时,眼神机警地扫视树冠。
李昂屏着呼吸,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一道明亮的阳光斜斜地照在树干上,李昂静静地等着着黑衣人的头部慢慢靠近这束光照。
“呼!”的一声,就在黑衣人的眼睛被光柱射中的瞬间,李昂突然放开压着的一根树枝,树枝向外弹扫而出,让树下的六个黑衣人都以为是他在树枝间跳跃,李昂迅速将一截拇指粗的树枝甩出,如同飞镖一样射向树干上的黑衣蒙面人。
噗!的一声,那截尖锐的树枝正好钉在黑衣人的面门上,“啊!”的惨叫,黑衣人仰面跌落。树下几个黑衣人纷纷冲过来,想接住坠落的同伴;
李昂趁机跃出,在树冠间飞纵着,树下的黑衣人发出愤怒的咒骂声,一支支劲箭追逐着飞快晃动的树冠。
飞纵到树林边的李昂,看到一道断崖,一道瀑布顺着断崖倾泄而下,他甚至未看清瀑布下的情况,就被嗖嗖而来的箭矢逼得纵身一跃,如同一枚炮弹一般顺着瀑布飞下。
通常情况下,瀑布从高处倾泄而下都会冲出一个深潭,李昂赌的就是这个。这次他赌对了,扑嗵!他一头扎入下面的深潭之中,直沉入水底数米深才能挣扎着上浮。“老子可是勇救落水儿童的英雄!”李昂奋力游着,脱出了瀑布的冲击圈,迅速游到了岸边。
断崖上的黑衣人见他浑身是水地爬上岸,迅速消失在下面的树林中,也只能望洋兴叹了!
***
逃离黑衣蒙面人追杀的李昂,在树林中穿梭了五六里,确定后面已无人追来才停下来。
他首先检查左腿上的伤处,伤处瘀肿已经消退大半,至少对他的行动已经没有太大的妨碍。
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蒸腾着热气,这春季天气还非常寒冷,穿着的湿衣服即便是他这习惯了四季裸露着身体的“野人”也感觉异常的难受。
李昂将湿衣服脱下来,晾在树枝上,自己靠在一块被太阳晒得暖暖的石头上想着刚刚发生的这件事。
一开始他认为自己没什么仇家,黑衣蒙面人是冲着杨男那妞儿来的,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七个黑衣蒙面人,根本没人去追杨男,全冲自己来了。
“难道是俞守忠要杀人灭口?”这个想法刚浮上脑海,李昂又不禁摇了摇头。
杨男这漂亮妞的背后,肯定有俞守忠无法抗拒的势力,否则他不会轻易放人。
以常理论,俞守忠就算有杀自己的动机,也不可能在他和杨男出城不久就急不可耐地下手,至少也应该等离野戎城远点,或者等自己和杨男分开,再从容下手。
可是除了俞守忠这些人,自己根本没接触过什么人............如果那些唐朝大妈因为自己骗她一次,就找人来追杀,那也太他妈的扯蛋了!
剩下的可能,那就是与方家商队被劫杀有关了,但也是没道理啊,方家商队是被一群吐蕃人劫杀的,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会有人想要杀自己呢?
越往深处想,李昂越觉得此事诡异,还记得在双方厮杀时,方家商队那个叫方同良的和吐蕃人有过几句简短的对话,吐蕃人劫杀方家商队是拿人敛财,为人办事。方同良当时惊声喊出了一个叫“赵仁贵”的名字。
难道真是赵家勾结吐蕃人,劫杀方家商队,因此要杀自己这个目击证人灭口?这倒是可以解释得通了,
但还有一件事让李昂想不通,当时方同良这边那个叫卫忠贤的人突围出去,凭吐蕃人的精准箭术,明明可以把那个叫卫忠贤的人射死,却被他逃脱了,这个逃脱得很有内涵呀。
是吐蕃人故意给雇主赵仁贵留个**烦?
这本来不关李昂的事,但七个黑衣蒙面人这一次追杀,却让他如芒在背。不把事情弄清楚,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啊!
李昂心中正暗暗感叹,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异响,不禁心中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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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1章 路遇
readx;李昂还以为是那群黑衣蒙面人又追来了,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竟是小叮当从树丛中窜了出来,跑到他身边上窜下跳,快乐地低叫着。
狼的嗅觉非常灵敏,小狼能找到他,李昂一点也不奇怪。
“小叮当,我可想死你了,要是有你在,老子何至于让那些狗娘养的伏击。”李昂亲热地拍着小狼的头,小狼“呜呜”地低叫着,回过头来不停舔着他的手。
李昂深感此处不能久留,待衣服稍干之后,立即带着小叮当向东穿林而行,用近两个小时,才终于穿出树林,来到一条黄土路上。
“小叮当,有人的时候,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乱叫,你一叫就露馅了,明白吗?”
小叮当跑到路上,它很少像狗一样到处乱嗅,闻声回望着李昂,不知道听懂没有,反正没吭声。
“还有,要是察觉附近有敌情,立即向本王禀报,否则军法从事,明白了吗?”
先不论大唐的王爷做不做得成,咱可是名符其实的狼王,想到当夜一声嚎叫,月光下数以百计的狼匍伏在地,李昂这辈子也忘不了。
李昂暂时也不知道小叮当靠不靠谱,他也不敢过于放松警惕,以免再次遇到伏击。
由于还处于边境一带,路上行人稀少,李昂和小叮当走了两三里,竟然连个人影也没看着。路边也不见有村庄或民房,或是起伏的山林,或是奔腾的河流,虽然还很冷,路边的青草已经迫不及待地冒出头来,
眼前,李昂要面对不少棘手的问题,首先是身份的问题,他没有大唐的户籍,若是遇上官府盘查,弄不好会被当成逃奴或作奸犯科的人,怎么解决户口的问题让他有些头疼。
还有就是怎么弄些钱了,以前出门,口袋里要是没有几百块,心里踏实不了。何况现在身处陌生的唐朝,举目无亲,只有钱才是最好的依靠啊。
更要命的是那些黑衣蒙面人,到目前为止,他对这些人还一无所知,就算这些人迎面走过来,他也分辨不出来,防不胜防啊!必须尽快弄清楚谁想要自己的命才行。
身边转来一串马蹄声,李昂回头望去,见一辆马车急驰而来,马车前后还各有两骑护着,马上的汉子都穿着窄袖劲装,腰带兵器,一看就不好惹。
李昂退到路边让行,护卫马车前后的劲装汉子冷眼看着李昂,马车从他身边快速驶过,到前面十来米处却突然停了,一个穿着紧身翻领长袍,脸神色冷漠坚硬年轻人探出头来:“这位仁兄,可是要到前面的灌口镇?”
李昂根本不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便随口答道:“正是。”
这年轻人看上去二十出头,他上下打量了李昂一番,说道:“这儿到灌口镇还有二十里,仁兄若是不嫌弃,某愿载仁兄一程。”
天色不早,李昂略为犹豫了一下,还是上车了。马车内垫着厚厚的毛皮,柔软而温暖,他上车后胡乱拱拱手说道:“在下李昂,还没请教仁兄高姓大名呢,真是失礼。”
“李昂?”年轻人那浓黑的眉毛微微一挑,再次打量起李昂来,“在下姓赵,名上益。”
“呵呵,这次多谢赵兄了。”李昂笑容满面,却不着痕迹地观察起车门来,双腿也慢慢回收。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赵兄这话是什么意思?呵呵!”
“某这次来野戎城,正是为李兄而来。”
李昂收紧的双腿暗暗灌上了力道,随时准备弹出。赵上益冷漠的脸上尽量挤出了笑容,却依然给人一种坚硬的感觉。
“李兄是哪里人?”
“成都,赵兄呢?”
“犀浦县。”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不久便到了灌口镇。
灌口镇因位于秦代修建的水利工程都江堰灌溉渠口而得名,这里景色十分宜人,真可谓是“离堆江水接天流,满城水色半城山。”
赵上益到底是什么人,李昂还不能确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他是赵仁贵的家人,如果他想杀自己,肯定会在路上无人处动手,而不会把李昂带回镇上。
所以,他不动手,李昂也不动手,甚至没有多问什么。
当晚的灌口镇,人来人往,比野戎城还要热闹,坊间酒旗飘扬,丝竹盈耳,依水的楼台上,舞妓彩袖轻舒,纤腰婉转舞动。满城炊烟袅袅,一派安定富足的景象。
李昂暗暗感叹,离边境不到百里的边城,都如此热闹,不难想见这盛唐的大都会是何等的繁华。
“李兄果然不凡,这一路竟然能忍住不问赵某为何专程到野戎城找你。”
“赵兄可比我沉得住气多了。”
“不瞒李兄,我来野戎城,是为方家商队在白鸡岭被劫杀一事。如今方家嫁祸于我赵家,家父被犀浦县令收押,某奔走野戎城,正是为了寻求证据,还家父清白;
不曾想在野戎城,某听说李兄也是目击证人之一,此番赵谋有求于李兄。前方不远,便是我赵家的产业,某以着下人准备好水酒,还请李兄赏个脸。”
“赵兄不必客气。”李昂迅速把赵上益的话分析了一番,也没有拒绝赵上益的邀请。
马车很快驶入了坊市,停在一家茶叶铺前面,茶叶铺左边一家卖日用杂货的,右边一家卖瓷器,生意看上去都不错,不断有客人进进出出。
茶叶铺的掌柜亲自拿着一张矮凳放在车边做垫脚,然后向赵上益作揖道:“郎君一路辛苦了,酒菜都准备好了。”
赵上益点点头,回头对李昂道:“李兄,请!”
“赵兄请!”
李昂对四周的环境扫视了一眼,然后对车边的小狼说道:“小叮当,快过来。”
就在此时,一阵马蹄声传来,一个穿着蓝色胡服的男子带着几个随从直奔茶铺而来,“让开!让开!”几个随从不断地大喝着,市上往来的人吓得纷纷走避。
赵上益双眉一锁,迎出去两步问道:“二弟,你怎么来了?”
那着蓝色胡服的青年一脸匪气,一边翻身下马,一边气冲冲地答道:“大哥,姓常的指望不上了,这狗官平日没少拿咱们的钱,到了这节骨眼上,几句废话就把某发打了出来,气煞我也!气煞我也!犀浦这边,三天之后便要父亲过堂,大哥,这可怎么办?”
“先进去再说。”李上益很沉得住气,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回头请李昂进铺。
“大哥,这人是谁?”那匪里匪气的青年跟上来,打量着李昂。
“二弟,不得无理,退下!”
经赵上益一声冷喝,他那二弟连忙退开,一句也不敢顶嘴。
李昂随着不断致歉的赵上益穿过铺面,来到后面的小院,赵上益对迎上来的一对婢女吩咐道:“春杏,夏莲,你们带客人去沐浴,小心伺候着。”
两个俏丽的丫环连忙敛衽福道:“是,郎君。”
赵上益回过头来对李昂说道:“李兄,一路劳顿,就请随她们先沐浴更衣,回头赵某再陪李兄共酌几杯如何?”
“客随主便,那在下就叨扰了。”
李昂随着两个俏婢前往浴室。古代的女人走路就是不同,前面两个美臀随着小碎步轻轻摆动,那小蛮腰如刚抽芽的柳条在春风里轻轻飘拂着。
李昂一边欣赏着前面的两个美臀,一边思索着。一开始他曾怀疑那七个黑衣蒙面人是赵家派出的杀手,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否则赵上益没理由放弃路上那么好的机会,把他带回自己家来才动手。
当然,这一切也有可能是赵上益导演的一出戏,那么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难道真的是为了让自己出堂做证,还他父亲一个清白?
问题在于,他赵家真的是清白的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昂也想看看赵上益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至少通过赵上益,更有可能弄清是谁想杀自己灭口。
院子不大,李昂随着两个俏婢很快来到浴室,浴室里放着一个大木桶里,热气弥漫。“好了,你们先出去......”没等说完,回过头就看到两个俏婢在宽衣解带,随着外衣的滑落,两具充满了青春气息的**便半裸在李昂面前,那粉嫩的肌肤细腻如玉,看得李昂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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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2章 免费保镖
readx;相传在古代,大户人家常养有一些婢妓,专门用来侍候客人,陪吃陪喝**,堪称五星级的一条龙服务。
望着两个活色生香的少女,李昂很不争气的真的“昂”了起来,呃........应该是很.......很争气才对!
第一次面对这种状况,李昂有些讪讪然,干咳着转过身去背对着两个少女说道:“好了,这儿不需要你们了,你们先出去吧。”
“郎君让婢子俩人侍候贵客,婢子二人岂敢怠慢.......”
靠!客气个屁。李昂突然一扯腰间的藤条,外衣一扬,仆通一声跳下水,四溅的水花把两个俏婢浇得跟落汤鸡似的..........
沐浴过来,李昂换了一身崭新的圆领袍服,头上戴了个黑色的幞头,幞头后面有两个弯弯的帽翅,足踏黑皮靴子。
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一身打扮顿时让他像换了个人似的,那叫一个雄姿英发,风流倜傥。
在花厅里等着他入席的赵上益兄弟俩差点没认出他来。
“李兄?”
“赵兄,谢了!”
“哈哈哈.........李兄,请!”
这是一间古香古色的的花厅,壁上挂着几幅字画,窗边分置了几张小几,小几后是供人就坐的榻榻米。
李昂落坐之后,赵家的婢女们将热腾腾的酒菜端上来,那个流里流气的赵家二郎还顺手在婢女的臀上掏了一把,我行我素,根本没把李昂这个客人当一回事。
李昂也权当没看见,和赵上益客气两句后,就开动起来。天大地大,五脏庙最大,先吃个饱再说。
赵上益见他吃得不亦乐乎,只好强忍着。赵家老二却不干了,呯的一声把酒杯顿在桌上,“哎,说你呢!别光顾着吃,方家商队被劫杀时你都看见了是吧,快说!当时是什么情况,快把你看到的仔细说来,要是漏了点什么,某把你撕了......”
“二弟!”
赵家老二虽然收声了,但还是用手指了指李昂,像个街头小混混在威胁人。
李昂放下筷子,拿过婢女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巴。说真的,唐朝的大餐,看着不错,吃起来味道真不怎么样,让李昂颇为想念老干妈的味道。
他把白鸡岭所看到的一切,详细地说了一遍,然后说道:“我知道的都说了,感谢赵兄的盛情款待,天色不早,我也该告辞了。”
“李兄请留步,当时吐蕃人确实说过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没错,至于吐蕃人拿了谁的钱,没说。”
赵上益的神色变得更加冷漠,略一沉吟后对他二弟耳语了几句:“二弟,人家既然有意陷害我们家,现在一定还留有一些对我赵家不利的东西。”
赵家老二听完说道:“好,我明日一早就赶往野戎城。”
赵上益起身向李昂抱拳道:“李兄,这次无论如何请随我回犀浦上堂做个证,以还我赵家清白。”
“赵兄,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就算随你回去,也证明不了什么.......”
“他娘的!我大哥好吃好喝的侍候着你,你吃饱喝足了拍拍屁股就想走?你当我们都是泥捏的吗?”那流里流气的赵家老二破口大骂,顺手抄起酒杯向李昂便砸。
李昂一闪身,让开酒杯,却被飞洒的酒水洒湿了前襟。
这回赵上益没有再阻止他二弟,而是脸色冷漠地说道:“在下一片诚意,李兄还是随我回一趟犀浦吧。”
“赵兄这种态度,就不怕我到了堂上,反而对赵家不利?”
“你敢!”赵家老二火冒三丈,怒瞪着双眼,抻长着脖子,额上青筋直冒,脸几乎撞上李昂的脸,凶神恶煞地一巴掌就要扇向李昂;李昂疾退出厅,伏在厅门外的小狼冷不丁窜出来,一口咬在赵老二的小腿上,赵家老二直到痛到满脸扭曲,才发现自己被一匹似狗似狼的袭击了。这下,可不得了!
就在赵家老二痛呼着大家帮忙之际,小叮当却在得手后迅速窜回李昂身边,伏低着上半身,呲着牙,恶狠狠地对着赵老二呜呜地低吼着,一副作势欲再进攻的架势。院里的赵家护卫纷纷拔刀围过来,场面顿时剑拔弩张。
“做了他!”赵老二厉声大吼着,小腿很快已被鲜血染红。
“住手!”赵上益紧接着的一声沉喝,喝止住了随即要往上围殴李昂的赵家众家丁。
李昂算是看出来了,这赵家表面上做的是茶叶生意,暗地里分明像个黑帮组织。
赵老二流里流气,平时恐怕是欺男霸女惯了,是以对李昂颐指气使,稍有不如意,立即要上来扇耳光。
赵上益这个人,冷漠沉着,一开始还算客气,但摸到了他的逆鳞,只怕也是个不择手段的人。赵上益让人把弟弟扶下去上药包扎之后,冷冷地对李昂说道:“李兄,赵某以礼相待,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喝喝罚酒。”
李昂笑道:“赵兄,在遇到你之前,我刚刚被七个黑衣蒙面人追杀,险些丢了性命,在下以前从没和人结过仇,这次却突然有人想要在下的性命,真是奇哉怪哉!”李昂说到这,笑得更灿烂,他捏了捏下巴接着道,“赵兄,在下身无分文,临别之时,赵兄不赠点盘缠吗?万一我饿死街头那就不好了。”
正对他虎视眈眈的赵家护卫,见李昂这么无耻,纷纷怒目而视,只要赵上益点个头,他们肯定会立即冲上去把李昂打成猪头。
李昂被他们看得不爽,怒扫一眼说道:“一群傻子,看什么看?这钱我要的天经地义,懂嘛你们!”
赵上益双目凝视着李昂,不放过他表情中每一个细微的变化:“真的有黑衣蒙面人追杀你?”
“赵兄最好选择相信我。”
“好,某相信你。来人,取五贯钱来!”
“郎君!”几个护卫面面相觑,没想到一向冷漠的少主人,竟然还真给这厚颜无耻的家伙钱,凭什么呀!二郎被他的狗咬伤了,没打他个半死就算好的了,还给他钱,凭什么呀?
“还不快去!”
“喏!”
“赵兄是个聪明人,可喜可贺啊!”李昂哈哈一笑,突然又收声,一手捏着下巴,脑袋左右转了转,一副沉思状,“赵兄小气点了吧,五贯钱顶什么事,还不够我逛回妓院呢。”
留在院里的几个护卫这下肺都快气炸了,前去取钱的那个高个子匆匆赶回,把一个包袱向李昂扔过来,李昂伸手接住,却被撞得连退两步,险些摔倒。
靠!什么东西这么重?至少也有三四十斤吧,这些蠢货不会是心里不满,装些石头糊弄我吧。
李昂打开包袱一看,里面就五大串开元通宝,他不知道,这开元通宝每枚重四克左右,一贯钱是一千枚,重达四公斤,五贯就是20公斤啊。
好吧,幸亏只有五贯,要是给他一百贯,还非得请辆马车来拉才行。
“赵兄,谢了!”李昂把包袱背起,向赵上益挥挥手,便带着小叮当离开赵家茶叶铺。
包扎好了的赵老二赶出来,已经不见李昂的踪影,他一脸埋怨地问道:“大哥,您今天是怎么了?就这么让姓李的走了,还赠他钱花,这是什么道理,咱们父亲不救了吗?”
赵上益冷冷地看了自家老二一眼说道:“以后凡事多用点脑子,不要总是莽莽撞撞的。”
“大哥,我咋了?我哪里又错了?”
“他在试探我们。”
“试探什么?”
赵上益冷哼一声,转头对旁边一位护卫吩咐道:“赵用,你亲自带人,暗中跟着李昂,看看到底是谁想杀他。”
“是!郎君。”
赵老二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大哥,我明白了!好,就让这厮多活几天,等救出父亲之后,有他好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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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3章 华陀传人
readx;李昂背着五贯钱在坊市上走着,这回幸好不是穿越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身上,否则非被这5贯铜钱压趴下不可。
也不知道上青楼睡一晚姑娘价钱多少,要是睡一晚要十贯钱,老子背着80斤的破铜烂铁过去,到了青楼估计也累得口吐白沫,扶墙而行了,还有力气玩姑娘?
李昂就近找了家客栈,一问,住一晚才要四个铜钱,而且已经是上房了,李昂一下子就充满了富裕感,可一想,成天背着40斤重的铜钱也不是办法呀。
他叫来客栈的掌柜问道:“掌柜的,能不能帮我把这些铜钱兑换成金银?”
掌柜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下巴胡须稀疏,是个嗯……辨识度很高的人。他看着李昂打开的包袱,蹲下身来深深地闻了几下,说道:“客官,您这铜钱成色不错,客官是要全部兑换吗?”
李昂听说过闻香识女人的,没听说这样辨别铜钱成色的,好奇之下,他忍不住也伏下身来闻了闻,抬起头来时,鼻翼伸缩着,神情怪异:“掌柜的,你真能闻出铜钱的成色?”
掌柜呵呵地笑道:“客官说笑了,小人这只是习惯,习惯,嘿嘿,客官别当真,您要换多少,小店可以给你换。”
“习惯?靠!你耍我呢!”
“客官息怒,客官息怒,小人不敢骗你您,小人打小就特别爱闻这铜钱的味道......”
“难道你一副奸商的嘴脸,哈哈哈!好了,给我留三百枚,其余的都换成银子吧。”
等掌柜的把铜钱换成银子,李昂一下子又觉得自己很穷了,四十斤的铜钱,就换了四两多银子,感觉资产一下子严重缩水啊!
不行,得努力赚钱才行,怎么说咱也是个王爷,混得太惨怎么见人呢?要赚钱,自然是要到大都会去,那种地方才容易赚到大钱。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李昂下楼吃早餐,转来转去,各家店里卖的多是面食。具体地说,是以饼为主,各种饼多达几十种,类似于馒头的东西也叫饼。
什么蒸饼、煎饼、胡饼、汤饼的,人们早上吃得最多的是面片汤和粥,虽然不合李昂的心意,也只能将就着填饱肚子。
出了灌口镇,李昂便带着小叮当一路奔成都而去。道路两边青山如黛,村落鸡犬相闻。
身边的小叮当突然有些躁动,李昂蹲下身来,轻抚着它头和背,“小叮当,这些人至少现在对咱们没有恶意,不用担心。”他早已发现暗中有人跟踪自己,打小被狼群养大,他的六识比平常人灵敏得多。
有赵家的人跟着,虽然不一定能防止暗杀,但至少不会更糟。
路上的车马行人逐渐多了起来,沿途百姓穿的多是粗布短衫加长裤,女人的衣着则鲜亮得多,只不过这些村野人家的女子,很少有影视上那种酥胸半露的,大概那种衣裙只有贵族女子才穿吧。
李昂很幸运地搭上了一辆拉草药的牛车,半车的草药,有雪莲、藏红花、红景天之类的。
牛车的主人叫华景,五十岁上下的一个老头儿,负责赶车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叫华秋。
华老头很健谈,跟李昂吹嘘他自己说是华陀的第八代传人,李昂听了嘿嘿直笑。
紧接着,李昂从华老头口中得到一个消息,吐蕃两千大军前来攻打野戎城,战事颇为激烈。
李昂听了这个消息,就像六月天喝了酸梅汤一样爽。他之前忽悠俞守忠,说吐蕃大军在追他,估计会来攻打野戎城。
没想到吐蕃人现在真的来了,真是天助我也!
这下不但圆了自己的谎,而且俞守忠恐怕也没时间来顾及他了。
李昂见华老头并没有什么紧张的神色,不禁好奇地问道:“华老,吐蕃人来攻打野戎城,你们不怕吗?”
华老头豪气得很,答他道:“这算什么?我大唐这些年和吐蕃开战还少吗?野戎城城高墙厚,敌人年年来攻,次次大败而回。去年吐蕃来了上万大军,也没讨到好去,这次才来两千人,还能翻了天不成?你看看这路上,可有缓军赶去支援?没有吧,那就说明野戎城安若磐石,否则剑南节度使早派出援军了。后生仔,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吐蕃人过不来。”
“是是是,华老不愧是见多识广,观察入微,这下我就放心了。”
李昂是真的放心了,吐蕃人不管是不是因为吴启袭击了扎瓦寨,气愤之下来报仇,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来攻打野戎城,李昂相信他们一定不会对俞守忠宣布,我们不是为李昂来的。
嘿嘿,这下爽啊!
和华老头聊得热络之后,李昂问他道:“华神医,你家招学徒吗?我小时候常帮我妈晒草药,你家要是招学徒,我去给华神医你打个下手,你管我三餐就行。”
“小兄弟拿我逗乐的吧?看你这身打扮,再听你的谈吐,像是给人做学徒的人吗?”华老头习惯性地拿着草药嗅着,嗅完藏红花,放下,拿起雪莲花又嗅,有点像人家嗅鼻烟,很享受的样子。
李昂拿起一瓣晒干了的雪莲花放嘴里嚼了两下,叹道:“华神医,我无父无母,连个亲人都没有,你别看我穿得像模像样的,那是帮了别人一个忙,别人送的。除了这身行头,我连一套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如今也是四海为家,连个去处也没有。”
“哟!不会吧,小兄弟是哪里人?”华老头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有些不信地打量着李昂。
“我是成都人,可打小就被人拐带,四处乞食,稍大点后便给人打点零工维生,华神医你看。”李昂说着伸出双手。
华老头看他双手长着厚厚的老茧,便信了大半,这得做多少的苦工,手上才能结出这么厚的老茧啊!
华老头有些为难地说道:“不瞒小兄弟,老朽家里真请不起人。要不然买点药草,何须我这老骨头亲自跑一趟。”
“对了,华神医膝下子女呢?”
“老朽膝下就一儿一女,那不孝子从小被他娘宠坏了,好好的医术不学,打小就爱舞枪弄棒,到处惹事生非,前几年索性跑到陇右从军去了,算了,不提这逆子也罢,老朽早就当没这个不孝子了。”
“小子与华神医一见投缘,您若是不嫌弃,收我为义子吧,我有一把子气力,不会白吃白喝您老的。”
“呵呵,这个嘛,再说,再说吧。小兄弟你要是真没有去处,先到老朽家落个脚也行。”
“行!那就多谢华老了。”
李昂求的也不过是个暂时的落脚点,更准确地说,是想求个“户口”。华老头虽然什么都聊,却有所顾忌,这也是人之常情。这认识没一天功夫,就收人义子,总是太唐突。
灿烂的阳光照耀下,路边初春的景致明净绚丽,争放的百花、如茵的芳草,春归的燕子,正繁忙地飞来飞去,衔泥筑巢。
有了落脚之处,李昂心情大好,嚼着干雪莲瞎哼着:“烟子烟,朝那边,火对火,对到我,杀个鸡来打平伙,我吃鸡脑壳,你吃鸡屁股,吃到糖鸡屎,怪你不怪我.......”
华老头和赶车的小秋听得哈哈直笑,“小兄弟,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好,你们听着!三十晚上大月亮,贼娃子起来偷尿缸。聋子听到脚步响,瞎子看到翻院墙,瘸子跟到撵一趟,哑巴高声喊得昂,爪手儿出来一把抓,呆子升堂问端详
。”
“哈哈哈........”
“笑什么笑?找打嘛!”
李昂三人坐着牛车,嘻嘻哈哈地走着。正笑得欢,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冷喝,李昂回头一看,但见后面白哗哗一片,前面的人撑着招魂幡,后面一排马车拉着数十个大棺材,浩浩荡荡地从山坡左边转出来。
靠!哪来这么多死人。
李昂暗忖着,突然心中一动,这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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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4章 方赵世仇
readx;华老头让小秋把牛车停在路边,让人家先过去。
后面的队伍最前面是两排素白的招魂幡开路,紧接着是七八个身穿法衣的道士,再后面是一个捧着灵位的十六七岁少年,披麻缟素,再后面就是一辆辆马车上拉着的棺材了。
本来明媚的春景,一下子就变得阴郁起来。
华老头带着李昂下车,站在路边,躬身拜了拜。捧着灵位的少年还对他们点了点头,算是回礼,那眼神有点木然,显然是悲伤过度所至。
李昂与华老头退到牛车边后问道:“华老,你认识这家人?”
华老头长长一叹说道:“谁说不认识,我们两家虽不同村,但紧挨着,只隔一面小湖。平日里鸡犬相闻,这方家大郎小时候与老朽那不孝子一起玩泥巴长大的。哎!真是可怜可惜啊,老朽也是刚刚听说,方家商队前往吐蕃,在白鸡岭遇上强盗,真惨啊!”
“哦,是够惨的。”
“谁说不是,这方家是盐商,是我们犀浦县数一数二的大户。邛州浦江、火井两县所产的井盐全由方家包销。原来有邛州别驾关照着,方家的生意倒是做得红火;
但自从去年冬邛州别驾调往江南道为官后,方家失去了靠山。正所谓树大招风,你想啊,这么赚钱的生意,谁不眼红?尤其是本县的赵家,本与方家有仇,更是虎视眈眈。
那赵家是茶商,不过老朽风闻赵家私底下还经营盐铁生意。前些年,那赵家与方家为了争夺一片山林,各出动上百人打了起来。赵家二郎赵仁发被打伤,方家老二方同兴被判流三千里,第二年遇上皇帝泰山封禅,大赦天下,方同兴才得回来。
但赵仁发两年后旧伤复发死了,赵家又数度告官,方家也上下打点,官府说旧案已结,不再受理赵家的诉状,赵家咽不下这口气,暗地里便一直想置方家于死地。这次方家商队遇害,老朽看啊,事情只怕不简单呢。”
李昂听得很用心。这方家与赵家的恩怨,本来和他没关系,但抛开对方同良的许诺不说,现在还有人想要他的命啊。
当然,他也可以拍拍屁股离开四川,离开这个是非地。但这种类似于逃避的做法,不符合李昂的性格;
何况,谁又确定逃到其他地方后,就没有别的麻烦呢?一有麻烦又要逃吗?
危机之中往往隐含着良机,只要不先自乱阵脚,善加计算,往往能从危机中获得平常难以想象的丰厚回报。
至少现在,他就可以轻松地从赵上益那里获得五贯钱,如果按平常的法子,累死累活也得不到这五贯钱。
今天能得到五贯,明天未必就不能得到五百贯。有人要算计自己,自己何尝不能算计别人呢?
一路上,李昂一边小心提防,一边向华老头打听方、赵两家的情况。晚上有小叮当守夜,不用担心被人摸到床边还不知道。
第二天中午,已经临近成都,人烟变得非常稠密,路上车马行人络绎不绝。
在唐代的州郡中,有一扬二益之说,益州是仅次于都城长安和扬州的第三大城,整个成都平原一带,都非常富庶。
李昂坐在牛车上,看什么都新奇。路边村落中的房子,多是竹木结构,也有一些青砖大瓦房,古香古色,掩映在花木间。田间还没开始春耕,长出了嫩绿的草芽,牧童骑着大水牛,吹奏着横笛,不成曲调,却也清脆悦耳。
李昂从华老头口中得知,四川正式的名称是剑南道,唐初分为剑南西川道和剑南东川道,分别在成都和三台设立治所。简称“两川”。
开元年间,又作了调整,有了剑南西川道、剑南东川道和山南西道的设置,这样,便有了“三川”的之称。
反正到目前为之,就没有过四川的名称。
想到自己连个户籍都没有,凑到华老头身边热络地说道:“华老,您看,如今我连个户籍都没有,华老可有办法帮我入籍?”
这是李昂最关心的事情之一,到了广东,你得要暂住证,到了美国,你得要绿卡,到了这大唐,连个户籍都没有,那还能光明正大地赚钱吗?更别说混个一官半职,娇妻美妾环绕了。
华老头沉吟道:“小老弟,你一点都不记得自己父母了吗?”
“华老,我打记事开始,就是跟着一个老丐乞食,老丐临死时才告诉我原是成都人,可问及我父母是谁,他却说当年是在成都城外捡到我的,至于小子的父母根本没法查起啊。”
“可怜啊!小老弟,如今你要入籍,这事还真有些麻烦,要上下打点一番才行。村里的耆老、里正,县里的胥吏、主簿、县丞等等,得面面俱到,总归是要花费不少钱打点;至于能不能分到永业田尚不敢肯定。”
“华老,钱的事小子来想办法,其他的到时还要麻烦华老帮帮小子。”
“成啊.......”
华老头才说到一半,就见李昂用大袖把脸一遮,趴在草药上装睡,不禁大奇。华老头只道是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人追上来了,连忙回头去看,但见后面一骑奔来,马上是个女扮男装的俏丽少女。
华老头一把揪住李昂问道:“小兄弟,你可老实告诉我,你不会是........不会是.....糟蹋了人家女娃子吧?”
“不是,不是!华老,我是那样的人嘛!这女娃子.......哎呀,一时跟您说不清楚,您帮我挡挡,容她过去........”
“小叮当!小叮当!太好了!”
听到少女欢快的叫声,李昂顿时知道坏了,忘了小叮当跟在车边,这下躲不掉了。
他立即换上一副惊喜的笑容回头叫道:“小娘子,你没事吧!你没事就好,那些黑衣人都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要追杀你?连累我差点丢了性命,算了,算了,我总算逃过了一劫,咱们扯平了,今后互不相欠,对了,娘子这是要去哪儿呀?”
杨男打马到车边,好奇地打量着李昂,那动人的小嘴微微上翘,“不错嘛,人模狗样的,才两天不见,差点让你蒙混过去了。”
“你这话说的,我蒙混什么呀?”
“少废话,把小叮当给我!还有,那天那些蒙面人明明是冲着你来的,你害我伤了一匹马,折合三十贯钱,你欠我的......”
“好了!”李昂站在牛车上,扶着半人高的药材,神色一整说道,“你把我救出来,我心里很感激,但当初我并没有答应你的赌约。小叮当与我相依为命,我不会拿它来打赌,更何况它只认我一个人,就是送给你,它也不会听你的。至于那三十贯钱,我欠你的就是,别说三十贯,将来还你三百贯也不成问题,也算是我对你出手相救的谢礼。”
“嘁!真当我稀罕你的几个臭钱啊!”杨男很不屑地甩了个鞭花,立即换上笑脸逗着小叮当,“小叮当,来,跟我走,我给你好吃的....”
杨男刚说到这,后面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她回头一看,脸色一变,再也顾不上李昂,扬鞭抽在马臀上,如飞而去。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李昂大为诧异,是谁能让敢独闯军营把他救出来的杨男出此落荒而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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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5章 忍无可忍
readx;追杨男的几个人是谁,李昂管不了,人家骑马急驰而过,一下子没有了踪影。
或许是白天路上人来人往,不好下手;或许是那些想杀李昂的黑衣蒙面人一时没有打听到他的行踪,总之,李昂坐着华老头的牛车平安回到了犀浦县上溪村。
赵上益派来的人白白跟了李昂一路,所谓的黑衣蒙面人却没有出现,不免非常失望。
上溪村位于成都西面,离城不到十里,隐隐约约已经可以望见成都城墙。村子因座落于浣花溪边,因而得名上溪村。
上溪村有两百多户人家,华老头家就位于村东头,三间瓦房临水而建,瓦房前头左右还各有两间厢房,与屋围成一个小院,院门前栽竹,屋后是桑林,右边山墙外还有一株要两人才能合抱的大梧桐树,这院落在村中算是中上之家了。
院门的小路出去不到二十米,便是蜿蜒清澈的浣花溪。岸边的柳树已经萌发出新叶,依依拂水。柳树下有青石砌成的埠头,有六七个女子正在埠头上洗衣,不时传来话语声。
浣花溪在华老头家门流出去不远,便转向东南流去,而在转折处有一条支流,连通着东北一面数十亩宽的湖水。湖的那边,依着半坡建着一栋大宅,重门深院,层层而起,有隐隐的锣鼓声和哭声从大宅那边传来。
华老头跳下牛车,和埠头洗衣的几个女子寒暄了几句,然后对李昂说道:“看到没有,湖那边便是方家。他家原本在村的西头,三年前那买下湖对面的坡地,大兴土木,这宅子门户向西,不吉利啊,这才几年,便遇上了这样的大难,唉!”
“华老,你不是说赵家和方家一起争过一片山林吗?赵家在哪儿?”
“看到方家后面那道坡没有?翻过那道坡隔不到两里,便是赵家所在的下溪村。”
“哦!”
“小秋,快点把药材搬进屋。”
“是,阿翁。”小秋是个腼腆的少年,五官长得有些丑,总是习惯低着头,一路上李昂很少听到他说话。
“华老,您先歇着吧,我来搬。”李昂一膀子的力气,一下子抱起一大包药材,顿时空了半车,“小秋,药材放哪里,你先头带路。”
华老头见他这么好使,很是欣慰,一边到前头领路一边大喊道:“老婆子,我们回来了,老婆子!老婆子!”
院内跑出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来,穿着交领上衣,百褶裙,一副小家碧玉的俏模样,跑上来挽住华老头的手亲热地叫道:“阿耶,你可回来,太好了!”
堂屋里走出一个老妪,估计是眼睛有问题,要用棍棒探路。少女又连忙跑回去搀着她,她边走边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鬼!这位是........”
老妪一声“老鬼”叫的,那叫一响,估计半边村都听到了,李昂注意到她眼睛有一层白蒙蒙的东西,应该是患了白内障之类的疾病。
“老婆子,这位呀,叫李昂,路上认识的,暂时在咱们家先住下。”
“大娘,小子有礼了。”
“哦哦,辛苦你了,你快先把药材放下。”
李昂就这么在华老头家住了下来,华大娘当着李昂的面没说什么,但晚上却能听到在上房私下里盘问华老头李昂的来历,最后还骂了华老头几句。
东边的两间厢房是药库和诊室,李昂和小秋便住在西厢。小秋也是上溪村人,父母死得早,华老头见他可怜,加上儿子不孝,跑到陇右从军去了,家里剩下老两口冷冷清清的,华老头便把小秋叫过来同住,帮着打点下手。
李昂问了他许久,他才吱吱唔唔说出这些,李昂也懒得问了。天刚黑便下起了雨来,雨点打在瓦面上的声音嗒嗒作响;
李昂躺在床上睡不着,推开窗看了看,村野间一片漆黑,除了满耳的雨声,连湖对面方家的打丧鼓都听不到了。
按华老头所说,想落籍需得上下打点,要花不少钱。李昂身上这几贯钱肯定是不够的,而对李昂来说,目前最急于解决的便是户籍问题,否则一旦被官府查到,总是件非常麻烦的事。
怎么快速赚到一笔钱呢?李昂躺在床上思索着,穿越人士都爱搞点小发明赚取第一桶金,李昂搜索枯肠,也没想出能发明点什么。
要不再找赵上益讹一笔......得,还是算了吧,那家伙可不是好讹的。想到赵、方两家的事,李昂又不禁想起了那些要杀他的黑衣人;
从赵家两兄弟的表现来看,那些黑衣人不像是他们派出的。方家是苦主,更没理由派人杀自己啊。
这件事李昂琢磨了好几天,总觉得其中充满了诡异的味道,怎么也琢磨不透其中的玄机。
第二天一早,李昂便起了床。勤快的华小妹已经做好了早餐,又是一些蒸饼,不过里面加了些春韭和剁茸的鱼肉,吃起来很香。
华小妹倒不怎么怕生,见李昂喜欢吃,便多塞了一个给他:“你块头大,这个也给你。”
“多谢小妹,哥哥今天要进城一趟,你有什么想买的吗,我给买回来。”
“不要,不要,没有!”华小妹连忙摇头。
华老头把一个蒸饼吃完,抹了嘴问道:“小兄弟要进城去?”
“不瞒华老,我想进城去看看有什么赚钱的门路,我这么一个大块头,总不能让华老养着,再说了,我还急着筹钱落籍呢。”
华老头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便给他指了路,临了叮嘱他早点回来。
李昂一个人上路,走了近十里地,好不容易来到成都西门。那高高的城楼巍峨耸立,城外有十多米宽的护城河,进进出出的人流十分拥挤,城外还有富贵人家的豪华马车,载货的大车、挑菜的农夫,挑柴的樵夫,背着鱼篓的渔郎,赶集的乡民等等都挤在外头等着入城。
李昂好不容易挤到前头,却发现城门有官兵在检查出入的行人,这下子他郁闷了,作为“偷渡客”,李昂可不敢送上去让官兵盘查。
他拉住一个拉车的问道:“这位兄弟,平日城门都盘查得这么严吗?”
拉车的急躁地答道:“哪能呢,听说是城中出了命案,才盘查得这么严的。”
“哦,原来如此。”
李昂在城外等了许久,眼看官兵没有放松盘查的意思,只能怏怏地折返,心中落籍的迫切感愈发强烈了。
李昂经过下溪村的路口时,正有七八骑奔出来。还真是冤家路窄,带头的不是赵老二赵上臣是谁?这厮满脸戾气,一见李昂立即怪腔怪调地说道:“巧了!给我打!”
这家伙张口就喊打,不待李昂开口,跟着赵上臣的七八个随从立即冲过来,马鞭直往他身上抽。李昂飞快地腾挪,躲过了两根马鞭,却没能躲过第三根。“啪”的一声,背上顿时火辣辣的疼。
李昂心头大怒,双臂护住头脸,对落在身上的鞭子全然不理会,暴吼着从几匹马间狂冲而过,看似轻巧地在马辕上一个蹬踏,纵身一跃,整个身体竟跃起来两米来高,然后借着重力加速度径直向赵老二撞去。
赵老二大惊失色,双手一按马背滚落马去。李昂飞纵而来,近一尺长的金刀噗的一声没入马背,双脚再狠狠地踢在马背上拔刀翻纵而出,那匹马悲鸣一声,轰然倒地,鲜血狂喷。
赵老二脸色发白,连滚带爬地逃向他的随从。七八个随从也是大惊失色,不及掉转马头,便纷纷拔刀跃下马来,有的护着赵老二,有的发狂地向李昂冲来。
擒贼先擒王这招没有奏效,李昂立即大喊:“小叮当,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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