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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何昊远     步步惊唐txt下载     步步惊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388章 合谋

    一直被卓玛公主那么搂着,李昂多少有些不适应,从心里上来说,他只认为自己是一个来自己千年之后的人,一个时空的流浪者。

    但面对卓玛公主的舔犊情深,他又不忍推开她,这让他的处境有些尴尬。

    卓玛公主大概是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念及他从小失亲,孤苦无依惯了,恐怕得给他一些时间,才能适应这份亲情。卓玛公主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他。

    李昂虽然没有叫卓玛公主娘,但算是默认了两人之间的母子关系,他暗暗自嘲了一下,自己这样算不算有奶就是娘呢?

    凭心而论,如果不是为了拉拢苏毗部,他很可能会矢口否认这所谓的母子关系。

    接下来,李昂和卓玛公主仔细敲定了一些联系的细节,以及今后配合的办法。

    最后不用李昂询问,卓玛公主就主动说道:“这次达扎路恭调集了七万大军,准备自牛心堆、铁刃城、树敦城等处,一同发起攻击,让你顾此失彼,孩子,你以往领兵不多,还能如臂使指,这次要应对这么复杂的局面,掌控整个陇右的唐军,你有把握应对吗?”

    卓玛公主眼中满是担心,达扎路恭曾分析过李昂的弱点,说他从未指挥过大军作战,缺乏这方面的经验,这一点,卓玛公主认为达扎路恭的看法是有道理的,因此,她忧心忡忡。

    “我确实缺乏指挥大军作战的经验,所以我尽量把权力下放了,牛心堆方面,我已经交给王难得负责。石堡方面,我也交给了振武军军使。黄河九曲,我还准备交给李光弼负责,我只负责粮草调度,以及协调几个方面的作战。”

    李昂确实准备这么干,一来,这年头消息传递太慢,这么大的战区,如果全由他来具体指挥,很难根据战况及时作出反应,这样容易错过战机。另一方,他确实缺少指挥这么多军队作战的经验,把权力下放,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卓玛公主听了,蹙着眉头想了想才说道:“这样也好。孩子,达扎路恭虽然连败了几场,但你万不可轻视此人,这次他透露的出来的作战计划是围困树敦城,造成树敦城危在旦夕的景象,好让你不断派兵前去增援,等你的援军过万之后,再以重兵锁住骆驼桥,截断你们的归路,再全力消灭你过河的兵力;

    完成这第一步之后,再乘胜取黄河九曲之地,乃至全面反击陇右。这就是他现在的作战计划;

    但达所路恭这个人,凡事总会留着一手,他还有没有其他的手段,娘现在也还琢磨不透,而且这个时候,娘还不能明着帮你。你一定要小心啊!”

    “我会小心的。”李昂慢声应了一句,心里却在思索着对策。

    他和李泌分析过达扎路恭这次的行动,现在看来,倒被他们猜了个**不离十,但正如卓玛公主所说,达扎路恭还有什么后手,真不好说。

    不过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如果一味的被动地等着达扎路恭出招,你自己去玩猜迷游戏,那就太被动了,这可不是李昂的风格。

    “公主,我得到消息,大论朗?梅色也在军中,这可确实?”李昂小声地问道。

    “朗?梅色确实在军中。”卓玛公主点了点头,她对对李昂的称呼感觉很别扭,但又无可奈何,她原先已经答应李昂暂时可以这么称呼了,只是心里,她真的很希望李昂能叫她一声娘,哪怕只是一声,她就知足了。

    “我没记错的话,当初达扎路恭带五万大军入侵陇右时,朗?梅色曾是达扎路恭的副将,现在朗?梅色已经成了吐蕃大论,身份地位比达扎路达要高,而且本身就是分管军事和外交这一块的事务。朗?梅色一定急于树立自己的权威,尤其是在被我驱逐回去之后,颜面上不好看。所以,我想请公主尽量支持朗?梅色,如果有可能,就拉陇其他的吐蕃将领一起支持他。”

    卓玛公主一听,就知道李昂的意思了:“你是想分化大论朗?梅色和主帅达扎路恭?”

    “不错,常言说得好,不怕虎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据我所知,朗?梅色在政治方面是个能手,在军事方面却没有什么经验,如果让他和达扎路恭形成两头蛇的局面,吐蕃就是来个二十万大军,我也不用怕他了;

    更何况现在朗?梅色和达扎路恭之间天然存在着权力冲突,根本不用我刻意去分化,只要稍加利用即可;

    公主支持朗?梅色对苏毗部而言,也是有利的,朗?梅色在军中缺少权威,如果有你支持,对他而言就不同了,他一定会感激于心,今后在赞普面前也能帮着苏毗部说些好话,减少吐蕃赞普对苏毗部的猜疑。”

    听了李昂的话,卓玛公主非常欣慰,自己的儿子真的长大了,而且谋略不凡,从他这次应对达扎路恭的思路就不难看出,他的想法真是别具一格。

    如果是纯粹从军事上应对达扎路恭,以达扎路恭丰富的作战经验,李昂即使能应付得了,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但他换了一个角度,从吐蕃内部着手,对大论朗?梅色和达扎路恭天然存在的矛盾,巧妙的加以利用。如果奏效,将胜过千军万马。而且李昂本身所付出的代价将是最小的。

    同时,卓玛公主也认为,现在支持大论朗?梅色,对苏毗部确实非常有利,她随即说道:“我儿真的长大了,你能这么想,娘真的很欣慰,你放心,娘戎马半生,多少还有点声望,要带动一些人支持朗?梅色不难。你就等着娘的好消息吧。”

    “你自己不宜做得太明显,以免结仇于达扎路恭,现在达扎路恭毕竟是大军主帅,要防止他给你穿小鞋。”

    卓玛公主再次握住他的手,眼中充满了无限的母爱看着他:“孩子,你不用担心,娘也不是好欺负的。没有苏毗部的支持,他达扎路恭就等于断了一臂。别忘了,吐蕃粮草,半出苏毗。”

    卓玛公主的话并非虚言,作为吐蕃最大的部族,就连吐蕃赞普都对苏毗部都很忌惮,加上她能征善战,在吐蕃声望很高,只是吐蕃赞谱出于忌惮,不愿让她出任大军主帅,否则就她的经验和能力而论,她实不差于达扎路恭。

    达扎路恭要给她穿小鞋的话,还真得掂量掂量。如果她再与大论朗?梅色结成同盟的话,就更不用怕达扎路恭了。

    当夜密会之后,李昂回到大莫门城,开始积极备战。李泌之前给他想出的上策,就是分化达扎路恭和朗?梅色的关系,从内部瓦解达扎路恭七万大军的战力。

    但实际上,这是战略层面的事实,如果能顺利做到这一点,整场战役确实会有极大的胜算。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具体战术上的问题需要解决,比如,怎么应付吐蕃大军对树敦城的围攻。

    这天一早,李昂就找来李光弼、李泌两人商议。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达扎路恭准备采用围城打援的策略,围住树敦城,不断吸引我军过河增援,待时机成熟之时,以重兵封锁骆驼桥北岸,截断我军归路,全歼我们过河的兵力。对此,二位有何应对之策?”

    李泌沉吟了一下说道:“达扎路恭此举,可谓阴谋,也可谓阳谋,皆因我们就算知道了他的打算,也不能对被围困的树敦城坐视不理,而要保树敦城,只能派兵过河增援。”

    树敦城是楔入大非川的一枚楔子,对大唐来说有极为重要的意义,哥舒翰拿下此城之后,皇帝便亲自下旨在树敦城设置了金天军驻守,可见对此城的重视。

    现在作为陇右实际上的主帅,如果李昂还没开战就先放弃树敦城,皇帝一定不高兴,百官的口水也会将他淹没。

    但别一方面,树敦城面积有限,容不下太多的兵马,没法提前派大军进驻。

    李晟的两千人马一旦被达扎路恭七万大军围困的话,到时救不救?

    不救,就是不作为,就是失职,两千唐军再能守,也有箭尽粮绝的时候,树敦城失守是迟早的事。到时李昂也避免不了要背负两千条人命的责任。

    救,就得派兵过河,也就落入了达扎路恭的算计之中。

    李光弼说道:“最好的办法是拖,只要把敌人的大军拖住,达扎路恭和朗?梅色之间的矛盾一定会激化,同时尺带珠丹现在很急于得到一场胜利,以提振吐蕃的士气,以稳固自己的权威。时间拖得久了,尺带珠丹必定对达扎路恭产生不满,说不定会中途换将。到时就是我军全面反击的最佳时机。”

    拖,没错,能拖延下去的话,光是七万大军的粮草,就路以把达扎路恭拖夸。

    但问题来了,达扎路恭能想不到这一点吗?他会让你拖入万劫不复中去吗?

    “李将军,怎么拖?”(未完待续。)

第0389章 李泌为使

    “报!李长史,吐蕃四万大军已从莫离驿出发,正向树敦城而来……”

    李昂正在和李泌、李光弼商议对策,唐军的侦骑又回来禀报敌军的动向。这个消息,让战争的紧迫感骤然剧增。

    李昂转头对伍轩问道:“南门,快去问问马重赞、曹彦、安道远的兵马都到哪儿了?”

    “喏!”伍轩抱拳应了一声,急步离去。

    这次李昂分别从鄯州、廓州、河州三个地方,调集了一万五千人马前来大莫门城,以为正面对抗达扎路恭大军的力量。

    驻守鄯州的叫临洮军,驻守河州的叫镇西军,驻守廓州的是宁塞军,分别由军使曹彦、安道远、马重赞领兵前来。

    达扎路恭的大军从莫离驿而来,距离大概是一百五十里。唐军必须先到,才能从容的部署。

    “报!五千吐蕃兵马开始攻打树敦城……”

    军报一份份的飞来,对五千吐蕃人马攻打树敦城的消息,李昂三人如若未闻,继续商议起原来的事情来。

    李泌这时说道:“李长史,要拖住达扎路恭的大军,说难也不难,我愿为使,去会一会达扎路恭。”

    “不行,你不能去。”李昂立即否决道,李泌是他的智囊,虽然要拖住达扎路恭,才智不凡的李泌确实是最佳人选,但这个时候,李昂更需要他留在自己身边出谋划策、补遗拾漏。

    李光弼接口说道:“还是由我去吧,但这么做是否真能拖住达扎路恭几万大军,属下实在没有多少把握。”

    李光弼实话实说,但也觉得这么做一旦成功,或许是最惠而不费的了。

    李昂再次摇了摇头说道:“李将军也不能去,接下来,你要负责具体指挥大军与达扎路恭正面作战,我还要协调石堡、牛心堆等方向的作战,分身乏术,这边的战事,需要由你来具体指挥。”

    李光弼听了有些惊讶,他万万没想到李昂会把这样的重要的战时批挥权交给他。

    马重赞、曹彦、安道远几人也都是军使,只不过各军的重要性从驻地和人数上,就看出有很大的不同,临洮军驻守鄯州人马万八千之多,镇西军驻守河州兵力也有四千,驻守廓州的宁塞军则有兵力五千。

    而李光弼虽然也是军使,但却不属于陇右,他的赤水军辖属于河西节度使,驻地在凉州。

    正常情况下,他身为一个客军的军使,怎么轮指挥权也不大可能轮不到他手上。

    更何况,李昂与王忠嗣之间有些不愉快,而他是王忠嗣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从这一点上来说,李昂更不大可能把正面战场的指挥权交给他了。

    李光弼觉得,这有可能是李昂在试探自己,便谦让道:“李长史,光弼不才,恐难当此重任,还请李长史另择良将指挥大军。”

    李昂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道:“大敌当前,李将军要放下其他的私事,专心对付来犯之敌。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不是和你商量,而是命令,李将军准备抗命吗?”

    “末将不敢!”

    李光弼当然不愿为这样的任命得罪李昂,陇右眼下节度使出缺,李昂这个参谋长就是实际上的主帅,更何况他很可能是嫡皇孙,深得皇帝宠信。

    另外,从两件事情上,李光弼也可以看出李昂是个杀伐果断的人:

    其一,他刚到陇右,被董延光派去修缮烽火台,为了降服五十唐军,李昂眼也不眨一下就把当时的队正给砍了。

    其二,董延光是他的上司,但他从未对董延光低声下气,最后甚至当街把董延光给杀了。

    李光弼毫不怀疑,这个时候违抗李昂的命令的话,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

    李泌淡淡地笑道:“要拖住达扎路恭不易,李长史还有更适合的人选为使吗?”

    李昂不禁苦笑,哪还有什么更适合的人选?除非他亲自走一趟,但这是不可能的事。

    最终,李昂不得不同意,让李泌走一趟,去会一会达扎路恭。

    李泌拿上了盖有李昂官印的文书,骑上青骢马,一身白袍,身边带着二十名护卫,打着一面唐旗,就这么出发了。

    李昂亲自送他过骆驼桥,认真地说道:“泌,不管能不能拖住达扎路恭,你安全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李泌轻松地笑道:“李长史放心吧,我唐旗所到之处,天下诸国谁敢逆之?如今尺带珠丹一心想和大唐议和,量他达扎路恭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现在的大唐,确实有傲视天下的底气,也难怪性情一向恬淡的李泌,手持节旗之时,也会说出这样豪迈的话来。

    李昂也笑道:“国威不能丢,性命也重要,总之,你要安全回来。”

    “长史珍重!”

    “珍重!”

    道完一声珍重,李泌带着护卫向西驰去,很快消失在山道那边。这时有手下来报:“禀报李长史,静塞军两千前锋人马到了。”

    “好!李将军,咱们去瞧瞧。”

    ***

    李泌看上去像个文弱的书生,但骑在飞驰的战马上,却比他身边的护卫还轻松自在,仿佛闲庭信步一般。

    他们西行不足十里,就被吐蕃的游骑围了上来,李泌手持节旗大声喊道:“我乃大唐使节,奉陇右节度府长史李昂之命,要面见你们达扎路恭将军!”

    李泌道明了身份,那些吐蕃游骑上来验过了他的节旗、文书之后,没敢故意为难,连忙带着李泌去见达扎路恭。

    又西行了大概百里,在一片平坦的草原上,只见黑压压的吐蕃大军,如地平线上出现的浓云,浩浩荡荡地压过来,数万人马,见首不见尾,蹄声隆隆,烟尘漫漫,那惊人的声势给人带人了难以言述的压迫感,让人几乎窒息。

    李泌一袭白衣,跨着青骢马,神态自若地持着大唐的节旗,驻马于吐蕃千军万马之前。西风紧,烟尘扑面,节旗迎风飘扬着。

    随着吐蕃大军越来越近,大地也为之颤抖,无数吐蕃士兵看着前头那面突兀的唐旗,不会错了,那是大唐的节旗,天底下最繁华、最强盛的国度,一个有着最豪迈的诗篇、最华美的衣裳、最壮丽的河山、最勤劳的人民、最雄伟的城池宫殿的国家。

    大唐!

    大唐的使节!

    李泌的淡定从容,充分体现出了一个大国使者应有的气度,二十名唐军受李泌所感,列队于李泌两侧,面对吐蕃浩浩荡荡的大军,横刀立马,不动如山。

    吐蕃大军起了小小的骚动,很快停了下来,接到禀报的达扎路恭,让人把李泌带到了他的面前。

    李泌一身白衣让达扎路恭非常意外,他长年与大唐作战,对大唐有很深的了解,在大唐,身着白衣通常就代表是没有功名的庶民。

    李昂竟然派一个庶民做使者来出使,这是对他的一种轻慢,也是对吐蕃的一种轻慢,达扎路恭心中有些恼怒,只是表面上没有显露出来。

    然而李泌却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一眼便看出了他的恼怒,李泌微笑上前一揖道:“在下李泌,是陇右长史李昂派来的使者,见过达扎路恭将军。将军一定奇怪,李长史为什么会派我一介白衣为使吧?”

    达扎路恭道:“本将确实奇怪,难道大唐无人了吗?竟以一介白身为使。”

    李泌笑道:“听说达扎路恭将军集结了七万大军,准备从牛心堆、石堡、骆驼桥等处,同时对我陇右发起进攻后,李长史和陇右军民正在积极备战,只有我这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李长史就派我来了。其实,在我看来,谁来出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出使的目的何在,不知达扎路恭将军以为然否?”

    李泌不经意间一步步地牵引着达扎路恭的思路,达扎路恭恍如未觉,顺着他的话问道:“不错,大唐既然不愿与我吐蕃议和,不知李昂派你来做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吐蕃大论朗?梅色和苏毗部的卓玛公主一起走进了达扎路恭的大账。

    在朗?梅色面前,达扎路恭不好托大,连忙起身施礼,朗?梅色只是对他点了点头算是回礼,立即转头盯着李泌上下打量了个遍,才开口道:“你就是李昂派来的使者?李昂派你来做什么?”

    趁朗?梅色问话的当口,李泌好奇地看了卓玛公主一眼,才答朗?梅色道:“回大论,达扎路恭将军也正在询问本使,如果按先后顺序,本使应该先答达扎路恭将军才是;

    但若以身份尊卑而论,本使则应先回答大论您,如今要先答谁的话,这倒让本使有些为难了。”

    李泌此来的本意就是拖延吐蕃大军,如果能顺便挑拨一下朗?梅色和达扎路恭的关系,自然是再好不过。李泌可谓是不放过任何机会。

    朗?梅色满心不快地说道:“自然是先答本大论的问题,快说,李昂派你来干什么?”

    地说道:“自然是来议和的。”(未完待续。)

第0390章 李忽悠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大论,要不要为出一口气,驱逐本使,还须三思啊!”

    听了李泌的话,朗?梅色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一思二思三思,思来思去,还真不敢象李昂驱逐他那样,悍然驱逐李泌出境了。

    可当着达扎路恭等人的面,他又拉不下这个脸服软,一口气憋得那叫一个难受。

    李泌暗暗一笑,转头对达扎路恭道:“达扎路恭将军是吐蕃名将,我们李史长早有耳闻,也领教过达扎路恭将军的风采。这次达扎路恭将军准备以重兵围困树敦城,围而不破,引我军过河增援,然后再一举锁住骆驼桥,戴断我军归路欲图全歼之,对此,我李长史早已算到,并有了万全之策以应对,本使听说,达扎路恭前几次因战败曾被贵国赞普降罪,只是因为无将可用,才重新启用达扎路恭将军,本使好奇的是,如果达扎路恭将军再次战败,还会这么幸运东山再起吗?”

    李泌毫不客气地把达扎路恭的作战计划点破,令帐中吐蕃诸将不禁面面相觑,心中暗惊。

    要知道两军作战,谁不是尽量掩饰自己的作战意图?只有这样才能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最终获取胜利。

    而一旦自己的战争部署先一步被敌人猜到,敌人就可以提前挖好坑等你去跳。这是极为危险的事,也难怪帐中的吐蕃诸将如此心惊了。

    达扎路恭不动声色地说道:“猜到了对方的战略意图,并不等于就有办法应付。本帅倒想问问,若我围攻树敦城,李昂有办法应付吗?

    李泌微笑道反问道:“请问达扎路恭将军,石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险固吗?”

    嗡的一下,大帐内的吐蕃将领纷纷交头接耳起来,这就是人的名,树的影。李昂是什么人?他带五十人,就能大破吐蕃各部族,毁伏俟城,擒莽布支。在董延光五万大军已经败退的情况下,李昂带五百轻骑就能袭取石堡,扭转乾坤。

    创造了一次次神话般战绩的李昂,有办法应付达扎路恭这次进攻吗?

    这样的问题需要回答吗?

    吐蕃诸将心中自有盘算,你要硬说李昂没办法应付达扎路恭的这次进攻,还真没几个人相信。

    就连达扎路恭内心也没那么自信满满了,本来处境尴尬的朗?梅色,终于找到了摆脱尴尬的办法,他冷笑道:“达扎路恭,你的雕虫小技已被别人看穿,继续领着大军前去,恐怕只会再落个惨败的下场。”

    苏毗部的卓玛公主顺口接了一句:“大论所言不无道理,既然我方的作战部署对方已经一清二楚,便不能再继续走下去,否则难免会落入对方的圈套之中。”

    卓玛公主领军作战近二十年,少有败绩,在吐蕃有很高的威望,现在连她也这么说,大帐内的吐蕃诸将都不禁纷纷附和,大家甚至忘了还有李泌在场,立即七嘴八舌地劝起达扎路恭来。

    这对达扎路恭而言,是极大的挑战,他之前接连几场战败,已经让他的威名大为受损,如果这个时候改变作战计划,无异于承认还没正式开战,自己已经落了李昂的下风,大军未战而被吓退,士气也会受到难以估量的打击。

    但如果强行继续实施自己原定的作战计划,首先要过朗?梅色这一关就不易,诸将心里恐怕也会疑神疑鬼的,难以齐心协力,这将是很危险的事情。

    达扎路恭扫了李泌一眼,这一刻,他再不敢轻视这个一身白衣的书生了。

    厉害!厉害!达扎路恭终于恍然大悟,李昂这个时候派使者来干什么了。

    他对李泌愠怒道:“好一张利嘴,你以为凭你三寸不烂之舌,就能吓退我数万大军吗?若真的就这么被你吓退了,我们赞普的脸面何存?”

    达扎路恭这句话与其说是对李泌说的,不如说是对朗?梅色等人说的。对他来说,朗?梅色这个大论才是最难缠的。

    李泌笑道:“达扎路恭将军,本使是来议和的,达扎路恭将军暂时休兵,只是应我方之请坐下来议和,这对贵国赞普的脸面有何损害呢?如果明知前面是火坑,达扎路恭还要往里跳,只是不知道,到时贵国赞普的脸面更又何存?”

    李泌这话也是说给朗?梅色听的,果然,朗?梅色立即欣然道:“唐国派使者来议和,我们暂时休兵与唐国议和,乃理所当然之事,实无可厚非……”

    不等朗?梅色说完,达扎路恭就急声说道:“大论,唐国根本没有议和之意,这只是李昂的缓兵之计罢了,来人!先带唐使下去歇息。”

    李泌的初步目的已经达到,他暗暗一笑,临被带离大账时补了一句:“大论,还望上奏贵国赞普,我大唐乃****上国,以战促和,我大唐绝不会接受,吐蕃若真有心议和,必须先行休兵,至于议和的条件,双方可以谈,说白了,这不过是双方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过程,最终双方都愿接受了,议和也就成功了。”

    李泌的话倒提醒了朗?梅色,当初他前往陇右,李昂确实没有一口否决议和,只是提出的条件非常苛刻,让吐蕃难以接受,现在想来,谁说李昂不是在“漫天要价”呢,只是李昂当时没有给他落地还钱的机会。

    但“落地还钱”其实也是可以分很多种方式的,比如有明着还钱,也可以暗打折扣,以大唐以往的做派,最在乎的无非是脸子而已。只要让大唐皇帝脸子上光鲜了,吐蕃在和议条件上暗打些折扣,大唐未必真会在意。

    朗?梅色自为以弄清楚了大唐的意外,心中暗喜,等李泌被带出大帐,他立即对达扎路恭说道:“达扎路恭,唐国皇帝的意思我已经弄明白了,你立即下令大军就地驻扎,不可再轻进,一切等我上奏赞普之后再说。”

    达扎路恭一听,差点没吐血。

    开什么玩笑?就地驻扎,先不打了?

    先不说你的奏疏送到逻些,再等赞普的旨意,这一来一回要多久时间,几万大军等在这里人啃马嚼,要损耗多少粮草。光说在这拖上个十天八天,士气就拖不起啊。

    行军作战,正所谓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几万大军因唐使几句话,就停在这里无所是事,用不了几天,这士气就泄光了,到时别说去攻打陇右,恐怕唐军不打过来就算万幸了。

    “大论,万万不可,我军若就此停驻此地,就中了李昂的缓兵之计、疲兵之计,后果不堪设想啊!”

    “达扎路恭!”朗?梅色忍不住大吼一声,冷笑道“你当只有你才知兵法吗?什么缓兵之计、疲兵之计,李昂已经识破了你的作战计划,设好了陷阱等着我军,此时你不思变通,还硬要带着几万大军去送死,我倒要问了,你居心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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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0391章 内讧

    “报!李长史,吐蕃数万大军停在了百里外的牦牛河边已将近一天,未见有再继续前进的迹象!”

    侦骑的回报,让李昂和李光弼、马重赞、以及刚刚领兵赶到的曹彦、安道远不禁面面相觑,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眼下,李昂调集的一万五千人马已相继赶到大莫门城,其中五千已经派过河,在北岸抓紧构筑防御工事,不管将来怎么样,骆驼桥作为沟通黄河南北的重要通道,也是树敦城的生命线,桥北岸必须加强防御能力。

    马重赞跃跃欲试地说道:“李长史,五千吐蕃兵马还在围攻村敦城,要不末将带两千骑兵,去和李军使来个里应外合,先灭了这五千吐蕃蛮子。”

    李昂摇头笑道:“达扎路恭数万大军停驻不前,树敦城下这五千吐蕃兵马恐怕早就无心恋战了,你不去便罢了,你这一去,恐怕只会让敌人跑得更快,倒不如且留着他让李晟慢慢消遣吧。咱们还是专心对付达扎路恭为是。”

    李晟在树敦城内有两千兵马,其中骑兵一千,五千吐蕃兵马来攻打树敦城,李昂他们看得云淡风清,根本没当回事。

    李光弼说道:“达扎路恭数万大军停在牦牛河,想必是李泌的缓兵之计奏效了。若再能拖上几日,其军心一定会乱,士气难复。到那时,将是我们全面反击的最好机会。”

    李昂颔首道:“如何反击,诸位有何良谋,都请说说吧。”

    李光弼先开口道:“李长史,若真能把吐蕃大军再拖上几日,等其锐气尽失,我们便将李泌招回,再露些破绽,把吐蕃大军引过来,利用树敦城和桥北的防御工事再耗他几日,待其师老兵疲,再派骑兵出石堡,急袭莫离驿,袭击莫离驿的兵马不须多,只要弄出一些声势,就足以让本已无心恋战的吐蕃大军惊慌失措,到时我们再集中骑兵击之,必能重创达扎路恭数万大军。”

    曹彦沉吟道:“若能如李军使所言,确实不难重创敌军,但如今石堡城下也是敌军云集,想要袭击莫离驿,就算是轻骑,恐怕也难以绕过去。”

    李光弼说道:“李长史,末将愿领兵偷袭莫离驿,实在不行,末将就选水流缓慢之处泅渡黄河。”

    如果用泅渡黄河的办法过去,还是有不少地方可以过河的。李光弼抢着去干这件事,大概仍是对李昂准备让他统领正面的大军有所顾虑。

    李昂扫了他一眼说道:“杀鸡焉用牛刀?这种偷袭的事,我自会派他人去做,李将军就负责统领正面大军反击敌军吧。”

    李昂索性当作大家的面把任命正式下达,以免李光弼再瞻前顾后的。马重赞、曹彦、安道远听了李昂的话,悄悄互视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至于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李昂接着说道:“这次战役若是顺利,届时可视情况看能不能顺势夺取大非川。这个季节,大非川一带随时可能会降下大雪,所以,咱们一定要抓住时机,到时迅速扫荡大非川一带,还要趁这个冬天筑城以便固守,因此,现在大军暂由李将军统领,到时却要马军使、曹军使、安军使兵分三路,齐头并进,以秋风扫落叶之势荡平大非川。三位军使的苦差还在后头,先好好养精蓄锐吧。”

    听了李昂的话,马重赞、曹彦、安道远三人心头一松,不觉间露出了笑容。

    李光弼心里也轻松多了,李昂如此布置,对各人来说已经算是很公平的了。败敌之功,李昂由他去取。而拓土之功,李昂则分给了马重赞、曹彦、安道远三人,如此谁也不会觉得委屈了,都甘心情愿的接受了。

    ***

    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达扎路恭虽然是吐蕃大军名义上的主帅,但有朗?梅色这个大论在,加上有卓玛公主等诸多将领支持朗?梅色,达扎路恭对军队的控制力被极大的削弱了。甚至可以说他这个主帅已经名存实亡,因为他想继续实施自己的作战计划都做不到了。

    达扎路恭心里清楚,朗?梅色还留着他这个所谓的主帅,一是顾忌他是赞普亲自任命的,二来,留着他做个傀儡,如果战况不利,就可以将责任推到他这个“主帅”头上来。

    达扎路恭可不是吃素的,这样的“主帅”,干着有什么意思?他带着亲兵,拿着帅印,来到朗?梅色的大账。

    朗?梅色的大帐里,除了卓玛公主之外,还有十多个东岱在场,和他那相对冷靖的帅账相比,显然,这里才是大军的正真指挥中枢。

    帐中诸将见达扎路恭突然出现,顿时为之一静,大帐中落针可闻。

    达扎路恭横扫了众将一眼,大步走到朗?梅色跟前,将帅印往长几上一顿,啪的一声!惊得朗?梅色心跳为之加速。

    他站起来,恼怒地喝道:“达扎路恭,你想干嘛?”

    “有大论在,我还能干嘛?”达扎路恭冷笑道,“这是大军帅印,大论拿着吧,这样指挥起大军来才能名正言顺。”

    朗?梅色这才明白,达扎路恭这是准备撂挑子不干了。之前他听了卓玛公主的分析,留着达扎路恭这个主帅在,利大于弊,因此,他哪里会同意达扎路恭就这么撂挑子?

    “达扎路恭,你好大的胆子,大军主帅是赞普亲自任命的,如今大军在外,你竟想就此甩下帅印一走了之,真是岂有此理,你眼里还有赞普吗?”

    达扎路恭毫不退让地冷笑道:“原来大论也知道我是赞普亲自任命的大军主帅,既然大论知道,你还对我指挥作战横加干涉,这是什么道理?大论眼里还有赞普吗?今日,我不妨把话说白了,要嘛大论保证不再干涉我指挥军队,要嘛大论就自己来指挥大军吧。”

    朗?梅色勃然大怒,大喝道:“达扎路恭,我何时干涉你指挥大军了?与大唐议和是赞普既定的策略,让你领兵作战,不过是想以打促谈,最终还是要和大唐议和,你明不明白?

    既然现在大唐派来使者,有心议和,我吐蕃若置之不理继续进攻,要是胜了还好,但你的作战计划已为李昂得知,一旦再次战败,我们连议和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身为大将,只知作战,不知政治,你可知我吐蕃今年接连遭到几场大败,小勃律丢了、铁刃城丢了、黄河九曲丢了、吐谷浑叛了!

    在一连番沉重的打击之下,我吐蕃实已不堪再战,否则必定民怨四起,内部叛乱丛生。真到那时,你达扎路恭背得起这个责任吗?”

    朗?梅色说得大义凛然,而且确实说出了吐蕃的实情,帐中的吐蕃将领听了不禁纷纷点头称是。

    达扎路恭却继续冷笑道:“我还没有幼稚到连真假都分不清,大唐但凡有一丝议和的诚意,李昂也不会把事做绝,悍然驱逐大论离境。如今我大军压境,李昂才又派一个白身前来说要议和,这分明是在戏耍我吐蕃,以此作为缓兵之计。议和是何等重大而严肃之事。敢问大论,你听说过哪个国家曾派一个平民去和别国论和吗?他一个平民,有什么资格决定一国之战和?”

    这下子,轮到朗?梅色被驳得哑口无言了,说实话,派一个平民去和别国议和,这确实有些儿戏了。之前他竟没想到这一点。

    这时卓玛公主说道:“达扎路恭将军看来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李泌此人,并非普通的平民,李泌幼年便有神童之称,他七岁时,已经受到唐国皇帝与名相张说、张九龄的赏识,他指出张九龄为政的错误后,张九龄更是以小友相称,唐国皇帝也声称,将来李泌可为宰相。

    李泌长大之后,果然非常博学,只是性情比较淡泊,并且醉心道学,常寻访名山大川,希望求得长生不死之术。对入朝为官没有多大兴趣。

    这样一个被大唐皇帝赞为可做宰相的人物,岂能以普通的平民视之?对李昂来说,要请动李泌,恐怕要比派个手下的官员前来困难得多。由此可见,李昂派他来议和,也不见得就是没有诚意。”

    这下,又轮到达扎路恭哑口无言了,他对李泌以往的事迹一无所知,还真不知道李泌竟然是这样的人物。

    难怪啊,此人一到,就把他和朗?梅色弄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看来真不能以等闲的平民来看待李泌啊!

    朗?梅色就像咸鱼翻身,一下子腰干又挺起来了,指着达扎路恭说道:“达扎路恭,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身为主帅,对敌方派来的使者一无所知,简直是失职!拿上你的帅印,给我滚回你的大帐去,议和之事,自有本大论来与唐国使者谈,快滚!”

    朗?梅色当着诸多将领的面,直接让达扎路恭滚蛋,真是威风凛凛,说完之后,他不再理会达扎路恭被怒火烧红的脸,对左右喝道:“把唐国使者请到本大论帐中来,快去!”(未完待续。)

第0392章 唇枪舌剑

    李泌出使之后,李昂遇事,身边连个可商量的人都没有,要撑控这么大的局面,他才感觉到自己身边人才的缺乏。

    看来,光有李泌一个人是不够用的了。考虑到接下来要接受平定整个吐蕃这样艰巨的任务,不多拉拢身个人才是不行的了。

    他拍着脑门思索了一番,想来想去,能想到的人才也就几个,郭子仪、封常清、李嗣业……好了,真的想不出还有谁了。

    好吧,连原来的吐蕃大论莽布支也算上,一起讨要过来吧。

    以平定吐蕃为名,向皇帝计要几个人,应该不难。

    李光弼从在朔方军呆过,李昂一问他才知,郭子义现在还只是个小小的军中长史,虽然也称长史,但和李昂这个节度府长史可不是一回事,一直未受重用。

    封常清的情况好些,因跟高仙芝征战了几年,今年又跟高仙芝出击小勃律,高仙芝奏请让他做了个庆王府录事参军,官虽然不大,但颇受高仙芝倚重。

    李嗣业也混得不错,年初做到了中郎将,从高仙芝征小勃律有功,朝廷又授了他一个右金吾大将军衔。

    管他混得怎么样,想到了,李昂就立即上书长安讨人。

    郭子仪和封常清是难得的帅才,李嗣业是攻艰克难的猛将,等讨来这几个人,李昂身边的阵容也算有些看头了。当然,还缺少一些像李泌那样的人才,不过这个只能慢慢物色了。

    ***

    李泌再次被朗?梅色请到大帐之中,这次他受到的待遇截然不同,朗?梅色客气的请他入座。

    胡人不习惯跪坐,李泌入乡随俗,跟着盘坐下来。他虽是一介白身,但听过卓玛公主的话后,朗?梅色不敢再轻视他。不过,朗?梅色心中多少还有些疑虑。

    “贵使这次前来与我吐蕃议和,敢问可是奉了贵国皇帝的旨意?”朗?梅色含笑问道。

    李泌解释道:“大论不必担心,我大唐皇帝有旨意给李长史,今后我大唐与吐蕃的事宜,皆由我们李长史全权负责,我们李长史因军政事务缠身,所以委派我前来,我也就等于是间接得到了我大唐皇帝的授权,这样,大论可以放心了吧?”

    “放心了!放心了!贵使莫怪,这和议关系重大,我受赞普所托与大唐议和,责任重大,不免要多问一句,还望贵使海涵。正如你们李长史所说,两国毕竟已经兵戎相见,要议和首先要展现出诚意来,这次贵使前来,不知如何示诚于我吐蕃?”

    李泌正色地说道:“大论阁下,大唐和吐蕃原已商定以赤岭为界,并在赤岭上立了界碑。然而吐蕃为了便于入侵我陇右,不断派兵捣毁我赤岭上的烽火台,今年四月,达扎路恭更是率领五万大军,悍然入犯我陇右;

    自那之后,两国之间发生的几场战争,每一场都是由吐蕃挑起,事实证明,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吐蕃兴不义之师,战败是必然的;

    大论阁下,你想过没有,作为受侵犯并最终赢得了胜利一方,我大唐派我为使前来议和,这本就显示出了十分的诚意;

    倒是贵国,至今没有就悍然发动战争对我大唐致歉过,对达扎路恭这样的罪魁祸首,不仅没有施以惩罚,相反,还继续任其为主帅,统七万大军准备再次入犯我陇右,我倒要问问,贵国的议和诚意何在?”

    李泌来了个漂亮的防守反击,说得朗?梅色差点答不上话来,几万大军就在外头,扎桑的两千人马刚被李昂击败逃回,另外还有五千人马在攻打树敦城,这种情况下,你让他怎么狡辩?

    还好,朗?梅色带兵打仗不行,打口水仗还真有一套,他想了想,很快就找到了反击的方式。

    “贵使误会了,我吐蕃若没有议和的诚意,我们赞普也不会派我出使大唐,只可惜,我刚到鄯州,就被你们李长史驱逐出境,你们李长史的做法,是对我们吐蕃极大的污辱;

    更何况、首先挑起两国战争的,也不是我们吐蕃,去年冬,当时的陇右节度大使皇甫惟明便带数万唐军,围攻我铁刃城,先生挑起了两国的战争;

    现在,贵使撇开此事不提,反而说我方将领达扎路恭今年四月首先入侵你们陇右,这岂不是断章取义,颠倒黑白?”

    这样的责难,又怎么能难得住李泌呢,他立即反驳道:“大论所言似乎才是颠倒黑白吧,贵国仗着地利,长期以石堡、黄河九曲为跳板,入侵我陇右,我国接近吐蕃的田地,被你们吐蕃人戏称为吐蕃田庄,我陇右百姓辛苦耕耘,然而每年麦收之时,吐蕃兵马便呼啸而来,抢粮掳人,无恶不作;

    今年合川守促之战是如何发生的?难道不是因为吐蕃王子亲自带兵到我廓州一带抢粮杀人,才引发那场战争的吗?贵国王子的尸骨还埋在合川守捉外呢,大论便不想承认为些事实了吗?

    大论不检讨己方的罪过,反而指责我军去攻打你们?真是岂有此理?既然如此,看来大唐与吐蕃之间,真的只有用战争来解决问题了。”

    朗?梅色意识到,再这么翻旧账下去,对吐蕃将非常不利,他连忙说道:“大唐与我吐蕃之间的纠葛,一时也理不清,贵使应该明白,两国正是有了纠葛,这才需要议和,贵使以为然否?

    大唐与吐蕃,本是舅甥之国,本可以和睦相处,两国生战,只会两败俱伤,给两国、以及两国的百姓带来沉重的灾难。”

    如果李泌真是来议和的,说到这,应该是渐入佳境了,可惜,李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吐蕃大军拖上几日。

    他从容地说道:“这么说,大论是同意释放所有被吐蕃掳去的大唐百姓了?”

    朗?梅色被噎了一下,这个条件对吐蕃面言,不光是难办到,而且不管释放多少,对吐蕃来说,都等于是被摆到了被告席上。

    毫无疑问,这将让吐蕃很难堪。

    但李昂和李泌先后将这个问题提出来,而且态度颇为坚定,现在显然是绕不开这个问题了。

    朗?梅色只得旧调重弹道:“关于贵使所说的我吐蕃掳掠大唐人口的问题,本官不敢说完全没有,但相信这只是少数人的行为。而且也只有大非川接近陇右一带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因为大唐的百姓无法习惯高原的气候,除了大非川一带地势比较低,大唐的百姓还勉强能够生存之外,再往高处,大唐的百姓就难以适应了,便是有人想把大唐的百姓掳去为奴,也活不下去,先前李长史带兵偷袭我大非川一带,所看到的一些奴隶,其中贵国的百姓也只是极少一部分……”

    不等朗?梅色说完,李泌就打断他道:“大论所言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了吧。我大唐前有文成公主,后有金城公主相继下嫁到逻些,连贵为金枝玉叶的皇家公主都能适应逻些的气候,何况一般的大唐百姓呢?”

    这下朗?梅色真被驳得哑口无言了,吐蕃地广人稀,每次发动战争,掳掠人口都是必然会做的事,这是不争的事实。

    朗?梅色知道,如果不在这件事情上作些让步,这和议是很难有进展了,权且答应释放奴隶吧,反正大唐也不可能派人去一一查清吐蕃有多少掳自大唐的奴隶。到时释放一部分做做样子也就行了。

    能否达成和议,对朗?梅色来说将关系到他的前途命运,尺带珠丹之所以用他为大论,就是指望用他和大唐议和,如果这件事办砸了,他这个大论只怕也做不了多久了。

    不管是为了吐蕃,还是为了个人的前途,朗?梅色都希望这次能与大唐达与和议。

    “贵使放心,关于被兵士掳回的大唐百姓,我一定会奏请我们赞普予以释放,只是要查清到底有多少被掳有大唐百姓,这需要一点时间。现在两国应先行休兵言好……”

    朗?梅色刚说到这,李泌就再次抓住他的漏洞,打断他道:“大论所言,我极为赞同,只是现在吐蕃五千兵马还在攻打我金天军,大论说要先休兵言好,是不是应该先把贵国的士兵撤回来啊?

    而且大帐之外这数万大军,其势汹汹,难道不是准备去攻打我陇右的吗?既然要休兵言好,这几万大军是不是也应该先撤回解散呢?”

    当然应该,无论从哪一点来说都应该。只是朗?梅色再傻也知道,大军既出,哪里是说撤就撤的。

    再说了,现在唐军也大量在边境集结,吐蕃大军这一撤,鬼才知道唐军会不会乘机衔尾追击。

    朗?梅色神色凝重地说道:“贵国在边境上同样集结了大量兵马,是不是也应该先撤回呢?双方同时后撤,才是道理。”

    李泌正色地说道:“大论看来没有多少诚意啊,贵国的军队正在攻打我们,你们不先撤,却要我们一同撤,请问大论,我们的军队现在有侵犯到吐蕃的土地吗?我们在自己的土地上防御,何错之有?你们作为入侵者,不先撤走,却来指责我们,这是何道理?”

    ps:感谢2335123同学的万金之赏,谢谢大家雪中送炭!对于我来说,现在真的很艰难,家父一摊子事,烦恼,希望大家多多支持,让我能支持下去!

    再拜!

    、(未完待续。)

第0393章 苦肉计

    几万吐蕃大军停在牦牛河边已经整整三天了,大唐派使前来议和的消息已经在军中不胫而走,所有吐蕃士兵都不禁松懈了下来。

    这一年来,吐蕃对唐作战接连惨败,死亡人数超过了五万人,加上几个战略要地的失守、吐谷浑的背叛,吐蕃的士气本来就十分低迷。

    这次赞普强令出征,普通的吐蕃士兵多数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如果能一鼓作气条过去还好一些,现在大军走到半道上就停了下来,再传出大唐派人来议和的消息,这种情况下,还会有几个士兵愿意继续去战斗?

    数万大军闲着没事,各种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很多士兵甚至已经忍不住去问自己的顶头上司,什么时候能回家了。

    那些本来站在达扎路恭一边的吐蕃将领,在得知唐使指责吐蕃赞普没有处罚“发动战争”的达扎路恭是没有和谈的诚意后,又有一批人背叛了达扎路恭,投到了朗梅色一方的阵营中去。

    至此,达扎路恭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

    相对于处处想压制他的朗梅色,更让达扎恭想不通的是苏毗部卓玛公主的态度。他从来没敢小瞧过这个女人,卓玛公主从16岁开始领兵作战,少有败迹,她的才能就连达扎路恭都暗暗佩服。

    但就是这一个精明的女人,这次却坚定地去支持朗梅色,如果没有她的支持的话,朗梅色根本不可能在军中压他一头,实际上掌握了几万大军的控制权,而且还不让他辞去大军主帅一职。

    难道卓玛公主看不出这是李昂的缓军之计、疲兵之计吗?

    不可能,卓玛公主如果连这个都看不出,她早死在战场上了。问题来了,既然她看出了这是李昂的奸计,她为什么还要反过去支持朗梅色呢?

    这个问题困扰着达扎路恭,他思来想去,只能归结于赞普对苏毗部的猜忌之心日重,为求生存,卓玛公主于是和大论朗梅色暗中结盟,这样一来,苏毗部就多了一个大论在赞普面前为他们说话。

    而朗梅色呢?军事方面是他的短项,有了卓玛公主的支持,朗梅色不权可以控制住这支大军,而且能在军中迅速树立起威信来。

    如此算来,对于卓玛公主和朗梅色来说,这还真是合则两利的好事。而且除了这个理由,达扎路恭还找不出其他的理由来。

    想通了这一点,达扎路恭终于死了重新夺回大军控制权的念头。今时不同往日,连接几场大败之后,虽然得到赞普重新启用,但他的威望已大不如前了。

    估计现在很将士心中,他带兵作战的能力还不如卓玛公主呢,朗梅色有了卓玛公主的支持,他要夺回大军的实际控制权,一个字,难!

    别无他法的达扎路恭,只得上奏赞普尺带珠丹,请辞去大军主帅的职务。

    ***

    在朗?梅色的大帐里,李泌每天在和朗?梅色讨价还价,争论不休,似乎非常有诚意。

    但在释放被吐蕃掳去的大唐百姓这个问题上,双方一直谈不拢,李泌要求吐蕃允许大唐派一批人进入吐蕃详细核查有多少唐民被掳,朗?梅色坚持不答应,因为这等于是脱光了裤子让别人来查看。

    你想啊,唐军派大批察骑前去核查,到时不光是瞒不住奴隶的人数,吐蕃的军事部署、经济民生、地形地貌、现况的虚弱程度等等,恐怕一样也瞒不住。

    尤其是现在吐蕃的内部矛盾很尖锐,在连番惨败之下实侧已不堪再和大唐再继续为敌。这一点要是被大唐看穿之后,大唐还会和吐蕃议和吗?

    “贵使坚持要派人进入吐蕃核查,这是对我们吐蕃君臣的不信任,是对我们吐蕃的污辱……”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几天,一无进展,朗?梅色不禁有些急躁,说了句硬话。

    李泌一听,立即针锋相对地说道:“难道吐蕃将我们大唐百姓掳去为奴,就不是对大唐的污辱吗?吐蕃掳人在先,如今还企图推脱,不愿放人。这就是吐蕃和谈的诚意?真是岂有此理?这样的和议,不谈也罢!”

    李泌很少有这么激烈的言词,他说完立即起身,一拂大袖,便向帐外走去,这下朗?梅色有点傻眼了,不谈了?怎么能说不谈就不谈了呢?不是说好双方漫天要价,再落地还钱的吗?

    “贵使请留步!请留步……”朗?梅色连忙追出去,却被卓玛公主拦住了。

    卓玛公主对他说道:“大论,所谓的谈判,哪一方急于求成,哪一方就必定会吃亏。唐使很可能是在试探大论的反应,大论这个时候如果追出去,无异于告诉唐使咱们急于议和,如此一来,之后的谈判便再难让唐使作半寸让步了。”

    这个道理朗?梅色也懂,只是谈判关系到他个人的前途和命运,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关己侧乱。他刚才一时心急,经卓玛公主这么一提醒,他便清醒了过来,任由李泌离开。

    可让朗?梅色没想到的是,李泌回到自己的帐篷后,便立即带着二十名护卫飞驰而出,回大莫门城去了。

    接到禀报的朗?梅色这下终于坐不住了,亲自追了出来,但追的过程中,他又有些犹豫,怀疑李泌突然离开也是一种试探,自己如果真的追上去,以后的谈判就会落入下风。

    就是这种心里作祟,让朗?梅色没有全力追赶。

    李泌一路飞驰,现在吐蕃士兵都知道唐蕃在和谈,因此一路上,谁也不敢为难唐使,生怕因为影响两国的和谈进程,背上天大的责任。

    李泌一行得以通畅无阻的通过,一路疾奔回到了大莫门城。

    听说李泌回之后,李昂非常开心,亲自迎到了桥头,远远就大笑道:“泌!你可算是回来了,好!太好了!干得漂亮!”

    看到李昂流露出激动的神态,李泌心中很是温暖,可以想见,这一几李昂一定在担心着他的安危。

    “李泌幸不辱命,倒教李长史挂心了!”

    “哈哈哈……快回城,今天咱们好好喝上几杯……”

    李泌的神色一整,上前两步对李昂小声地说道:“李长史,此刻似乎不是喝酒之时吧?”

    李昂嘿嘿一笑道:“咱们要是不喝醉,干点糊涂事出来,几万吐蕃大军会送上门来吗?”

    李泌苦笑道:“李长史,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其他办法都没这个办法好。”

    李泌这下子算是明白了,所谓的其他办法都没这个办法好,不过是李昂想公私两便。

    军中禁酒,自从出来巡察,李昂就没机会喝酒,现在显然是想“假公济私”喝个痛快。

    ***

    大莫门城里有吐蕃奸细吗?这是一个很天真的问题。达扎路恭想进攻黄河九曲,大莫门城这样的战略要地,会不派奸细潜伏?

    李泌成功拖住了吐蕃数万大军几天时间,平安归来后,李昂大喜,就在城头上与众将对着滔滔黄河开怀畅饮,喝得兴起,还起舞高歌,好不狂放!

    “李泌!来,再干三杯,这次你成功拖住吐蕃大军数日,吐蕃军心已怠,无心再战,我陇右无忧矣!”

    “属下不敢居功,这全是李长史妙计安天下!”

    “哈哈哈……现在达扎路恭和朗?梅色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现在吐蕃大军无心作战,肯定不会再来,李长史想看看达扎路恭和朗?梅色的脸色,恐怕要失望了,哈哈哈……”

    “说得好!哈哈哈,李光弼,这次就让你做大军主将吧……”

    “李长史,你……你喝醉了吧?”

    “我没醉……没醉,酒来!酒来!”

    “李长史,李光弼辖属河西,让我们听令于一个客军军使,这未免太不合情理了吧?”

    “怎么?本官的命令已……下,尔……尔等想抗命不成?”

    “李长史,你喝醉了,这是乱命,我等不能听!”

    “岂有此理!”李昂大怒,抄起马鞭就抽宁塞军使马重赞,这变故来得太突然,不光是别人反应不及,就连当事人马重赞也不及躲开,被当众抽了两鞭子;

    这时大家才反应过来,纷纷上去拉开李昂,李昂怒气未消,大吼道:“本官的命……命令你们敢违抗吗?来……来人!拖下去斩了!”

    “李长史请息怒,马军使他心直口快,无心顶撞了李军使,还请李军使饶他一回……”

    “我若饶……饶他!威信何在?斩!立即斩了!”

    “李长使……”

    “你们也想抗命不成,谁要是敢抗命,一起斩了!”

    李昂醉意蹒跚,怒吼连连,众人不敢再劝,宁塞军军使马重赞被李昂那些如狼似虎的护卫拿住,他不断的挣扎怒骂,头盔飞落,发髻披散,李昂的护卫手起刀落,噗的一声,鲜血都溅到了城下。

    随即,马重赞的头颅被悬挂到了大莫门城北门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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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昨天吃了点冰冻的水果,结果拉了半天的肚子,其他药没管用,最后还是吃一颗土霉素,才算好转了,今天身上还有些发软,但不敢再拖,赶紧起来码字,请大家支持一下。(未完待续。)

第0394章 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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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牦牛河边,数万吐蕃大军起了不少的骚动,原因是主帅达扎路恭和大论朗?梅色之间,再次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几万大军停在这里无所是事已经好几天了,战斗的热情早已被消磨殆尽,现在主帅和大论之间又吵成一团,普通的士兵听了,更加无心作战了。

    朗?梅色的大帐里,达扎路恭再次威胁道:“今天,要嘛我辞去这主帅一职,要嘛让我带着大军回去,眼下军心已经懈怠,不堪再战,继续留在这里,只会空耗粮草。”

    卓玛公主说道:“达扎路恭将军,现在唐国在边境地区也集结了大量兵马,在和谈没有结果之前,如果我们贸然撤军,万一唐军趁机打过来怎么办?”

    不得不说卓玛公主的顾虑很有道理,本来吐蕃大军要入侵陇右,唐军因此大量集结到边境线上,这个时候如果吐蕃突然撤军,换了自己是唐军,恐怕也会趁机杀过来大干一回。

    帐中的吐蕃将领纷纷附和道:“卓玛公主所言有理,现在不适合撤军。”

    “要撤也要先弄清唐军的意图再说。”

    “唐军还能有什么意图,换了是你,你难道不会趁机打过来?”

    “………”

    大家七嘴八舌的,争论不休。达扎路恭冷笑道:“当初我就提醒过大论,李昂派来使者,不过是缓兵之计,把我们拖在这里,使我们军心懈怠不堪再战,李昂其实根本没有议和之意。大论却不听劝告,一意孤行,如今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大论满意了吗?”

    朗?梅色见达扎路恭不断的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推,大为恼火:“达扎路恭!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和议是赞普的旨意,唐国派来使者,我们要是置之不理,继续派兵攻打陇右,岂不正好落了口实?今后还想和唐国议和吗?我这么做何错之有?你身为大军主帅,这个时候不想想对策,一味的在推卸责任,攻击本官,扰乱军心,你居心何在?”

    “我扰乱军心?”达扎路恭冷笑道,“这军心还用得着我去扰乱吗?大军作战,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大论中途让大军滞留在此,大家无所是事,早已无心再战,这军心还用我去扰乱?当初大论要是听我一句劝,又怎么会中了李昂的奸计?”

    卓玛公主眉头一蹙,口气平静地说道:“大家先别吵了,李泌回去,也不见得就是不愿和谈了。大家想想,我吐蕃地处高原,唐军不适应高原气候,唐国再强大,也难以真正奈何得了我吐蕃,我吐蕃居高临下,占尽地利,即使打了几场败仗,但只要休养生息几年又能恢复过来,到时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这一点,唐国君臣心里一定是清楚的,所以被称为天可汗的唐太宗,也只能把文成公主嫁入吐蕃以求和平。由此可见,唐国应该不会彻底与我吐蕃撕破脸,李泌这次离开,或许只是一种谈判策略,企图让我们吐蕃求上门去,给唐国更多的让步,我们大可不必惧怕唐国。”

    卓玛公主的话听起来总是很在理,不过这回帐中诸将还来不及附和,就有马蹄声飞驰而来。

    一名穿着吐谷浑服饰的细作一边大喊,一边奔入大帐:“报!将军!大莫门城的唐军叛乱,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帐内正在讨论的众人听了这细作的叫声,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打起来了?唐军和谁打起来了?

    就连达扎路恭也不禁上前几步,揪着那个子矮小的细作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详细给我说清楚,一点细节都不能漏掉!”

    “是,将军!”那细作喘着粗气,说道,“事情是这样,李泌派使者来议和,用意可能只是想拖住我们的大军,李泌回去后,李昂非常高兴,亲自迎接出城……”

    “等等,你说李泌回去后,李昂非常高兴,还出城迎接?”

    “是的,将军,小的可不敢有半句虚言!”

    达扎路恭对朗?梅色冷笑道:“听到了吧,李昂很高兴,他高兴什么呢?如果他是真心派人来议和,现在没有议和成功,李昂高兴什么呢?唯一的可能是,我们中了李昂的缓兵之计,所以李昂才如此高兴。”

    对达扎路恭的话,朗?梅色难以反驳,他只得瞪着细作追问道:“你快接着说,唐军为什么叛乱,这是怎么回事?”

    “回大论,事情是这样,李泌回去后,对李昂说我们的军心已经懈怠,不会再去攻打唐军了。李昂听后更加高兴,就在城门楼上设下酒席为李泌庆功,赤水军使李光弼、宁塞军使马重赞、临洮军使曹彦、镇西军使安道远也被请来一起喝酒;

    李昂在城头上喝多了,又跳又唱。听说后来李昂喝醉了,李光弼嘴甜,说了句好话,李昂就把大莫门城万余唐军的指挥权交给李光弼;

    李光弼隶属于河西节度使,在陇右是客军,曹彦等人听到李昂竟要他们听令于一个客军的军使,心里不高兴。

    其中宁塞军使马重赞心直口快,当场就对李昂说,李长史让我们听令于一个客军军使,这未免太不合情理了!

    李昂见有人顶撞自己,就责问道,我命令已经达了,你们想抗命不成?马赞重就说,李长史,你喝醉了,这是乱命,我等不能听!

    李昂听了更加恼怒,当场就拿出马鞭抽打马重赞,在场的人纷纷上去阻拦,城头上一片大乱,李昂大概真的是喝多了,见这么多人上去阻拦他,更不得了,当场下令自己的亲兵把马重赞给斩了,还说谁要是再敢阻拦,就一起斩了!

    城头上的人不敢再拦,李昂的亲兵手起刀落,当场把宁塞军使马重赞斩在了城头上,现在马重赞的头颅还悬挂在大莫门城的城楼上呢。

    马重赞被斩首之后,他的副将马魁三去找李昂鸣冤,结果也被绑起来抽打,晚上马魁三扎脱了绳子逃回了军营,煽动两千宁塞军叛乱。两千宁塞军突然发难,围攻李昂的住处,听说李昂连鞋也顾不得穿,在亲卫的保护下仓皇逃窜;

    曹彦、安道远二人因为不满李昂让他们听令于李光弼,还斩杀马重赞,于是按兵不动,没有去镇压马魁三的叛乱,现在大莫门城火光冲到,乱成一团,李昂下落不明……”

    “真是天助吐蕃!天助吐蕃啊!”

    “快!咱们快杀过去,夺取骆驼桥,拿下大莫门城……”

    “哈哈,唐军叛乱,太好了,这下可以收复黄河九曲之地了!”

    “慢着!”达扎路恭大喝一声,制止了激动不己的众将,“大家不要妄动,这很可能是李昂设下的陷阱,咱们必须谨慎……”

    “谨慎?达扎路恭将军,现在大莫门城的唐军乱成一团,正是我们夺取骆驼桥,收复黄河九曲的良机,等李昂平定了叛乱,凭骆驼桥的天险,咱们就再没有机会过去了。这个时候还谨慎什么?”

    达扎路恭拎住那细作喝问道:“你亲眼看到李昂斩了马重赞吗?是不是亲眼看到的?”

    那回来禀报的细作吓得脸色发白,连忙答道:“将军,是小的亲眼看到的,当时李昂他们就在城门楼上宴饮,席上就李昂、李光弼、马重赞、曹彦、安道远和李泌六人,我在城下,各人的相貌虽然有些模糊,但他们的谈笑的声音很大,能听得清楚,马重赞被斩时,也是小的亲眼看到的,当时血都溅到城下了,现在马重赞的头颅还挂在城门楼上呢…”

    朗?梅色听到这,对达扎路恭喝道:“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达扎路恭,你之前一直嚷着要进攻,现在千载难逢的良机来了,你却畏首畏尾,停滞不前,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论,这事情太蹊跷,很可能是李昂设下的圈套,咱们必须先弄清楚……”

    “够了!达扎路恭,你当我们是傻子吗?李昂再奸诈,也不可能杀一个军使来给我们设圈套,这么显浅的道理难道我们都不懂吗?”

    达扎路恭被驳得哑口无言,确实,李昂再怎么着,也不可能为了设个圈套,而杀一个军使,毕竟吐蕃大军就算去了,如果发现是圈套,不过河就是了,李昂根本奈何不了几万吐蕃大军。

    话是这么说,但达扎路恭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事情来得太突然,太蹊跷了啊!

    帐中的吐蕃将领纷纷说道:“是啊,马重赞好歹是一军的军使,李昂不可能为了诱我们上当,就把他给斩了。”

    “就是,这事情虽然来得突然,但不见得就是李昂的圈套。”

    这时卓玛公主又发话了:“大家请听我一言,达扎路恭将军的顾虑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不过因为一点顾虑,就放弃这样千载难逢的良机,也未免太可惜了。不如这样,咱们先赶往骆驼桥,同时多派人手打探,以确定唐军是不是真的叛乱,如果不是,咱们几万大军停在骆驼桥北岸,也不至于有太大的危险,如果唐军真的叛乱了,咱们也好趁机渡河,收复黄河九曲之地。”

    朗?梅色立即接口道:“卓玛公主言之家理,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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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5章 请君入瓮(求月票)

    呜呜的角号声在西风中回响着,匆忙之间,几万吐蕃大军开始拔营起寨,向骆驼桥方向奔去。

    达扎路恭骑在战马上,看着手下的大军,眉头紧锁。几天前,还颇有斗志的大军,在滞留几天之后,士兵们已经个个无精打采的,就连撑起的旗帜也是歪歪斜斜的。重新跨上马背的士兵显得扭扭捏捏,有的甚至骂骂咧咧的,就像半夜里遭人从被窝里拉起来似的,怨声四起。

    这样的情况看在达扎路恭眼里,他的担忧又加重了几分,这样的军队已经毫无斗志,强令他们上战场,一旦遇到强敌,必定是凶多吉少。

    但现在,达扎路恭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大莫门城的唐军在叛乱,这事如果是真的,对吐蕃来说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只要一举夺取骆驼桥,拿下大莫门城,不仅黄河北岸的树敦城将成为死城,整个黄河九曲之地都将暴露在几万吐蕃大军的铁蹄之下。

    但问题是,大莫门城真的唐军叛乱是真的吗?

    即便从大莫门城回来的细作信誓旦旦地说他亲眼看到了宁塞军使马重赞的头颅被李昂的亲兵砍了下来,达扎路恭还是怀疑其中有诈。

    从过去的几场战争来看,李昂这个人用兵,可以说是狡猾如狐,连奇袭铁刃城那样的事情,他都干成了,直接扭转了唐蕃两国的战略态势,促使吐谷浑背叛吐蕃倒向了唐国。

    还有那个李泌,也是个心思细密的人,他们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吗?

    达扎路恭非常担心,虽然他暂时想不通李昂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一再警告几个心腹爱将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手下的将领聂赤凑上来,对他说道:“将军,李昂虽然很狡滑,但毕竟年轻冲动,不久前他就当街杀死了自己的上司董延光,听说为了这件事,李昂差点完了。现在他虽然没事,但功劳也大打折扣,只得了个长史的官职。从他杀董延光那件事看来,李昂这个人确实很狂妄和冲动,这样的人连上司都敢杀,杀一个手下的将领也不奇怪。”

    聂赤的话,让达扎路恭稍为放心了一点,确实,李昂是够冲动的,连自己的上司、堂堂的陇右节度副使都敢杀,相比之下,杀一个手下的军使还真不算什么。

    “不管怎么说,李昂此人不可等闲视之,大家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将军放心,我们会小心的。”

    吐蕃大军到底是骑兵,一动起来之后,速度还是挺快的,在这同时,达扎路恭派出了大量侦骑,打探大莫门城的虚实。

    每次侦骑回报,都说唐军还是一片大乱,朗梅色听了,急不可耐,不断来催促达扎路恭,让他加快行军迅速。

    达扎路恭顺着朗梅色的意思对他说道:“大论,咱们这几万大军虽然多是骑兵,但人马众多,行军速度很难再快得了,不如这让,为未时间久了大莫门城的情况发生变化,咱们先派两千人马为先锋,赶往骆驼桥。如果唐军真的发生了叛乱,必定无心恋战,我两千人马足够夺桥破城了。如果唐军有诈,咱们这两千前锋也能探明唐军虚实,免去大军落入李昂的陷阱。”

    对达扎路恭这个建议,朗梅色倒没有再唱反调,立即就表示了支持。

    达扎路恭于是对自己的心腹爱将聂赤仔细交代了一番,然后让他带两千人马疾奔骆驼桥。

    ***

    离大莫门城不三十里的红树湾,水流比较平缓,河边长着许多红柳,红柳之下乱石横生。深秋的细雨刚刚放晴,对面的山上枫叶酡红如醉,如大片的晚霞绵延在山间,绚丽无比。

    红柳树下系着一条小船,一个白袍渔者安然坐于船头,头上戴着青若笠,手上握着钓竿,河水泱泱东流,白影不随清波而去。

    这时,河边的林子里传来一串朗声清吟: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朗吟声随风传来,充满了风雅的味道,船头的渔者忍不住转头去望,但见一个英气勃勃的男子,腰悬着横刀,手上拄着竹杖,他摘下了头的若笠,甩了甩帽沿上的水珠,然后抬头望着河对面满山的红叶,淘然如醉。

    男子身边,跟着一位女子,身姿绰约,腰身袅袅婷婷如河边的柳条儿,身边上衣裙被江风吹动着,凌风欲飞,美如仙子。

    女子那双眸子比河水还要清澈,脉脉的目光无声地流淌在男子身上,眼中的情意无须更多的语言来表达,足以让精钢化作绕指柔。

    小船上的渔者开口道:“李长史此时想要归去,恐怕是难以如意了。”

    “泌,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人虽在这,但这不妨碍我的心直上九重天,飞扬八万里。”

    “这听起来,怎么感觉李长史这心是要飞往逻些呢?”

    “哈哈哈……泌,你总算也会点幽默了!哪天若是真能平定吐蕃,我定要与你在逻些的布达拉宫喝他个痛快……唉唉唉!鱼上钩了,快起钓。”

    船头的李泌却是不慌不忙,一边拿起钓竿有条不紊地起钩,一边若有所指地答道:“我估摸着,这鱼也应该上钩了,李长史,这回上钩的定然是条大鱼,李长史的鱼篓都准备好了吗?”

    “要什么鱼篓,矫情!直接生火烤了吃,哈哈哈……”

    “哈哈哈……”

    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这时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骑快马自山林边驰过来,到了十几步外,马上的汉子飞快的翻身下马,禀报道:“报!李长史,吐蕃大军动了,几万人马正朝骆驼桥赶过来,其中两千敌军前锋速度非常快,估计半夜时分就能赶到骆驼桥北岸!李光弼将军说,一切都准备妥当了,请李长史回大莫城门指挥……”

    不等信使说完,李昂就打断他道:“指什么挥?你回去告诉李光弼,他要是真不想干,就自个跳黄河里去,好了,你回去告诉他,偷袭莫离驿的人马我都安排好了,让他按计划拖住吐蕃大军两三天就行。”

    “喏!”

    信使来得快,去得也快,马蹄声很快就远去。

    李泌终于将鱼拉出了水面,好大一条鱼,在拼命的扎挣着,但已经被鱼钩紧紧地勾住,哪里还能逃得了。

    李昂身边的女子说道:“李郎要吃烤鱼,我这就去生火。”

    李昂阻止他道:“萧娘子,这事让护卫们去做吧,船舱里有剑南烧春,你且给我们拿些来吧。”

    “嗯!”女子轻应一声,钻进船舱去了,风中一缕幽香淡淡。

    李泌笑道:“李长史这回真的人做甩手掌柜了?”

    “可不,掌柜就得有掌柜的样,要是掌柜成天去跑堂,那不是抢了小伙计的饭碗吗?泌,我决定了,咱们以后只管设坑,这填坑的事就让手下人去干吧。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圣上又给我加了一个银青光禄大夫衔,这下子咱好歹有件紫袍穿了。”

    “恭喜李大夫!贺喜李大夫!”

    “得得得,我又不是学医的,你还是照着旧称呼叫吧。”

    “那怎么行,这官衔自然是依高的来称呼,否则岂不失礼?”

    好吧,李昂就懒得理会了,他接着说道:“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崔乾佑升官了,听说准备迁往幽州,你说这个骨节眼上,朝廷这不是给我添乱吗?我还指望着崔乾佑给咱们张罗后勤粮草呢。”

    听了这个消息,李泌思量了一下说道:“这大概是李林甫的意思,崔乾佑这个司马与你这个长史,在职权上有不少重叠,有他在陇右,加上哥舒翰这个节度使,一旦二人联合,你便难施展拳脚,李林甫把崔乾佑调往幽州,是为李大夫你扫清障碍,好让你大干一番。”

    “泌,我担心啊,我一直努力避免和李林甫跳一个坑里,现在看来,要跳出这个坑难喽!”

    “李林甫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这个坑要跳出来就一起跳出来,要是跳不出来,李大夫就得跟着他一起埋坑里。”

    “这大夫你倒是叫得挺顺溜的哈,我告诉你,我要是跳不出来,你先得给我垫背,想跑掉没门,唉,说来说去,咱们日子还长着呢,李林甫一个风烛残年的人,咱们陪着他蹲坑真不值啊!”

    “哈哈,李大夫就消受着吧,你等着,李林甫还会不断的给你送好处的。不管将来怎么样,只要大夫眼下不急着跟李林甫解绑,他一定会不断的给你创造便利。李大夫要想平定吐蕃,缺不了李林甫的支持啊!”

    “算了,先别去想这些,眼下要紧的是,别让达扎路恭跳出咱们的坑才好!泌,我突然有个想法,要不咱们把达扎跳恭放过南岸再收拾他,这样的话,他几万大军一个也别想跑掉。”

    李泌听了不禁一惊,急声道:“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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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6章 戏

    “不可!”

    李泌急声道:“李大夫,放弃骆驼桥,就等于放弃了树敦城,达扎路恭此人不可轻视之,即便暂时有朗?梅色掣肘,然一旦容达扎路恭几万大军过河,咱们要重新夺回大莫城门,控制骆驼,将难上加难,即便能做到,几万吐蕃大军全被困住,也会促使朗?梅色和达扎路恭暂时抛弃前嫌,共谋生路;

    李大夫应该清楚,但凡围城,多采用围三缺一的方式,皆因一旦尽围四门,断了敌人逃生的念想之后,反而会激起敌人死战之志。李大夫欲放敌人过河,再截断敌人归路以便全歼之,这和围住敌城四门,断其逃生的念想有何分别?

    更何况大莫门城地势狭窄险要,一旦拱手相让,敌军士气再低,为了生路,也会死守,咱们要迅速夺何几乎不可能,到时不光树敦城断了后援成了死城,黄河九曲之地也全部暴露在敌人的铁蹄之下,最后鹿死谁手便难说了!”

    李昂摸着腭下的短须,笑道:“泌,别紧张,我也就那么一说,这不是给你进言的机会嘛!”

    李泌听了,不禁翻了个白眼,这让李昂突然发现他可爱多了。

    萧鸾先是把鱼提下去,让护卫们烤,然后洗了手,把杯子摆开在一张小几上,安静地为二人斟酒,她那安静文雅的神态,完全是一个大家闺秀的形象。

    这次她跑到大莫门城来,说是无意,实是有心。李昂是嫡皇孙的消息如今风传一时,听到这个消息后,萧鸾心中非常矛盾,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向亲自向李昂证实这个消息的真假。

    升龙会的宗旨就是造李唐的反,如果李昂真的是嫡皇孙,她该怎么办?

    杀了他?萧鸾自问下不了那个手。

    跟他决裂?这对升龙会有什么好处?现在升龙会最赚钱的印刷、茶叶、精盐、以及与吐蕃的贸易,方方面面都和李昂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与之决裂,损失之大难以想象。

    继续利用他?李昂有那么好利用吗?万一让他知道了升龙会的存在,后果会很严重。

    斟酒的时候,萧鸾悄悄地看了李昂一眼,矛盾的心情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如果可以,她宁愿从未遇见过这样一个人。

    对他矛盾的心情,李昂没有察觉,和李泌继续商议着怎么对付吐蕃大军。他这次没有亲自上阵,李泌颇为安慰,这是由将转变成帅的必然规律,没有哪个统率数万大军的大帅还亲自上阵的。

    结果李昂喝了两杯酒,突然说道:“泌,你说咱们这样是不太闲了?”

    李泌差点没被酒呛着,心里不禁暗叹,到底是太年轻了啊,缺少静气,这仗还没开打呢,李昂又坐不住了。

    李泌里头那丝安慰顿时一泄而光,立即问道:“李大夫不会想亲自带人偷袭莫离驿吧?”

    李昂瞥了他一眼,轻咳说道:“我知道你肯定不让我去的。”

    “当然不让,你现在是陇右主帅,大战一起,还有诸多事情需要你决策和协调,你要是亲自去偷袭莫离驿,就是置整个陇右的安危于不顾,这是严重的渎职。”

    “嘿嘿,那你说咱们在这儿钓鱼,算不算渎职呢?”

    这个时候,树林边再度传来马蹄声,信使飞驰而来禀报:“报!李长史,树敦城重被五千吐蕃兵马围住,另外两千吐蕃前锋已经到达野猪岭!李晟李军使请求准许在入夜后出城突击,杀杀五千敌军的锐气,以便接下来固守城池。”

    李昂听完,说道:“告诉李晟,接下来他的行动可完全自主,不必再请示。”

    “喏!”

    信使朗应一声,然后飞驰而去。等护卫把烤鱼拿上来,李昂一边吃一边说道:“这戏演到这,可以了!泌,吃完鱼,咱们也该回大莫门城了。”

    李泌笑道:“看来李大夫还是闲不住啊!”

    “我这是心疼信使,让人家来回的跑,总不是个事。”

    事前李昂已经做好了妥善的安排,大莫门城的一万五千唐军,交由了李光弼全权指挥。武器粮草的供应,有崔乾佑在后方调度。他其实已经没有必要回大莫门城。

    现在他胡乱找个理由要回大莫门城,那说明他是静极思动,准备再大干一场了。

    考虑到李昂如今毕竟是陇右主帅,总指挥部离战场太远确实不太适合,李泌没有再劝他。

    吃过烤鱼之后,李昂带着李泌和两百护卫回到了大莫门城。

    大莫门城里还在继续演着戏,马魁三的“叛军”还占据着大莫门城,城外是李光弼掌握的五千人马依靠骆驼桥以北的工事。两者之间的“战斗”还在继续。

    至于曹彦和安道远,则退到了二十里外的白羊岭,作壁上观。

    入夜之后,李光弼与马魁三之间的“战斗”终于暂停了下来。大莫城门上西风呼啸,月光幽冷,一派战后的凄凉景象。

    蕃将聂赤的两千前锋比预料中来得还快,未到三更,骆驼桥北岸就传来了隐隐的铁蹄声,被隔阻在骆驼桥北岸的五千唐军得知有敌来袭之后,大为惊慌。

    李光弼又再下令向占领了大莫门城的“叛军”发起进攻,企图打通回归的通道。因为任由“叛军”占着大莫门城的话,他们这五千人将进退两难。南边被“叛军”阻于城下,北边又面临吐蕃大军的攻击,这样下去,他们这五千人马绝对支撑不了多久。

    对于李光弼来说,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控制了骆驼桥,否则“叛军”要是一把火烧了骆驼桥的话,他们就完了。

    骆驼桥两岸,火光四起,喊杀声响成一片,外围有大量的吐蕃侦骑,不断把唐军的情况回报给其后方。聂赤心中充满了喜悦,他不断催促着手下加快速度。夜色中,火光成片,飞掠在草原上。

    “快!吐蕃兵马来袭,布防!布防!”骆驼桥北岸,李光弼指挥着五千唐军,一边回攻大莫门城,一边紧急布防,准备迎击吐蕃人来自北面的进攻。

    聂赤人的马一杀到,立即对北岸的工事发起来进攻,果然,这次他没有像扎桑那样,遇到迎头痛击。

    不过李光弼很不错,在两面受敌,形势非常不利的情况下,还能压住阵脚,指挥着五千唐军两面作战。

    大片的火光照亮了天空,沉沉的角号声在夜色中呜呜的吹响,聂赫集中兵力对东面的山坡发起了猛攻,火光中,但见无数的箭羽腾空而起,向坡上罩去,几乎在同时间,坡上的唐军也以弓箭还击,双方的箭雨在空中交错如幕,嗖嗖的劲箭凌空射下,中箭者发起珠惨叫声此起彼伏!

    “冲上去!唐军后路已绝,必不能持久,大家只要冲上去,唐军必溃!”聂赤大喊着,他身边的角号声穿透了夜空,数以千计的吐蕃铁骑在角号声的催促下,冒着唐军的箭雨向山坡上猛冲,战马嘶鸣,人怒如潮,声势惊人。

    冲到了半坡的吐蕃骑兵遇到了半截埋入地下的拒马桩,战马前进不得,吐蕃人便跳下战马,举着盾牌,挥舞着马刀,翻过拒马柱继续往上冲。

    唐军的士气不高,战斗力大为减弱,吐蕃人一个冲锋,竟然冲到了坡顶边沿,与上面的唐军短兵相接,双方绞杀在一起。

    聂赫见状,大为兴奋,又投入了五百人马加强攻势,整个骆驼桥北岸,被火光照得亮如白昼,激烈的减杀声直冲九霄。影影绰绰的吐蕃人呐喊着,挥舞着刀枪在冲杀,坡上的唐军被敌人的气势所慑,防线有些凌乱,岌岌可危。

    李光弼一看这形势,不禁大惊,连忙又投入上千唐军进行反击,才总算扭转了颓势。

    唐军居高临下,加上人数占优,在李光弼亲自押阵之下,开始了反击,一**冲上来的吐蕃军被挡在坡顶边沿,唐军开始抛下滚石檑木,把吐蕃人一片片的撞翻,然后俯冲而下,进行了反冲锋。

    火光中,但见人影交错,刀光如幕,天空中还不停地腾飞着箭羽,双方不停有人倒下,血雨腥风弥漫,惨叫怒吼不绝。唐军在扭转颓势之后,有愈战愈勇之势,逼得吐蕃人不断的后退。

    最终,在首战进行了将近半个时辰之后,聂赤眼看难以取胜,只得下令吹响撤退的角号声。攻山的吐蕃士兵听到之后如释重负,一阵风似的退下山坡。

    半坡中有大片的拒马桩,坡上的唐军追到这,被挡住,加上李光弼见敌军退而不乱,便也下令放弃追击。

    这首战吐蕃人虽然没有获胜,但却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因为唐军人数居多,而且还占尽地利,还被聂赤两千人马一次攻到了坡顶边沿,这足以说明唐军的士气相当低迷。

    聂赤信心大增,他一边派人回报达扎路恭,请大军加快速度赶来,一边下令手下的士兵准备再发起第二次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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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7章 勇将李晟

    树敦城离骆驼桥不到三十里,背靠黄河北岸的白眉山,面向水草丰茂的大非川,它就象一根楔子打入了大非川一角,唐军占领树敦城后,可用此城为据点,随时杀入大非川。

    因此对吐蕃来说,树敦城就是眼中钉、肉中刺,不拔不快。

    白天,五千吐蕃大军对树敦城发起来几轮进攻,却发现城中守军似乎并没有受到大莫门城唐军叛乱的影响,没有轻易弃城而逃的意思。

    主将桑巴见几轮进攻无果之后,只得暂时收兵,在北门外五里扎营等待达扎路恭的主力到来。

    入夜后,桑巴又派人到城下拉响了马头琴,琴声凄凄切切,如人呜咽,听到的人很容易被唤起思乡之情,情绪变得低落,伤心断肠。桑巴企图通过此举,进一步瓦解城中唐军的士气。

    城头的唐军在这苦寒之地,望着天上幽冷的月光,听着夜色中传来的凄婉的琴声,许多人的情绪果然受到感染,变得很消沉,有人甚至低声唱起了思乡曲。

    身为金天军军使的李晟一看这情形,暗道不好,如果任由敌人在城下拉这胡琴,士兵们思乡难眠,心中愁苦,一定会对战斗力造成极大的影响。

    李晟和手下的校尉一商量,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让城里唐军塞住了耳朵,然后让人擂起了城头的牛皮大鼓,隆隆的战鼓声不但盖过了城外的胡琴声,而且还让五里外的吐蕃营寨惊得炸了窝。

    桑巴在听到战鼓声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唐军出城发动夜袭了,他连忙下令五千手下全部起来应战。

    这样的夜晚,虽然还没有下雪,但塞风嗖嗖地刮,吐蕃士兵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冷得直发抖。有人大喊,有人怒骂,整个大营里乱糟糟的。

    好不容易等吐蕃士兵集结起来,做好了战斗准备,却发现唐军的战鼓声停了,大营外静悄悄的,根本没有唐军来袭。

    桑巴又气又怒,还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要不是他派人去城下拉胡琴,估计唐军也不会回以鼓声。

    他只得一边下令营中的士兵解散,一边让城下拉琴的人撤回来。

    但这一回唐军却不肯罢休了,吐蕃人刚刚重新睡下没多久,城头又传来了隆隆战鼓声,而且比前一次更为密集,就如千军万马从城中杀出。

    吓得吐蕃人又连忙爬起来。结果除了隆隆的战鼓声,还是不见唐军来袭。

    这下吐蕃士兵骂声四起,桑巴也很后悔,一是后悔不该派人去城下拉胡琴,若毛了唐军;二是后悔不该把营扎得这么近。

    他的营寨离树敦城只有五里,这么近的距离,如果唐军前来夜袭,等他布在城外的警哨回来禀报,唐军也杀到了。因此唐军的鼓声一起,他们就得匆匆爬起来,以免被唐军打个措手不及。

    现在好了,唐军是光打雷不下雨,这么来回折腾,气死人也!

    第二轮鼓声好不容易停下,吐蕃士兵重新睡下后,到第三回唐军鼓响,再也没人起来,不一会儿,唐军的战鼓又停了。

    唐军就象在为吐蕃人打更一样,隔一段时间,就擂一次鼓,吐蕃人听多了,已经不再当回事。到了四更,唐军大概也敲累了,终于消停了,不敲了。

    桑巴暗暗舒了一口气,他吩咐轮值的士兵加强戒备之后,便放心的睡下,但他才刚睡着,就被惊醒,这回惊醒他的不是唐军的战鼓声,而是沉闷的角号声。

    他连忙爬起来,便听到急促的马蹄声直奔他的大帐而来。

    “报!桑巴将军,唐军来袭!唐军来袭……”

    守在城门外的警哨飞马而回,着急的叫喊传遍了整个大营。

    紧接着就传来了闷雷般的铁蹄声,地面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由此便可以判断出,这不再了三两匹马,而是成百上千的铁骑飞驰而来。

    没错,此刻李晟正带着一千铁骑,冲出北门之后,立即向吐蕃军营狂奔而来。

    平坦的草原,五里距离对于骑兵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须臾即至。

    李晟用战鼓声折腾了吐蕃人大半夜,把吐蕃人弄得麻木了,才选在人最困乏的四更时分前来袭营。这可把桑巴坑苦了,他火烧眉毛似的命人吹响集结的角号,但被折腾了大半夜的士兵,此时刚睡熟,困得不行,加上之前被唐军的战鼓声弄得麻木了,现在连自己的角号声都叫不醒。

    “敌军来袭!快起来!备战!备战!”桑巴奔走呼嚎,大声地喝斥着那些守值的士兵。

    场面很乱。一个个打着瞌睡没有完全清醒的吐蕃士兵,慌慌张张的翻身上马,有的一翻上去就从马背另一边翻下来,狼狈不堪。

    好不容易等吐蕃五百人马迎出营去,李晟带着一千唐军铁骑已经呼啸而至,夜色茫茫,火光零乱,铁蹄铮铮,惊沙扑面,杀气摧山。

    “杀!”李晟是少有的猛将,只见他一马当先,手上拿着长长的马槊,不停地催动着跨下的战马,如同疾风一般卷入迎来的吐蕃骑兵阵当中。

    “蓬!”的一声,迎面而来的吐蕃人被他挑得倒飞而起,撞在后面冲来的敌人身上,战马惊嘶,人声惨嚎。

    李晟勇不过挡,他的马槊刃长有两尺,同宝剑一样,有八个面。槊锋有狰狞的破甲棱,普通的鱼鳞锁子甲、铁圜甲在他的马槊下,一击而破!

    迎面冲来的吐蕃人就象麦子一般,任他收割着,火光中,但见血雨飞溅,惨叫阵阵。后面的唐军一边紧将着他凿入敌阵,一边兴奋地大叫:

    “李将军威武!”

    “李将军威武!”

    “………”

    匆匆迎出来的吐蕃兵马本来就有些零乱,再被李晟这样凶悍的冲杀而入,惊得纷纷走避,顿时溃不成军。

    一千唐军就象巨浪冲沙,席卷而过,飞扬的刀光,震天的怒吼,杀得吐蕃人哭爹喊娘,狼奔豕突。

    出营的五百人马一个照面就被击溃,让营中刚刚冲出帐蓬的吐蕃士兵肝胆皆寒,纷纷惊叫乱窜起来,整个大营就象无数的无头苍蝇在飞舞,乱轰轰一片。

    桑巴没想到自己的手下会变成这样,他拼命的大喊着,但这夜色之中,叫喊声响成一片,连传令的角号都没用了,哪里还有几人能听到他喊什么。

    身边的亲兵急不可耐地对他大喊道:“将军!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唐军太快,咱们快撤吧,将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那亲兵的话,李晟带着一千铁骑,以摧枯拉朽之破营而入,激烈的马蹄声,沸腾的呐喊声扑面而来。

    营中乱窜的吐蕃士兵被一片片的冲翻,一个个帐蓬被点燃,熊熊燃烧起来,光照半空。

    人马虎,马如龙,唐军杀得兴起,开始兵分数路,在大营里往来冲杀,一个个头颅在刀光中飞起,一蓬蓬鲜血在火光下喷出!

    太快了!一切来得太快了,整整五千吐蕃兵马,就这样被杀得毫无还手之力,一个个只知道亡命的逃离大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桑巴到此时还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惨败了。

    该做的他都做了啊,在城门外安排了警哨,唐军一有动静就吹角号通报。而且在营中他也安排了五百人轮值,唐军一来就迎击了出去,但那五百人马却不堪一击,被唐军这么快的冲入大营来,以至营中刚刚爬起来的士兵根本来不及集结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了?桑巴在亲兵的保护下,一边打马飞逃,一边痛苦的在心里询问,为什么会败得这么快,这么惨?难道就是因为自己安排人去城下拉拉马头琴吗?

    正在痛快淋漓地追杀着敌人的李晟,也没想到今夜的袭击会这么顺利,吐蕃人有警哨,有士兵轮值,但个个象拉稀了一般,软弱不堪,一击即溃,难道都是被自己的鼓声折腾的?

    管他呢,先杀他个闻风丧胆再说!

    敌营的帐蓬在熊熊燃烧着,火光中,一个个吐蕃人在抱头鼠窜,杀!杀!杀!!!马槊如犁,借着战马的冲力犁过,就是一片腥风血雨。

    分成了几路的唐军,交错冲击,来往劫杀,大营里横尸遍地,血水泥泞。

    随后唐军追杀出营,在夜色中飞掠驰骋,继续追杀着逃窜出来的敌人。直追出十里,敌人基本逃散之后,李晟才肯黑体。

    痛快的杀戮过后,李晟顾不得休息,立即安排手下的校尉邓启元带着两百人马,换上吐蕃人的服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同时,李晟连战场都顾不上打扫,就带着剩下的八百人马向骆驼桥方向杀去。

    树敦城离骆驼桥只有二十多里离,那里还有两千吐蕃人,正在攻打北岸的李光弼部。李晟一不做,二不休,挟着大胜之威,准备杀过去与李光弼来个前后夹击。

    骆驼桥这边,吐蕃将领聂赤的人马猛攻了几回,每次眼看着就要攻上山去了,偏偏最后又总是被唐军赶下来。

    聂赤正要下令休息一番,等天亮之后再作打算,就在此时接到了侦骑的急报,树敦城的唐军杀来了,很快就到!

    听到这样的禀报,聂赫大惊失色,他们已经苦战了半夜,个个累得半死,如果这个时候受到唐军两面夹击,哪里还有生理?(未完待续。)

第0398章 骑虎难下

    达扎路恭的大军快到了,这个时候,李光弼要做的不光是要拖住达扎路恭几天,同时也要进一步打击吐蕃大军的士气。

    李晟夜袭敌营,大败桑巴,转战骆驼桥的消息传来,李光弼立即命手下的都尉齐景蓝率一千人马出击。

    不过敌军前锋将领聂赤非常机警,在得知李晟来袭的第一时间,他就下达了撤退命令。他轻骑而来,全是骑兵,上马就跑,撤退的速度非常快。

    李晟和齐景蓝没能完成夹击之势,聂赤已经飞快地向达扎路恭的主力逃去。李晟和齐景蓝一左一右,追出近十里,这时他们接到前方的消息,达扎路恭又派出两千骑兵来接应聂赤,李、齐二人只得放弃追击,各自回驻地,此时天已微亮。

    这一夜,黄河北岸蹄声动地,杀声回响了一整夜。聂赤虽然几次差点攻上山坡,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伤亡了三百多人,最后好在他机灵,才逃过一劫。

    桑巴就没那么幸运了,他空有五千人马,却被李晟一举击溃,遗尸遍野,等他逃回去和达扎路恭的主力汇合时,一点人数,能逃回去的不过三千来人,被李晟干掉了将近一千五百人之多,可谓是伤亡惨重。

    侥幸逃过一劫的人也都落了胆,不少人在逃跑的过程中丢盔弃甲,就差没把裤子丢掉了。

    兵器没有了,胆气没有了,这样的人即便逃回来了,也不堪再战。晨光下,达扎路恭看着桑巴手下的残兵败将,气不打一处来。

    要知道他几万主力大军,因为被李泌拖在牦牛河三天,重新起程时本来就是怨声四起,士气很差。

    这下好了,还没看到骆驼桥呢,桑巴就被打得溃不成军,仓皇逃回,那狼狈不堪的模样,无异于给他手下的几万大军来了当头一捧。

    达扎路恭一发狠,以桑巴作战不力为名,当众把桑巴给斩了!血淋淋的人头被悬于旗竿上,以此来震慑那些心怀怯意的士兵。

    唯一让人安慰的是,大莫门城还被叛军占领着,李光弼的人马还在拼命的攻城,企图夺回此城,打通与后方的联系。

    到了这个时候,达扎路恭的几万大军离骆驼桥不过三十里,他已经没法退却了。

    试想,桑巴刚刚惨败而回,他几万大军一箭未发就撤回去的话,别人会怎么看他?

    大莫门城的叛乱还没有平息,李光弼和李晟的后缓还处在中断的状态,他几万大军不趁机杀过去,反而撤回去的话,吐蕃赞普会不会把他的脑袋也斩下来示众呢?

    处理过桑巴之后,达扎路恭命卓玛公主率一万大军前去围攻树敦城,自己则亲自带着四万人马去攻打李光弼。

    然而这个时候,曾一力主战的卓玛公主,却在“审时度势”之后,主将撤军了。

    达扎路恭的命令一下达,她就找到朗?梅色,劝说道:“大论,情况不对。”

    在军事方面,朗?梅色非常信任卓玛公主,一听她说情况不对,朗?梅色就紧张起来:“哪里不对,快说!”

    “大论,桑巴五千人马,败得这么惨,这说明唐军的战力非同一般,这情况有些违背常理。大论试想,宁塞军的马魁三叛乱,占领了大莫门城,断了李光弼和李晟的后路,这个时候,李光弼和李晟两支唐军应该是人心惶惶,无心作战才对;

    但现在显然不是这样,李光弼在受到两面夹击的情况下,战斗意志却还那么顽强,一次次挡住了聂赤的强攻。李晟更是暴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战斗力,把桑巴打得溃不成军,这哪里象断了后缓,绝了生机的军队?”

    朗?梅色迟疑不定地问道:“卓玛公主,你的意思是……大莫门城的唐军叛军是假的?李光弼和李晟的后路根本没被截断?”

    卓玛公主点头道:“根据目前的种种迹象,我怀疑正是这样,这或许真是李昂的一个圈套,故意把我军引诱过来。我军士气本来就很低迷,如果再在树敦城和骆驼桥消耗几日,那可就非常危险了。”

    朗?梅色听得频频点头,桑巴的惨败,就象给他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情况确实有些不对。只是他还是有些想不通,李昂这样做,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呢?

    “卓玛公主,咱们多数是骑兵,如果不过河,大可从容撤退,李昂把我引过来,又能怎么样呢?更何况……”

    朗?梅****言又止,卓玛公主当然知道他顾虑什么,在牦牛河时,达扎路恭不同意发兵前来,是他一力主将来的,现在刚到这,他又要撤军的话,将士们会怎么看他,还不得说他是拿几万大军瞎折腾?

    “大论,现在咱们自然可以从容撤退,但如果再消耗几日,等士气真的泄光,那时还能不能从容撤退就难说了;

    何况这若真是李昂设下的一个陷阱,他一定还有不为人知的手段没使出来;

    大论,行军作战,最紧要的是不能拘泥于成法,必须审时度势,随时加以调整,以顺应战场的形势;

    如果发现情况有变,还一味的坚持原来的作战计划,不思变通,这是大忌,迟早会遭到惨败;

    大论,还有一点,正是因为是咱们提议出兵的,咱们才必须更加谨慎,要不然,一旦真的大败而回的话,咱们如何向赞普交待?”

    朗?梅色经过一番思索后,决定听从卓玛公主的建议,他立即找到达扎路恭,并招来所有的东岱,把卓玛公主说过的话,向达扎路恭和一大群将领复述了一遍。

    达扎路恭一听说他要撤军,不禁火冒三丈,七窍生烟,他紧握着刀柄,手背上青筋突突直跳,恨不得立即抽刀把朗?梅色给斩成八块。

    “大论,你把几万大军当成什么了?当成可随意戏耍的玩偶吗?当初在牦牛河,大论强令大军前来,现在眼看就要达到骆驼桥了,你又让大军撤回,咱们这五万大军,岂是说撤就撤,说走的走的?大论这也太儿戏了吧?”

    达扎路恭双目冒火,毫不避让的瞪着朗?梅色,仿佛要把他烧成灰烬似的。

    达扎路恭的反应早在朗?梅色的意料之中,他冷笑道:“达扎路恭,你到底懂不懂军事?没错,在牦牛河时,你派出的细作回报,言之凿凿地说唐军叛乱,情况对我军非常有利,我自然要一力主将出兵,乘机夺回黄河九曲之地;

    但为帅者,必须审时度势,根据战况变化及时作出调整。达扎路恭,我这么做错在哪里了?

    你看看,桑巴五千大军被唐军打得溃不成军,李光弼在后路断绝,两面受敌的情况下,还能如此顽强,这样的情况正常吗?

    对这么反常的情况,你竟然视而不见,真是岂有此理!在我看来,唐军如此反常,最大的可能是你的细作传回的消息有误,宁塞军根本没有反叛,这只是李昂布下的一个陷阱;

    不然在后路断绝的情况下,李光弼和李晟手下的唐军根本不可能保持这么强的战斗力;

    达扎路恭,情况如此,你不思应对,反而口出妄语,说我把几万大军当儿戏,我看你才是把几万大军当儿戏,根本不顾他们的死活!”

    在场的共有三十多名吐蕃将领,听了朗?梅色的话,有半过的将领认为朗?梅色的话有理,要赢得战争,就要随机应变,现在情况有变,达扎路恭还拘泥不变,这是很危险的事情。

    达扎路恭也没想到朗?梅色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仅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而且还倒把了他一耙,把他郁闷得要死。

    “照大论的意思,那我们现在就撤军?”达扎路恭冷漠地反问道。他是吐蕃名将,这一生历经大小数百战,当然清楚唐军的表现确实有些反常,在内心里,他其实是认同朗?梅色对现况的判断的,只是作为大军的主帅,他要考虑不光是军事层面,还要考虑政治层面。

    从政治上看,现在撤军,对吐蕃而言,确实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赞普尺带珠丹一定是非常恼火,回去之后,他这个主帅恐怕没什么好下场啊!

    另一方面,这次他们大动干戈,共集结了七万大军,其中一万在攻打石堡,一万在攻打牛心堆,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如果只因一个没有证实的推测,就贸然撤退,岂不遗笑大方?

    万一大莫门城的叛乱是真的呢,都到边上了,就这么撤军,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将来这个责任谁来扛?

    朗?梅色在军事方面不行,但政治手腕可不比达扎路恭差,他当然明白这些道理。所以他绝对不会背负这样的责任。只听他说道:“我不是大军主帅,现在只是根本战况给达扎路恭将军提出一个建议,至于撤不撤军,这自然是由达扎路恭将军来决定。”

    在场那三十多个将领,也是不用背负撤军的责任,所以大部分人是赞同撤军的,如今士气不高,敌情充满了不明确的因素,他们可不愿冒这个险。

    最终皮球还是踢回到了达扎路恭脚下,他想了想说道:“唐军确实可能有诈,咱们必须提高警惕,至于撤不撤军,等探明大莫城内的叛乱是不是真的再说吧。”(未完待续。)

第0399章 矛盾的心

    “哈哈哈,看来达扎路恭已是骑虎难下,想走一时也没法走了!”

    “以前莽布支为大论,达扎路恭有莽布支为靠山,因而在赤岭敢扔下辎重连夜撤退。但今时不同往日,莽布支这个靠山没了,达扎路恭自己也接连惨败了几场,威望大减。朝中又有朗?梅色一派的对头虎视眈眈,千方百计想寻其过失,达扎路恭必须小心翼翼,领兵作战也就难免束手束脚的了。”

    “看来咱们该让安道远和曹彦赶紧过来了,三天,最多三天!我要让达扎路恭溃不成军。”李昂的声音充满了自信。

    也难怪,有卓玛公主在,他对吐蕃大军内部的纷争了如指掌,别说再消耗三天了,就是现在以一万五千唐军正面硬拼五万吐蕃大军,李昂也有信心取胜。

    一支内部矛盾重重,士气低迷的军队,人数再多也没什么可怕的。只要集中兵力,突破其一点,这种没有斗志的军队立即会全面崩溃。

    已经被李昂“斩首”的马重赞,扯着自己的大胡子哈哈笑道:“李大夫,这几天可把我憋坏了,反击之时,可得让我打头阵!”

    李昂笑道:“这个自然,让马军使到敌军阵前诈回尸,保准把敌人吓得尿裤子!”

    “那这尸可我诈定了,哈哈哈……”

    李昂几人正谈笑着,伍轩突然进来对李昂耳语了几句,李昂听完对李泌和马重赞说道:“二位先聊着,我有点私事出去一下。”

    大莫门城夹于两山之间,整座城依山而建,十分狭小,城内除了驻军,只有几百来户人家。眼下城内已经戒严,街上除来巡逻的士兵,不见一人。

    李昂顺着仅有的一条街,来到南门内的一栋小宅子前,早上的风带着寒意,他紧了紧身上紫色的大氅,示意护卫上去敲门。

    前来开门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大汉,步履稳健有力,浑身充满了力量,一看就知道是个好手。院内还有几个人,正在往马背上装东西。

    李昂见了这情景,一言不发,径直走进院去,来开门的大汉不敢阻拦,连忙退到一边说道:“李大夫,您怎么来了?”

    “你家娘子呢,我要见她。”

    “我家娘子在后院里……”

    李昂摆摆手,阻止大汉跟随,自己一个人大步向后院行去。

    后院的有一株梧桐叶已落尽,只剩下一根根枝丫遥指着天空。回廓下一丛菊花在寒风中盛开着,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李昂到到房门前,停下,就那么靠在门边,萧鸾正坐在床边发呆,她身边放着一个收拾好的包袱。

    “你……你怎么来了?”李昂突然出现,让萧鸾有些惊讶。

    “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准备不辞而别?”李昂静静地看着她美丽的脸庞,她脸上那缕淡淡的忧郁,让人心疼。

    “是的。”萧鸾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直言回答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现在吐蕃数万大军来犯,你是陇右主帅,需要你拿主意的事情多,我不想因为我而让你分心。”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萧鸾低下了头,没有继续辩解,李昂看到低着头的她,两排长长的睫毛在轻轻扑闪着,如同两把小梳子。那紧身的胡装,把她身体的曲线勾勒得特别动人,胸脯下就象藏着两只玉兔儿,衣服高高隆起,随着呼吸轻微起伏着。

    好一会儿后,萧鸾突然抬起头来注视着他,问道:“你……你真的是皇孙吗?”

    李昂不动声色地问道:“我是皇孙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这和你不辞而别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如果你真的是皇孙,咱们身份相差悬殊,我一介贱商女流,实在高攀不起。”

    “这就是你准备不辞而别的原因。”李昂皱了皱眉头,迈开步子走到她前面。

    随着他的靠近,萧鸾莫名有些紧张,她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皇孙?”

    在这个距离,李昂已经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体香,那香味清雅如兰,让人忍不住想多闻闻。

    “我的母亲是苏毗部的卓玛公主,这你是知道的。”

    “我宁愿你是苏毗人……”萧鸾说到一半,连忙收住,她看着李昂,这个让他刻骨铭心的男人,他的脸曾无数次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但此刻,她却感觉看不清楚他的样子了。

    “你好象很恨李唐宗室,为什么?”李昂注视着她,似乎想从她的眼睛里发现些什么。

    “谈不上恨,只是高攀不起。”萧鸾也在心里自问,自己恨李唐吗?凭心而论,她还真没有多恨,李唐也没有迫害过她,她之所以要造李唐的反,完全是为了顺从他师傅的遗志。

    “我知道,你手下有一股可观的力量……”

    李昂刚说到这,突然便听到“锵!”的一声,萧鸾以快若闪电的速度拔出宝剑,锋利的剑刃压在了他的喉咙上,只要他稍有动弹,喉咙便会轻易被割断。

    李昂一动不动,目光坦然地望着她说道:“萧娘子,把剑收起来吧,我们之间何至于此?而且,我知道你下不了手的,如果我们换个位置,我也下不了手。”

    李昂的话,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萧鸾下意识地下剑移开了一点,握剑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这么说,你真的是皇孙了?”说完这句话,萧鸾的眼中已是薄雾朦胧,那本来红润的嘴唇,被她咬得发白。

    李昂抬出手,轻轻握住她握剑的手,萧鸾没有挣扎,就那么任他握着,她的手不再颤抖了,身体却在颤抖起来,就象一片寒风中的叶子,给人一种无助的感觉。

    “萧鸾子,我可以告诉你,哪怕全天下的人都认为我是皇孙,所有的证据都证明我是皇孙,我也不是。”

    “你不是?”

    李昂的话有些绕,萧鸾被弄糊涂了。

    “这么说吧,即便我的身体是皇孙,我的心也不是,你明白了吗?”

    萧鸾摇一摇头,没有说话,她握剑的手还握在李昂的手心里,能感觉到他的手心传来暖暖的温度,她挣了一下,没有挣脱。

    “你放心,就算你真的和李唐有什么仇恨,也和我没有关系,我不会揭发你,也不会阻止你。不过,咱们相识一场,我还是要劝你几句,冤家宜解不宜结,过去发生过什么我虽然不知道,但能放下的就放下吧,你只是一个弱女子,肩上不应该背负太多的东西,你如此四处奔波,够累的了。”

    自己累吗?萧鸾暗暗自问,李昂的话很平常,但此情此景,却让她有着深深的触动,李昂说的一点没错,她到底只是一个弱女子,只是一个弱女子啊!

    隋朝灭亡已经一百多年了,连杨家的子孙都心安理得做起李唐的官了。自己一个和杨隋没有多大关系的弱女子,还反什么唐?复什么隋?

    但真的要抛开自己恩师的遗志吗?如果不反唐,自己生活的意义又在哪里?

    萧鸾突然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惘之中,就象一只迷途的羔羊,内心充满了无助感,她真的很想找个肩膀靠一靠,但就在这个时候,李昂却没有意识到她内心的柔弱,恰好放开了她的手。

    萧鸾敏锐发感觉到手上的温度消失了,门外的寒风吹进来,吹冷了她的心,也吹走了刚才那充斥着心房的软弱感。

    “萧娘子,听我的,放下吧,放下以往的恩怨情仇,让自己活得轻松一点。”

    “我没有李大夫那么豁达,有些东西就是放不下,让李大夫失望了!”萧鸾的语气突然变得很生硬,人也站了起来,锵!一声轻响,她把剑送入了剑鞘中,然后提起包袱,便要离开。

    李昂不禁为之错愕,他下意识地一把抓住萧鸾的手,追问道:“萧娘子,到底怎么了?我已经说过了,即便你真与李唐有什么血海深仇,与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即便我与李唐没有任何仇怨,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

    “李大夫身为陇右主帅,吐蕃大军来袭,这个时候实在不应该跑来找我一个小女子。万一战事失利,李大夫一世英明可就毁了。”

    萧鸾从来没有这么样过,李昂心里难受得紧,不顾一切的把他拽回来,他力道用得很大,萧鸾被他这么猛地一拽,脚下一个趄趔,撞入了他的怀中。

    “萧鸾,你疯了是吗?”

    “我疯了,早就疯了,不该眼巴巴去沾着一个有妇之夫,你是谁啊?名满天下的探花郎,战功赫赫,冠军侯再世,还是嫡皇孙。我是谁啊?一个贱商罢了,咱们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相差悬殊,本来就不应该有什么沾连,是我疯了,才眼巴巴的凑上去……”

    “够了!你要离开,尽管离开,不必拿这些来堵我,我刚才的话,你回去好好想想,别再做傻事,走吧!要走就走吧!”

    李昂放开她,自己先一步出门而去,萧鸾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一动不动,直到李昂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她的眼泪才像断线的珍珠一样落下来。。。。。(未完待续。)

第0400章 赵山石

    只要拿下大莫门城,控制骆驼桥,北岸的树敦城将不攻自破,有鉴于此,达扎路恭只给了卓玛公主一万人马去围困树敦城。

    卓玛公主的主要任务不是攻城,只要困住城中的两千唐军,不让他们来抄吐蕃大军的后路就行。

    另外,达扎路恭派卓玛公主去围城,其实是变相的把她支开,卓玛公主现在和朗?梅色走得很近,有她在这里,朗?梅色就有了强力的臂助,对达扎路恭形成了强力的掣肘,甚至随时可以把他架空,这是达扎路恭不能忍受的。

    对达扎路恭的安排,卓玛公主乐意地接受了,很快带着一万人马朝树敦城奔去。

    达扎路恭望着远去的烟尘,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下令四万大军向李光弼压去。

    不过骆驼桥北岸的地势同样比较狭窄,无法让他的四万大军全部展开,他空有这么多兵马,却也只能采用车轮战。

    山南山北,旌旗猎猎,角号沉闷而悠长,在山间回荡,让人的心房不由得收紧了。

    吐蕃大军就象黑色的山洪,顺着山边汹涌而来,嘶鸣的战马,嘈杂的人声,森森的刀光,浩荡的杀气弥漫在山野间,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

    敌势汹汹,为了稳住军心,李光弼只能将实情告诉北岸的士兵,得知南岸的大莫城内的叛乱只是做戏,以迷惑敌人之后,五千唐军心中大定。

    但同时李光弼又强调,后路虽然没断,但为了保住骆驼桥,绝不能后退一步。

    同时,还要继续迷惑敌军,三天之内南岸将不会派出一个人过桥支援,全靠他们五千人马硬扛敌军的进攻。

    赵山石是一名跳荡兵,跳荡亦作跳汤。

    何谓跳荡?临阵对寇,矢石未交,先锋挺入,陷坚突众,贼徒因而破败者,为跳汤。

    换而言之,跳荡兵就是用来冲锋陷阵、攻坚克难的军队,专门挑选军中勇武之士充任。

    赵山石左手持着大盾,右手握着大刀,目光如炬地望着汹涌而来的吐蕃大军,他身材悠长,屹立不动,浑身散发着一股血勇的气息。

    都说军旅生涯是最磨练人的,还真是不错,望着赵山石这个铁铮铮的汉子,很难想像三年前他完全是另一副模样。

    赵山石生于华州,小时候家里很贫困,十六岁时在朋友帮助下做起来生意,他头脑灵活,很快赚了不少钱。因幼时的生活经历,他极度爱慕虚荣,贪图美色,极度吝啬。

    有一回他朋友有了危难,赵山石借帮助朋友的时机,勾引朋友的妻子。朋友脱难后,发现自己的娇妻竟和赵山石有一腿,常言说得好,朋友妻,不可欺。赵山石的行为激怒了那位朋友,一脱难就找赵山石算账。

    按当地的风俗,出了这样的事,奸夫****是要浸猪笼的。赵山石倾尽积蓄,让人给县尉送礼,但最后还是被发配到陇右来充军。

    刚到陇右时,他终日唉声叹气,做什么都爱偷奸耍滑,直到有一次他们在押送粮草途中遇到吐蕃人袭击,队正农大牛毫不犹豫地为他挡了一箭,把生的机会留给了他。

    从此,赵山石便象变了一个人。三年来,他从一个负责押送粮草的后勤兵,变成一个攻坚克难的跳荡兵,历经了大小二十余战,没有一次退缩过。

    山坡上旌旗猎猎,吐蕃人掀起的烟尘扑面而来。赵山石的队正程一虎提着一柄大长斧,重三十多斤,据说他的祖上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卢国公程咬金。只见他把大长斧往肩上一扛,对手下的士兵大喊道:“都听好了,这回该咱们上了,李将军有令,这回不必藏着掖着,给吐蕃人来个迎头痛击,****娘的!”

    “太好了,总算轮到咱们上阵了,****娘的!”赵山石身边的韩十一兴奋的大叫起来,不停地挥舞着大刀,仿佛被憋坏了一样。

    赵山石用手肘撞了撞他说道:“省点力气吧,吐蕃人有好几万呢,等会儿够你砍的!”

    “什长,别说你这几天没憋着,咱们本来就是用来荡寇的,这些天却只能象娘们一样躲在后面看热闹,兄弟们谁不憋着一口气,嘿嘿!”

    “准备吧,吐蕃人就要上来了!”

    面对汹涌而来的敌人,赵山石的语气显得十分平静,仿佛是在自家院子里和朋友闲聊一样,这种平静,是经过一次次血的洗礼才练就出来的。

    首轮进攻,达扎路恭投入了八千大军,乃由聂赤具体指挥,此时上天似乎也开始发怒了,西风越来越大,呼啸着刮过东面的山坡,唐军的旗竿几乎折断,人也有些站立不稳,风中卷带着大量的沙尘,扑面生痛,让人难以睁开眼睛。

    聂赤见有机可乘,立即将大部分兵力投入对东面山坡的进攻中去,角号声在大风中响着,六千吐蕃大军挥舞着武器,纷纷呐喊着向山坡上冲去,黑压压的象是狂风卷来的乌云。

    风太大了,坡上唐军弓箭手射出的箭矢,飞上半空后力道一减弱,就被吹歪,以抛射的方式根本难以对敌人进行杀伤。

    吐蕃人虽然是从坡下往上攻,但因为是顺风,他们的弓箭反而射得更远,一阵阵的箭雨呼啸着飞上坡顶,啪啪地打在唐军的盾牌上,有的直接从空隙射入,噗噗地射在唐军士兵身上。

    吐蕃人的第一轮箭雨就给唐军造成了伤亡。中箭之人一时未死,倒在地上惨叫呼嚎,一股股的鲜血涌出,让人怵目惊心。

    聂赤大喜过望,提着刀大吼道:“连上天都在帮我们,快啊!快冲上去,把唐军全部灭掉!快冲上去!”

    进攻的吐蕃士兵也变得极其兴奋,他们真的相信这是老天爷在帮自己,那么胜利是必然的。

    让西风来得更猛些吧!冲上去!吐蕃士兵个个象打了鸡血一样,拼命的往上冲,整面山坡上全是黑压压的人影,如同蝼蚁一般。

    天公不作美,李光弼非常着急,亲自到阵前督战:“快推下滚石,快推!”

    风再大,总不能阻挡住石头的去势,一块块石头从坡顶滚落下来,越滚越快,向坡下的敌人撞下去,每一块滚石就象一把犁,把冲上来的吐蕃人撞得人仰马翻,血肉模糊。

    吐蕃士兵认为有老天爷帮着自己,并不因为付出一些伤亡就退缩,在角号声中一批批前赴后继地往上冲,大风吹送着他们,让他们攻山的步履变得很轻快,竟迅速冲到了坡顶边沿。

    “跳荡队,把敌人赶下去!!”

    跳荡队本来就是用来攻坚克难的,接到命令后,赵山石和战友们紧握着刀枪,从坡顶俯冲而下。

    远远望上去,山坡顶部就象洪水突然决堤一般,大批唐军怒吼着反冲下来,两军轰然撞在一起,短兵相接,相互屠剪。

    队正程一虎冲锋在前,如同一头猛虎发出声声怒吼,巨大的长斧挥舞着向一名冲上来的吐蕃士兵脑门上劈去,对方惊恐地举刀来挡……

    “杀!”程一虎的长斧势若奔雷般劈下去,不仅将对方的马刀劈飞,还顺势把敌人的脑袋劈成两半,那情景看得人惊心动魄。

    程一虎意犹犹未尽,一抽长斧又向旁边狂挥过去,“啪!”的一声,赵山石的刀刚刚挥出,前面的敌人已经被程一虎砸得脑袋开了瓢,红的血液,白的脑浆,溅了赵山石一脸,让他看上去象厉鬼一般。

    “十一郎小心!”赵山石刚刚抹去脸上的血浆,就看到韩十一在砍倒一名敌人后,刀卡在敌人的骨头里一下没抽出来,一支劲箭已奔他面门而来。

    赵山石的大喊声没能让韩十一躲过一劫,强劲的箭矢从他右眼射入,眼珠瞬间被射爆,利箭透骨而过,狰狞的箭头露在脑勺后。

    韩十一惨叫着翻倒,赵山石疾步上前揽住他的身边,大喊:“十一郎!十一郎!”

    “放开他,杀敌!”

    程一虎的冷酷的声音传来,似乎对自己手下士兵的死亡没有一丝怜悯。

    或许,在这个血与火的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本来就不该有怜悯,无论是对敌人,还是对同伴。

    赵山石也知道,现在正确的做法是扔下韩十一,握紧刀,继续杀敌,但韩十一仅有的一点意识正在消失,这是最后一面了……

    赵山石还在犹豫,是敌人的马刀迫使他做出了冷酷但正确的决定,眼看一名敌人的马刀正劈向自己的脑门,赵山石不及多想,把韩十一的尸体向敌人一推,随即纵身而上,那敌人冷不防被尸体撞到,一起倒下,赵山石紧随而上,快速将刀尖刺入敌人的咽喉。

    此时风势不减反增,越刮越烈,山坡上可谓是飞沙走石,赵山石他们虽是俯冲而下,但迎着风,许多人眼睛被迷之后看不清敌人,就那么惨死于敌人的刀下。

    队正程一虎的眼睛也被迷住了,他闭着双眼,如同发疯的老虎狂挥着长斧,七八个敌人围着他竟不能近身。

    敌人退开之后纷纷摘下弓箭,赵山石眯着眼睛看清这情景,不禁大惊!“程队正!”赵山石大喊着,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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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0401章 天意难测

    “程队正!”

    赵山石大喊着,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了上去,但还是迟了一步,几支箭矢噗噗地射入程一虎的身体,程一虎的身体摇晃了几下,激烈的疼痛让他整张脸都扭曲了。

    随即,程一虎那魁梧的身躯倒在了赵山石面前。胸腹间射入的箭矢还在微微颤动着,鲜血不断往外涌出。

    “程队正!程队正……”

    “赵山石,现……现在你是……队正了,带着兄弟们,杀……杀敌!”

    程一虎很快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赵山石看得目眦欲裂,敌人的箭矢叮叮地击在他的盾牌上,惊醒了悲愤的他。

    “******的!”

    狂怒的赵山石,跃过程一虎的尸体,如同一头猎豹冲入敌人之中,“嘭!”他的盾牌将一个敌人撞得倒飞出去,紧接着刀光劈出,噗!另一个敌人被劈开了半个脑袋,血花愤洒!

    赵山石看也不多看一眼,身体如旋风般飞转着,刀光再扬起,当!挡住第三个敌人的马刀的同时,赵山石的一脚狠狠踢出,呼的一下踢在敌人的裤裆上,“啊!”第三名敌人惨叫着倒翻下去,身体卷曲如煮熟的虾子。

    “去你娘的!”赵山石再次扬起盾牌,挡住第四个敌人砍来的刀光,右手的横刀顺势从盾牌旁边疾刺而出,噗!横刀深深地刺入敌人的胸口,凄厉的惨叫声随之响起,抽刀的那一瞬间,敌人的鲜血再次喷了他一身。

    这一切说时迟,其实不过是刹那间的事,凛冽的西风呼啸着,山坡上飞沙走石,赵山石脸上、身上已全是敌人的鲜血,他的发髻散开了,长发飞舞,有如狂魔。

    他顺着山坡一路杀下去,吐蕃人被他的气势所慑,纷纷惊叫走避,许多唐军士卒则忍不住为赵山石大声喝彩,一个个紧跟着他拼命的冲杀下去,刀光如幕,气势如虹!

    山坡上的形势迅速逆转过来,吐蕃人如同退去的潮水,被杀得纷纷掉头往下跑;

    赵山石他们紧追在后,肆意的砍杀着,断肢残臂落了一地,一蓬蓬血液飞洒在狂风中,犹如骤雨来袭,那场面让人惊心动魄。

    吐蕃人以为老天在帮着自己,兴冲冲的杀上来,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唐军追杀下去。

    聂赤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大声在怒吼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们有天助,怎么可能败下来……”

    看来聂赤还是挺迷信的,但数千吐蕃士兵已经溃退下来,这个时候他们空有几万人,也不可能再派人迎着溃退而下的士兵冲上去,首战败局已定,他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赵山石他们拼命追杀着敌人,眼下就要到坡底了,跳荡队只有几百人,李光弼担心一旦追到了坡底,被敌人缠住,反而可能会让跳荡队全军覆没。他见好就收,立即下令鸣金收兵。

    赵山石他们听到鸣金之声,才回过神来,停止了追杀,开始向山上撤回,此时山坡上已经铺满了敌人的尸体,血水汇成了细流,汩汩地流淌着。地上非常湿滑,就象刚下过大雨似的。

    山上的唐军发出了热烈的欢呼,以此迎接跳荡队的归来。李光弼亲自上来,拍着赵山石的肩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李将军,我叫赵山石。”

    “好一个赵山石,此战,你当居首功!”

    “谢李将军!”

    “赶紧下去歇息吧,敌人来势汹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关键时候还需要你们冲锋陷阵。”

    “喏!”‘

    山上的唐军欢欣鼓舞,山下的吐蕃士兵却如丧考妣,风势未减,但吐蕃士兵已经没有原先得天之助的兴奋;

    想想吧,连老天爷帮忙都无法战胜唐军,那唐军还可能战胜吗?这样的情绪在军中弥漫着,让普通吐蕃士兵更加沮丧。

    聂赤的心情那就更加沮丧了,他第一次领兵来时,唐军的士气还很低,他们两千人马差点就攻上去;

    可现在他整整八千大军,又有大风相助,竟然一下子就被击溃下来;

    这前后的反差实在太大了,让人不得不怀疑,唐军之前是在演戏,再往深一点想,这很可能真的是李昂设下的陷阱,唐军的叛乱十有九是假的。

    初战遇到重挫之后,朗?梅色立即去找达扎路恭,他本意是去劝达扎路恭撤军的,但话到嘴边,却又突然改变了主意:“达扎路恭将军,咱们大军初至,你未作任何准备,就仓促发起进攻,岂能不败?”

    达扎路恭也以为朗?梅色是来劝自己撤军的,他正准备顺坡下驴,将来回到逻些后,赞普若是怪罪,也可以把责任往朗?梅色身上推。

    然而朗?梅色非常机警,撤军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对他的责难。

    他不禁又是失望又是气愤,冷声说道:“大论既然认为我指挥不当,何不亲自来指挥呢?”

    朗?梅色说道:“赞普给我的任务是与唐国议和,给你的任务是攻打陇右,为议和创造更多有利的条件,以便和谈能够成功,为我国争取到休养生息的时间;

    但现在,你一败再败,不但没能为我国创造有利的议和条件,反而让唐国认为我们更加不堪一击,以至唐使根本没把吐蕃放在眼里,两国的和谈迟迟难以取得进展;

    达扎路恭,咱们各司其职,本应同心协力以完成赞普的旨意,但你却时时视我为仇寇,动辄以撂挑子不干来威胁我,真是岂有此理?我一定要上奏赞普,治你之罪!”

    “大论也知道咱们应各司其职?既然知道,你为何却一再对我横加干涉?”

    “你指挥不当,一再失利,我身为大论,难道不应该提出一些建议吗?达扎路恭,如果你能打赢一仗,哪怕只有一场小仗,我们又何至于如此被动?

    你不思反省,反而一再推卸自己的责任,你对得起赞普对你的信任吗?达扎路恭!你想想,自开春以来,你接连败了几场?伤亡了多少人马?丢失了多少土地了?

    要不是你一败再败,我吐蕃用得着低声下气的去和唐国议和吗?我吐蕃就是坏在你手上的,真论起来,就算将你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哼!”

    在朗?梅色严厉的指责下,达扎路恭的脸色变幻不定,一时间也找不到话来反驳朗?梅色。

    朗?梅色的话虽然刻薄,但大部分还是有根据的。自从他初夏时率五万大军过赤岭开始,伏俟城被毁、石堡易手,黄河九曲之地尽失,吐谷浑也在战败之后投向大唐了。

    而这些败仗,多数是他在指挥,不管怎么说,败了就是败了,如果真要追究责任,他真是难辞其咎。

    想到这些,达扎路恭心里一片黯然,李昂,难道李昂真的是自己的克星吗?不然为何自从他出现,自己就一败再败?

    且不去想这些了,眼下怎么办?刚刚的大风,士兵们都相信这是上天相助,所以个个奋勇争先往上冲;但现在连老天相助都被唐军击败了,这对士气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

    如果强令继续进攻,士兵们迟疑不定,恐怕败得更惨。

    达扎路恭苦苦思索,也没能想出什么良策,只得招来几个心腹将领合议。

    聂赤首先说道:“大将军,再这样下去是不行了,必须出奇招才有胜算。”

    “聂赤,你有什么想法?”

    “大将军,李昂用兵,多以奇制胜,毁伏俟城,袭取铁刃城,李昂无不是以奇兵突袭,咱们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所以处处被动;现在,咱们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出奇兵制胜呢?

    大将军,现在李昂以重兵守骆驼桥,咱们何不舍弃骆驼桥,分兵泅水渡河,突入黄河九曲,袭击李昂的后方,让唐军疲于奔命……”

    听聂赤说到这,达扎路恭不禁轻拍一下额头,仰着脸暗叹,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没早想到这些呢?

    几万大军要泅水渡河不太可能,但如果是百十人一小股的人马,要泅水渡河还是不太难的。只是这样的小股人马过河后,一旦被唐军发现,必是死路一条。

    但现在除了这个办法,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突破眼前的困局了。

    达扎路恭当机立断地说道:“好,就按聂赤说的办,你们立即去挑选精勇之士,分散泅渡过河,袭击唐军后面,犹豫是唐军的粮草运输线,快去!”

    聂赤等人纷纷起身,照此去办。

    在达扎路恭派人过河偷袭的时候,果毅校尉邓启元的两百唐军,已经深入大非川两百六十多里,并在格桑岭完成了集结。

    他们穿着吐蕃人的服饰,采用昼伏夜行的方式,而且是几人一伙分散行动,这样一来,即便偶尔有的被吐蕃人发现,吐蕃人也只以为是唐军派出的侦骑;

    两军交战,互派出侦骑打探对方的军情,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发现敌方的侦骑,能猎杀就猎杀,逃跑了的谁也不会太当回事,这和敌军来偷袭是两回事。

    但现在,邓启元这两百唐军,却就是通过这种方来偷袭的,他们深入两百多里后才在预定的地点集结,格桑岭已经越过莫离驿以西数十里,吐蕃人的注意力全在东面,谁也没想到在他们后方有两百唐军正在悄悄集结……(未完待续。)

第0402章 胆子不小

    出发时的两百人马,能顺利抵达预定的集结地点格桑岭的,只有一百八十八人,其余的十二人杳无音信,有可能是被吐蕃人发现,也有可以是迷失了方向,没能及时赶到格桑岭。

    约定的时间一到,果毅校尉邓启元便决定不再等待,当即带着一百八十八人,裹好了马蹄,乘着夜色,向东飞驰而去。

    这个季节,虽然还没有下雪,但高原上的夜风已经非常寒冷,吹在脸上象刀割一样疼,一百八十八名唐军士兵默默地忍受着,没有一个人发出半句怨言。

    能被先派来执行这次任务,是一种荣耀,想当初,李昂带着五十人,就能灭掉许多吐蕃部族,大破伏俟城,那是不朽的神话,每个唐军士兵都为之神往不已。

    这次的任务,和当初李昂率轻骑深入敌后的经历很相似,大家心里异常的热切,希望自己人也能创造出那样的战绩来。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有了李昂这个榜样在,大家心里只想着建功立业,哪里还会畏惧寒风凛冽?

    副手邱毅追平了邓启元,问道:“邓校尉,等破了莫离驿,如果东归,很可能会遇上达扎路恭撤回的大军,照我说,到时咱们也别急着回去,也学学李长史,深入敌后,大干一场!说不定咱们也能捞到件奇功,名扬天下呢!”

    邓启元一边抽打着战马,一边笑道:“这还用你说,既然出来了,我就没打算这么回去过,莫离驿只是开始,只要咱们偷袭成功,达扎路恭的后勤补给告急,只能退兵;到时我军乘势追杀上来,定能大败达扎路恭,这样整个大非川岂不成了脱光了的娘们一样?咱们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要是只干莫离驿这一票就回去,怎么对得起自己?”

    “太好了!咱们都想到一块去了,邓校尉,您说吧,怎么干?打哪里?兄弟们都听您的。”

    “是啊!是啊!邓校尉,您说打哪儿咱们就打哪儿,绝不含糊,只要不那么快回去就行。”

    “大伙先别激动,先干完莫离驿这一票再说,后续的行动我也没想好,其实也没法想,现在还不知道到时达扎路恭几万大军会怎么样,咱们只有一百多人,只能根据情况随机应变,据说当初李长史也不是一开始就计划好偷袭伏俟城的,也是接连攻破多个吐蕃部族后,得知伏俟城内敌军兵力空虚,才临时制定攻打伏俟城的计划。”

    “邓校尉,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

    “那当然,我对李长史每一次用兵的细节都再三打听过,一点也没错漏,能不详细吗?”

    说到李昂,邓启元神采奕奕,可见他对李昂有多崇拜。

    ***

    夜色茫茫,黄河北岸边影影绰绰,三千吐蕃人马分多个地点,以夜色掩护同时渡河,他们系着羊皮缝制的气囊,抱着马脖子从水流相对平缓的地方渡河;

    为了让这三千人马渡河成功,达扎路恭对骆驼桥北岸连夜发起了进攻,骆驼桥边杀声阵阵,声传十数里。

    与之形成鲜明反差的,是这些渡河地点,悄无声息,所有的战马都被上了笼头,以免发出嘶鸣声,另外每处渡河地点都要先派几个人坐竹筏过河去侦察,确定南岸安全之后,后续人马才抓紧渡河。

    寒风凛冽,这样的季节要泅水过河可不好受,所有的吐蕃士兵在下水前,都先把自己脱得赤条条的,把衣服包好才下水;

    马匹天生就识水性,吐蕃士兵身上还绑着羊皮气囊,再抱着马脖子,就不用担心溺水了。

    尽管如此,渡河的过程还是充满了危险。战马有时会在水里拼命的挣扎,冰冷的河水会把人的手脚冻得僵硬,滔滔的水流会把人连马冲向下游,如果长时间不能到达对岸,冻也能把人冻死。三千吐蕃士兵,在付出三四百条性命之后,才总算渡过南岸。过河之后,一个个被冻得浑身发抖,手脚僵硬,如果这个时候被唐军发现,他们只有挨宰的份。

    还好这次聂赤运气不错,唐军似乎根本没想到会有人在这么寒冷的夜晚泅水渡河,不仅让三千吐蕃人顺利过了河,还让他们有机会把人马都集结了起来。

    按计划,如果渡河时被唐军发现,能渡过南岸的人马就各自为战,自主选择目标发动袭击。现在行动出乎预意料的顺利,人马都集结起来了,聂赤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他决定立即带着集结起来的两千六百人,奔袭大莫门城。

    他猜测,如果大莫城的唐军叛乱是在演戏,李昂一定在大莫门城内,同时城中的唐军也一定不会想到有人从后方来偷袭。

    如果能出其不意拿下大莫门城,擒住李昂,整个战局将会因此改变。聂赤说干就干,立即连夜向大莫门城杀去。

    聂赤这个大胆的行动,还真是出乎唐军的意料之外,夜色中,两千多吐蕃骑兵迅速向大莫门城推进,而唐军对此竟一无所觉。

    大莫门城内,李昂正在灯下看着各方传来的战报,吐蕃一万大军正在进攻石堡,虽然攻势颇为猛烈,但对石堡的威胁不大;

    牛心堆方向,党项部的兵马则停在赤岭以西没动,似乎还在观望,这是之前达扎路恭停在牦牛河几天引发的连锁反应,主力都停下来了,偏师当然要先观望观望。

    骆驼桥北岸,杀声一阵阵的传来,似乎没个停歇的时候,李昂放下战报,凝神细听了一下,对身边的伍轩说道:“南门,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伍轩诧异地反问道:“郎君,有什么不对的?”

    李昂又想了想说道:“白天敌人借大风而上,被迎头痛击之后,很久没见再组织起第二次进攻,空耗了一下午。这大晚上的才发动进攻,这本来就有悖常理,何况现在敌军已经被打退两次了,锐气已完全丧失,这个时候继续进攻,只是虚耗人命,达扎路恭难道真的嫌他手下士兵太多了?”

    经李昂这么一分析,伍轩也感觉有些不对了,夜里目不能及远,要组织起大规模的攻势本来就很困难,敌人被打退两次之后,士气必定更加低迷,而唐军连获几场胜利,士气必高。在这种情况下,理智一点的话,就应该先罢战休整一下,调整战术,待士气稍复再战。

    “郎君,会不会是朗?梅色给达扎路恭施加了压力……”

    “不象!”不等伍轩说完,李昂就打断了他的话,“南门,你快去把李泌请过来,我有事要和他商议。”

    “喏!”

    伍轩急步出门,差点和正赶进来的李泌撞了个满怀,他连忙说道:“李先生,你没事吧?”

    李泌向他摇摇手,然后急声对李昂说道:“李大夫,达扎路恭在掩饰什么。”

    “泌,你是说北岸敌军的进攻,是在掩饰什么?”

    “若我所料不差,定是这样。”

    “嗯,很有道理,否则达扎路恭没必要这么空耗人命,泌,你觉得达扎路恭想掩饰什么?”

    “一,他想撤军。二,他要派人渡河偷袭。此二者的可能性最大。”

    “那二者之间谁的可能性更大……嘶,渡河偷袭!达扎路恭还真敢想,不知道我还有一万大军按兵未动吗?”

    “李大夫不要忘了,敌人是来偷袭,不是来当面锣,对面鼓的对战的。”

    “泌,要是敌人要过河,会从哪里过……”

    “李大夫,恐怕敌人已经过来了。”

    “如果敌人已经过河,最有可能袭击的目标……嘶!大莫门城!”

    “没错,大莫门城,过河的敌军,一旦暴露行踪,几无生理,加上我们还有一万大军在附近没动,敌人偷袭别处,也不会有太大的战果,反而会成为我一万大军的猎物。唯有偷袭大莫门城,擒住李大夫,才能取最大的战果,迅速扭转整个战局。”

    “靠!达扎路恭还真敢想,竟然想把老子给端掉,伍轩,立即传令曹彦和安道远,搜寻敌人踪迹,尽快剿灭之!”

    “喏!”

    伍轩匆匆离去后,李昂穿上盔甲,带着横刀,很快来到城墙上,他一边下令加强城防,一边让人传信给北岸的李光弼,好让李光弼有个心里准备,以免万一敌人真的来偷袭大莫门城时,北岸的唐军惊慌失措。

    李昂的一道道命令才发下去,就听到南门外传来沙沙的响声,聂赤率领的二千六百名吐蕃士兵,竟然真的来了。

    大莫门城夹于两山之间,城内地形很狭窄,只能容得下两三百守军,曹彦和安道远的上万大军分别驻在十五里外的白水滩和二十里外的黑泥岭。李昂在城中只有两百多人。

    借助城头的火光,但见大批的敌人带着刀箭,扛着简陋的云梯,闷不作声地向南门冲来。

    “击鼓!”李昂大喝一声。城头上的战鼓顿时隆隆地响起。

    就在这个时候,吐蕃人的箭雨自黑暗中腾空而起,向城头笼罩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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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惊唐介绍:
李昂,穿越到由狼群养大的弃子身上,身世扑朔迷离,从踏入盛唐的剑南道开始,便卷入一系列家族斗争、地方官场斗争,长安庙堂之争、夺嫡之争,最终在安史之乱中左右天下。各种权术、策反、谋害、叛变、投机取巧、上下其手、明争暗斗层出不穷。
这也是一个开放豪迈的时代,美人如月,江山如画,诗情磅礴,意气如虹。各种可托生死的友情,温暖人心的亲情,荡气回肠的爱情贯穿全书,从各个角度,为您展现一幅妙趣横生、壮丽豪迈的盛唐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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