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8章 请客
今年的春闱,定于二月初九在礼部贡院举行,主考官为礼部侍郎达奚珣。
离春闱考试的不远了,李昂这些举子也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
春阳回暖,和风流畅,李昂几人坐在二楼开阔的围栏里,煮酒倾淡,读书交流,李昂如今的功夫多放在《礼记》和《左传》上面。
其中《礼记》篇幅有限,却是重中之重,因为大唐的礼部试题,多出自《礼记》,几个月下来,李昂已经可以全文背诵,并熟析其义。
唐宇也说道:“我朝科举,向来对《礼记》最为重视,孔颖达孔夫子曾有言:若夫五始之目,彰于帝轩,六经之道,光于《礼记》。自此始,《礼记》便成为礼部试最要内容之一。历来试赋题目多出于《礼记》。”
李昂曾过南宫紫烟分析过,《礼记》的内容虽然不如《仪礼》、《周礼》那么有系统性,内容相对繁杂。朝廷之所以这么重礼《礼记》,主要是因为它不光是讲一些具体的礼仪形式;
更重要的是《礼记》之中有许多儒家的人生哲学,教育理念,音乐理论,对国家和社会制度的设想、各种具体的礼节等;
通过这些内容,详细阐述了各种典礼的单方和制礼的思想,深刻地宣扬了儒家的礼治主过,这些观念对君主加强统治,促进社会稳定有非常重要的作用。佰渡亿下嘿、言、哥免費無彈窗觀看下已章節
魏如良也在谈自己的心得:“九经之中,有难以易,有繁有简,如今春闱日近,可以根据九经难易程度,再结合朝廷历届春闱对各经的重视程度,趋易避难,重点攻读,若是九经均加着力,恐怕力有不第。”
对此,李昂深以为然,他不像其他举子,从小侵淫此道,熟读九经。对于半路出家的他来说,在这么短短七八个月的时间内,能熟读《礼记》和《左传》两部大经已经不错了;
至于其他的小经,基本上就是从头到尾读一两回,有个基本的印象就行。
他真希望自己有杨男那样的天赋,过目不忘。
幸好,大唐的科举取士,最重要的部分并不是在考场之内,而是在考场之外,唐人最重进士科,然主考官与举子关节交通,不以为怪,乃至宗族子姓,亦不回避。
基本上谁主持科举,那么让什么人上榜就由谁说了算。
至于考场内的考试,不过是走走程序,只要考卷过得去就行。
李昂现在要做的,就是弄张过得去的考卷,如果考卷考得一塌糊涂,那也是不行的。所以大年初一过后,李昂就几乎在在与唐宇几人讨论学问,交流科举事宜。
当然,他也不忘时常走访李适之和汝阳王李琎。毕竟主战场是在考场外嘛!
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自己老去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不回请一次人家总有些失礼,不管来不来,李昂都亲自送了去请柬。
几次之后,汝阳王李琎盛情难却,终于在正月初六这天答应来赴宴了。有他带头,中书舍人梁陟也答应赴宴了。
这可不得了,李昂来了个全家总动员,这还不够,柳十九娘手艺虽然很不错,可一个人怎么赶得出整个宴席的菜来。李昂还得派人去状元楼请来大厨帮着办酒席。
要拿下这场宴席,花费得很可观,但作为一个举人,能请得动酒中八仙之一动汝阳王李琎来赶宴,李昂这恐怕还是独此一家。这对进一步增加他的声望有非常大的帮助。
可惜没能请得动李适之,不过倒是把李霅给请到了。
李适之能让长子来,至少说明春闱还有些希望上榜。
正所谓无乐不成宴,李昂还得去平康坊请来名妓作陪才行,像汝阳王这样的贵宾,必须得请长安城里有名的花魁娘子,才合乎身份。
刚好钱实也过来了,非要跟着李昂一起去,李昂便带着他直奔平康坊。
群芳楼、吴娃馆、楚云楼、碧春楼、问仙楼…….这些都是长安城里有名的青楼,各有名花镇楼,李昂到了平康坊一问才知道,要请这些北里名花可不简单,都得预约才行。
李昂第一次在京里宴请贵客,哪里知道这些啊!
人家这些名花可吃香了,京中高官显贵之家但凡宴客,都喜欢请她们去表演,活跃气氛;
特别是如今过年的时候,大家都放假,正是举办各种宴席最繁忙的日子,北里名花的日程那都是排得满满的。
李昂几乎将平康坊访了个遍,却是一朵名花都没请到。
他转到杏花楼时,韩若素今日到是没有行程安排,但那是因为人家身体不适,才临时推掉了今天的预约。
李昂了解到这样的情况后,准备离开。
那位假娘看在等在外头的钱实后,心中一动,这大胖子可是个大金主啊,那天还嚷着要包下杏花楼来着。
她立即跑出来拉住李昂媚笑道:“李郎君是长安名士,您要宴请的想必定是贵客,我家若素倒也不是不能去给李郎君奉场,只是这价钱…….”
“刑大娘,你不是说若素姑娘病了吗?”如果请个病怏怏的去,同样是怠慢客人,李昂宁愿不请。
那假娘满脸堆笑,对李昂和钱实说道:“二位郎君有所不知,我家若素昨天确实是有些不适,所以才推掉了今天的预约,不过休息了一晚,今天已经好多了,李郎君若是多出些价钱,我让人再买点人参来炖碗参汤给她喝下,这不就好了吗,总之,管保不会怠慢了李郎君的贵客就是。”
钱实抢先说道:“刑大娘,只要你家若素能去,这钱不是问题。”
李昂说道:“钱兄,我请客,怎能让你破费,这于礼不合。好了,刑大娘,这钱我来出了,让你家若素申时之前到我府上就行。”
搞定了这件事,李昂松了一口气,回程时却发现钱实有些闷闷不乐。
他不禁问道:“钱兄,怎么了?”
钱实叹道:“李昂,说句心里话,其实我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自到长安后,受尽嘲弄,处处碰壁,唯有李兄看得起我,我心里很是感动,早已把李昂当成亲兄弟一般看待,可李兄今日如此见外,实不相瞒,这让我有些不知如何自处了?”
李昂能理解他的感受,钱实有钱不假,但有钱未必就能得到别人的尊重,还记得在火井时,他去给县学捐钱,被那些学生冷嘲热疯,正是因为那件事,李昂才决定考个功名的。
更何总,钱实长成这样,佬佬不亲,舅舅不爱的,像他这样的人,有钱反而会让其他读书人更瞧不起。
李昂想了想说道:“钱兄,我这不是见外,这样吧,我给你指点明路,汝阳王和左相这边,我虽然认识,但连我自己都不敢抱十分的把握,所以,你不必在他们身上花什么心思;
还记得前些天我给你介绍的杨御史吗?如今左相有求于杨家外戚,你若想金榜题名,就多准备些礼物;
记住,舍不了孩子套不住狼,要舍得下重注才行,过两天,我带你去拜访杨御史,他要是肯帮你,或许还有些希望。”
“太好了!李兄,我就知道,你是我命中贵人…..”
“慢着,慢着,钱兄,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这钱投进去了,只能换来一个可能,而不一定就能让你金榜题名,你自己先想清楚,别草率决定。”
钱实笑道:“有什么好想的,李兄是自己人,我也不相瞒,我这个举人名额都是家父花钱买来的,如果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就算倾尽家财,家父也心甘情愿;
只是这长安不比扬州,在这儿我就是想送礼,也进不了人家的门,李兄能给我指条路,不管成不成,你都是我钱家的大恩人。”
李昂笑道:“钱兄,你若是愿意就当我是兄弟就好,咱们之间,不说恩人不恩人的,以后有什么事,彼此照应一下,谁知道以后我会不会求到钱兄门上呢,哈哈……”
李昂如今名满长安,眼看金榜题名有望,对他这个四处遭人白眼的人如此亲切友好,钱实心里真的很感激。连连说道:“李兄,说什么求呢。李兄之恩,我此生恐怕都难以报答,以后只要李兄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发句话,我要是有所推辞,就不叫钱实。”
李昂不知道,钱实能走到哪一步,他也没指望钱实真的能给他带来什么,只是觉得他是个实在人,所以交他这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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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0239章 不速之客
钱实人如其名,是个实在人,虽然长得胖乎乎的,像个猪头,但性格不错,李昂觉得这样的人做个朋友还是很好的。
回程的路上,他仔细叮咛道:“钱兄,如今杨贵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杨钊是外戚,且为人机巧,善于逢迎,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他这条线,你要好好经营,退一步来说,就算这次科举不中,你也不要气馁,把杨钊这层关系经营好了,我敢给你打保票,不出几年,你定能心想事成。”
钱实听了,感激地说道:“李兄的恩情,在下没齿难忘,定会遵照李兄所言去做。”
李昂心中一动,想起一件事来,便说道:“钱兄,这样吧,你在长安如果钱不够用,我可以借五千贯给你,我刚好想派人去扬州做笔买卖,到时候,再去贵府要回就是,如此也免得你从扬州把钱转运过来,如何?”
钱实豪气地笑道:“不瞒李兄,我这次进京,带了黄金近两千两,现在倒不缺钱,不过李兄若有需要,到了扬州,别说一万贯,再多点,也是一句话的事,不管李兄需要多少,利息分文不取。”
对他的承诺,李昂自然是信得过的,如此一来,扬州的异地汇兑业务,就可以开办起来了。
长安、扬州、益州,是大唐天下最繁华的三个地方,只要能把这三个地方的异地汇兑办起来,就足够坐着收钱了。
初见钱实时,只是感觉这个大胖子有趣,才请他进府,倒没想到今日会有此回报,算是意外之喜吧。
两人回到家,家里还是一片忙乱,飞絮是大小姐出身,对管理家务也不太在行,加上这个家又是草创。各种用品不齐全;
之前家里人少,一切将就,倒也没什么,可要宴请贵客。就不能事事将就了,顿时便觉缺这样缺那样,飞絮忙头得晕头转向的。
看来还是需要找个好管家才行啊!
李昂不放心,亲自到厨房去看了看,还不错。有状元楼的大厨来主理,菜品都已准备妥当。
快到申时的时候,门外香车驶来,韩若素到了,像她这样的北里名花,都配有相应的乐伎、舞伎,加起来有近二十人,组成一个演出团队。
韩若素不仅长得眉目如画,绰约多姿,而且多才多巧。李昂在杏花楼看她跳过一支舞。在左相府又看她表演过一回,只不过两人从未单独说过话。
李昂迎出门去,拱手道:“难得若素姑娘能来捧场,您身子好些了吗?”
“本是白云堂里客,倒骑青牛入长安。”韩若素盈盈一福,嫣然笑道,“李郎君是神仙中人,能看得起贱妾,是贱妾的荣幸,岂能不来?不劳李郎君挂心。贱妾身子没事了。”
至少从表面上,确实看不出韩若素有病态了,李昂这下放心多了。
不过韩若素这番话,显然是拿那日在杏花楼自己拒绝上楼与之相见一事。稍加调侃。
李昂哈哈笑道:“谁没有年轻轻狂之时,往日之事,还望若素姑娘别放在心上,若素姑娘快请!”
“贱妾开个玩笑而已,还请李郎君别放在心上。”韩若素一身素白的衣裙,如白莲出水。街上的风吹来,裙裾飞扬,婀娜生姿。
她呡嘴轻笑,再次敛衽一福,然后招呼后面的乐伎将乐器搬入李家前堂去。
韩若素吩咐完,回头与李昂一同进院,笑道:“若是别家,贱妾真不来了,不过李郎君嘛,却是不能不来。”
“这是为何?”
“多少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这是李郎君所作的诗句吧?”
“咦!这你是如何得知的?”李昂回头诧异地看着她。
“公孙侍郎家的小郎君最喜欢这两句,时常挂在嘴边,妾身偶然听到,也十分喜欢,便问其出处。不瞒李郎君,那日在杏花楼,除了那两句‘本是白云堂里客,倒骑青牛入长安’打动贱妾之外,还因为曾听过李郎君的‘多少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是以想单独见李郎君一面,却不曾想,妾有意,郎无情,终究缘悭一面。”
韩若素说完,俏然瞄了他一眼,像她这样的北里名花,不用过多矫揉造作,一个眼神便能让人**。
李昂闻着她身上如兰似麝的香味,笑道:“不瞒若素姑娘,那日我喝醉了,事后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哈哈哈……”
韩若素当然不相信他这番鬼话,不过也不会揭穿他,她轻叹一声说道:“李郎君惊才绝艳,定是名留青史的人物。如今长安城里那些王侯将相,高官显贵,千年之后,谁还记得他们?
贱妾这样的人,如今表面风光,一曲歌舞,缠头无数,但再过几年,人老珠黄之后,谁又还愿多看一眼?
多少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这两句不仅适用于长安城中那些达官贵人身,也可用在贱妾这样的人身上。千年之后,尚能流芳于世者,唯有李郎君这样的才子啊。”
听了韩若素的话,李昂不由得想起了白易居的《琵琶行》,他随口安慰道:“若素姑娘不必自薄,历史是公平的,只要你潜心向学,多出佳作,同样能流芳百世。”
“贱妾愚鲁,可不敢想流芳百世。”
从韩若素的笑容里,李昂几乎看不到风尘味,她就像自己的名字一样,一举一动给人一种清雅素洁的感觉。
两人聊着天,突然听到大门处传来王二的惨叫声,李昂回头看去,就见大门处冲出一群人,前边骑马的一个不是李嵘是谁?
李嵘带着十多个手下,将看门的王二打倒在地后,肆无忌惮地冲入府来。李嵘本人骑在马上怒气冲冲地叫道:“李昂!你给我滚出来,不然我一把火烧了你这破院子!”
对这李嵘这种成天斗鸡溜狗,闲着无事到处惹事生非的公子哥儿,李昂见多了,但被人打上门来,这还是第一次。他脸发寒,正要出去,旁边的韩若素一把拉住他道:“李郎君,你且等等,让贱妾先去劝劝李家六郎如何?”
“不必了,若素姑娘先进堂去吧,在外头,我或许不能把他怎么样,但他敢欺上门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李郎君,你听我说,李家六郎找上门来,很可能是因为贱妾。贱妾的话,他一向还是听得进去的。他是相府的小郎君,家中势大,你一个举子,一旦事情闹大了,吃亏的总是你啊。”
韩若素拉着李昂,再三劝阻,这一幕恰好被冲进来的李嵘看到。他对韩若素情有独钟,今日到杏花楼,听说了竟是李昂把韩若素请来后,当场就火冒三丈,带人急忙赶了过来。
这下可好,看到俩人如此拉扯,李嵘更是怒不可遏,连带对韩若素也大骂起来:“你这个贱人,你上哪里不好,偏要来这田舍儿家中,来人,给我打!废了这个田舍儿!”
此时伍轩以及唐宇、魏如良、钱实等人都闻声出来了,就连半大的小乐也拿着根棍子赶了出来。
韩若素还想做最后的努力,对李嵘喊道:“六郎,你冷静一下,奴家身在贱籍,岂由自己?谁家出得起价钱,奴就得到谁家府上装欢卖笑,这是奴的命;
六郎若不愿奴出来,那你只有去找嫲嫲,将奴买下。你如今带人冲入雇主家中,教奴如何自处?六郎,听奴一句劝,快走吧!”
“今天本郎君还就不走了,谁请你去我不管,他就不行!这个田舍儿,三番两次辱没我,我今日非给他点颜色看看不可!来人,给我打!”李嵘一脸狠厉,骑在马上张牙舞爪不可一世。
韩若素上前张开双臂喊道:“你们要打,就先打死奴家吧!”
“好啊你!贱人!你竟然维护起这个田舍郎来了,打!给我一起打!!”李嵘见识过伍轩的武功,见他在场,自己不敢冲过来,只能神色俱厉地对手下大喝。
那十来个手下不敢再迟疑,一窝蜂地冲上来,伍轩二话没说,拿着一根大棒就冲上去,但见他大棒连点,呯呯呯!三个冲上来的狗腿子顿捂着胸腹,惨叫着倒翻出去。
就在此时,大门外又传来了动静,李昂只道是李嵘另有打手赶到了,转头望去,却见是汝阳王李琎带着七八个随从走了进来。
这样的场面,让李琎微微一愣,随即问道:“日之,这是怎么回事?”
李嵘带来的那些狗腿子,一来惧怕伍轩的武功,二来见汝阳王现身,多少有些顾忌,不敢再动。就连李嵘也愣了一下,他万没想到,李昂一个小小的举子,竟能请得动汝阳王这样的大佛。
李昂趁机上前说道:“汝阳王大驾光临,晚辈未能远迎,还望恕罪。这个……..晚辈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
这剑拔弩张的场面,用不着李昂说什么,李琎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他脸色一沉,对李嵘说道:“六郎,老夫今日想来吃杯酒,看样子是吃不成了?”
李嵘连忙跳下马来拜道:“岂敢,岂敢,拜见汝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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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0章 新茶
汝阳王李琎是睿宗皇帝嫡孙,让皇帝李成器长子。
睿宗第二次登上大位,当时将要立皇位继承人,因李成器是嫡长子,而李隆基又有讨平韦氏的大功,故久久不能定。
李成器辞让说:“储君乃国本,太平时节就以嫡长子为先,国难之时就应归于有功者。若处理不当,就海内失望,这不是国家吉祥事。臣斗胆以死请求不要立我为储君。”
因李成器谦让,储君之位乃定。
李隆基继位之后,一直对自己这位大哥很敬重,进封为宁王。开元二十九年,李成器去世,皇帝知死讯,号啕痛哭。第二天下诏,追怀其高尚品德,追谥其为让皇帝。
李琎小名花奴,不仅姿容妍美,且聪悟敏慧,妙达音旨,皇帝特别钟爱并亲自教他音律。曾夸曰:“花奴姿质明莹,肌发光细,非人间人,必神仙谪堕也。”
皇帝经常召汝阳王入宫一起演乐,其乐融融。李琎平时虽然不问朝政,但因他与皇帝亲近,他这一冷下脸,李嵘哪里还敢在他面前放肆,连忙下马请罪。
汝阳王上前两步看着他问道:“你与李昂到底有何过节?”
“这……….”
这让李嵘怎么答呀,他和李昂之间,说来也没有什么过节,只不过是因为韩若素,他看李昂不爽。
李昂上前说道:“不瞒汝阳王,其实晚辈与李六郎之间,都只是些小误会。至于我与若素姑娘之间,也是方才若素姑娘进门之后,才单独说过几句话。今天请她来,晚辈主要是怕对汝阳王您招待不周。李六郎既然来了,不如就请一起进来吃杯水酒如何?”
表面上,李昂这番话完全把自己放于弱势地位上,还有主动求和之意。这毫无疑问,会让汝阳王觉得他谦和有礼。
另外。又巧妙点明了是李嵘吃干醋,才引起的冲突。
至于他请李嵘一起留下来吃酒,看似大度,不计前嫌。其实并没有安什么好心。今日的主宾是汝阳王,席间韩若素自然是要陪侍在汝阳王身边的。
而且以汝阳王的身份,李嵘也不好硬跟他抢啊。那么到时候李嵘看着韩若素在汝阳王身边陪侍,却无能为力,那表情想必一定很精彩。
李昂说完。汝阳王赞许地说道:“还是日之温和知礼,六郎,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今日看在本王这张老脸上,你和日之的那点不快,就此揭过如何?”
“汝阳王有令,做小辈的岂敢不从。”李嵘心里纵有千种不甘,也不好当面驳了汝阳王的面子。
汝阳王听了颔首道:“那就好,六郎啊,那就一起进去吃杯酒吧!”
“晚辈…….”李嵘本待不进去。可悄悄看了韩若素一眼,若是就此离开,他又有点不放心,于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汝阳王刚进厅,中书舍人梁陟、以及李霅也到了,李霅还带了一个同僚过来,名叫韦节。
这样一来,加上唐宇、魏如良、狄远、吴自清、钱实,就有将近十人。李昂家的正堂从未这么热闹过。
大家谈笑风生,其乐融融,唯独李嵘一个人坐在那里,插话也不是。不插话也不是,样子那叫一个尴尬。
春酒暖,菜肴香,乐声起,歌舞浓……..
韩若素这朵北里名花,陪伴在作为主宾的汝阳王身边。笑语嫣嫣,温柔无限,看得李嵘暗暗咬牙切齿,偏偏韩若素连一眼也不看他。
李昂把他的神态全看在眼里,心里偷着乐。他遥遥举杯道:“六郎,别一个人喝闷酒啊,来!在下敬你一杯!咱们不打不相识,请六郎喝了这杯酒,咱们以往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如何?”
李昂不叫还好,这一出声,刹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李嵘。当着汝阳王的面,李嵘又不好当场翻脸,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举杯,那样子就像刚死了爹娘似的,引得大家暗笑。
好在李霅等为人都还算地道,没有趁机对他冷嘲热讽;但一个不屑的眼神,就足以让李嵘如坐针毡了。
汝阳王再次开口道:“六郎,日之是本王看好的才俊,喝了这杯酒,你们以往的恩怨就此放下吧。”
“是,汝阳王。”
李嵘十分无奈,汝阳王当众说了这番话,等于是给李昂撑了一把保护伞,今后他若再找李昂麻烦,无异于打汝阳王的脸。就连他父亲身为宰相,都还得给汝阳王几分面子,何况是他呢?
有了汝阳王这把伞,李昂更开心了,他虽然不见得怕李嵘,坑他没商量,但这厮总是纠缠着,也是烦人。
接下来韩若素亲自下场,给大家跳了一支拓枝舞,把宴会的气氛推向了**。
大家一边观看歌舞,一边尽兴地吃喝谈笑,觥筹交错。
等各人都有几分酒意之后,李昂不用汝阳王开口,主动起身步入场中。
在长安城的贵族宴会上,主人通常都会起身敬酒,这种敬酒可不是随便说一声我敬你一杯就行,得唱诗歌。客人喝酒之前,也要唱诗歌应和才行。
或者就是主人主动入场领舞,邀请大家一起下场跳舞。
正当大家都以为李昂是如此作为的时候,却见他一派清雅,展袖而歌道:“一钩帘幕红尘远;半榻琴书白昼长,泥炉慢煮南山水,汉书读罢新茶香………”
“好!”
“好诗!
这不是敬酒歌,也不是邀舞,但毫无疑问,这诗的韵味赢得了大家一片叫好声。
李昂兴致颇高,一首吟罢,等众人回味一番后,接着又来一首:“钟韵轻飘松外月,炉烟细袅岭头云。新茶飘香南窗下,清风送来邻院花……..”
这样的诗,清新闲雅,汝阳王这个老帅哥忍不住朗声笑道:“日之啊!你这是在勾老夫的魂啊,酒且罢,快上茶,日之可莫说无茶哟!”
梁陟、韦节、李霅等人也喝得差不多了,见汝阳王被李昂两首诗引得直嚷上茶,无不哈哈大笑,其实他们何尝不是如此。
李昂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交友赚钱两不误。萧鸾已经在积极筹备制作新茶,新春已至,新茶不久之后也就可以上市了。
除了制茶的方法,李昂还要负责宣传造势,这样的场合,那是再适合不过。
美酒微薰,佳肴微腻之后,来上一杯清茶,效果那是最好的。
李昂早就让飞絮准备着,他的茶很快就端上来。汝阳王一看,这茶完全不像以前他们喝的那种加了姜葱油盐等佐料煮出来的铭茶。
只见精巧的白色茶杯中,一泫清冽碧于天,清香细细飘散在空气中。这样的茶,与李昂刚才的诗,意韵才相通,清新,澄澈,清雅。
李昂笑道:“汝阳王,这是晚辈偶然得到的一种新茶,据说是采于春分之后,清明之前,只取茶树顶端新发的三两苗新芽。采茶之人,皆用十二三岁的妙龄少女。采茶之前,少女们要沐浴食素三天,待新雨之后,日出之前,方能上山采摘新芽。采摘之后,更经过多道工序,去除了茶芽的涩味,保留清香……”
这茶到底是不是像李昂说的这样呢,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经他这一番渲染,这茶先就很撩人遐思了,再加上有刚才他的两首诗增加意韵,诗和茶之间就有了互通之灵。
“此茶珍贵难得,且忌牛饮。饮茶之时,先平心静气,小口轻呷,细细回味…….”李昂说着,端起茶杯,以袖相掩,温文尔雅地细呷一口。
汝阳王等看了,依样细饮,只感此茶入口之时,尚有些许涩味,但同时又有清香与共。再饮一口,随后就感觉甘清之味发于肺腑,回味悠长,让人唇齿留香。
“一钩帘幕红尘远;半榻琴书白昼长,泥炉慢煮南山水,汉书读罢新茶香。”汝阳王回味着那缕茶香,由衷地感叹道,“本王今日,方知茶之雅。这样读罢唇齿留香的诗句,这样饮罢甘清肺腑的茗茶,意韵相通,相得益彰,妙!妙可不言!”
中书舍人梁陟也叹道:“此茶饮罢,肺腑甘清,令人神清气爽,诚如汝阳王所言,妙不可言啊!”
两位大人物一赞,其他人自然也都跟着说着。
李昂含笑说道:“这茶呀,最好是取山间甘泉,煮至水起沙眼,然后壶中放入适量的茶叶,首次冲泡之时,水入壶泡过茶叶即倒出,此谓洗茶…..”
李昂说着让飞絮当场演示了一番如何泡茶,飞絮一身素白的衣裙,人淡如菊,玉腕流转,动作优美。
不一会,一壶新茶泡好,分斟入杯,端到各人面前,清香迷弥………..
美酒佳肴之后,来上这么一杯清茶,确实让人神清气爽,老帅哥汝阳王品味之余,想着豆蔻少女清晨采茶的美景,可谓是神思无限。
他忍不住问道:“日之啊,这茶可曾有名?”
李昂笑道:“据晚辈所知,未曾有名,不如就由汝阳王你来赐名如何?”
“哈哈哈…….那就叫明前玉女茶吧。”
“明前玉女。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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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1章 忙碌之春
宴会散时,李昂各个宾客都送了一包“明前玉女”茶,连李嵘也不例外。《 lwXs520M打广告嘛,右相府可是不可多得的平台不是。
话说回来,老帅哥李琎起的这个名字,还真骚!
眼下过年,大伙每天大宴小宴的吃得腻,最适合喝点茶。
以前那些茶,加葱姜盐猪油丁香桂皮花椒等,一大堆佐料,那样的茶,叫八宝粥可能更恰当一些,已经没有什么茶味,更起不到解酒解腻的作用。
李昂以前颇爱饮茶,哪里受得了那个味。加上在剑南时,想抢赵家的茶生意,就让人依据摊放杀青揉捻干燥这些流程来试制,得了十斤这样,味道还可以。
至于采茶全用什么十二三岁的豆蔻少女,沐浴斋戒三天之后才上山采茶什么的,纯属扯淡,不过是为了这茶添上一层清雅的外衣,引人遐思,进而增加这茶的吸引力而已。
随着汝阳王韩若素等人的称道,以及李昂那两首诗的传开,“明前玉女”茶的名声很快在长安上流社会传开。
有些文人雅士,怀着好奇的心理,到东西两市寻找,可惜根本找不到这种茶。
可越是找不到吧,打听的人就越多,明前玉女茶的名声就越响。
有些文人骚客只得吟着李昂的那两首诗,“一钩帘幕红尘远;半榻琴书白昼长,泥炉慢煮南山水,汉书读罢新茶香。”然后呢,从诗中体会那清雅的茶香。
李昂也没想到,自己偶然一试,竟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看来名声真是个好东西,它能让人轻易影响很多人。
这就跟李白如果说哪家的酒特别好喝,必定会让很多人趋之若鹜一个效果。
萧鸾可高兴了,特意跑到李昂家里致谢。
她笑意盈盈,丽色天殊,敛衽拜道:“李郎。我就知道,以你现在的影响力,只要再倡导一下,必定能让这茶声名远播。”
李昂合上手中的《左传》笑道:“萧娘子不必多礼。到了我这里,随意就好。我听说现在有不少人在打听这明前玉女茶,欲购不得。这种情况不能持续太久,否则这股热乎劲一过,反而不好。”
萧鸾答道:“我已派人回剑南和去江南。只是再快,也要两月时间才行。李昂,你那些茶叶可不能全送人了,要不时请些京中名人来品茶,不时作首品茶诗流传出去,以便让这茶的名声更响亮些。”
萧鸾的想法倒是不错,可惜李昂却笑道:“你呀,你当这诗是想作就作的呀?我这也是挖空了心思,才凑出那两首来。再说了,我从剑南带来的茶叶本就不多。前几日又各送了汝阳王他们一些,如今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呀。”
萧鸾走到他的书桌边,难得露出一个俏皮的笑脸说道:“这我不管,你是负责宣传的,反正你得保证这茶的热度不减,将来赚了钱,你净收三成呢,可别懈怠哦~我这边尽量抓紧把新茶制出来就是。”
她这一靠近,李昂便能闻着她身上传来一缕处子的幽香,让人为之心醉。他仰靠在椅子上,装作放松的模样,深呼吸了两下。
萧鸾敏锐地觉察到了这一点,那娇美的脸儿不禁微微有些发烫。
李昂一本正经地说道:“一种物品。包装非常重要。这明前玉女茶,不能随随便便包装,高品质的茶叶,要定制专门的瓷质茶罐来装。嗯,茶罐上或描山水或用仕女图,再附上诗句。总之,要突出一个雅字;
另外记得要有咱们的茶坊名字落款印章;差一点的,也要用纸壶包装。这茶刚出来,喝的人不会很多,只能走高端路线,当一种奢侈品来卖,否则是赚不到钱的。”
“李郎放心,这事我这就去办。”萧鸾虽然有心想和他多呆一会儿,但礼部试快到了,又怕影响他时间,便说道,“李郎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的话,那我就先告辞了。”
“暂时没有了,萧娘子何必来去匆匆,今晚就留下来吃顿饭如何?”
“不了,不影响你读书了,我也要赶紧去办这事,不然茶到了,茶罐还没制好,那又得耽搁了。”萧鸾临走之时,不忘叮嘱一句,“李郎,夜来风寒,你别熬夜太深,以免影响了春闱大考。”
“萧鸾!”李昂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叫出了她的名字,萧鸾刚才那关心的话,让他暖暖的,但叫停了她,一时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后只说了一声,“谢谢!”
萧鸾心头一暖,嫣然笑道:“李郎不是让我随意一点吗?你怎么反而客气起来了?”
“呵呵…….那我就不送了。”
萧鸾离开后,李昂又打开《左传》继续读,《左传》是进士科要考的两部大经之一,其内容比《礼记》多,需要花更多的时间才行。
“郎君!郎君!王二说那……..那李六郎又来了……..”李昂刚看两页,小雪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禀报。
“李六郎又来了!”李昂只得扔下书,赶到前院。
他以为李六郎又来找麻烦了,上次打伤了王二,王二现这几天走路还不利索呢。
结果等他到了大门,却发现李六郎老实地等在门外,见到李昂时,他的神色甚至还有些不自在。
李昂有些诧异,他拱手道:“六郎,您这是…….”
李六郎欲言又止,神色越发尴尬,犹豫了一下才豁出去似地说道:“我来,没有别的意思,是家父…….家父每日要处理繁杂的公务,难免有些劳累,喝了你的茶后,说是处理起公务来精神了不少,让我……..这个,你上次送我的茶在什么地方能买得到?”
难怪,李六郎如此扭扭捏捏,敢情是有求而来了。
李昂暗暗一笑,这事大可作为新茶的宣传资料啊!
他也不吝啬,笑道:“这茶,你如今在别处花再多的钱,也买不到。既然是右相公要喝,我也不敢藏私,再给你取些茶来就是。不过实不相瞒,我手下所剩也不多了,只能再送你二两。六郎先请屋里坐吧。”
李六郎说道:“谢谢,我在这儿等着就行了。”
李昂吩咐小雪回去包了二两茶叶拿出来送给李六郎,李六郎不愿欠他人情,让人抬了半麻袋钱,然后带着随从匆匆离开。
李昂数了一下,半个麻袋的钱,重达七八十斤,其实也就十贯而已。好吧,二两茶叶,能卖十贯钱,还是卖给当朝宰相,很不错了。
“王二李七小乐,你们出门的话,别忘了向人多说说这件事,哈哈哈……”
“是,郎君!”
李昂回到书房,刚打开书,小雪又来禀报:“郎君,外头又来人了,说是虢国夫人府上的,王二哥说郎君您不在,可他们就是不走,硬是要让郎君出去……”
靠!今个儿看来是没法安心看书了。李昂把手上的《左传》一扔,起身来到前院。
虢国夫人府上的两个护卫见他出来,连忙下拜:“李郎君!”
李昂不爽地说道:“怎么着?你们还真硬闯进来了?”
扑嗵一声,两个护卫吓得全跪在地上,哀求道:“李郎君,小的哪敢啊,只是夫人让我们来请李郎君过府,要是请不着,回去晚了,我们非被夫人打死不可。李郎君,您就行行好,别为难小的们了,求您了!”
“是啊,李郎君,夫人听说李郎君有新茶,请李郎君带些新茶过去,让夫人品尝。李郎君,您能不能快点,回去晚了,夫人生气起来,小的命将不保啊!”
两个侍卫已经磕起头来了,虢国夫人对手下人,可从不手软,特别是那天得罪李昂的那几个,如今那下场,别提有多惨了。他们是心有余悸啊。
李昂心知,所谓的品茶恐怕不过是虢国夫人的一个借口,李昂多日不过去,这匹胭脂马怕是又发情了。
眼看两个侍卫头都快磕皮了,李昂说道:“好了,起来吧,我去拿些茶叶,这就过去。”
崇仁坊往南,隔条春明大街就是平康坊,两家距离不过里许,骑马须臾即至。
占地宽广无比的虢国夫人府,再次让李昂有些晕头转向,院子一个套一个,在两个侍女引领下,不知过了几道门,才终于来到一栋华丽的堂前。
虢国夫人盛装打扮,宫裙拽地,眉心还贴了梅花妆,那成熟妇人的风韵越发诱人了。见李昂到来,她便迫不及待地奔下来,直接腻在李昂身上,毫不顾忌有十多个侍女在看着。
“李郎,你可算来了。”这妇人入骨,媚态横生,胸前一对明月半遮半露,沟壑深深。
李昂笑道:“想我了吗?有多想?”
虢国夫人嗔道:“你个没良心的,一去十多天,不说来看我,连个音讯都没有,要不是我派人去请,你怕是都不来了吧。”
李昂将她一把横抱起来,头埋到她胸前一对明月间,一边乱拱一边说道:“这段时间我要备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警告你,这段时间少发骚,不然看我怎么整治你。”
虢国夫人被他弄得酥酥麻麻的,身体在迅速地升温着,一双玉臂抱上他的脖子,一边吻着他的耳朵,一边说道:“冤家,快抱我进去…….”
.(未完待续。)>
第0242章 秦国夫人
cpa300_4(); 窗外的夕阳斜照进半掩的窗扉,映在床前的镏金屏风上,金光四射。
春风不来,绫幔低垂,金炉内龙涎香散出来的轻烟袅袅如线。
一个俏丽的侍女,端来一碗人参汤,低头螓首跑在床边说道:“郎君,这是夫人吩咐给你准备的,请郎君饮用。”
李昂笑道:“你们夫人想得还挺周到,你先尝尝。”
“婢子不敢。”那侍女一脸惶恐,将参汤高举过顶。
“让你尝你就尝!”李昂补了一句。
这时旁边传来虢国夫人柔弱的声音:“你这……冤家,你还怕我下毒害你性命不成?”
“咦,你醒了,不错,不错。等我把参汤喝完,咱们继续。”
李昂说着,端过参汤大口喝尽,然后把碗塞回给他侍女。
“不要……”虢国夫人翻过身,把罗衾裹在身上。
李昂笑说:“我就那么一说,看你这样子好象我是老虎要吃了你似的,哈哈哈…….”
虢国夫人腻到他怀里,媚声说道:“冤家,你在床上真象只野兽。”
“还真被你说对了一半,我虽不是野兽,却是野人,由狼群喂养大的。”李昂说着捏捏她的脸,她脸上红潮未退,媚眼如丝。肩膀之下,随处可见李昂留下的淡红的瘀迹。
“休得胡说。”虢国夫人只当他胡说八道,轻掐李昂的手臂一下,只是她此刻手指全身绵软无力,掐起来连挠痒痒的力道都不够。
李昂懒得多说这个,抱着她轻抚了一下,然后说道:“好了,坊门快关了,我得回去了。”
“你再陪陪我嘛,明早再走不行吗?”虢国夫人不舍地求着,身体紧紧的贴上去。
李昂瞪了她一眼说道:“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这段时间得安心备考。你再胡闹。我这就收拾你。”
“不要…….”虢国夫人感觉还有点隐隐的疼,再也不敢来了,她转而说道,“冤家。何苦呢,你要做官,我给你求个一官半职就是,辛苦考那做甚?”
以虢国夫人现在的能量,要给李昂求个一官半职。还真不是什么难事,但李昂对此不感冒。
虢国夫人这女人利用一下可以,偶尔来玩玩也不错。但让她去求官的话,自己以后还怎么能挺直腰干做人?
虽然,为了做官,大把人用尽手段,更无耻的事都做得出来。
但那不是李昂的风格。更何况现在不用她,自己也有很大的希望能够金榜题名。
“你给我记住了,以后你要听我的,而不是我听你的。否则咱们之间。到此为止。”李昂淡淡地说道。
“冤家不要……我听你的行了吧。”虢国夫人如今是食髓知味,一千个一万个不愿舍弃,那就只有低头了。
太多的男人在她面前低眉哈腰了,李昂这样子,让她感觉才像个男人。而且,他真的很男人,让她欲罢不能。
李昂握住她胸前一对明月,轻揉着,看到他神清气爽,跟没事的人似的。虢国夫人暗暗惊叹。
李昂正准备起身,屏风外突然有侍女禀报:“夫人,秦国夫人到访,往这…….”
侍女刚说到这。就听到门外有一个女人斥道:“你们几个贱婢,胆敢挡我的路,好大的胆子!”
“夫人恕罪,我家夫人正在歇息,还请夫人您稍待片刻,容婢子通报一声……”
“奇怪。本夫人到姐姐家来,什么时候需要通报过?莫非今日我那姐姐屋里藏了男人不成?”
“夫人……..”
“滚开!”
啪的一声传来,想必是有侍女挨了巴掌,紧接着一阵脚步声行来;
时间这么仓促,李昂和虢国夫人根本来不及穿衣,就见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女子,一身珠光宝气,内穿华丽的宫装,外罩一个件拽地的貂裘长披风,摇曳生姿地走进来。
“咦!”那妇人一愣,望了望床上的李昂,又看了看自己的姐姐,突然格格娇笑道,“三姐,我道为何挡我,原来真是床上有男人,嘻嘻………”
虢国夫人用罗衾捂着身子,啐道:“八妹,哪有你这般乱闯的,快先退出去,姐姐我这就出来。”
虢国夫人被堵在床上,并没有多少窘迫感,她这位妹妹更没有毫无不好意思,不但没有退出去,反而走到床边打趣道:“哟!三姐眼光还不错嘛,这小郎君到也长得俊呢,看着有男子气概,难怪大白天的,三姐就忍不住了。”
虢国夫人这位妹妹,身材相对苗条一些,长着一张瓜子脸,眉若细柳,眸含春风,姿色不差于虢国夫人,此刻她那眸子媚然地盯着李昂看个不停,就像是在审视一件玩物。
虢国夫人有点急了,“八妹你!”
“三姐,我瞧瞧就不行吗?”那秦国夫人白了自家姐姐一眼,那纤纤玉指竟伸手到被下,沿着李昂的脚摸索上来,那脸上的媚笑更浓。
“嘶………”娇媚的秦国夫人突然倒吸起凉气来,脸上满是震惊的神色。
“嘶…….”李昂也同时轻嘶了一声,以他的性格,怎容一个女人如此调戏。他望着秦国夫人那樱桃小嘴,目光如狼。
秦国夫人还在震惊的望着他,李昂突然一手掀开被子,一手将秦国夫人的脑袋压下去。
“唔……唔……”
被子下,秦国夫人发现窒息似的声音。一旁的虢国夫人惊呼道:“冤家,你………”
李昂转过头去亲她一下,笑道:“你也看到了,这可怪不得我,是你这八妹调戏我在先,嘶……你这八妹还不错,这么快就上道……呼!”
虢国夫人见他一副享受的样子,气得又去掐他,只是她软得不想动弹,又哪真有力气掐他。
跟进来的那几个侍女,一个个低着头,识趣地退了出去,屋内很快就传出秦国夫人阵阵的“啼哭声”,那些侍女又忙不迭地走远些。
***
第二天李昂回到家时。大胖子钱实已经在家中着急的等着,李昂才想起今天约好了带他去拜访杨钊来着。
“李兄,您可回来了。”钱实就像见到了大救星一般,连忙迎上来。“李兄,您这是去哪儿了?”
李昂笑道:“驯马去了。”
“驯马?”
“还好,总算都驯服贴了。好了,钱兄先等着,我去沐浴更衣就出来。对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钱实连忙答道:“李兄放心,都准备好了。”
钱实说着一指,李昂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见院子左侧整整停了五两大车。他微微一蹙眉头说道:“钱兄,东西不在多。说白了吧,杨钊现在正四处钻营,努力往上爬,最需的是钱,以便能讨好他人,你别的不用准备太多。拿上真金白银就行了。”
钱实抖着三层下巴笑道:“这个李兄不用担心,这五大车大多是丝绢,丝绢下面是金锭。”
一百贯铜钱,就有七八百斤重,大唐产铜不丰,铜钱是不足以供交易流通的,所以绢就成了货币的补充,现在一匹绢相当于半缗钱,可以直接拿到市面上购买东西。
从这个角度来说,钱实这回送的都是钱。这就对了。
李昂回后院洗了个澡,把虢国夫人和秦国夫人俩姐妹身上的胭脂味洗掉之后,便与钱实一同前往杨钊家赶去。
杨钊家住升平坊,沿东市南行。还要过两坊之地才是。
到了杨家门前,李昂亲自上去递名刺,一会儿之后,杨钊亲自出来迎接,见到钱实带着几大车东西来,他顿时眉开眼笑。
“叨扰杨御史了。”李昂与钱实在阶下揖道。
杨钊虽然碍于身份。没有回礼,但态度极为热情:“二位不必多礼,请进!请进!”
李昂二人随着杨钊进府,发现杨钊这宅子的规模只与自己的相仿,装饰方面,也只是比自己的稍好,和虢国夫人府根本没得比。
这样的宅子,他自己根本买不起,也不可能是皇帝赐予,唯一的可能是章仇兼琼或鲜于仲通帮他置办的。
这宅子虽然已高于杨钊一个御史的身份,但人心是不会知足的,鲜于仲通等人的投资力度,还是不够啊,这算是给钱实留了一个不错的机会。
进入前堂之后,主客坐定,钱实立即将礼单呈上道:“初次拜访杨御史,些许礼物,不成敬意,还望杨御史笑纳。”
杨钊接过礼单一看,见上面写着黄金千两的字眼,这个是个天文数字啊,像他这样的宅子,足够买二十栋了。
首次上门,就送如此厚礼,几何曾见?杨钊眼中光芒大盛,从他的神态,李昂算是真切的体会到什么叫见钱眼开了。
“这……..钱老弟,你这礼物太贵重了,我这受之有愧啊!”杨钊笑吟吟地客气了一句。
钱实连忙答道:“哪里,哪里,因时间匆忙,来不及准备什么好礼物,这些许薄礼,杨御史若不收下,卑下心里难安啊。”
李昂也笑道:“杨御史,这些都不过是身外之物而已,杨御史只要今后只要稍为关照一下钱兄,便能让他受益匪浅了,杨御史又何来受之有愧之说。”
“好说,好说。钱老弟今后有什么难处,管尽道来,若能帮得上忙,本官定不推辞。”杨钊满脸红光,客气了两句,便将礼单放入袖中,“来人,准……准备宴席,款待嘉宾!”
对于杨钊来说,今天不是天上掉馅饼,是天上掉金饼啊,砸他有点晕,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而这,正是李昂想要达到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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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0243章 结伴夜游
钱实这第一次出手,就等于在京城内一次性送了杨钊二十栋宅子,这样豪绰的人可不多见,杨钊自然是心怀大畅,对李昂与钱实自是刮目相看。
宴席上,杨钊频频劝酒,李昂是海量,最后倒是杨钊先有几分醉意了。
他想起李昂在剑南的话,忍不住问道:“日之,我记得你在剑南时,曾说过,我在几年之内,会高居相位,身兼四十多职、十年之后会有一场大劫难。今日没有外人在这,你能不能详细给我说说。”
以前,杨钊并不太把李昂这番话当真,但现在入京才数月,他已经走马兰台,身为御史,眼看前程一片光明,对李昂的这番话,在他心里自然也多了几分可信度,更有几分是期盼或是好奇。
李昂拱拱手,正色地说道:“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所谓天意,能推算出一二,供人趋吉避凶,已是难能可贵。再多,莫说在下无力推算,就算能推算出来,也不能多说,否则,你我二人必遭天谴。”
在一些大事件上,李昂确实敢说有预知能力,但中国的史书,多是以春秋笔法写成,因此,后世往往只知道历史的某个阶段发生了某件大事件,但事件的起因,和具体细节,往往没有记载。
在一件能记入史书的历史事件里,必定涉及无数人物和细节,而其中的每一个细节都足以要命。
因此,你即便能预知某一件大事的发生,并不见得就能改变它,或是能在其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说直白点,就像一场战争,你能预知战争双方谁赢,可如果你参与进去,你很可能就会成为最先挂掉的那一个。
所以,最好是站在外面投机。确保风险最小,而利益最大化。
对于杨钊崛起的细节,李昂也不太清楚,就算清楚。也不会全说出来,说得太清楚反而会遭忌。
杨钊稍稍有些失望,打哈哈道:“来来来,喝酒,二位贤弟。请!“
“杨御史请!”
随后,李昂委婉地提出,让他帮钱实周旋一下春闱的事。其实不用他说,杨钊也知道钱实送如此厚礼,定是有求而来。
杨钊有些为难地说道:“钱老弟,实不相瞒,本官与达奚珣之间,并无交情,春闱之事,本官眼下还真不好过问。”
杨钊语出真诚。倒不像作伪,甚至还表达了一些歉意。
如今,杨钊可谓是春风得意,左右逢源,不管是左相李适之还是右相李林甫,都对杨钊有所求。或许他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的价值和能量。
李昂不会点明这些,直接点明,那吃相就太难看了,这次送礼的效果也会大打折扣。还是那句话,只要钱实能继续经营好杨钊这层关系。将来就不怕没有回报。
***
天宝五年正月十三,因皇甫惟明献俘有功,皇帝再次降旨,皇甫惟明兼河西节度使。鸿胪卿。加上他原来就是陇右节度使,如此一来,皇甫惟明身上就兼着一寺卿,两节度的官职。
除此之外,还赏了皇甫唯明长子一个五品官职。皇甫家可谓是红极一时。
值得一提的是,李适之长子李霅也同时升官了。出任卫尉少卿。卫尉少卿是个掌军器仪仗、帐幕之类官职,比他原来的员外郎品级高了不少。
就在受封当日,皇甫惟明再次上表,弹劾李林甫八宗大罪,促请皇帝罢李林甫相位,同时赞誉韦坚的才干,请以韦坚代之,此事一出,朝野为之震动。
李林甫益怒,召集一干手下,密谋反击,及夜方散。
本来还算平静的长安城,因为皇甫惟明这位边疆大帅的强势介入,一时间风云变幻,暗流汹涌。
不知是有意无意,到十五元宵这天早上,太子妃回娘家了。
此事本来也平常,但发生在这个节骨眼上,就难免让有心人浮想联翩了。因为太子妃不是别人,正是刑部尚书韦坚的妹妹。
太子妃回娘家,也就是去了韦坚家里。
而在太子妃回娘家后不久,一向极少外出,谨小慎微的太子李亨,竟也出门游玩,并于东市上和韦坚来了次“偶遇”。
韦坚很有才干,出任陕郡太守、水陆转运使期间,主持征调民工,在咸阳壅渭为堰以绝灞浐二水,向东作一条与渭水平行的渠道,在华阴县永丰仓附近复与渭水汇合,又在禁苑之东筑望春楼,下凿广运潭以通漕运,使每年至江淮载货之船舶在潭中集中,大大缓解了长安日常供给问题,深受皇帝宠信。
韦坚除了一个妹妹给太子李亨为妃外,还有一个姐姐嫁给了皇帝五弟薛王李隆业为妃子。一门两王妃,荣耀一时。韦坚一族为官者多达数十人,势力不容小觑。
太子李亨在东市上偶遇韦坚,真的是偶遇吗?
他和韦坚淡了些什么,外人无从得知。
元宵节是一年之中最为隆重的节日之一,是日帝都金吾不禁,全城百姓不分男女老少,皆上街观灯。
李昂一个小小的举人,他可不管京中是如何的暗流汹涌,正所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天晚上,好不容易把杨男这丫头给约出来了,两人相见于崇仁坊李昂家的街角。
天上月色如水,城中灯火辉煌,到处是欢乐的人声,到处是各色的花灯。
杨男穿着圆领服,头戴展脚幞头,乍一看,就像是个翩翩佳公子,她没有带随从,就一个人骑马而来。
李昂也是一个人,骑马迎上去,看到她这副打扮,不禁打趣道:“丫头,你后面跟着好多漂亮的小娘子,若是知道你是个雌儿,不知多少人会心碎……”
啸!杨男挽了个鞭花,李昂顾不得再说,连忙躲避。
杨男没有真打他,就做做样子而已,但这样已经让李昂很不满了,他打马上去,突然出手捏住她那俏丽生辉的脸蛋,说道:“丫头,我郑重警告你,以后不得对我无礼,否则,家法伺候!”
“你………”
杨男气啊,可她才说一个字,就听到不远处有个老头叹道:“真是世风日下啊,都是仪表堂堂的,要娶个媳妇有什么难,偏好这断袖之癖,唉!”
那老头虽然没点名说谁,可他那眼神正直勾勾地看着李昂和杨男俩人呢,旁边提着花灯经过的人,也指指点点。
大唐风气开放,特别是这元宵夜,年轻男女牵手逛街并不鲜见,大家也不以为怪,但男男之间在大街上打情骂俏,就难免引人侧目了。
杨男大羞,一把拍开李昂的手,打马而去。
李昂感觉有趣,追在后面叫道:“好贤弟,亲贤弟,等等我……”
俩人本来约好一起去大明宫前观灯的,这一瞎跑,竟跑到了崇仁坊的景龙道观旁,前面的杨男突然勒住了马,李昂跟上去,刚要说话,杨男就示意他收声:“嘘!别嚷嚷,快看,那是谁!”
李昂望去,只见月光下的景龙道观门前,挂着两排莲花灯,灯下站着一个中年汉子,不是皇甫惟明是谁!他的身后,跟着几个黑衣大汉,一个个神色冷漠,应该是身经百战的亲兵。
李昂轻声说道:“丫头,元宵佳节,皇甫惟明出来观灯,这有什么奇怪的?”
“这确实不奇怪。”杨男呶了呶嘴,示意李昂向街对面看去,“但是有人暗中监视着,这就不正常了。”
杨男这丫头,确实够机灵,在她的提醒下,李昂也发现了街对面的一株槐树下,不时有个脑袋从树后的暗影中露出,窥视着皇甫惟明的举动。
街上往来的人不在少数,虽然人们多提着花灯,但光线毕竟还是有些昏暗,真是不得不佩服,杨男竟然能注意到这个暗中监视的人。
李昂感觉这事挺有意思,但和杨男停马在路边,一边跟一个游街的小贩买了两盏花灯,一边观看事情进展。
不一会儿,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了景龙道观前,车上下来一个,正是李昂在李适之家的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刑部尚书韦坚。
皇甫唯明迎上前来,与韦坚相对一揖,然后双双走入景龙道观里去。街对面那个暗中监视的人,也悄悄跟了进去。
“这事有点意思,丫头,咱们也悄悄跟去瞧瞧,嘶!丫头,你扭我干嘛?”
杨男噘着小嘴,骄傲地说道:“扭你需要理由吗?”
杨男本以为自己问得无懈可击,李昂只能气急败坏……她喜欢看李昂气急败坏的模样。
结果李昂淡定地答道:“如果你成了我娘子,就不需要。”
杨男的脸蛋儿一下红了,灯前月下,美若谪凡仙子。
“你别胡说八道,那……你还想跟去一看究竟吗?”杨男把话头岔开,别过脸去不敢看他。
“当然要去一探究竟,不过这事和咱们没关系,看看就好,用不着那么认真。”李昂说着,再次伸手捏向她那俏丽的脸蛋。
他早就想捏了,只是以前不敢下手,现在好了,有一有就二,这叫欲罢不能。
“呀!”杨男再次被捏,想要生气,却又气不起来,竟然露出了一抹小女儿的娇态,如暗夜花开,俏丽无比。
“好了丫头,咱们走,看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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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0244章 元宵见闻
李昂和杨男等那暗中监视皇甫惟明和韦坚的人也进了景龙道观,才慢慢跟进去。▲∴▲∴,
到了道观门口,因道观有规定,不得骑马入内,李昂俩人便将马匹交给看门的道士看管,然后才得进观。
不过韦坚和皇甫惟明走得并不快,一边观灯,一边细语交谈,两人的侍卫护在身边,等闲人等靠近不得。
那位暗中监视的人,也装成观灯的游人,慢慢缀在后面。
李昂对杨男轻声说道:“丫头,你说这跟踪皇甫惟明和韦坚的人,是受何人指使?”
杨男转头看了看他,那眼神怪怪的,似乎是在说,你怎么会问出这么不过脑子的问题来。
李昂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讪讪地说道:“丫头,那你说说,现在韦坚与皇甫惟明在谈什么?”
杨男答道:“他们谈什么还重要吗?”
李昂一愣,眼露不解的神色,杨男解释道:“今上最忌讳宗室结交外臣,曾经发布敕命:宗室、外戚、驸马,非至亲毋得往还;其卜相占候之人,皆不得出入百官之家;
韦坚之妹是太子妃,太子一旦登基,韦坚便是国舅。皇甫惟明是领陇右、河西两镇,手握十万重兵的节度使,加上少时曾与太子为友,过从甚密。如今韦坚与皇甫惟明一起夜游景龙观,谈些什么还重要吗?”
李昂听了,不禁凝神思索起来,须臾之后才说道:“丫头,连你都知道今上有这样的敕命。韦坚与皇甫惟明身为朝廷重臣,不可能不知。今夜他们竟冒天下之大不韪。一起夜游景龙观,这就不寻常了。难道他们真的有意…….”
李昂说到这,连忙打住,以杨男的聪明,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杨男的心一下子也收紧了。
“当年武惠妃设计谋害太子李瑛及二王之后,李林甫有心讨好武惠妃,极力支持立寿瑁为太子。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今上竟看中了寿王妃,寿王已无可能继位。
李林甫担心新的太子秋后算账。是以这些人念念不忘谋害太子亨,一有机会,就罗织罪名,这是朝野皆知的事。
如今圣上倦政,李林甫权柄愈重,军国大事,圣上皆听其决断,可想而知,太子的危机感一定也越来越强烈。
从这一点来看。太子确实有你猜测的动机,而且你或许不知道,太子与河东节度使王忠嗣关系也非常密切。如今皇甫惟明又领有陇右、河西两镇大军,若是再有韦坚等人为内应……”
杨男的声音很轻。李昂凑近了才勉勉强强能听到,但是落在耳中,却似于无声处听惊雷。
李亨性格隐忍。但暗地里却不是个善主,只要有机会。他绝对有可能发动兵变夺权;
就李昂所知,在安史之乱发生后。玄宗逃往剑南走到马嵬坡时,正是李亨趁机鼓动兵变,处死了杨国忠和杨贵妃,然后跑到朔方去夺兵登基,逼玄宗让位。
历史上,到没听说李亨在天宝五年发动过兵变一事,但鬼才知道,历史还是不是原来的历史。
这风云诡谲之时,还是小心些为妙啊,否则兵变真来了,那就只有干瞪眼了。
这时杨男呶了呶嘴,李昂顺着看去,见那暗中监视皇甫惟明和韦坚的人竟然离开了。李昂看着那人匆匆离开的背景,突然心中一松。
“丫头,没事的,明天且等着看好戏就是。”李昂笑着,拉住她的手,也转身出观。
杨男甩了一下,没能把他的手甩开,她哼了一下,李昂当作没听到,杨男竟然也就认了,任由他牵着手。
天上明月飞空,地上灯影交映,满城鼓乐声动,人声如潮,这样的夜,本是情人相会之时。自从认识以来,两人从未像此刻这么亲近过。李昂的手暖暖的,杨男不自觉地低下了头,跟着他慢慢地走。
“奇怪,你似乎想看到太子倒下……….”杨男这算是在没话找话,把李昂的注意力引开,因为他们已经走到了几株高大的松柏下,灯光比较暗,人更少,杨男真担心他有进一步的举动,这家伙,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凭心而论,李昂真想找机会抱抱她,这丫头,太讨人喜欢了,可平时别说抱抱了,想牵个手你都别想。
见她抬头警惕地看了自己一眼,李昂不禁笑道:“丫头,太子倒不倒关我何事?我只希望没有兵变,能和你继续享受这样的宁静美好的时刻就好。”
“哼!你这人一贯投机钻营,这会是你的心里话?”
杨男说着习惯性地噘了噘那诱人的樱桃小嘴,李昂终于忍不住,低头便向她的小嘴亲下去,结果还没亲到,杨男便飞快地躲开,同时踢了他一脚,“你这坏蛋!”杨男一下子挣开他的手,跑了。
脚上被踢处只是轻微的痛,但香风远去,却让他心里无比的惆怅,太惆怅了这是。
不过回头想想,这毕竟是在大唐,杨男毕竟是官宦千金,让他牵个手大概已经是极限了吧,是自己太过份了点。
“丫头,等等我。”李昂想通之后,立即追了上去,小声道歉着:“丫头,对不起,其实刚才我只是想帮你赶蚊子,真的,刚才有只蚊子落你脸上……”
噗哧!杨男突然捂着肚子蹲下,闷笑不止。李昂的嘴巴一向滑溜,能说会道,但这次,毫无疑问是她认识李昂以来,他说得最差劲的谎话。
“好了,你笑了,那就代表不生气了。走,咱们去跳踏歌舞去!”李昂不管她答不答应,拉起她就走。
两人随后索性把马骑回家留着,然后顺着春明大街西行,来到朱雀门前。此处搭有高达二三十丈的巨大山棚,上面挂满了各色花灯,少也有几万盏,无数的灯光与天上的皓月交辉,令人叹为观止。
灯山下,乐声大作,人头涌动,男女老少手牵着手,包括上千的宫女在内,围成了一圈又一圈,在跳着节奏明快,气氛热烈的踏歌舞。
这样的场面,朱雀门前年年皆有,年年引来无数人参与。
“丫头,这边,咱们快进去。”李昂说着,拉着杨男钻进第二圈中,插了进去,和大家一起跳起来。
“但愿与君长相守!”这是踏哥舞在双袖向右抛出时,高唱的一句歌词。此时,李昂向右抛出双袖的同时,却回头对杨男说了句,“我也是!”
“是什么,你不舞就别捣乱!”杨男俏脸发辉,宜嗔宜喜。
这时里面一排跳踏歌舞的人中,突然有一女子回头来,娇叫道:“雁奴,好啊你,竟然和人私订终身,羞也不羞。”
“呀!公主,你……你怎么在这儿?”杨男脸上的表情可精彩了,又是羞涩,又是惊讶,还有想逃跑的味道。
李昂听她叫公主,倒是奇怪了,因为回过头的女子,年龄与杨男相仿,但却是长着一头粟发,相貌也有几分胡人的特征。莫非是他国的公主不成?
这位公主好奇地看了李昂一眼,脸上尽是笑意,她很快从里面那排退出,跑出来插到杨男一侧,和杨男小声谈笑起来。
杨男被熟人撞到,不免有点窘迫,李昂看着好笑,还用手指在她手心里挠了挠。
又跳了一会儿,那位公主说道:“雁奴,走,到我帷帐去。”
元宵节的天气还有些冷,加上富贵人家的女眷多少得保持一点矜持,她们来观灯,多会在宫门外搭个帷帐。
杨男和李昂被拉到那位公主的帷帐下,杨男才给双方介绍:“这位是益州解元,李昂。”
“李昂,就是那位名动长安的李昂?”那公主不免多看了李昂几眼,她的相貌既有胡人的特征,也有几分汉人的影子,像个混血儿,很艳丽。
“不敢。”李昂施了一礼。
杨男接着说道:“这位是寿安公主。”
李昂又是长身一揖:“拜见公主殿下。”
“免礼。”
皇家的公主太多了,从封号上判断,应该是大唐的公主,可这公主的相貌分明又是胡人。李昂一时真弄不清楚。
接下来,让他更为尴尬的是,公主帷帐之中,都是女子,而且还有些是穿着道袍的年轻女士,就他一个男人。那寿安拉着杨男亲热地聊着些女儿家的话题,李昂一个人呆着很是尴尬。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说道:“公主殿下,杨……杨家小娘子,在下先行告辞了。”
那寿安公主嘻嘻一笑,对杨男说道:“有人不耐烦了,好吧,我就不耽搁雁奴你的花前月下了。快去吧,明日咱们玄都观再见。”
杨男告辞出来后,脸上还余着羞态,李昂忍不住好奇,向她打听起那位公主来。
根据杨男所说,那位寿安公主确实是个混血儿,她的母亲叫曹野那姬,是粟特人。因为长得艳丽,入宫时颇得皇帝宠爱,封为美人。
结果寿安公主的母亲怀胎九月,就产下了她。
皇帝可能因此怀疑寿安公主不是自己亲生的,对曹野那姬心生厌恶,再也没有亲近。还下诏让寿安公主穿道袍。
寿安公主曾问道于元丹丘,因而与杨男很熟。
一个不受皇帝待见的混血公主而已,李昂对此没太在意。(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访问m.piaotian
第0245章 暴风眼
时间:天宝五年元月十六日,清晨。
地点:太极宫南侧的务本坊,陕郡太守、水陆漕运使,又新兼任了御吏中丞的杨慎矜府上。
元宵节的花灯还没撤去,朱雀门外成千上万人的踏歌声还隐隐传来,长安城中的喜庆气氛还在继续。
几只鸟雀在清晨的薄雾中鸣叫着,院中过道铺的大砖上,还沾着露水,杨府的管家一边在前头引路,一边催促道:“史先生,快些…….”
史敬忠随之加快步伐,几乎是小跑着向杨慎矜的书房赶去,过道的大砖上,留下两人一溜的脚印。
匆匆赶到书房外,杨府管家立即上去禀报:“郎君,史先生请到。”
“快请!”
史敬忠一进书房,后面的杨管家就顺势将书房门关了起来。书门的光线一暗,透过东窗映进来的天光,史敬忠看清了杨慎矜正迎上来,他连忙长身拜道:“杨公,何事急召卑下?”
杨慎矜年过四十,长相儒雅,往日总是一副温和淡定、宠辱不惊的样子,此时却有些神情焦躁。他很快扶起史敬忠道:“史先生,此番,事大矣!”
“还请杨公告知详情。”
“昨日晨时,太子妃回娘家;午间,太子游东市,与刑部尚书韦坚于市上相遇,私谈片刻;晚间,韦坚与皇甫惟明私会于崇仁坊景龙道观………”
“嘶!”史敬忠听了,不禁倒吸一声凉气,差点惊呼出声。他定了定神,问道:“杨公,这些事杨公是如何得知?除了杨公之外,还有何人知晓?”
杨慎矜叹道:“坏就坏在这,这几件事,都被右相的人侦知。如今右相派人过来,让本官上书弹劾韦坚与皇甫惟明。本官这弹劾表章一上,势必掀起惊天巨澜啊!兹事体大。史先生可有良策?”
杨慎矜是真的急了,神情颇为不安。
韦坚是刑部尚书,韦氏一门在朝为官者多达数十人,依附于韦坚的官员更难以计数;
皇甫惟明出任一方节度使多年。手握重兵,部下门生无数。
这弹劾表章一上,恐怕就是一片腥风血雨,牵连无数啊!
史敬忠心如电转,思索了一下说道:“前番杨公代韦坚出任水陆转运使一职。不管杨公怎么做,为韦坚所忌已是在所难免;再者,韦坚私会皇甫惟明一事若是属实,就算杨公不上书弹劾,右相同样会让他人上表,而杨公却白白得罪了右相,来日处境堪忧啊。何况韦坚身为太子内兄,私会军镇节度,这本就是违旨之事,杨公如今兼为御史中丞。也有弹劾之责。”
杨慎矜叹道:“史先生,正所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李林甫真正要对付的是东宫太子啊!换而言之,我这弹章一上,就可能成为置太子于死地之人。”
史敬忠说道:“杨公,这倒也未必。”
“哦?史先生认为此事之后,太子还能幸免?”
史敬忠点头道:“今上雄才伟略,然随着年事渐长,又新得美人,已显倦政之意。在这种情况之下。今上需要一个谦恭听话的太子,放眼诸多皇子,没有比太子更适合的了;
另外,今上需要把政事托付于李林甫。而李林甫又不能没有制衡。李林甫与太子是死敌,这一点想必今上也是了然于心。如此,太子加上一个支持太子的高力士,对李林甫便能起到很好的制衡作用。
若是太子倒了,遂了李林甫之意,换上一个与李林甫亲近的皇子入储东宫。今上还能放心安享晚年吗?综合以上几点,若我所料不差,此番太子少不了会受到责罚,但保住东宫之位应该不成问题。”
杨慎矜依然愁眉不展,再次叹道:“太子保住了东宫之位,未必是好事啊!”
杨慎矜的担心是有道理的,韦坚是太子的内兄,皇甫惟明少时与太子从游,交情深厚,二人可谓是太子的左膀右臂,把二人弹劾倒了,将来太子一旦继位,岂会放过他?
结果史敬忠却说道:“杨公不必过于担心,我夜观天象,不出十年,天下必将大乱。此事过后,来日杨公可退居临汝,购买田产为将来做打算。”
史敬忠说得很认真,杨慎矜听了不禁一惊:“史先生,不出十年天下果真会大乱?”
史敬忠也可算上一个怪人,他幼年即出家当了和尚,成年之后又蓄发还俗。他精通周易八卦和阴阳术,能测人生祸福,驱鬼除邪,还能勘断世之治乱。
认识杨慎矜之前,他在长安就很有名气了,时常出入于权贵之家,人称“史半仙”。史敬忠在长安城内也有宅子,不过他厌烦都市的喧嚣,一年之中,有大半时间隐居在临汝山。
杨慎矜的身份也比较特殊,他是隋炀帝杨广玄孙,齐王杨暕曾孙 ,隋王杨政道之孙,弘农郡公杨崇礼之子。为人深沉刚毅,富有才干,且相貌堂堂,尤善理财,政绩卓著。
因为他是隋朝皇族后裔的身份,史敬忠有意接近他,一来二去,两人过从甚密,可谓是无话不谈,彼此推心置腹。
杨慎矜对他的本事也深为佩服,但大唐如今正处于前所未有的盛世,对史敬忠的推论,杨慎矜还是有些难以尽信。
杨慎矜无意中表露出来的怀疑态度,让史敬忠暗暗有些失望,他说道:“杨公,此乃天机,不可不信也。不过,此事可容后再作打算,眼下杨公不可犹豫,须得即刻上表弹劾韦坚与皇甫惟明,否则得罪了李林甫,杨公大祸不远矣!”
听史敬忠如此说,杨慎矜不敢再犹豫,很快写了一份弹劾奏章呈送入宫。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场巨大的政治风暴,就此被引爆。
如此是李林甫的亲信首先上表弹劾韦坚和皇甫惟明,皇帝或许还有些怀疑是李林甫挟私怨而为之,但杨慎矜上表弹劾,情况就不同了。
在皇帝眼中,杨慎今一向是个正直的大臣,政绩卓著。他的弹章可信度高,皇帝顿时龙颜大怒。
李林甫之所以让杨慎矜先上表弹劾,正是原出此因。得知皇帝大为震怒之后,李林甫立即狂追猛打,让手下的王鉷等纷纷上表弹劾韦坚和皇甫惟明。
成败在此一举,皇帝午时急召李林甫问策时,李林甫对皇帝说道:“坚为戚里,不合与节将狎昵,二人避人耳目,寅夜私会于景龙观,必是要里应外合,构谋规立太子也。”
太子李亨为储君,对李林甫来说是如芒刺在背,做梦都想把太子扳倒,眼看良机已至,不免有些急于求成。
皇帝本来对太子已心生猜忌,然后李林甫这番剑指东宫的话,反而让他想得多了一些,他当即下旨缉拿韦坚、皇甫惟明下狱,对太子却只字未提。
李林甫警惊过来,心中暗惊,也不敢再行进言,连忙告退。
好在,身为太子李亨左膀右臂的韦坚和皇甫惟明是在劫难逃了,若能让二人供出太子,就还有机会扳倒东宫。
皇帝圣旨一下,大批禁卫立即出动,直扑韦坚与皇甫惟明府上,不由分说,破门而入,将二人以及家小尽数押入天牢。
李林甫更没闲着,也迅速着手布置,指令心腹手下王鉷、吉温和杨慎矜一起,立即到天牢刑讯韦坚与皇甫惟明。
其中吉温很值得一提,他是洛州河南人,故宰相顼从子也。性阴诡,果于事,是有名的酷吏。往天牢前,李林甫还特意把他叫到跟前吩咐,不管用什么手段,务求让韦坚与皇甫惟明供出太子。
吉温对李林甫说道:“相公,要让韦坚和皇甫惟明供出太子,恐怕不容易,二人不会不知一旦供出来,便是诛连九族的大罪。是以,卑官以为,只能从韦坚与皇甫惟明身边的亲信着手,严之以刑,诱之以利,或能奏效。”
李林甫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便如你所言,快去。”
韦坚与皇甫惟明双双被打入天牢,太子李亨本已是心惊肉跳,坐立难安,再听说由吉温主刑,更是魂飞魄散。
当此之时,他知道能救自己的,只有一个人了。
李亨可谓是争分夺秒,立即派人去求见高力士。
除了太子李亨心惊肉跳之外,左相李适之同样是心神不宁。他与韦坚的关系一向比较亲近,一旦韦坚定罪,可以想见,李林甫肯定也不会放过他,利用韦坚攀咬于他是在所难免。
李适之性情简率,在政治斗争方面没什么谋略,遇到这样的事,顿时就乱了心神,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长子李霅提醒他道:“大人,李昂心机精巧,善于谋事,前番曾轻易帮助父亲大人化解李林甫的奸谋,如今事急,不若再请其过府问策。”
“对对对,霅儿,你快去请李昂过府,快去。”
李霅连忙退出,吩咐下人备车,然后匆匆赶往崇仁坊春风街。
李昂已经预计到近期朝堂会有一场风暴,他正在计算着,这会不会对自己造成影响,毕竟如果李适之受到牵连的话,今年的春闱主考官很可能会换人,那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就白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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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0246章 弃卒保车
对于李霅的到来,李昂有些意外,毕竟堂堂的当朝左相,竟来求助于自己这个小小的举人,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不禁让李昂心里有些紧张,生怕李适之已受到连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李昂将李霅迎入门内,不待进入正堂,杨霅就说道:“日之,刑部尚书与陇右节度使今日双双被打入天牢,此事你想必已经听说了吧?”李昂点点头说道:“少卿此来,莫不是为了此事?”“正是!日之,家父有事与日之相商,不知日之可有闲暇,随我回府一趟?”李霅已经尽量保持镇定,但李昂还是从他的语速中,感觉到了他的急切。李霅亲自上门相请,这个骨节眼上,李昂肯定不能拒绝前往相府,否则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不管能不能帮上忙,至少也要去表示个精神上的支持。“既是左相见召,少卿请吧。”李昂让李七把马牵来,当即与李霅一起往前左相府。李适之与客卿徐惊鸿商议了许久,也没能拿出可行的对策来,听到李昂到了,立即召入中堂。在李霅的引领下,李昂脱去鞋子,上身长身拜道:“学生李昂,拜见李相公。”“日之快快免礼。实不相瞒,今日请日之过来,本相是有事想问策于日之啊。”李适之还是原来那样坦率。败独壹下嘿!言!哥别的不说,光是他这样的性情,跟李林甫斗,李昂就敢肯定他不是对手。李昂谦逊地说道:“李相公此时见召学生,是对学生莫大的信任,学生感激不尽,只是学生年轻识浅,恐怕…..”“好了!”李适之不耐烦地打断他道,“这是徐惊鸿徐先生,都是自己人。日之啊,眼下不是客套的时候,你且说说,对韦坚皇甫惟明之事,你有何高见?”李昂向那位年过五旬的徐惊鸿拱了拱手,然后对李适之说道:“李相公,韦尚书及皇甫大使下狱之事,学生虽然有所耳闻,但有关圣上及右相的反应,却不得而知,是以,学生不敢妄言。”李适之上身微倾向李昂,似是叹了口气,紧皱双眉,说道:“还能有什么反应,圣上龙颜大怒,李林甫正指令心腹党羽王鉷吉温等人前往天牢刑讯韦坚和皇甫惟明。此番韦坚与皇甫惟明恐怕是凶多吉少了。”随后,似是终于坐不住了,李适之起身,负着手在堂中来回踱着步,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他那位卿客徐惊鸿倒是显得颇为淡定。他对李昂说道:“眼下,在朝中,也只有左相公能以封驳大权制衡李林甫。李林甫一直处心积虑想将左相公排挤出朝堂,加上左相公素来与韦尚书相善,此事一出,李林甫必然会借机攀咬,是以,如何救出韦尚书与皇甫大使,实为当务之急。”李昂不敢肯定徐惊鸿是不是在试探自己,如果不是,那他作为李适之的心腹幕僚,真该去吃屎了。这个鬼时候,还把心思用在救韦坚和皇甫惟明上,这是嫌李林甫攀咬的理由不够充分,自己洗净脖子送上去让李林甫砍啊!李昂不动声色地说道:“正所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李林甫真正图谋的是谁,想必李相公与徐先生心里有数。学生想问李相公,圣上对太子可曾有什么旨意颁下?”李适之心中一动,说道:“目前倒还没有,圣上下旨之时,只字未提太子。”“李相公,太子才是关键。若学生所料不差,李林甫眼下首要的目标是太子,对于李林甫而言,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绝对不甘于错失这样的良机。因此,李林甫眼下主要的精力,应该是用在太子身上,太子不倒,李林甫暂时恐怕无暇顾及相公您。”听了李昂的分析,李适之暗松了一口气。李霅也觉得李昂所言很有道理,太子对李林甫来说,就是一把悬在脖子上的刀,扳不倒太子,新君继位之时,恐怕就是李林甫伏诛之日。所以,毫无疑问,扳倒太子才是李林甫的重中之重。不过,李适之虽然和太子之间没有往来,但与韦坚的关系却比较密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李适之追问道:“日之,眼下可有良策,还韦坚与皇甫惟明清白?”清白?说韦坚与皇甫惟明是清白的,连李昂都不相信。皇甫惟明已经连番上表弹劾李林甫,摆明了车马要跟李林甫硬干。如果二人只是想共谋扳倒李林甫,还用得着寅夜私会吗?当然,李昂不会傻到在李适之面前提这些,他摇头说道:“相公,如果韦尚书与皇甫大使昨夜私会于景龙观属实的话,学生敢断言,神仙也难救矣!”李适之一脸失望地说道:“日之,真的救不得了吗?”那徐惊鸿插言道:“我必,宫中的高公公,向来与太子善,必定不会坐视太子被李林甫陷害,若能与高公公取得联系,有高公公于内力保,相公再联络群臣,于外进言,未必不能救得韦尚书和皇甫大使。二人无事,则相公无忧矣!”如果可以,李昂一定会直接过去把这丫的掐死,尽出馊主意,累死李适之不要紧,好歹等我过了春闱再说吧。放眼大唐,若说现在还有能力,且有动机救太子的话,那就是高力士了。李林甫何许人也!这个时候,会放松对高力士的监视?你作为外朝左相,这个敏感时刻去找内侍省的高力士,不是洗净了屁股送上去让李林甫干吗?也就二十天的时间了,李昂不能让李适之在这期间出什么意外,因而不惜得罪徐惊鸿道:“宫闱之中,向来是步步杀机,有些事情,为君者向来是宁可信其有,不信其无;眼下韦尚书与皇甫大使之事,已经让太子瓜田李下,饱受猜疑。若是李相公再与高公公私下联系,无异于火上加油!当此之时,李林甫一定对高公公的一举一动予以高度关注!与高公公联系想瞒过李林甫的耳目,难于登天。”一直没有插嘴的李霅,也忍不住说道:“父亲大人,日之所言有理,此时与高公公联系,且不说有没有用,恐先授李林甫以柄啊!”李适之颔首道:“日之言之有理,然眼下该如何是好?”那徐惊鸿被李昂当场驳了面子,很是不快,此时又说道:“相公,恕卑下直言,且不说救韦尚书和皇甫大使,就是救相公自己。光论一点,相公向来与韦尚书善,且身为左相,此时百官皆公,相公若置身事外,岂不令人齿冷?将来在朝堂之上,恐再无人愿附相公羽翼矣!”乍听起来,徐惊鸿的话也不无道理,李适之听了之后,又有些意动了。若不是还念着那进士及第一事,李昂才懒得管他死活!真难理解,李适之是怎么混上左相之位的!李霅急了,对李昂说道:“日之,对此,你有何高见?”“若皮之不存,则毛将焉附?”李昂淡淡地说道,“在学生眼下李相公要考虑的是,如何先保住相位,甚至是先保住性命,再去考虑将来朝堂上的事吧。”听了李昂的话,李霅在旁边跟着说道:“大人,孩儿觉得日之所言有理,眼下紧要的是大人要先摆脱干系,免受牵连,唯有如此,才谈得上其他。日之,李林甫眼下首要之务是对付太子,诚为不假,然怎知他不会连带着把家父一起牵连进去呢?毕竟牵连越多,所谓的朋党也就越具威胁性,圣上也就越忌惮啊!”总算还有个聪明人,李昂点头道:“少卿所言不假,而且李林甫一定会这么做。眼下唯一的对策,只有弃卒保车以退为进了;若我所料不差,太子第一个去求救的,一定是高公公,而高公公能给太子的建议,也一定是弃卒保车。相公若不信,但请静观一两日,若太子不与韦尚书皇甫惟明撇清干系,学生自甘来相府领罪。”“弃卒保车,以退为进?”李适之神色犹豫,显然不愿这么做,但形势逼人,又别无他法,“日之,如何以退为进?”“要保韦坚,已是不能。皇甫大使刚刚回朝献俘,凭此边功还比较容易挽回圣意。李相公可上表弹劾韦坚私会边帅……..相公别激动,请容学生把话说完,相公措词稍加讲究,弹劾韦坚的同时,或许还有机会救皇甫大使一命;然就算暂时将皇甫大使救下,大唐也已无皇甫大使容身之地,塞路斯正在组建波斯复国大军,需要一员经验丰富的帅才扶助,相公可奏请圣上,贬皇甫大使西去,助塞路斯至河中训练复**;远出万里,唯有如此,才可能保住皇甫大使一命。另外,鱼肉与熊掌不可兼得,现在能救得一人已属不易,相公想两人皆救,最后不但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会累及相公自身。”李适之听了,喃喃地说道:“这…..怎好如此,怎好如此啊!”李昂见他还是拿捏不定,他正色地说道:“相公,圣上曾有敕命:宗室外戚驸马,非至亲毋得与边帅往还;其卜相占候之人,皆不得出入百官之家;韦尚书作为太子内兄,趁夜私会边帅,确属违旨;相公身为左相,又岂能因私情加以姑息?若以私情断国事,则相公与结党营私的李林甫何异?”李昂说得大义凛然,其实是在送李适之一个台阶,好让他下台,这也算是批评领导的艺术之一吧。************************ps:真心求订阅,求推荐。.(未完待续。)
第0247章 风高浪急
李昂离开左相府时,已是暮色四合,要是平时,坊门早关了。
今天是元月十六,元宵节前后三天,长安城内金吾不禁,大量的百姓还在街上狂欢,人流如织,灯月争辉。
李昂与伍轩在人流中策马同行,伍轩见他默默不语,便开口问道:“郎君,事情真的很严重吗?”
李昂随口道:“我把左相的心腹幕僚给得罪惨了,你说严重吗?”
伍轩以为他是担心韦坚皇甫惟明的事影响到他的春闱,却不曾想他是在担心李适之的幕僚。
“郎君,一个幕僚而已,用得着这么担心吗?”在伍轩看来,再大的人物,李昂都能应付,何况一个幕僚。
“一粒老鼠屎打坏一锅汤,这你没听过吗?”
但对于李昂来说,韦坚皇甫惟明入狱的事,他根本不用担心会直接牵连到自己,他只担心这两人会连累李适之,真这样,那他今年金榜题名的机会就很渺茫了。
徐惊鸿与韦坚等人相比,虽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人物,为李适之谋划的事,也多是昏招;
但他所出的主意很符合李适之的性格以及行事作风,这大概也是他为什么能成为李适之心腹幕僚的原因。
上次李昂婉拒李适之招婿,已经让自己和李适之产生了隔阂,如果徐惊鸿再不断地说自己坏话,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这次要不是有李霅在一旁帮嘴,李适之还未必会听自己的呢。
伍轩有点担心地问道:“那郎君有对策了吗?”
李昂干脆地答道:“没有,至少目前还没想到,走,先回去再说。”
李昂和伍轩一路向北,行到平康坊时。但见右相府劈开坊墙的大门灯火通明,往来的车马络绎不绝,其中还有信使快马急驰;
由此便不难得知。李林甫定是在抓紧时机,乘胜追击。以求进一步扩大战果,最终利用韦坚皇甫惟明一案,把太子和李适之都扳倒。
李昂没有在右相府门前多作逗留。
朝堂上的水太深,他其实不想多管,只不过为了能金榜题名,才不得不涉入其中,只要能保证上榜,其他的事他真不愿多管。
到了平康坊西北角。刚上春明大街,满怀心事的李昂就差点和东来的一辆马车撞上,车夫急忙勒停马匹,对李昂斥喝道:“瞎了眼了吗…..”
“阿福,不得无礼reads();。”车帘掀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坐在车子里,向李昂拱了拱手,从掀起一边的车帘望进去,车里似乎还有女眷,李昂不好多看。也拱了拱手说了声抱歉的话。
那男子放车帘的那一瞬间,突然发出一声惊咦,又迅速将车帘掀开。然而此时李昂和伍轩已经策马绕行而去。
车上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水陆转运使兼御史中丞杨慎矜最为信任的史敬忠,他望着李昂远去的身影,凝神片刻,才吩咐车夫往东市驶去。
东市内同样是灯火辉煌,商家多没关门,趁着这两三天取消宵禁的机会,张灯做生意。
入夜之后,在市上游玩购物的人有增无减。很是热闹。史敬忠的马车好不容易才穿过拥挤的人流,来到墨韵流香书肆前停。
史敬忠独自了车。书肆里的掌柜将他迎了进去,直接带到了后堂。穿着一身男装的萧鸾走台阶。对史敬忠敛衽一福道:“史先生,晚辈已恭候多时。”
史敬忠回礼道:“小娘子不必多礼,当年若不是令先师相救,史某早已是枯骨一堆。救命之恩未及报答,只可惜故人已然驾鹤仙去,实乃史某平生最大的憾事啊!”
提到自己的师父,萧鸾神色有些黯然,但很快调整过来,对史敬忠说道:“先师在世之时,曾与晚辈提及史先生,说史先生天赋异禀,神通广大,不仅精通周易八卦和阴阳术,能测人生祸福,驱鬼除邪,还能勘断世间治乱。晚辈早就想请益于先生,今日有幸得见,先生快请入内奉茶。”
“令先师过奖了,小娘子请!”
两人入堂分主客坐定之后,史敬忠主动谈了一些当年与萧鸾的师傅杨锦瑟的旧事,又不禁一阵感叹。
堂外有人守着,堂内只有萧鸾与史敬忠两人,往事虽不堪回首,但却增进了双方的信任;
萧鸾把话头引回到正题上,说道:“当日家师听从史先生指点,退隐剑南,一晃已是二十多年。家师临终之时,曾叮嘱晚辈,欲知天运势,可求教于史先生。难得今日先生有闲暇,还望垂教。”
萧鸾跪坐着,躬身长揖。
史敬忠悄悄观察了萧鸾的面相,心中暗暗诧异,今夜,这已经是每二张让他惊诧的面孔了。
杨锦瑟以反李唐,扶杨隋为毕生之志,史敬忠对此再清楚不过,因此萧鸾此问,他尝观天象,再以阴阳八卦推算,得知天将乱,是以劝杨慎矜避居临汝,购买田产,积蓄力量为将来做打算。
杨慎矜乃隋炀帝杨广玄孙,他扶佐杨慎矜与杨锦瑟反唐复隋之志殊途同归,这也正是今夜他会亲自来见萧鸾的原因。
萧鸾问及,他便将观察所得告之,萧鸾听了,忍不住收紧拳头,追问道:“史先生,这天真的即将大乱?”
史敬忠颔首不语。
堂外一阵风来,架上的灯火微微摇晃,萧鸾那明眸之中,却是光芒大盛。
如今的大唐,还处在鼎盛时期,在此之前,萧鸾几乎看不到一丝希望。史敬忠精通周易,在长安有史半仙之称,据说能勘断世间治乱,在萧鸾看来他的话虽不足全信,但总是一个希望。
史敬忠接着说道:“若能善加经营,乱起之时,令先师遗志未必不能实现,纵观明皇帝嫡系子孙,杨慎矜最为干练有才,堪为英主,小娘子欲扶隋室,杨慎矜实为不二人选也reads();!”
炀帝是李唐给杨广的谥号,其实上,在杨广死后,杨广的孙子杨侗称帝时,曾给杨广上过一个谥号:世祖明皇帝。史敬忠所说的明皇帝,指的就是杨广。
杨隋的灭亡,并非亡于李唐手中,客观来说,杨隋与李唐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冤仇,因此李唐对隋朝皇族相对宽容,很多隋朝皇族后嫡在唐朝为官,这一现象在历朝历代的更迭中极为罕见。
像杨男的父亲杨浄,以及咸宜公主的驸马杨洄,水陆转运使杨慎矜等,都是隋朝皇室后裔。
但这些入唐为官的人,在萧鸾的师父杨锦瑟眼中,都是软骨头,是杨隋的叛徒,他们不思复隋,却甘为李唐走狗,因而杨锦瑟一直都没找这些人。
现在,史敬忠让萧鸾去扶助杨慎矜,这与她师父的意愿相左,她于是沉默不语。
史敬忠劝道:“小娘子,欲成大事,必须有大义名份。令先师一生矢志不移,然终无所成,细究其因,缺的正是大义名份,是以从者寥寥无几。杨慎矜乃明皇帝玄孙,且才华出众,天乱起之时,以其为首,高举义旗,方能一呼百应啊!”
史敬忠极力劝萧鸾扶保的的杨慎矜,如今正在天牢里,处于一种矛盾的心态中。阴森的大牢里,正传来一声声惨厉的尖叫,听得人毛骨悚然。
为了在朝堂上站稳脚跟,杨慎矜不得不表面上依附李林甫,但在内心中他又不太情愿与李林甫同流合污为虎作伥。
大牢里一声声的惨叫,就像鞭子抽在他心头上一样,他心里更是被内疚和负罪感所笼罩。自谴自责的意识时时地折磨着他,他越来越感到,用这么多人的性命,来换取自己的前程,于心难安。
于是,他采取了回避的办法,具体的刑审,全部交由王鉷和吉温去办,自己作壁上观。这让王鉷和吉温暗中对他很是不满。
吉温性情阴诡,果敢狠辣,他可不管你这么多,一到大牢,就把牢中的一些死囚提上来,当着韦坚和皇甫惟明两家人的面,施以种种惨无人道的酷刑,吓得两家人心惊肉跳,面无人色。
这就是吉温的高明之处,他没有直接对韦坚和皇甫惟明两家人施以大刑,却以杀鸡儆猴的方式,来吓唬两家人,好让他们乖乖按自己的意思来招供。
而一旦皇甫韦两家人招供之后,若是太子或是他人上奏说他是屈打成招,皇帝让人来复查,皇甫韦两家人又不曾受过刑,那么别人就挑不出什么不是来。
把几个牢里的死囚弄得死去活来之后,吉温也不找韦坚与皇甫惟明两人,而是先提审两人的管家。
韦坚的管家韦福清刚被单独提上来,就已吓得瘫倒在吉温面前。吉温那阴诡的脸凑上前去,阴森似鬼地说道:“本官的手段,可不止你看到的那些。韦管家,你最好一五一十地细细招来,否则本官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招………招什么?”韦福清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顺当,三魂六魄都飞了。
吉温突然沉喝道:“说,昨日你家主人与太子会于东市,可有此事?!”(未完待续。)
第0248章 命悬一线
吉温突然沉喝道:“说,昨日你家主人与太子会于东市,可有此事?!”
韦福清吓得脱口道:“有。”
吉温立即对负责记录的官吏说道:“记下,韦坚的管家韦福清承认,元宵节当日,韦坚曾与太子于东市私会。”
“你家主人与太子在东市说了些什么?”吉温继续讯问。
韦福清稍稍定下神来,答道:“小人只听到家主与太子殿下打了个招呼,其他的就没听……听到了。”
吉温立即对记录的官吏说道:“记下,韦坚与太子私会于东市,寒暄过后,屏退左右,所谈之事,即便是心腹随从也不得所知,行为慎密无比。”
韦福清听了,吓得小便都**了,他弄不明白,自己明明什么也没说,可经吉温这么一理解,就成了他主子与太子密谋什么,行为诡密无比。
照这么问下去,用不了几句,他主子和太子谋反恐怕就成为事实了。如此这般,韦福清怎能不吓得小便**?
吉温一脸诡诈的冷笑,继续问道:“你家主人韦坚可是与太子密议谋逆之事?”
韦福清紧紧咬着牙,这回打死他,也不说一个字了。
结果吉温又对负责记录的官吏说道:“记下,问及韦坚是不是在与太子密议谋逆之事时,韦福清吓得小便**,哑口无言。”
韦福清听到这,突然“啊!”的一声,竟一头撞向了墙壁,看押他的两个狱卒及时拉住,韦福清只受了轻伤。
吉温脸上的冷笑更浓,接着对记录的官吏说道:“记下,随后,韦福清欲撞壁寻死,以求脱罪。”
尚书省的刑部大牢里,经过吉温这名酷吏一夜的刑讯。不断有人招供,不断有捷报传给右相李林甫。
第二天,坐站不安的太子李亨连忙上表,极力撇清与韦坚、皇甫惟明二人的关系。
李适之闻知此事之后。感觉一切恰如李昂所料,连太子为求自保,都开始试图与韦坚、皇甫惟明撇清了,如果自己独自上表为韦坚与皇甫惟明求情,必定是凶险万分。
李适之不敢再犹豫。立即按照李昂之计,上表弹劾韦坚身为戚里,私会边帅,有违圣喻,亦有陷太子于不义之嫌,应贬谪出京,以儆效尤。
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当朝左相,先后上表,不仅没有为韦坚和皇甫惟明求情。反而有支持问罪韦坚、皇甫惟明之意。
一时间,上风向一边倒,原本一些还在观望的中间派官员,也纷纷上表弹劾韦坚与皇甫惟明,再也没有人为皇甫、韦二人求情。
右相府里,李林甫却并不因此而得意,反而蹙紧了眉头,那清癯的脸容上,看不出多少情绪的波动。
普通官员跟风弹劾韦坚和皇甫惟明的奏章,都被他扣下来了。
他要的。绝不仅仅是定皇甫惟明和韦坚的罪,他最终的目标是要利用此招扳倒太子李亨,否则现在对李亨的党羽打击得越严厉,将来一旦李亨登基。报复也就来得越猛烈。
吏部侍郎公孙谨看过吉温传回的供状后,对李林甫说道:“相公,吉法曹手段果然高明,这些供状足以让圣上龙颜大怒,只是……..”
李林甫微抬双目,寒光一闪即逝。“公孙侍郎有话请直说。”
公孙谨拱手道:“相公,吉法曹刑讯的手法虽然高明,这么快就取得了突破,但卑下看了之后,总觉得缺了些主料。”
李林甫听了,目光不禁再次投向公孙谨。诚如其所言,吉温讯问的方法虽然巧妙,但不免有剑走偏锋之嫌,如此虽可伤敌,却难直击要害。
这些供词,多是含沙射影的臆测,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这正是李林甫所担心的。
自李亨入主东宫以来,他就没停止过对李亨的攻击。然而近十年过去了,他每次势在必行的攻击,最后都被皇帝有意无意地压了下来,没有对李亨造成致命的伤害。
有鉴于此,若不能直指要害,这次难保不让李亨再次逃出生天啊!
公孙谨接着说道:“相公,太子与李适之若是上表为韦坚与皇甫惟明求情,事情就好办得多,可眼下二人双双上表,以求弃卒保车,事情反而不好办了。卑官以为,事到如今,还须再加一把火才行。”
李林甫不动声色地说道:“公孙侍郎认为这把火怎么加才好?”
公孙谨稍加思索后,说道:“相公,太子与李适之上书之后,各部官员也纷纷跟风上书,这对我等反而不利。卑官以为,现在理应让官员上书为韦坚与皇甫惟明求情,上书求情的人越多越好。”
可以说公孙谨所言,正合李林甫之意。
为韦坚与皇甫惟明求情的人越多,说明同情他们的人越多,就会让皇帝觉得太子的势力越强,从而引起皇帝强烈地忌惮,只有这样,才能置太子李亨于万劫不复。
李林甫轻抚着长须,淡淡地说道:“此事,就由公孙侍郎去办吧,动作要快。”
“卑官遵命!”
公孙谨离开右相府后,就开始到处散布种种言论,说是经过刑讯,韦坚与皇甫惟明密谋之事证据不足,右相李林甫无奈之下,准备结案云云。
总之,他散布的言论都是对韦坚与皇甫惟明有利的。
李林甫也全力配合着,在一些公开场合,隐晦地透露出了对此事的无奈。
如此大唐朝堂之上,党派之争日趋激烈,各部官员也多学会了察言观色,见风使舵,于是乎,在李林甫和公孙谨精心操作下,上书为韦坚与皇甫惟明说情的人开始出现了。
其中第一个上书为皇甫惟明和韦坚说情的工部员外郎谢安泰,在第二天竟然升了官。
虽然官面上说给谢安泰升官的理由是他政绩出色,与为皇甫惟明、韦坚求情一事无关,但这次谢安泰升官的时机太过敏感了。
按理说,谢安泰第一个上表为皇甫惟明和韦坚求情,这等于是和李林甫作对,李林甫不找他麻烦就不错了,不可能升他的官。
那谁有能力越过右相李林甫,给谢安泰升官呢?
答案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帝。
这不禁让人怀疑,这是皇帝在向百官示意什么。
如果真是皇帝想通过给谢安泰升官向百官示意,那也不奇怪。近十年来,李林甫无时无刻不在谋害太子,一有机会就咬上一口,但每次皇帝都把事情压下,保了太子。
这次韦坚和皇甫惟明的事情太敏感,涉及太广,皇帝也不好直接为太子脱罪,所以只好示意百官给韦坚与皇甫惟明求情,这样皇帝才能找到台阶,顺应百官之意赦免韦坚与皇帝惟明,以保住太子。
大批官员以为猜到了皇帝的心思,于是纷纷上书为韦坚与皇甫惟明说情,风向一下子又逆转过来。对这些奏章,李林甫不再扣押,让它们像雪片一样直接飞到皇帝御案上。
大明宫中,皇帝看了这些奏章,神色越来越冷,特别是看了韦坚的弟弟将作少匠韦兰、兵部员外郎韦芝的奏疏后,不禁拍案而起,大怒道:“该杀!”
殿中的太监宫女吓得跪了一地,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一向得皇帝依赖的高力士,躬着身,去把韦兰和韦芝的奏疏捡起来,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家请息怒,些许小事,别气坏了龙体。”
“小事?你看看,这还是小事吗!”皇帝怒气难息,又加了一句,“朕饶他不得!”
高力士飞快地看了一下韦兰和韦芝的奏疏,二人极力为其大哥韦坚鸣冤叫屈,为了达到目的,还引太子亨作证…….
看到这,连高力士也不禁在心里暗叫该死。
眼下太子本身就瓜田李下,牵扯不清,加上又有这么多官员上疏求情,身为人主,最忌惮的就是这个。
韦兰和韦芝不知死活,这个时候还引太子为证,证什么?这只能证明太子和韦坚与皇甫惟明是一伙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一下变得复杂起来。就连高力士,也不敢再开口,生怕一开口,自己也被牵涉进去。
皇帝盛怒之下,立即下旨把韦兰、韦芝等韦氏家族上千口人全部下狱,一时间,京中风云变幻,让人目不暇接,进退失措。
太子李亨见状,极感恐惧,为了逃脱自己与韦坚兄弟之间的干系,他再次上表替自己辩解,并以与韦妃“情义不睦”为由,请求皇帝准许他们离婚,以表明“不以亲废法”。
而皇帝也准了。韦坚的妹妹太子妃韦氏被迫出家为尼,天下震动。
韦家的人听到太子妃被逼出家的消息,就仿佛失去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在大牢中哀哭呼嚎,就连韦坚也十分绝望。
李林甫乘胜追击,再次让手下人上疏弹劾韦坚与皇甫惟明,同时影射太子参予谋逆。一系列的供词加上佐证呈送到皇帝御前,看了这些,皇帝也终于起了废掉太子李亨的心思。
只不过废立太子,乃国之大事,皇帝还有些犹豫,一时间还有些举棋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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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0249章 相约玄都观
如今朝中风云变幻,动荡不安,坊间的读书人对此也是议论纷纷,多数人都难以安下心来读书了。
多数读书人心里都清楚,最终决定你能不能金榜题名的,不是你在考场上考得怎么样,而是你在考前的关系搞得怎么样。
对于那些已经拉上关系,有望上榜的举子而言,最担心的是这次朝中的政治风暴,会影响到今年的科举考试,如果主考官换人了,那之前好不容易拉上的关系,也就白费力气了。
唐宇、狄远、魏如良、吴自清四人也是忧心如焚,每天找李昂询问对策。
说实话,李昂也没有什么好对策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捅破天了,最终李亨能不能保住东宫太子储位,左相李适之会不会受到牵连,这已经不是李昂一个小小的举子能左右的了。
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现在李昂也只能坐等尘埃落定的时刻到来了。
心里有些焦虑的他,不期然地想起了杨男,这丫头鬼精鬼精的,会不会有什么办法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杨男恰在这时,派人来邀他同游玄都观。
李昂没有迟疑,带上伍轩就去了。
玄都观位于朱雀大街西侧的崇业坊,隔朱雀大街与兴善寺相对。初期,宇文恺设计大兴城,以朱雀街南北尽郭,有六条高坡,象乾卦,故于九二置宫殿,以当帝王之居;九三立百司,以应君子之数;九五贵位,不欲常人居之,故置玄者观及兴善寺以镇之。
玄都观规模不小,其园林景观以遍植桃花而闻名长安。
这样的初春时节,桃花未开,游人相对少一些。
李昂被引到观内桃树林中,林中有亭台水谢,杨男上身穿着淡黄散花宽袖短襦。下穿紫色耦丝长裙,罗衫叶叶绣重重,金凤银鹅各一丛,头梳双环望仙髻。斜插金步摇,步摇成鸟雀状、雀口衔挂珠串,随步行摇颤,倍增韵致。
而坐在杨男对面与她一起品茗的,还有那位混血美人寿安公主。与元宵夜见她时不同,这次寿安公主穿的是紫色的道袍,头戴道冠,完全是一副女道士的打扮。
“拜见公主殿下。”李昂上前长揖。
寿安公主没有立即让他免礼平身,而是向杨男扮了个鬼脸,杨男白了她一眼,开口对躬着身的李昂说道:“好了,公主让你免礼平身。”
“雁奴你………你竟敢假传本公主旨意……”寿安公主指着杨男,哭笑不得。
李昂已经直起身,说道:“多谢公主。”
“要谢。你就谢你这好媳妇吧,是她让你起来的。”寿安公主不怼地转头对杨男说道,“雁奴,好啊你!真是女生向外,当着本公主的面,假传我的旨意,这你都做得出来,真是…….真是……服了你啦!”
这下轮到杨男向她扮了个鬼脸,嘻嘻地笑道:“公主殿下不会下令把我拖出去斩了吧?”
“刀下留人!”
本来只是寿安公主和杨男俩人在逗乐,结果李昂突然一脸急切地喊了一声:“公主殿下。要斩您就斩我吧,一切都是我的过错,不关雁奴的事,请你放过雁奴吧!”
李昂大义凛然。认真无比,那感觉好像杨男真的快被拖出去斩首,而他不惜代罪,慷慨赴死。
“你!”寿安公主和杨男异口同声,两只粉嫩的手指双双指着他,李昂脸上那恳切的神态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严肃认真,那么大义凛然。
寿安公主和杨男看着他,彻底无语了。
最后两个大美人收回目光,对视一眼,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直笑得眼泪横流,双双抱在一起。
“嘻嘻…..哈哈…….还真是天生一对,哦!不行了,不能再跟你……..你们这对害人精胡搅蛮缠下去了。”寿安公主抹着笑泪离开。
她刚要迈步,李昂又是一本正经地拜道:“多谢公主不杀之恩!”
寿安公主脚下一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指着李昂一句话也不说不出来,就那么大笑着离开了。
“好了,丫头,今个儿总算把你一条小命给救下来了。”李昂望着寿安公主远身的身影,心有余悸地说道。
杨男娇嗔道:“你有完没完?别瞎扯了,我有正事要和你说呢。”
李昂走入亭子,坐到杨男对面,亭外桃林已经萌发新芽,春风细细,远看草色近却无,观内传来一阵祥和的钟声,久久回荡。
“丫头,说吧,什么事?”李昂欣赏着杨男的丽妆颜容,不补上一句,“你这样装束打扮,真美!”
杨男听了,俏脸竟露出微微的羞涩之态,实为罕见,她悠悠地盼了李昂一眼,吱唔地说道:“要是…….要是我真的犯了死罪,你真的愿…..愿意替我……..”
“当然愿意。”李昂抢着说道。
杨男看着他,明眸如水,一眨不眨的。
李昂从没想过她竟然也会有这样痴傻的神态,问这种痴傻的问题,春风吹来,她头上的金步摇轻轻晃动着,映着那张明丽的脸儿,如同一枝羞涩的娇花。
“好了,好了,逗你的,还当真了,咱们说正事。朝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左相公有没有找过你?”
“找过。”
“左相上疏弹劾韦坚和皇甫惟明,我猜就是你的主意吧?”
“丫头,这有什么不妥吗?”杨男能猜到这一点,李昂一点也不意外。她一开口提这件事,李昂不禁反思起来。
杨男摇了摇头,说道:“你有没有为自己的将来想过。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给左相出这样的主意,即便现在没人知道,将来也迟早会传出去;
李林甫这次是志在必得,你这么一来,将来即便有公孙靖宇这层关系,恐怕也再难调和与李林甫之间的关系了。
另一方面,事后李适之也难保不会把你推出来,让你去担这个污名。再者说了,即便如此,也未必能让李适之脱罪,你如此卖力,到时恐怕是吃不到羊肉反惹来一身骚呢。”
杨男就差没有直接说他鼠目寸光了。
从实际来看,李昂给李适之支招,也确实瞒不住人,李适之那个幕僚徐惊鸿第一个就会传出去,毕竟李昂这次把他得罪的不轻。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个道理我懂,但想得太远,又难免瞻前顾后,束手束脚,错失很多机会。丫头,说吧,现在该怎么补救。”
杨男嘟着小嘴说道:“如今事情都捅破天了,还怎么补救?”
“行了,行了,这回我是真没办法了,全指望你了。正所谓家有贤妻,夫不遭祸。你忍心看着我掉进火坑里万劫不复?”
“你!你再胡说八道,我不理你了。”杨男那小嘴噘得更高,都能挂个酱油瓶了。
“好好好,我不胡说了,丫头,快说,怎么补救?”
“这事得看情况而论,事到如今,废立太子已全在圣上一念之间,若是圣上决意废立,左相到时也势难自保,今年你也别想金榜题名了,若是如此,倒也干脆,届时你离开长安也就是了。你一介布衣,别人还不至于费那心思去找你麻烦。
若是圣上不忍心废掉太子,左相也得以保存,你依然有机会金榜题名,这也意味着你将走向前台,才是麻烦的开始。”
杨男看着他,眼中露出一抹忧色。
李昂反过来安慰她道:“丫头,别担心,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自会有办法应付的。”
杨男摇头道:“此事非同一般,真等事到临头,就来不及了。你且听我说,若我所料不差,太子这回看似凶险,最后应该还是能转危为安的。太子没事,左相至少暂时也不会有事,所以必须得提前布置才行。”
李昂诧异地说道:“丫头,你怎么知道太子能安然度过这次劫难?”
“猜的。”杨男对这一点颇为自信,“按理说,眼下应该是圣上最为恼怒的时候,但圣上虽然下旨将韦氏一族尽数下狱,对太子却只字未提,再有当年三庶人之事在先,已让圣上愧疚在心,等气头一过,圣上就更不会再行废立之事了,最多是把太子的羽翼尽数清除便罢了。”
李昂看着杨男,真是惊讶于她的聪明才智。国之大事,阴云重重,诡谲难测,她只从那么一点点端倪,竟然能得出这样精彩的结论,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丫头,然我将何以自保?”
杨男说道:“第一,状元你不能争,能上榜就行,免得成为众矢之的。况且,纵观历年科举,所谓的状元,看似荣耀,入仕之后往往反而难成气候。细究其因,不外乎状元名声太高,易遭人忌,太过注目,总在众人的注视下,难免会被挑出错处,反而不如普通的进士,易于施展。”
“丫头言之有理啊!”李昂不禁频频点头,就他所知,历史上所谓的状元,有大作为的还真是少之又少,能出相入将的,更是难找。“好,状元我不争就是,丫头,其二呢?”
杨男端起香茗轻呷了一口,接着说道:“这其二,就是提前另觅靠山。”
李昂笑道:“丫头,这可不容易,除了左、右相,我眼下还能找谁做靠山?”
“寿安公主。”
“她?你不是说她……..”
***(未完待续。)
第0250章 高力士巧谏
李昂笑道:“丫头,这可不容易,除了左右相,我眼下还能找谁做靠山?”
“寿安公主。”
“她?丫头,你不是说她……..”
按杨男上次所说,寿安公主是粟特美人曹野那姬所生也,因曹野那姬怀孕九月,就生下寿安公主,皇帝恶之,常令着道衣,主香火。
这样一个不受皇帝待见的公主,能指望她?
杨男瞪了杨昂一眼,小声地说道:“你有所不知,寿安公主为圣上所恶是不假,但自开元二十八年十月,圣上命如今的杨贵妃出家作女冠,为昭成皇太后祈福,并赐道号太真,入住南宫。寿安公主便常往太真宫主香火,是以与贵妃有些交集。”
“哦,是这样,既然寿安公主与杨贵妃相熟,何以现在还着道袍?”李昂疑惑地问道。
“习惯了。”
李昂神色顿时变得有些怪异,唐朝的公主,出家做道士的不鲜见,像当年皇帝的妹妹玉真公主李持盈就是一例。
这些公主与其说是出家,不如说是为了自由。出家做道士只是披件道袍为掩饰,其实上…….嘿嘿,反正大唐的女道士,已经差不多成了某种特殊的代名词。
杨男见他脸有怪异之色,不禁嗔道:“你想到哪儿去了,寿安公主自幼学道,崇尚自然,不慕宫中显贵,是以没有找杨贵妃说情。我还是再三央求,她才肯替你去向杨贵妃说情。”
李昂看着杨男,这丫头为了他,竟费尽心思想让他去攀上杨贵妃的关系,这份情,值得铭记。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丫头,这恐怕还是有些不妥。就算如你所说,寿安公主与杨贵妃有些交情,并且愿为我去说情,可像我这样的小卒子。朝中衮衮诸公想要收拾我,根本不用上奏皇帝,到时贵妃恐怕也无从得知,总之。光凭寿安公主一句话,我总觉得有点不靠谱,丫头,要不还是算了。”
其实,真要走杨贵妃的关系。还不如去找虢国夫人、秦国夫人,以李昂与这姐妹花亲密无间的关系,比走寿安公主这条路靠谱多了,只是这事不好和杨男说而已。
杨男见他不以为意,哼道:“你听我把话说完。贵妃平生最喜欢吃荔枝,我让寿安公主给贵妃以你的名义进献一些荔枝,你再以此为题赋诗一首,须是上好的佳作,一起进献。若是贵妃喜欢,圣上心悦。你就等于有了一道护身符。”
听到这话,李昂不禁脱口吟道:“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杨男有些愕然地看着他,这家伙反应也太快了吧,开口就来。等她回过神来,稍加琢磨立即摇头道:“不行,不行,这诗不行,得另作。”
“呵呵。我就随口胡诌而已,嘶……..对了,丫头,你是不是糊涂了?荔枝要到六七月才有。这时候哪来的荔枝,你这计策怕是行不通吧?”
“荔枝从哪儿来你不用管,你只负责赋诗就行,其他的自有我来办。”
不会吧,难道现在就有人能反季节栽培荔枝了?喀,这不太可能。或许是用冰块强冻保鲜?这倒有可能。
不过李昂询问了几回,杨男就是故意不说,李昂便也没有再追根究底。不管怎么样,这丫头有这份心,才是难能可贵的。
李昂思索片刻,说道:“甘露凝成一颗冰,露浓冰厚更芳馨。夜凉将到星河下,拟共嫦娥斗月明。明月常照琼楼影,仙株移来伴圣君。落雁羞花真国色,霓裳一曲歌太平。丫头,这几句如何?”
杨男听了,竟露出小小的醋意来,噘着小嘴说道:“你这是在写荔枝,还在是赞贵妃,前后四句太跳脱,不好。”
“这既是在写荔枝,也是在赞贵妃,呵呵,我知道不好,不过我就这水准了,你看着办,不行就算了。”李昂看着她微微露出的醋意,感觉很有趣。
杨男却是恨铁不成钢,不满地道:“你这人…….我这在想方设法帮你,你自己却是没心没肺的,哼,既然这样,我不管你就是。”
杨男嘴上如是说,心里却已将李昂的诗句记了下来,然后才离开。
李昂追了几步,叫了几声,她只是回头白他一眼,也不做声,唯有远去的环佩声在春风中回响。
***
李昂和杨男在玄都观商议的对策时,大明宫思政殿内,年过六十的皇帝李隆基,盘坐于殿内奢华的坐床上,蹙眉凝思。
岁月不饶人,曾经英风勃勃,开创了开元盛世的李三郎,如今已是两鬓微斑,一道道皱纹悄然爬到了他的脸上;
但在他那苍芬老色之中,又有一份异常的坚毅,显露了他有一颗与岁月抗争,不服老的心。
面对雪片一样飞来的奏疏,多是保韦坚、皇甫惟明,说白了就是在保太子的。
这让身为九五至尊的他心里异常地发怒。朕还没死呢,你们就急着去抱太子的大腿了,其心可诛!
等看到左相李适之的奏疏,他的眉头才微微舒展开来。李适之与韦坚私交不错,这事他也清楚,好在李适之身为左相,能做到不因私废公,就事论事弹劾了韦坚与皇甫惟明私会景龙观之举,并建议将二人贬谪出京。
对韦坚的处置且不提,李适之建议将皇甫惟明贬往西域,助波斯王子塞路斯复国,这让他想起了不久前李适之所上的西域策,以五千唐军为底子,再从西域各国抽数万兵马,并由各国提供粮饷,外击大食,内镇河中,加强对西域各国的控制。
如今大唐军费开支每年递增,其中有近三分之一的内库收入用在了西域,虽然在西域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果,但同时也成了大唐巨大的负担。
李适之此策,可让大唐名利双收,还能减轻国库的负责,暗中削弱河中各国的同时,增加了大唐对河中以及整个西域的控制力。对此,李隆基是由衷地欣赏。
他正准备等再有西域小国遣使求救之时,便顺水推舟施行李适之的西域策。却不曾想,自己在谋划西域于外,有些人却在谋逆于内,让其难以安生。
李隆基将奏疏重重地拍在御案上,惊得殿中侍立的太监宫女又跪了一地。
高力士也匍匐着身体,如履薄冰。李隆基看了看这个曾助自己平定韦皇后和太平公主之乱,忠心耿耿地跟随了自己几十年的老人,莫名一叹道:“高将军,起来吧。此事与你无关,不必如此。”
高力士再拜,动情地说道:“眼看大家近日为国事忧心,夜不成眠,老奴却不能为君分忧,已是死罪…….”
李隆基有些心烦,打断他道:“好了,高将军起来吧,你是朕身边的老人了,对朕一向忠心耿耿,朕心里有数。走,陪朕到殿外散散心。”
“喏!”
高力士与皇帝年纪相仿,他本身比皇帝矮一些,跟在后面又习惯地躬着身,看上去就矮了一个头那么多。
两个一路从与韦后厮杀声中走过来的老人,一前一后,走出思政殿,漫步于回廊花木间,后面一群太监宫女远远跟着,不敢靠近。
前面走着的皇帝,停住脚步,望着萌出新芽的细柳,不经意地问道。“太子之事,高将军持何看法,不妨说来朕听听。”
高士力身体躬得更低,作为陪伴在君王身边几十年的老人,他非常清楚,这看似不经意的一问,却暗含着刀光剑影,一字答不好,很可能便是一片血腥。
他慎之又慎地答道:“老奴跟随大家数十年,一路走来,看过后宫里刀枪相击,烛光闪闪,杀声连天,至韦后授首。看见了大家以英风睿智,中兴大唐,开创了煌煌盛世,开拓了万里疆域。也经历过三庶人不自量力,带甲闯宫,冒犯天威,终落得个………
唉,老奴看得多了,听得多了,眼也花了,耳也聋了,还望大家恕老奴年老昏聩,老奴但求能留在大家身边,照料好大家的饮食起居,国之大事,老奴实不敢再置喙,望大家垂怜……..”
高士力说完,拜倒在地,再三叩首。
他这番话,深深触动了李隆基的内心世界。尤其是三庶人事件,那是开元二十五年四月,武惠妃突然跑来向他哭诉:太子跟另外二王要谋反,正着铁甲进宫。
他派了高力士去看,果然见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三人带甲入宫,不禁大为震怒,当即下旨射杀三子护卫,随后又赐死三个儿子。
事后,有传言说是武惠妃派驸马杨洄谎称宫中有人谋反,召三位皇子入宫勤王,乃有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带甲入宫之事。下人都认为三位皇子是冤枉的,称之为“三庶人”。
虽说帝王家最是无情,但人非草木,谁又能做到真的绝情寡义?一日杀三子,每思及此事,李隆基还是心怀感叹。
“好了,高将军起来吧。”
听到这句话,高力士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时才感觉到自己脊背上凉嗖嗖的,已是汗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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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0251章 吉温的毒谋
第二天,皇帝的圣旨下来了。
贬韦坚为江夏员外别驾,贬皇甫惟明为播州太守,韦坚胞弟将作少匠韦兰贬为鄠县令、兵部员外郎韦芝并远贬。
另外,仓部员外郎郑章贬南丰丞,殿中侍御史郑钦说贬夜郎尉,监察御史豆卢友贬富水尉,监察御史杨惠贬巴东尉,连累者计数十人,不一一赘述。
值得一提的是,皇甫惟明这个封疆大吏虽被贬为播州太守,但并不实授,而是令其远赴西域,助波斯王子塞路斯训练复**,这一贬,是够远的了。
皇帝以快刀斩乱麻的方式,下达了这道圣旨,事前甚至没有和右相李林甫商议过。
旨意传来,李林甫心中凉了半截。吉温等还在刑部大牢刑讯犯人呢,事情就这么了结了?太子李亨安然无恙,左相李适之也未受牵连,只放逐了韦氏一门,斩断了李亨的左膀右臂。
这样的结果,让李林甫倍感失望,但圣旨已下,又无可奈何。
“相公…….”
公孙谨、王鉷等人望着脸色阴沉的李林甫,欲言又止。
正当大家以为李林甫会非常恼怒的时候,却见他双目轻抬,神色淡淡地说道:“圣上既已有旨,我们身为臣子,且依旨行事。至于谁有罪无罪,等有了新的证据,再上奏圣听便是。”
李林甫这话一出,各人都听明白了,这事没完,韦坚与皇甫惟明等人被贬离京恐怕只是一个开始。
这些人身居高位之时,尚且不难以应付,如今虽免去死罪,却被贬离了权力核心,再要给他们罗织罪名,那就更简单了。待过些时日,派个得力干将巡察地方州县,到时天高皇帝远。要办点什么事又有何难。
吉温阴谲的脸上,微微一动,在座的诸人中,以他的官职最低。他一心攀附李林甫。不遗余力,甘当急先锋,只为得到李林甫的另眼相待。
当此之时,吉温觉得自己的机会又来了,他进言道:“相公。经此一事,咱们与太子之间,已是利害相冲,死生弗容,若不能扳倒主敌,来日必定后患无穷。”
李林甫不动声色地问道:“吉法曹,你有何良策?”
吉温立即说道:“相公,人皆可罪,但其罪行不会自动暴露。欲定其罪,可用密告并检举的手法。使其罪行显现。为人君者,最不能容忍的一些罪行,便从此着手。
随后,相公可派人巡视地方,纠察不法,那些人自辨无罪是正常的,审讯他们不要心存怜悯,刑罚他们不能出手轻微;
因人不同,选择他们的薄弱之处攻之,他们的精神就会崩溃。用他最畏惧的东西给他动刑。他就一定会屈服。
有的人因为拒不认罪被责打致死,这种情况可用畏罪自杀来解释。人没有不结党营私的,给一人定罪便可揭发出他的同伙;供状必须没有破绽,把被告供状编撰修补使之不违反真实。事情做到这样。罪案就可以成立了。
到时,便可同时从四面八方向朝廷中枢检举揭发主敌,同时为京中主敌制造一些祥瑞,正所谓三人成虎,只要不断检举人君所忌之事,交错印证。令其百口莫辩,圣上必定生疑。
如此便好办了,等圣上降旨彻查这些检举真伪,便可将检举的对象逐一收押,审讯时施用大刑,被告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是招认,一是死于酷刑之下。
审讯时让犯人在口供中互相牵引,并扩大向外牵引,人数多寡和范围大小,随心所欲。然后把被告口供整理编撰,使互相吻合,毫无破绽。 此时,主谋便休想再逃出生天!”
听了吉温这番长篇大论,公孙谨、王鉷等人暗暗心惊,遥想当年,武后有意登基称帝时,曾派人到各地制造所谓的“祥瑞”,使天下人相信她登基乃是天意使然。
用类似的手法,只要让人在地方上搜查太子的党羽,逼其指控太子,从四面八方发现密集的攻击,同时给太子制造一些祥瑞,令皇帝猜忌,到时太子不死都难了。
这真可谓是迂回包抄,十面埋伏,让对手陷于天罗地网之中,如此谁还能逃脱?
李林甫淡淡地看了一眼吉温,说道:“这次吉法曹办案有功,本相明日便奏请圣上,擢拔吉法曹为巡察御史。”
吉温听了,心中大喜,以李林甫现在的权势,他发下话来,自己这巡察御史的职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多谢相公提拔!相公大恩,卑官没齿不忘,请相公受我一拜。”
“行了,其他的事,咱们从长计议,且散了吧。”
李林甫虽然没有明确说要按吉温之策来办,但他当场给吉温升官,这已经是最好的说明了。一场腥风血雨,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从长安弥漫到天下。
不管怎么样,现在韦坚等人还没出京呢,至少眼下,因为皇帝的一道圣旨,朝野间表面上是平静下来了。
***
天街小雨润如酥,
草色遥看近却无。
最是一年春好处,
绝胜烟柳满皇都。
时间已进入了天宝五年二月初,细细的雨丝轻得像烟,笼罩着长安城的琳宫梵宇,碧瓦朱甍,宽敞的大街上,砖石如洗,往来的人或披着蓑衣,或撑着各色油纸伞,熙熙攘攘。
街道两侧的御沟边,一排排烟柳已经萌出嫩黄的新芽。东风吹来,游丝蒙蒙。
李昂骑着马往东市,也不穿蓑衣,烟雨很细,只微微沾衣,不碍事。
李侠子这个剑南第一讼师,能力真不是盖的,按照李昂的指示,他这次组织了一个两百人的庞大商队,除了黄金宝石之类便于携带的贵重物品外,还运来了大批的剑南特产,同时在长安东西两市销售。
因事前有李瞎子做过详细的市场调查,李侠子运来的货物,皆是京中紧俏之物,销售情况非常好。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日,不仅能兑现萧鸾那五万费汇兑,还在从货物销售中大赚一钱。
当然,这些是不用李昂亲自去顾问的,他来东市,只是为了接南宫紫烟。
柳飞絮原来是大家闺秀,只喜读诗书弄文黑,研究古董珍玩什么的,对管理家务几乎是一窍不通。
有南宫紫烟到来,就好办了。
在东市的北里大街,李瞎子已经提前租好了一个商铺。李昂到来,但见铺子里人挤人,叫嚷不休,剑南运来的货物销售得非常火爆。
在这里,李昂见到了正出门上车的南宫紫烟,春风拂罗裙,青丝缠玉钗,美人依旧楚楚动人,约略纤腰不胜娇。
在看到李昂那一刻,南宫紫烟不禁泪湿明眸,急步奔来,一声“李郎!”听得人荡气回肠。
“好了,好了,紫烟不哭,快上车,随我回去。”李昂拍拍她细腻的手背,望着她那哭中带笑的容颜,微微地笑着。
南宫紫烟万万不敢想,李昂竟会亲自来接她,多少相思苦,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补偿。
等南宫紫烟上了车,李昂就在街边和迎出来的李侠子聊了几句,交待他收市时再去家会面后,便带着美人回家。
南宫紫烟也是第一次来长安,一路上掀起车帘,观看街上的景致,明眸里尽是喜色。
不一会儿便到崇仁坊春风街李昂宅,李昂缰绳扔给迎出来的小乐,然后不顾南宫紫烟挣扎,去把她抱下车来,哈哈地笑道:“来,紫烟。我带你看看咱们这个家,以后啊,这家里就由你管着了,哈哈哈…….”
“李郎,快放奴下来。”南宫紫烟恨不得紧紧抱着他,腻在他怀里不离开,可小乐和其他下人都看着呢,她只能含羞哀求李昂放她下来。
李昂不为难她,放她下来后,牵着她的手,前院后院看了一遍,等立春小雪放好热水,李昂再次抱起她,往浴室走去。
室内屏风上绘着鸳鸯戏水图,窗下春兰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半启的轩窗外,后园花木成荫,鸟儿在枝间清鸣,一派幽静。
久别重逢,李昂用脚将沐室门踢上,便将千娇百媚的南宫紫烟抵在高大的沐桶边,一边热烈地拥吻,一边解开她身上的罗衫。
南宫紫烟就像一枝风中摇曳的海棠,轻声细哼,明眸半闭,芳靥如醉,玉臂轻舒配合着他的动作。
霞衣片片飞落,一片雪影玉光照人,樱桃初熟,花蕊娇发,无处不曼妙。
“李郎,自君别后,奴是朝思暮想,只盼能早日来伴身边…….嗯!”美人全身发烫,软如水波,在李昂热烈地侵掠下,已是语不成声,唯有星眸如醉,贝齿微露,嘤声切切。
当此久别重逢之际,接下来免不得春风几度,窗外柳丝摇曳,莺啼婉转,花开蕊绽……
激荡的水波渐渐平息,南宫紫烟面色如嫣,软软地瘫软在李昂怀里闭着眸子,双手软得抬不起来。
李昂搂着她,以免她沉到水里,一边轻吻她的脸颊,一边柔声问道:“紫烟,我家里都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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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2章 春闱
夙驾送举人,东方犹未明。
自谓出太早,已有车马行。
骑火高低影,街鼓参差声。
可怜早朝者,相看意气生。
日出尘埃飞,群动互营营。
营营各何求,无非利与名。
……
天宝五年二月初七,天边才露出鱼肚白,李昂与唐宇、狄远、魏如良、吴自清、钱实等人就相约一齐,赶往尚书省的礼部南院。
各条大街上,车水马龙,灯火通明,人声喧嚣。同时赶去上朝的官员,看着李昂这些怀着忐忑紧张的心情去赶考的举子,一种明显的优越感油然而生,马蹄轻快地从举子边身边经过。
最为好笑的是,钱实坐在车上,一直在喃喃自语“莫紧张……”“莫紧张…”
什么不紧张,这没还没到考场呢,他额头已经隐隐见汗了。唐宇几人的表现稍好,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每个举子来参加礼部试时,能否金榜题名不仅关系到个人毕生的荣辱成败,而且还承担着整个家族,以及亲朋好友,甚至是乡里的期望。
很多举子入京赶考,亲朋好友,乡邻故旧,多是赠了盘缠路资,给予殷切的期望,有些人落榜之后,因为压力太大,根本不敢回去面对故乡的父老,因而长期滞留长安。
《唐摭言》卷八中就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有个叫公乘亿的人,落第之后一直滞留在京城,反复科举考试。十多年都不曾回家。这么长的时间,带来的盘缠早就用光了。在京城贫病交加;
家乡有传言说他已病死,他的妻子就长途来奔丧。正好与他相遇。他看见有一个粗衰的妇人骑在驴背上,有点面熟,而妇人也正在看他,但彼此相别时间太长,都认不准了,托路人相问,才知道 果然是夫妻,就在路边抱头痛哭。
这样的例子,绝对不是孤例。远的不说,就说杜甫,经年滞留长安,同样是过得很惨。他写的一手好诗,能入几个权贵之门,尚且这么惨,其他普通的举人的情况可想而知。
因此大多数举子,在这一刻,身上都背负着个人。家庭、亲族、乡里的深重压力,大家的步子都有些沉重。
几人之中,李昂是最轻松的,放眼四顾。成千上万的举子中,如他一般神态轻松的还真不多。
他还有闲情对唐宇等人打趣道:“诸位仁兄,等下吏胥唱名之时。切记等下把臀沟夹紧点,万一过于紧张。上面这个口还没应答,下面这个口先出声了。那可就惨喽!”
“哈哈哈……”
唐宇等人被他逗得失声大笑起来,街上其他举子不禁为之侧目,李昂漫垂着鞭袖,意态悠闲,哪管他人侧目。唐宇几人大笑之余,心情也轻松了很多。
魏如良笑道:“正所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此番咱们但放开心情,好生应考就是。多谢日之兄了。”
“谢我做甚?我自己还得夹紧臀沟呢,哈哈哈……”
几人说说笑笑,随着成千上万的举人大军,来到礼部南院外,院外火光熊熊,大量衣甲鲜明的兵卫排于门外,虎视眈眈。
到了这里,下人不得往前了,举子们只得自己拿着预先备好的笔墨、脂烛、木炭、洎朝晡餐器等,或荷于肩,或提于席,等待礼部的吏胥大声叫到自己的名氏,便自人堆里挤出去,排好队,等那些神情冷漠的小吏、士兵搜身。
这情景,真可谓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现在除了吏胥们的讥呵喝斥之声,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叫到自己的名字而没有听清。
晃动的火光下,举子们神情严峻,忐忑不安。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竖着耳朵,有些年老体弱者,还在瑟瑟发抖,看上去就像鬼节里从鬼门关里挤出来的一群孤魂野鬼。
真的,这一点也不夸张,李昂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很想大笑。
不过到了这里,要是放声大笑的话,后果很严重,就算那些凶恶的士兵不上来拿人,估计身边的举人因担心听不到唱声,也会把你踩死。
“李昂!”
“唐宇!”
“……”
终于叫到李昂几人了,他与唐宇四人一起联保取押,唱名时也自一齐叫到。李昂漫应了一声,挤上前去,吏胥看看他的家状,又看看李昂的身材相貌;
这时候虽然没有照片,也没有画像,但每个举人的身材相貌特征都是详细记在家状里的,入场时要仔细比对;
如果这几个月有人突然胖太多,瘦太多,或是摔一跤脸上多了疤痕,那么恭喜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张嘴!”那吏胥突然叫道。
李昂这下不爽了,这又不是上市场买牲口,还看口牙不成?
他闷声答道:“张嘴不得,我有口臭!”
那吏胥着点被雷倒,好,既然有口臭,那就算了。“快滚!”
李昂暗笑,过了吏胥这一关,还要经过士兵的搜查,身上的衣帽,所携带的物品,一样都不放过。
这春寒料峭,别人都带着木炭,甚至是被褥之类的东西,李昂可好,除是笔墨之外,全是十九娘精心为他准备 的美食糕点,甚至还有一壶剑南烧春。
那些士兵看着,这也太过分了,不干,拿点再说。
“唉唉唉!几位大哥别拿那么多呀,我这一进场就是一天一夜……”
“嚷什么嚷,我们这是在检查你这糕点里有没有夹带。怎么着?你还不让检查?”
士兵们振振有词,好,用嘴来检查,这方法让李昂彻底无语了。
好在那些士兵见他衣着不凡,像是权贵出身,不敢过于为难他,换了衣着普通点的,恐怕他那点美食连毛都留不下一根。
经过层层检查,总算顺利进入贡院了。
对此,李昂只想用一个话来形容,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你想啊,大唐的进士科考试,每届录取的进士人数也就那么二三十个,这点名额,其实在考前基本就被瓜分完了。
所谓的考试,不过是走走过场,做个形式,这并不夸张,如沈绚主春闱,其母曰:“近日崔、李侍郎皆与宗盟及第,汝于诸叶中拟放谁耶?”
沈绚恭顺地征询其母意见:“莫如沈先、沈擢。”
其母曰:“二子早有声价,科名不必在汝。沈儋孤寒,鲜有知者。”
绚不敢违母命,遂放沈儋及第。
从这件事中可知,沈绚做春闱主考官,有意录取自己一个名声较响的族亲,但他母亲说了,族中另一个叫沈儋的家境比较孤寒,理应先照顾沈儋。
就这样,沈儋的金榜题名,不是因为他多有才,只因他比较孤寒而已。以朝廷名器为宗族之私恩,这样的事例在大唐的科举中不胜枚举。
考试前,京中权贵都要插上一脚,向主考官推荐自己人,主考官不敢得罪这些权贵,只能录取,而每届录取的名额又这么少,还不够权贵们瓜分。因此,考试时要嘛就根本没有录取名额剩下,就算剩下也是寥寥无几。
就这样的现状,还有必要在门外搜查得这么严吗?
也许,没有背景的举子,来争的或许就是剩下的那三两个名额,从这一点上来说,名额虽少,但在不公平中保留最后一点公平还是有必要的。搜就搜,咱不跟他们计较。
外头不断有经过了搜查的举子鱼贯而入,唐宇几人也都顺利过关了,此时天边已经升起朝阳,一抹辰光照在金碧辉煌的殿宇间,金光跳跃,蔚为大观。
大唐就是气派啊,连科举考试,都是在如此壮丽华美的宫殿中考;
哪里像明清时期,每个考生只分得一个用木板搭成,几尺见方的小鸽笼,人在里面腿都伸不直,据说吃喝拉撒都在里面,几天下来,整个考场臭不可闻。举子们人模人样的进去,出来时跟鬼似的。
正当李昂暗暗赞美大唐盛世气象,想看看自己是在哪座宫殿里考试时,突然发觉不对,只见在吏胥的呼喝下,各个举子依次分坐于宫殿走廊下,地上只有一张破草席可供跪坐。
不会!我煌煌大唐,难道竟不如明清?人家至少还能分到个鸽笼,咱就在这走廊下考?就分到这么一张破草席?
早春二月还冷着呢,跪在这走廊下,下雪下雨,还能浇一身。
我煌煌盛唐啊!白赞美你了。
李昂无奈,只能接受这个现实,跑坐到属于自己的那张草席上……呃,这感觉咋这么别扭呢,看上去就像是在街边演卖身葬父的戏码。
好,这样还是有好处的,至少空气比较新鲜,累了还能观赏一下金碧辉煌的宫殿,累死了直接就有张草席可用,呸呸呸……死也是那些七老八十的家伙先死。
正所谓五十少进士,三十老明经,还真是一点不假。李昂放眼望去,参加进士科考试的举子中,多数是年纪比较大的,有的甚至白头发都有了。
像他这样,示及弱冠,年纪轻轻的,不过三分之一。
进士科考试向来最受重视,主考官达奚珣亲自过来宣读了考场纪律。他道貌岸然,背着手一边走下来,一边大声宣读纪律。
走到李昂跟前时,达奚珣瞥了李昂一眼,他这眼神似乎在传递什么意思,只是李昂一时猜不到,心里有些纳闷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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