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4章 活宝
平康坊与东市只有一街之隔,崇仁坊与东市则是隔一个十字街对角。
入京赶考的读书人数以万计,加上入京办事的地方官吏,都喜欢住在崇仁坊和平康坊。
而平康坊内数以万计的青楼女子,为了抬高身价,也都努力读书识字。
几个因素加起来,就形成了对书籍和文房用品的强大需求。
有需求,就有市场。东市里的书肆和文房用品商铺接近两百家。从诸子百家,到佛教经典,以及各类诗词歌赋选集,应有尽有。
每天吸引了大批读书人流连其间,而京中的年轻贵妇,官宦千金,也很喜欢逛书肆。才子佳人凑在一起,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段缠绵悱恻的情缘。
几天前,东市又新开张了一家书肆,其规模之大,在东市首屈一指,名为:墨韵流香。
这墨韵流香书肆正是萧鸾开的,因为雕版印刷费工费时,成本高,因此书籍一直很贵,尤其是一些佛经,一本卖三四千文也不奇怪。
而墨韵流香里的书籍,竟比其他书肆的便宜一半,一时间哄动了整个长安城。大量读书人蜂拥而来,选购平时想买又不舍得买的书籍。
墨韵流香书肆每日顾客盈门,销量惊人,其他书肆的看在眼里,那叫一个眼红。
他们就是想不通,墨韵流香书肆的书怎么就能卖得这么便宜呢?难道他们在赔本赚吆喝?一些书肆的东家,差自家的伙计到墨韵流香书肆买来几本书,想研究其中的玄机。
很快他们就发现,买来的书籍上,都有一个“上溪村印刷社出版”的字样,这上溪村在哪呀?大伙四处打听,甚至有人动用了户部的关系查找……
不管他们怎么着,萧鸾却是大赚了一笔。《李白自传》和《浣花溪诗集》是她向顾客重点推荐的两本书,因为这两本书是别家书肆没有卖的。
李翰林名满天下,自不用说。就连《浣花溪诗集》也卖得非常火爆。因为里面收录的二十首诗歌,可谓是首首都是难得一见的精品。
随着诗集大卖,浣花溪居士这个名字也迅速轰动长安,你不知道浣花溪居士是谁?请去看《李白自传》啊!
在《李白自传》的序言中。李翰林对浣花溪居士推崇备至,并明确说了,浣花溪居士姓李,名昂,字日之。
一时间。李昂名声大噪,莫名来拜访他的读书人络绎不绝。不过多数被看门的王二以“我家郎君已经出门访友”为由,挡了回去。
这天,一个叫钱实的读书人,坐着豪华的马钱,带着十多个仆役,拉着不少礼物来拜访李昂。
恰巧李昂从外头回来,见了他下车的动作,不禁暗暗偷笑。
这家伙那叫一个胖,少也得有两百多斤。下车时没站稳,把两个仆从压在地上动弹不得,舌头外伸,差点气绝。
其他仆从纷纷上前搀扶,好一通忙活,才把这家伙扶起来。
李昂看着有趣,就请他进宅,彼此通名之后,李昂才知道,这钱实来自扬州。家有良田千顷,还与东瀛有贸易往来,可谓是富可敌国。
钱实跟着李昂进院,每走一步。他那满是坠肉的三重下巴就抖动一下,李昂下意识地看了看地上铺着的大砖,还好,这大砖质量不错,没有被压裂。
钱实看了看院子,然后说道:“李谪仙对李兄推崇备至。如今更是名振天下,说真的,来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被拒之门外的准备。”
李昂笑道:“钱兄说哪里话,我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举子,没你想的那么高不可攀。”
“不瞒李兄,自从十月进京以来,我四处吃闭门羹,就连与我一同联保的几个人,也是有意无意地避着我,好像我身上有难闻的气味似的。
昨天说好了,今天一起去礼部张员外郎府上递行卷的,结果他们竟撇下我,一早走了。我自己到了张员外郎府下,一下车就被看门的笑作是猪,连通报都不给通报。
吃闭门羹我都吃习惯了,来拜访李兄的时候,我也没抱太大的希望,没想到李兄如此平易近人,真是让人感动。”
说到这些,钱实很是沮丧,他一身的胖肉,白白胖胖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确实很像猪头。
大唐虽然以胖为美,但你千万别误会,人家只是喜欢丰满福态而已,像钱实这种“超级丰满”,连五官都快分不清的,绝不在大唐的“俊美”行列之中。
再说了,别以为古代就不是看脸的世界了,连朝廷选官,也要看脸。那种长得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人,对不起,哪儿来,回哪儿去吧。让你做官的话,往朝堂上一站,万一把外国贡使吓傻了怎么办,到时我天朝上国颜面何在?
温庭筠有才吧,替人作枪手,考试考得那叫一个好。也许你会问,那他自己为什么不去考科举做官呢,答案是因为他长得丑,结果只能一辈子做枪手。
钱实长成这样,在长安处处碰壁也就不难理解了。
听他这么一说,李昂倒是挺同情他的,安慰道:“钱兄不必自弃,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该如何处之乎?只需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钱实听了,更为感动,当即便要躬身下拜。
李昂一看,心中大惊,靠,你别介,万一再次站不稳,把我压到了可就惨了。
为了保住性命,李昂动作那叫一快,在钱实弯腰(如果他有腰的话)之前,迅速上前扶住他,万分真诚地说道:“钱兄且莫多礼,来来来,钱兄快请就坐,咱们坐下聊,坐下聊……”
“多谢李兄指点,多谢李兄。”钱实没有坚持下拜,一路走来,已经让他有些微喘,他拱了拱手,坐在客位上,随后一挥手,喊道:“来啊,把礼物抬上来。”
随着他一声令下,跟随在后的仆人把一个箱子抬了上来,当场打开,但见里面满是珍玩字画。
李昂看了一眼,不带感情地问道:“钱兄,你这是何意?”
钱实努力睁开被肥肉挡住的双眼,说道:“李兄,这是在下的一点见面礼,还请李兄收下。”
“我与钱兄初次见面,岂能收你如此重礼?”
“这没什么,不过就是些小玩意,值不了几个钱。”钱实说得很轻松,真是土豪啊,李昂看了一下,箱里的礼物价值怎么也不会低于五百贯,钱实却根本没当回事。
不过接下来他的话,让李昂又好笑,又同情,只听他说道:“李兄如此待我,我也不瞒李兄,这些礼物自从我十月进京就准备好了;每天让下人抬着走东家,窜西家,但次次吃闭门羹,至今没有机会送出去。
我现在看到这些东西,心里就难受。今天带着这些东西,本是去拜访张员外郎,结果再次被拒之门外,恰好听到有人说李兄就住在崇仁坊,就转道过来了。
难得这一次没有吃闭门羹,我心里真的高兴,李兄就收下吧,别让我再抬着这些东西四处乱晃。李兄若是不收,我就把箱子扔到大街上,转头回扬州去。”
好吧,你都这么说了,为了不让你脆弱的心灵再受打击,咱就收下吧。李昂笑道:“既然钱兄这么说,我倒是却之不恭了。”
“多谢李兄。”抬出近两个月的东西,终于送出去了,钱实脸上竟是无比的畅快。
他努力地站起来,从怀里拿出一卷行卷,递给李昂道:“李兄,这是在下的行卷,还望李兄多多指教。”
李昂现在名满长安,也算是名流了,而且听说他还能经常出入左相府。
若能得到他的好评,并加以推荐,对普通的举子来说,也是难能可贵的事。
李昂打开行卷看了看,发现写得竟很不错,甚至不比唐宇他们的差。嘶,难道这钱实竟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
可李昂从他的方才的谈吐,感觉他可不像是这么内秀的人。
接下来,李昂和他聊了些以史子集,一番试探下来,李昂基本可以确实,钱实的行卷是是找枪手代写的,钱实本身根本就是个吃货。
“李兄,贵府的酒菜味道真不错,我家里的都没这么好吃。”
“李兄,这满长安城,就你看得起我,还用这么多好吃的招待我,我心里太感动了。”
“李兄,明天我把天香楼包下,回请李兄一顿如何?”
“李兄,你这堂中差块波斯地毯呀。这裸露的大砖,未免与李昂的身份不符。来人!去东市买几张波斯地毯来,要最好的。”
“李兄是剑南人,恐怕没吃过海味吧……”
李昂深深被钱实折服了,真是三句不离吃啊!难怪这厮长得这么胖。
李昂就纳闷了,这厮人傻钱多,别人怎么就老把他拒之门外呢?
反正李昂就挺喜欢这家伙的,说着说着,就给你来几张最好的波斯地毯,说着说着,又要把长安最好的酒楼包下来请客。说着说着……
李昂忍不住跑到厅外,看了看天,这老天爷开眼了啊,竟给咱送来这么个活宝。呜呜呜……以后谁要是不信神,我去砸他家祖宗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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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0225章 张旭字贴
在钱实赠送的礼物中,有一卷张旭的楷书字帖。张旭不仅草书无人可比,楷书、行书都写得非常好。
李昂现在正在苦练书法,得到了张旭这卷楷书字帖后,非常喜欢。他将字帖铺在桌上,立即开始临摹起来。
李昂在那里开心得不亦乐乎,柳飞絮在一旁侍墨,不时看他一眼。
她身材娉娉婷婷,长相秀丽,更有种文静的气质,柳眉细而长,不着胭脂的脸上更有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丽。
李昂临摹了十来张纸,用了两砚墨,柳飞絮也看了许久,终于有些忍不住了。恰好李昂抬起来,看到她欲言又止,便问道:“怎么?有话要说?”
“婢子……婢子不敢。”柳飞絮有些害怕和他对视,连忙低下头去,露出那细长的粉颈,有如白玉雕成一般。
李昂一边沾着墨,一边说道:“恕你无罪,有什么话就说吧。”
柳飞絮瞟了他一眼,确定他很平静后,才期期艾艾地说道:“郎君,这……那婢子就斗胆说了,郎君……”
“快说,快说,别吱吱呀呀的,浪费我时间。”
“郎君,你……你这样临摹也……也是浪费时间……”
“嗯?”李昂再次抬头,看着她。
柳飞絮吓得着点跪下,连连请罪道:“郎君恕罪,郎君恕罪。”
“你再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真要罚你了。”李昂瞪着她道。
柳飞絮顾不得许多了,连忙说道:“郎君,但凡临摹字帖,皆有一些技巧的。下笔之前,首先要对字帖的笔锋、气韵、格调、趣味、神采等仔细观察,再三揣摩,将原字帖的形态意韵等清晰印在脑海里,然后再动笔,这样才会很快有所成;
另外。动笔临摹时,自身的姿势、运笔的力道等,都要掌握好,掌握好毛笔的中锋、铺毫、调锋等动作的敏感性和稳定性。及熟悉笔墨纸的性能特点;
婢子本不该多嘴,只是看郎君这样临摹,不加讲究,只看其形,不会其意。恐怕是事倍功半,婢子………郎君恕罪……”
见李昂定定地看着她,柳飞絮又有些害怕了,连忙又请罪。
李昂突然哈哈笑道:“说得头头是道,不错,不错!还有什么,飞絮你赶紧说来听听。我正愁无人指点,难有进步,哈哈……看来当初花一百贯买下你,还真是值。”
柳飞絮见他放声朗笑。神情喜悦,心情才放松下来。
她接着说道:“郎君,婢子也只是略知一二,郎君要婢子说,婢子不敢不说。以婢子看来,以郎君的水平,应该先临摹篆书入手。
篆书笔法简单,以中锋平动为主,结构也相对单纯,这能让郎君在最基本的技法上打下扎实的功底。以达到所谓的三立要求,即立法、立骨、立体。立法则下笔有源,立骨则下笔有力,立体则结字匀称;
有了篆书基础后。再到隶书或楷书,则可解决笔法的丰富和变化。隶书是在平动的基础上加上摆动和转笔,楷书则在此基础上再强调提按。熟练掌握这两样技巧后,届时再寻找各家风格,不同技巧贴子来临幕,直至最终形成自己的风格为止。”
听了柳飞絮一席话。李昂才知道自己还是个门外汉,他把笔递给柳飞絮说道:“飞絮,你来临摹一贴给我看看。”
“婢子不敢造次。”
“少废话,你已经造次了,快写!”
两人正说到这,就听小雪在门外禀报:“郎君,门外萧家小娘子求见。”
“萧鸾来了?小雪你去把萧娘子领到书房来吧。”
“是,郎君。”
小雪将萧鸾带到书房,李昂正好端着一杯茶在喝;
在自已家里,李昂可不会再往茶里加葱姜猪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直接用开水泡饮。
虽然由于制茶工艺的差别,没有后世的茶叶那么好喝,但至少比往茶里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多了。
“萧娘子,快请进,先暖暖手。”李昂含笑招呼道。
外头天阴沉沉的,又快要下雪了。萧鸾披着紫色白边的貂裘大氅,雍容华贵。柳飞絮端来手炉,让萧鸾烤了烤,李昂则倒了杯茶,亲自递到她手上。
“多谢李郎。”萧鸾温柔一笑,李昂没有出去迎她,却亲自端茶递水,随意之中又有温暖,给人的感觉挺好的。
李昂坐回书桌边说道:“好了,萧娘子快尝尝我的茶,希望你能喝得惯,呵呵……”
萧鸾呷了一口,只觉舌头发涩,她微蹙秀眉道:“李郎不加佐料烹煮吗?”
李昂笑道:“加佐料烹煮,那不是在饮茶,而是在毁茶。茶之一字,从草从木,其吸收天地之灵气,本身自带甘清,只需以甘泉上火,引出其味即可,可惜俗人哪解此。萧娘子再饮一口,然后稍待回味,便知其甘清直达肺腑之味。”
萧鸾又呷了一口,然后依言细细回味,少倾,果然是苦尽甘来,满口清香,直透肺腑。
她不禁欣然说道:“果然如李郎所言,有甘清之味,且回味悠长。李郎快让我看看你的茶叶。”
“我喝不惯加料烹煮的所谓的茶,在剑南时就让人采了些茶芽试制,先是晾青、杀青,然后……对了,萧娘子今日来访,可有何事?”
萧鸾白了他一眼,嗔道:“你不说,我也不说。”
难得见她作此小女儿态,李昂大乐,哈哈大笑,结果乐极生悲,他往后一靠不小心压翻了砚台,一砚浓墨流得满桌皆是。
“天啊!”
李昂大叫一声,连忙回身去抢救桌上的字帖,可惜已经晚了一步,张旭那张字帖已经被墨汁染污了一大片,他这一抢起来,墨汗又顺着纸张下流,眼看整张字帖是要不得了。
李昂心疼得不行,围着字帖希望想出个补救的办法,可这浓墨染上去了,还能怎么补救?
萧鸾过来安慰道:“李郎,算了吧,我再送你一张就是。”
“那怎么一样,这可是草圣张旭的字帖,是真迹啊!你知道有多难得吗?有钱也未必能买得到。”
萧鸾看得出,李昂是真的心疼,她无奈地告辞离开时,李昂还在为字帖的事懊恼不已。
天空开始飘起了洁白的雪花,整个长安城很快就笼罩在苍茫的雪景中,街上的行人都变得行色匆匆,纷纷赶回家。
萧鸾心中有些失落,方才谈到制茶方法时,李昂刚开个头,就把话题转开,可见他心里对自己还是有着很强的戒心。
这也就罢了,为了一张字帖,自己告辞时他竟只是嗯了一声。
望着风雪中赶回家的行人,萧鸾出了崇仁坊,竟有点不想回家,只是这样的天气,又能往哪里去?萧鸾心中渗满了丝丝的茫然。
“或许,张旭的那张字帖对他真的很重要吧。”萧鸾安慰着自己。
回到东市墨韵流香书肆时,还有不少读书人在选购书籍,这里的书籍是全城最低价,而且低一半,每天不到歇市鼓响,店里都是客人不断。
萧鸾在门前下马,拍了拍飞在肩上的雪花,拍了两下,她便突然停下动作,因为她听店里的读书人刚好在谈论张旭。
要是平时,萧鸾是不关心什么张旭李旭的,但今天她却特别上心,还主动上前问道:“这位郎君请了,冒昧打扰您一下,您刚才说张旭张长使在终南山,可是真的?”
店里那读书人见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上来搭讪,先是一愣,随即欣然道:“小娘子要找张长使吗?”
“正是,还请郎君告知张长史居处,小女子感激不尽。”萧鸾盈盈一福。
那读书人说道:“前日我在李妙李御史樊川别院赴宴,张长史亦为座上宾。酒到酣处,张长史还当场挥毫泼墨,赢得满堂彩。据我所知,张长史隐居之处,就离李御史樊川别院不远。”
“多谢郎君指点。”萧鸾再拜,然后便出门上马,带着几个随从往南门而去。
终南山下的樊川一带,汉初,是名将樊哙的封地,因而得名樊川。
以后各代,特别是唐代这儿成了豪贵名流聚居之地,王公贵族,名流隐士,争相在樊川两岸建别院居住。
终南山离长安很近,山水又秀丽。隐居于此的人,言论很容易传到上层,因此,很多人官场失意之后,便隐居终南山下,等待机会东山再起。
也正因此,才有了终南捷径这个成语。
想到李昂为那一幅字帖心疼的样子,萧鸾毅然决然走一趟樊川。她带着几个随从出了启夏门,便一路向南放马飞奔。
天空中风雪越来越大,四野一片苍茫,官道上行人渐少,为了尽快赶到樊川,萧鸾不断加快马速,扑面而来的风雪打得人生疼,奔跑中的骏马不断喷着热气,嘶嘶鸣叫。
“娘子,要不咱们换辆车吧,这么大的风雪,骑马太冷了。”
“不了,车子太慢。”萧鸾说完,用袖子挡着脸,又是一鞭抽在马臀上。
白茫茫的风雪中,九骑急奔,蹄声阵阵,很快消失在风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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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0226章 风雪终南路
萧鸾顶风冒雨,疾奔数十里,只为找张旭要一张字帖。
来到樊川后,她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儿已经冻得发紫,坐骑口中不断喷着热气,几乎瘫倒。
跟随萧鸾的八个随从也不好受,手脚都快冻僵了。
贴身侍女兼着保镖的黄鹂哆嗦着说道:“娘子,就算找到那个张旭,他也未必肯帮娘子写字帖啊。这些文人,哪个不是清高得很。”
另一个叫小鹞的侍女说道:“就是,他们要是不喜欢,那是软硬不吃,求也没用,娘子又不认识这个张旭,想让他写什么字帖,怕是难呢。”
“你们别啰嗦了,快分头去打听张长史的住所。”
“喏!”
樊川两岸,散布着大量权贵名流的别院,有些人甚至是长年隐居于此,自然就会需要生活物资供给,即便是大户人家,也不可能缺点东西就派人跑几十里回长安去买,于是樊川一带就自然形成一个集市。
另外,像玉真公主、王维等人,多隐居于终南山,很多读书人为求扬名,多来终南山拜会这些名流,因此集市上又催生了一些酒楼客栈。
因此萧鸾她们倒不愁没有地方过夜。她看看天色,就算一切顺利,今晚也来不及赶回长安了,便叫住黄鹂,说道:“黄鹂你去订几间客房,要是太晚没了客房那就麻烦了。”
“好的,娘子。咱们也赶了半天路了,我顺便找吃食。”
萧鸾本来以为张旭的住处比较难打听,不想很快一个手下就带来一个男子,对萧鸾说道:“娘子,他说他知道张长史的住处。”
那男子嘴巴很滑溜,拍着胸脯说道:“不是我瞎吹,别说张长史,我告诉你们,这终南山。哪家的别院,住着什么人物,我没有不知道的,否则也吃不了这行饭。”
嘿。敢情还是专门给人带路的,就像市上的牙人,你想买什么?他们都能从中牵线搭桥,从中收取佣金。只是没想到,这樊川集市上。还有专门给人带路的。
萧鸾问道:“带我们去找张旭张长史,你要钱几何?”
那男子说道:“这位小娘子,您看这漫天大雪,冻死人了,你怎么也得给个十文钱,让我吃顿饱饭吧。”
“行了,就给你十文钱。”
“多谢小娘子!”那男子不禁喜出望外。
萧鸾留下黄鹂订房,然后把她的马给带路的男子骑,一行人沿着樊川岸边行去,风雪中可见一些精巧的院落。不时传出笙歌之声,那是来别院越冬的富贵人家在宴乐。
前行两里许,带路的男子指着一栋普通的小院说道:“小娘子,那就是张长史的宅子,我就带你们到此了。”
萧鸾让随从给了带路的男子十文钱,然后亲自上去拍门,“请问,张长史在家吗?”随着萧鸾拍门的动作,墙头一大团的积雪落下,落在她手上。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真真是冰冷刺骨。
“谁啊?”院内传来了人声,很快,一个十二三岁小童前来开门。他打量着门外的萧鸾问道:“你要找我家郎君?”
“是的,请问你家长史在吗?”萧鸾福了一福。
“不在,我家郎君赴宴去了,你们明天再来吧。”小童说完,直接关门。
小鹞劝道:“娘子,要不咱们先回客栈吧。明日再来。”
“不。再等等。”萧鸾看着纷纷的雪花落在樊川上,非常坚定地说道。
有求于人,总得表示一些诚意。她已经打定注意,既然来了,就一定要让张旭写一张字帖,好带回去,给李昂一个惊喜。
一路上,她已经盘算好怎么才能让张旭写张字帖了。
萧鸾这一等就是将近一个时辰,风雪不止,樊川两岸白茫茫一片,院后的竹子被积雪压断了,偶尔传来一声啪的响声。
萧鸾她们虽然有武功在身,但在风雪中等这么久,还是冻得不行。萧鸾拢紧了斗篷,双手合在嘴前不时地轻呵着气,呵出的气遇冷化雾,使得她那双明眸也模糊起来。侍女小鹞则在她身后小幅跺着脚,不时伸头张望,不时拍掉落在萧鸾身上的落雪,数次地欲言又止。如此的雪夜,无声飘飞的雪,隐约传来的丝竹声声,匆忙赶回家的行人……
终于,白茫茫的风雪有车马声由远而近,只见一辆普通的马车朝张家宅院驶来,在门前停了下来。
萧鸾的眸瞳瞬时亮了起来,一个小踉跄,竟是脚下的落雪已经埋过了脚背,着急地迎上前问道:“请问车上可是张长史?小女子萧鸾恭候多时。”
车夫扫视着萧鸾一行,见上来问话的竟是一个妙龄少女,小巧的琼鼻已经冻得发红,微微有些诧异。“你们是谁呀?从何而来?找我家郎君有何事?”
“小女子萧鸾,从长安赶来,想求张长史赐字。”
萧鸾刚说完,车帘就被掀开,只见车内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文士,他两眼醉态朦胧,眯着看了萧鸾一眼,见萧鸾原先站立的地方有深深的足印,便知她已经等了很久了。
一个女子,为求字,在这风雪交加的日子在门外等候这么久,看着就让人动容。
萧鸾遥遥拜道:“敢问车上贵人可是张长史,小女子萧鸾有礼了。”
“你找老夫,只为求字?”车上的中年人努力睁开醉眼问道。
“正是,张长史在上,请受小女子一拜。”
车上的中年人左手轻握成拳放在嘴前轻咳一声,右手轻按太阳**,缓声说道:“你请回吧,老夫今日心情不佳,懒得写字。”
萧鸾哪肯这就离开,她再拜求道:“张长史,求您了。小女子有位朋友,非常非常喜欢张长史的字帖,偶尔得到一帖,视若珍宝,可惜家人不小心,打翻了墨汁把字帖弄脏了,他因此终日闷闷不乐;
小女儿偶然听说张长史隐居樊川。便匆匆赶来,只求张长史垂怜,赐字一幅。小女子听说张长史喜欢看剑舞,我对此略会一二。愿舞来博张长史一笑。”
萧鸾说完一拜,也不管张旭同不同意,立即拔出剑来,在风雪中舞将起来。刹时间,她人随剑动。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或是回风舞雪,或是千星飞射,漫天风雪有灵性,随着她的身影飞舞,纷纷扬扬,那画面美得让人怀疑身不在人间。
张旭看得酒都醒了几分,连声叫好!
他以前有幸看到公孙大娘舞剑器,由此而形成了他书法上的狂草风格。对于剑舞他可谓是念念不忘。
萧鸾的剑舞,或因风雪飞舞的缘故,画面感更强烈,一样令人动容。
“好!好!”
在张旭的叫好声中,萧鸾舞罢,收剑盈盈一拜道:“小女子不才,博张长史一笑。”
“哈哈哈……老夫多年未曾看到如此精彩的剑舞了,痛快!实在痛快!你请随我进来吧。”
“多谢张长史。”
***
李昂确实因弄脏张旭的字帖而十分懊恼,一来,他急需字帖临摹。在这个时代,字已经被看成个人文化功底的重要组成部份,字写得好不好非常重要。
一份考卷若是字写得太难看,不管你内容多好。都可能被主考官扔到一边。不管在什么场合,只要写出一手好字来,立即就能赢得众人的敬仰。
另一方面,那字帖可是草圣张旭的,有着极高的艺术价值,完全可以作为传家宝。世代流传,就这么毁了,着实可惜。
等到李昂到前堂去与唐宇几人用晚餐,柳飞如一个人在书房里,一边研墨,一边端详着那张被墨汁染了一半的字帖,然后选好笔,铺好纸,一丝不苟。
她本就颇为清秀的容颜,在这一刻,因为专注的神情,平添了几分优雅的知性美,颇为动人。
这时柳十九娘在门外叫道:“娘子,晚饭准备好了,快去吃吧。”
柳飞絮头也不抬地答道:“十九娘,你们先吃吧,我等会儿就过去。”
“娘子……”十九娘还待再叫,却见柳飞絮已经提笔蘸墨,开始在宣纸上动起笔来,那专注的神情,根本不受外界干扰。
过了一会儿,柳飞絮直起身子来,轻轻舒了一口气,搁下笔后再次端详起自己写的东西了。
“娘子,行了吗?这么冷的天,该用餐了。”
柳飞絮这才满意地说道:“好了。”她说完出来轻轻闭上书房门,然后对十九娘说道:“十九娘,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以后不要叫我娘子了,让别人听去了,难免会生口舌。”
柳十九娘拉着她的手,怜爱地说道:“我不叫你娘子叫什么?你本来就是我的娘子,一辈子都是。”
说到动情处,两人相对默然,本是安康富足的家,突然一场大难,导致家破人亡,如今只有主仆二人相依为命。曾经的官宦千金,如今也成了别家的奴婢。
还好,现在总算有个栖身之所了。柳十九娘感叹地说道:“郎君是个好人,以后娘子你跟在郎君左右,多学学取悦郎君……”
柳飞絮娇声嗔道:“十九娘,你又来了!”
柳十九娘拉着她的手不放,小声地说道:“娘子,你听我说,你本是娘子的命,家中不幸,流落为婢,你不能永远给人做奴婢,不然将来恐怕还会像牲口一样被卖来卖去,其中凄惨你应该心有余悸才是;
郎君有才,且待人宽厚,能遇上郎君这样的好人,对你我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你要抓住机会,若是能得到郎君的宠爱,生下个一男半女,将来才有机会放良。你要切记切记,有机会不妨主动一些。”
柳十九娘的话,虽然露骨,却是字字珠玑。她现在只是个奴婢,是主人的财产,主人想要你的身子,你还能拒绝吗?
再说了,真让柳飞絮嫁个下人,生下子女世代为奴,她宁愿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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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7章 多情空余恨
晚饭过后,李昂回到书房,准备挑灯夜读。走到书桌旁,赫然发现一张新的字贴。有那么一瞬,他几乎以为字帖被污一事是自己的错觉,可再看到旁边那张被污的字帖,不免又叹了一口气。不过好奇之下,他还是将之与那张被污染了一半的原帖仔细比对了一下,无论是形还是神,竟是一模一样!
心中惊诧的他大喊道:“飞絮!飞絮!”
书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柳飞絮那纤纤身影出现在门口,敛衽福道:“婢子在,郎君有何吩咐?”
李昂指着桌上的新帖问道:“这,是你写的?!”
柳飞絮低着头答道:“郎君恕罪,婢子……”
“少废话,说!是不是你写的?!”
“是,婢子不该乱动郎君的纸笔,请郎君责罚。”
“你进来。”李昂说着,又去比对桌上的两张字帖,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他也听过一些造假高手,能把别人的笔迹模仿到可以假论真的程度,但只是听说,从未见过。
万万没想到,家自的一个婢女,竟也能做到这一点。而且看起来,不光是模仿这么简单,她自己的字应该也达到了很高的造诣。
“除了张旭的字,你还能模仿其他人的吗?”
“回郎君,能。”
李昂忍不住回过身来,双手握着她的肩头,柳飞絮柔弱的身体微微一颤,螓首都快低到胸脯上了,细长的粉劲,如同白玉雕成似的。
“抬起头来。”
李昂的口气不容置疑,柳飞絮只能忐忑地抬起头来,一碰上李昂的目光,她便忍不住躲开,秀丽的容颜一片嫣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李昂端详着她的脸,好一会儿后。突然哈哈大笑道:“飞絮啊,你还真会给我惊喜,哈哈哈,本郎君算是捡了个大漏了。”
闻着他身上男子汉的气息。柳飞絮不期然地又想起了十九娘的话,芳心不禁呯呯乱跳。
李昂大笑之余,跑到前院找唐宇、魏如良、狄远、吴自清,让四人各写了一首诗,然后将他们的字一起卷回后院。
“好了。飞絮啊,让本郎君见识一下你的能耐,快!你各临摹一份让我瞧瞧。”
“是,郎君。”
柳飞絮随后照着唐宇四人的笔迹,各临摹了一份。只见她姿态闲雅,落笔流畅,须臾之间便将四份帖子临摹好。
唐宇四人的字风格各异,有的圆润,有的刚劲,但不管是哪种风格。柳飞絮都能临摹得惟妙惟肖,形神具备,难辨真假。
李昂不禁啧啧称奇:“飞絮啊,你是怎么做到的?太神奇了!改日我拿你临摹的帖子给唐宇他们看,估计他们自己都辨不出真假来。”
柳飞絮搁下笔,盈盈一福道:“郎君喜欢就好,婢子从小就喜欢临摹各家字贴,揣摩多了,略有所得。以前在家中无事,每天便以此为消遣。郎君只要用心,来日成就必非常人所能及。”
“哈哈,你就别捧我了,我知道不管做什么事。都需要有些天赋才行,没有天赋的庸才,便是苦练一辈子,也难窥门径。我也不敢奢求太高,但求自己的字能见得人就行了。”李昂乐呵呵地说着,眼睛还在盯着柳飞絮刚临摹好的字帖看个不停。
柳飞絮含笑说道:“郎君才华横溢。胸怀大志,是不屑于笔墨小道,否则以郎君的悟性,必能在书法上有所成就。”
“飞絮啊,你就算把我夸上天去,我也不会给你加月例钱,哈哈哈……好了,快研墨,本郎君要练练手,你别藏私,把你的本事都教给我。”
这一夜在柳飞絮的指导下,李昂练字着实找到了一些感觉,颇有事半功倍之效,兴致勃勃的他,直练到三更时分才睡下。
第二天,李霅前去上朝的时候,顺路来邀请李昂当晚去相府赴宴,李昂趁机把唐宇几人向李霅介绍,李霅自然理解其意,便一并向唐宇四人发出了邀请。
前往相府赴宴这件事,李昂看得很淡,但唐宇、狄远、魏如良、吴自清四人却看得很重,一向谦谦君子模样的他们,在李霅告辞之后,立即就控制不住心中的喜悦,真个是漫卷诗书喜欲狂。
庭中落雪纷纷,唐宇跑到庭中,挥动着双臂,在风雪中舞了一会,才回来向李昂拜道:“多谢日之兄。”
狄远、吴自清、魏如良三人也一同上来拜谢,李昂不说话,从袖子抽出四张纸,一一分给他们说道:“你们自己的字,仔细看看,能看出什么问题来吗?”
唐宇四人很是诧异,弄不明白李昂为什么突然来这一出,接过字贴审视一番后说道:“日之兄,这不是你昨晚让我们写的吗?有什么不妥吗?”
“再仔细看看。”李昂得意地笑着。
唐宇四人再看,唐宇狐疑地说道:“日之兄,这明明是你昨晚让我们写的,你这是何意?”
“哈哈哈……”李昂大笑之余说道,“我的意思是,让你们好好审视一下自己,你瞧瞧你们现在的样子,有些得意忘形了吧,这样子到了相府,恐怕不妥。你们今日可要好好准备一下,争取晚宴时给左相公一个良好的印象吧。”
“日之兄说的是。”
“不错,今日哪也不去了,我要好好准备一番。”
“……”
四人再次给李昂拜谢,李昂摆着手道:“自家兄弟,各位见外了不是?好了,你们先准备着吧,我回书房看书练字去了,我那字你们也知道,唉,别提了…”
提到李昂的字,唐宇几人心里总算平衡多了,和李昂相比,他们其它方面多有不如,可要比字,个个能把李昂甩几条街。
李昂刚走到二门,就见看门的王二领着一个窈窕的女子进来,因风雪迷茫,一时看不清是谁。李昂好奇地转身回走,等绕过回廊才看清。那戴着火狐帽,披着浅紫色羽纱面长氅,一张俏脸明丽如诗的人儿,不是杨男是谁。
大概也只有她和萧鸾来了。王二才敢未经通报就直接把人领进来。
“丫头,这么大的风雪,你怎么来了?”李昂迎上去,怜惜地问道。
一向精灵古怪的杨男,这回竟不敢与李昂对视。还没说话,一张娇俏的脸蛋便先染上了羞红,看得李昂又是诧异,又是好笑。
“丫头,怎么了?说话呀。”李昂上前一步,欺近她一尺之内。
杨男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抬起头了白了他一眼说道:“我父亲得了个差使,替范阳节度使回京向朝廷催要粮饷,昨日刚入京,我父亲他………他想见你一面。”
“你父亲回来了?要见我?”李昂一点心里准备也没有。喃喃地说道,“你父亲见我干嘛?”
他最后这一问,差点让杨男气得转头离开,她噘着嘴说道:“你要是不愿去,那就算了,我走了!”
李昂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说道:“丫头,我没有说不去啊,为了你,刀山火海我都敢闯。只是这事来得有点突然,我一时没有心理准备嘛。你等着,我梳洗一下,就随你回去。”
“什么刀山火海。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父亲只是……只是想见见你,你可别瞎想,哼!”
杨男那小嘴儿呡了呡,有一丝倔强,有一丝羞涩,有一丝恫吓。有一丝期待,女儿家复杂的心态都在那俏丽的脸上流露了出来。
那惹人怜受的模样,让李昂几乎忍不住想掐她脸颊一下。
“好了,好了,我没瞎想,我敢嘛,丫头,你先在前堂等着,我很快就出来。”
李昂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住脚步,回头问道:“对了!丫头,你父母喜欢些什么,你给我透露一下呗,这初次见面,可是关键,要是礼物不合你父母的心意,那可就惨了。”
“谁让你准备什么礼物了,你去了就行。”
“哎呀,在这件事上,我跟你是一伙的,你就别客气了,快说,你父亲有什么喜好?”
虽然吧,李昂说的是事实,可有些事没有挑明之前,杨男怎么可能给他出主意,她大羞道:“谁跟你是一伙的,你不去拉倒,我走了!”
“别别别,你等着,我很快就出来。”
漫漫的风雪,下了一整夜,整个长安城一派银妆素裹,巍峨的城墙上,积雪结成了冰,垂拉下来形成一道道冰条。守城的士兵哈着热气,不停地跺着脚。
萧鸾带着八个随从,一大早开始赶路,奔驰了几十里,终于回到长安城,从她那冻得发紫的脸颊,便可想而知,这样的大雪天骑马赶路是何等的辛苦。
辛苦归辛苦,萧鸾此刻里却满是喜悦。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带回了张旭的帖,想像着李昂见到字帖时,惊喜的样子,这一趟樊川之行,苦些累些,萧鸾感觉也是值得的。
入城之后,她顾不得吃口热饭,又顶着风雪直奔崇仁坊春风街李昂宅。一转入春风街,迎风纷飞的雪花,李昂的宅子已遥遥在望。
萧鸾松了一口气,自然地放慢马速,就在此时,李昂家的大门打开了,只见李昂戴着紫色的展脚幞头,披着灰鼠大氅走出来。
萧鸾心中一喜,正准备叫住他,就见李昂身后,跟着走出一个女子,她戴着火狐帽,披着浅紫色羽纱面长氅,在纷飞的雪花中如红梅绽放。
李昂还回头,帮她紧了紧长氅,动作亲昵,满是柔情。两人很快上车而去。
萧鸾下意识是摸了摸怀中的字帖,望着马车在纷飞的雪花中渐行渐远,突然感觉好冷,心头那股一直支撑着她顶风冒雪急驰数十里的暖意,突然间消失了。
满天的风雪,如同刀子一样割痛她的脸,眼中渐渐变得迷蒙,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却不知为什么,此刻好想哭……
“娘子……”黄鹂犹豫地叫了一声。
萧鸾紧紧地捂着大氅,紧紧地捂着,她不敢回头看黄鹂他们,过了好一会,她才艰难地说道:“回去吧。”
一声回去吧,包含了多少心酸,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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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0228章 “翁婿”初会
李昂随着杨男来到通义坊,快到杨家时,她便先下车,然后自己走侧门先回家。
一路上,杨男给李昂交待了不少事情,李昂才知她一番心意。
如果按正常情况,只需派一个家人去请李昂即可,是不应该由杨男一个女儿家亲自去的。
她亲自去了,要么是背着父母为之,要么就是顶住了父母的压力,要先给李昂一个准备。
车子在杨家大门停了下来,门房进去通报,杨府的管家很快出来将李昂迎了进去。
进了乌头门,里面是一个大院,此时全是白茫茫一片,回廊里不少杨家下人在穿梭,见了李昂,纷纷行礼,一个个偷瞄着李昂,等李昂一过去,就听到他们在背后小声论议,什么未来的姑父呀,说的大致是这些。
“李郎君,请!”
正堂在单独的大院中间,有砖石铺成的走道通往正堂,那老管家打开了一把伞,挡在李昂头上为他挡雪。
李昂轻轻一揖道:“多谢老管家。”
那老管家见他彬彬有礼,脸上多了一抹亲切的笑容,再次伸手作请:“李郎君不必客气,请!”
李昂来到正堂,里面除了几个侍女,不见主人。不用老管家吩咐,那些侍女便上来替李昂脱靴,古人登堂入室,都是要脱鞋子的。
“李郎君请先宽坐少许,我家主人很快便会到来。”
李昂回礼道:“有劳老管家引路了,您请便。”
几个侍女将李昂引入堂中坐定,座床边有暖炉,暖意融融。正面一张巨大的座床后,竖着一面檀木屏风,屏风上绘着松鹤贺寿图。
过了一会儿,屏风后传来脚步声,一位年约四十岁上下,身高七尺许,浓眉大眼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穿着圆领常服,上头戴着交脚幞头。
大唐的文武之间所戴的幞头看上去差别不大,唯一的分别是文人幞头后面的两根帽翅是展脚的,武人的是交脚的。
李昂连忙起身拜道:“晚生李昂。拜见杨将军。”
杨浄双眼炯炯、相貌堂堂,行动之中自有一股杀伐之风,显得很威严。他就那么看着李昂,好一会儿之后,才说道:“免礼。坐吧。”
李昂从容起身就坐,说道:“不知杨将军何事相召,晚生洗耳恭听。”
杨浄冷哼一声,问道:“你是怎么认识我女儿的?”
李昂见他神色不善,心中暗叹,看来今天没有好日子过了。他拱了拱手道:“回杨将军,在剑南道时,边军因一些误会把晚辈抓去,是令千金宅心仁厚,出面救出晚辈。”
“宅心仁厚?”杨浄一双虎目。冷冷地盯着李昂,若是胆小之人,必定被盯得局促不安,甚至汗流浃背。
李昂勉强顶住了杨浄那强大的气场,正要答话,就见杨男扶着她的母亲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杨浄见了,立即喝道:“你们出来做甚?妇道人家如此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杨夫人看了李昂一眼,对杨浄劝道:“良人,来者是客,你如此大动肝火。岂是待客之道?李解元和女儿认识的经过,妾身已然问过女儿了,也怪不得李解元。”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杨浄一口喷了回去。
李昂听杨男说过。她父亲是个很倔强的人,现在看来,真是不假。也许他还对杨男逃婚耿耿于怀吧。
李昂想过各种可能,只是没想到杨浄如此不留情面地责问。他再揖道:“杨将军,晚辈得罪了………”
“得罪了?你好大的胆子!我来问你,你到底用什么花言巧语。哄骗我女儿的?”杨浄怒目圆睁,杀气腾腾,原本还算平静的大厅中,顿时有种电闪雷鸣的感觉。
李昂坦然地回望着杨浄,说道:“如果杨将军认定我是在哄骗你女儿的话,那么,我以后还会哄骗下去,让她一辈子活在我的哄骗之中。”
“你……”
杨浄做梦也没想到,李昂会如此大胆,答出这样的话来,气得不行。杨夫人听了也有些哭笑不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倒是杨男忍不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中,多了一缕柔情之意。
杨夫人回过味来后,上去拉着自己的丈夫道:“良人,你莫要如此了,要是事情传出去,咱们女儿的名声就全毁了。”
“名声?她还有名声吗?如此大逆不道,这长安城里能找出第二个来吗?你还有脸来劝我,这丫头都是被你惯成这样的,哼!”杨浄吹胡子瞪眼,一把甩开杨夫人,指着李昂喝道,“小子,你有种,来来来,老夫倒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父亲!”杨男也没料到自己的父亲会生气到这份上,她先扶住自己的母亲,然后上去拉道,“父亲,请听女儿一言好吗?”
以杨男的聪明,已经猜到自己的父亲不可能平心静气听自己说,所以她也不管自己的父亲同不同意,迅速上前两步,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李昂离得远,没有听清杨男的话,但就在这一瞬间,奇迹发生了,本来怒不可遏的杨浄,在听了女儿的话后,那目光由愤怒变成诧异,炯然如炬地投在李昂的手上。
“小子,你走上前来!”杨浄的声音火气虽然没有那么大了,但仍是一副不容置疑的口气。
李昂心中满是狐疑,依言走上前去,杨浄从头到脚打量着他,仿佛不放过一根毫毛。
随后,情况便有了转机,杨浄压住了怒火,说道:“坐吧!”
李昂悄悄望了杨男一眼,心道这丫头真不简单,乃父这么大的怒火,竟被她几句话压了下来,李昂很好奇,她到底和她父亲说了些什么。
李昂重新坐定后,杨浄板着脸问道:“你是益州解元?”
李昂答道:“晚辈不才,侥幸而已。”
“把你家的情况,和你个人的经历给老夫说说,别耍滑头,老老实实说清楚。”
这算什么呀?李昂又望了杨男一眼,结果杨男却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恨得李昂想抽她屁股蛋。
李昂只好把有关自己身世的那套说词又说一遍。
奇怪的是,杨浄竟没有进一步追问。他话锋一转接着问道:“这次春闱你可有金榜题名的把握?”
“这种事,将军应该是知道的,不到张榜,谁也不敢说自己就能名题金榜。”
“哼,你若是连金榜题名的把握也没有,就不配……”
“阿耶!”杨男听不下去了,及时出来打断她父亲的话,一脸女儿家的娇羞。她引开话题道,“阿耶,女儿担心李林甫会对你落井下石,还多亏他帮忙,让李林甫自顾不暇……”
“你一个女儿家,这儿有你插嘴的份吗?还不退下!真是家门不幸。”杨浄对女儿挺严厉,但显然杨男并不太怕他。
为了避免父女俩再次闹翻脸,李昂连忙说道:“杨将军,晚辈冒昧说一句,杨将军现在外放幽州,在范阳节度使安禄山手下为官,千万要谨慎,万不可与安禄山走得太近,此人功利心太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竟敢于暗使手段,迫使得契丹、奚人杀公主叛唐,凭此,足见他没有什么事是 不敢做的。”
“**臭未干,竟来教老夫如何为官,真是可笑!”杨浄满脸不屑地说道,“是谁告诉你是安禄山迫使契丹、奚人杀公主叛唐的?”
李昂领教了杨浄的执拗脾性,也不在乎他不屑的表情,他的目的就是想替杨男解围而已,只要这丫头懂自己的心意,以后少跟自己顶嘴就好了。
“正所谓事有反常必妖,大将军试想,今年河东节度使王忠嗣刚刚号令回纥等部灭掉突厥,大唐天威令各部望风畏服;
契丹、奚族也刚在今年上表请求和亲,天子怀以仁慈,三月以公主赐婚,同时对两部多有封赏,恩宠有加;
大唐如此恩威并加,契丹、奚部若非迫不得已,有什么理由在新婚燕尔期间,双双杀公主反叛大唐?如果两部早有叛唐之心,何以上表求亲?难道求亲只是为了随后杀公主以激怒大唐?”
“哼!敢杀我大唐公主,光这一点,就足以说明契丹、奚人桀骜不驯,罪该万死!你竟然还为其说话,是何居心?!”
“不错,敢杀我大唐公主,两族理应诛之,这是毫无疑问的。然若细究公主死因,身为范阳节度使的安禄山恐怕也罪责难逃。”
这时,杨男在他父亲背后,连连向李昂抛眼色,让他别再在这件事上顶撞自己的父亲。李昂当然知道她的意思。
契丹、奚人杀了大唐公主,事情到了这份上,大唐不可能再就此事追责于安禄山,否则大唐所有的藩属国就会传递出这样的信息:是大唐的错,导致两个公主被杀,契丹、奚人叛唐有理,或者说情有可原。
到时大唐会威信扫地,颜面无存,各国依附之心也会分崩离析。
当然,也不排除皇帝有意利用两位公主被杀这件事,彻底讨平契丹和奚族,将整个东北置于大唐直接统治之下。
与这个大目标相比,或许在皇帝眼里牺牲两个公主根本不算什么,又不是皇帝亲生的公主。
因此,从这些角度来说,安禄山是不会被问罪的。杨浄暂时与安禄山走得近些,也不会被连累,那么再因此事与杨浄顶嘴有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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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9章 宰相招婿?
有关安禄山之事,或许在杨浄看来,李昂秉持的只是书生的迂腐之见吧。¥f頂點小說,
就国家利益面言,如果牺牲两个女人,就能得到整个东北的话,相信每个居上位者内心都很乐意。
因此,在大唐高层心里,安禄山现在的所作所为,无所谓对错,关键是要看他能不能平定契丹和奚族而已。
自己无力去管的事,李昂不会庸人自扰。只是因为这件事,杨浄对李昂的印象估计不是很好,连饭都没留他吃一顿。
李昂倒是看得开,离开杨家后,他就暂时把这件事抛开了。
风雪停了,午后的阳光照在壮丽恢弘的长安城上,和雪光两映,一时云蒸霞蔚,瑰丽无比。
街上人流涌动,车马喧嚣,李昂漫垂鞭袖过街西,嘴里轻松地哼唱道:
“我与时光一起流浪,穿过千年的岁月,来到这如梦的盛唐。流星从来不诉说他的孤单,石楠花也总是默默的开放。我要告诉你呵,千万不要回头望,人生就是一道光,不往前,就消亡”
街上不时能听到读书人在谈论《李白自传》和《浣花溪诗集》,这两本书如今可谓是风靡一时。
特别是那首《水调歌头》已成为青楼姑娘必备的曲目。不时能听到袅袅笙歌伴奏下,婉转的歌声传下楼来:……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别人终日奔走于权贵门前,追逐于车尘之后,而李昂不用费那些气力。却已是名满长安。只是他内心会不会受道德谴责呢?
当然……不会。
他从未承认过这些诗词是他写的,不是吗?好吧。你可以说这是掩耳盗铃,哈哈哈………
饿着肚子回家的李昂。加倍地补偿自己。他叫来几个美丽的胡姬侍酒,左拥右抱,恣意弄欢。
这四个胡姬都是塞路斯精心挑选出来的,在长安居住久了,都能说一口不错的汉语。
长得最高挑,有着一双白玉般诱人的长腿,臀如满月,擅长拓枝舞的那个叫安琪拉。
有着一头粟发,眼睛如蓝宝石般迷人。微笑起来能让人意乱神迷,擅长媚术的那个叫百丽儿。
纤腰一握,峰峦如怒,有着魔鬼身材,却又长着一张天使面孔,两个梨窝浅浅的那个叫布兰丝特。
擅长龟兹舞乐,且媚态天生,体软如蛇,能折叠出各种令为叹为观止的动作的那个叫唐娜。
李昂枕着安琪拉的美腿。搂着布兰丝特丰盈的身子,喝着她檀口度来的红酒,听百丽儿奏着胡乐,看着唐娜跳龟兹舞。软玉温香之中,这个冬天真的不太冷。
直到申时,也就是下午三点这样。唐宇等人让俏丫头立冬传话进来,催他往相府赴宴。李昂才不得不离开一片温香软玉,在柳飞絮服侍下。穿戴整齐,携唐宇四人一同前往左相府。
一路上,唐宇、魏如良等人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李昂却有些不得劲,前两日他刚从相府“逃”出来,今日李适之又让儿子李霅亲自来请自己赴宴,这也太热情了。
热情得有些反常啊,按他的理论,事有反常必为妖。
难道李适之真的有意招咱为婿,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呢。
如果李适之真的表达出这样的意思,自己该怎么办呢?
如果拒绝,李适之会不会恼羞成怒,真那样的话,来年春闱恐怕就别想名题金榜了。
答应?当然……不行!
咱是那种为了功名富贵出卖感情的人吗?
再说了,真答应做李适之的女婿的话,咱家那鬼丫头不上房揭瓦才怪。
虽然她现在还不时摆出一副不屑的模样,但那不过是女儿家小小的矜持而已,完全可以理解嘛。
真把这丫头娶回来后,肯定是莫大的福气。太难得了啊!这丫头不但有过目不忘的天赋,而且精明过人,得妻如此,夫不遭祸啊!
好吧,还不知道李适之是不是这个意思呢,万一真是的话,到时再见机行事吧。
李昂来过几次,算得上是左相府的熟客了,相府的门房大概是得了吩咐,不用通报,就直接将李昂一行领进府去。
瑞雪初晴,阳光普照,相府前院那巨大的庭中,但见两个身材相当的少女,带着一群侍女在堆雪人打雪仗,在一片娇婉的笑声中,一个个雪球凌空飞舞,交织出一片动人的欢乐场面。
那两个少女年龄相仿,同样穿着胡装和黑靴子,长相近似,清秀之中又有少许顽皮的味道,看上去像是一对双胞胎姐妹。那十五女儿腰,恰似融户杨柳弱袅袅。
“六姐,你别跑……”在一声娇呼声中,一个雪球飞来,拍的一声砸在李昂头上,李昂那展脚幞头被打得滚落在地;
“啊!”那少女惊叫一声,李昂转头向她望去,肇事者立即伸伸小舌头,转过身去,似乎这样就能躲避责任似的,其她女子侧纷纷掩嘴而笑。
当然了,李昂也不可能去问责,他在唐宇等人怪异的目光中,走过去拾起自己的幞头,轻轻拍两下,把上面沾着的雪花拍掉,重新戴回头上。
好吧,在相府遭到雪球偷袭,这事儿只能当作没发生过。
这时高高的前堂门口处,李适之走了出来,对两个打闹着的少女喊道:“六娘、七娘,你们是越来越顽皮了,没看到有客人到吗?还在此打闹,赶紧退下。”
“是,阿耶!”两个少女显然不怕李适之,盈盈一福之后,还扮了个鬼脸,才带着一群侍女跑开。
李昂和唐宇等人不敢多看,急趋上前拜道:“晚辈等拜见左相公。”
“哈哈哈,不错。不错,皆是一时俊彦。起来吧。本相公务缠身,以至对小女缺乏管教。失礼之处,还望日之别与之一般见识,本相在此,替小女给日之赔个不是。”
“使不得,使不得,相公的两位千金活泼明快,美丽大方,刚才实不关两位千金的事,是学生帽子没戴好。忽有寒风袭来,乃至帽子跌落,此事岂能怪两位千金,相公万莫如此,折煞学生了。”
“哈哈哈………”李适之抚须朗笑着。
唐宇几人趁这机会,一一上前自报姓名拜见李适之。
李适之频频颔首道:“几位的行卷本相都看过了,都不错,今日都来了,就不客气。大家快请进吧。”
李适之身份尊贵,说完先行入堂,李昂几个再拜,才弯腰脱鞋。趁这当口。吴自清小声说道:“日之兄,方才应该是忽有香风袭来,乃至日之兄幞头跌落才对。”
魏如良更进一步。小声地说道:“日之兄幞头滚落地上,这应该也算是日之兄甘拜石榴裙之下了。”
“去去去。别瞎说了,这可是相府。快进去,免得失礼。”
入厅之后,李昂才知道,今日自己竟是主宾,李适之并没有另请他人,加上进门那一幕,这更加重了李昂心中的猜疑。
你说刚才那雪球,怎么不砸在唐宇他们头上,偏偏砸在自己头上呢?
还有,李适之刚才明明就在堂中,有客到了,两个女儿在前院嬉闹之声难道他没有听到吗,为什么非等李昂帽子被砸掉之后,才出面喝止两个女儿呢?
不管是不是自作多情,杞人忧天,反正李昂觉得真有必要提前想个预案了。
李霅这次也出来作陪,并由他亲自张罗着上菜,各人前面的几案上,下置炭炉,上摆青铜小鼎,鼎内的鹿肉冒着热气,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另有其他佳肴美酒,一一呈了上来。
堂下乐声随之响起,一曲《高山流水》满是古韵,优雅的音符在厅中回荡着。
李昂双手持杯,身体前拜,举杯并额,说道:“学生等借花献佛,敬李相公,敬员外郎。”唐宇几人纷纷跟着双手举杯敬酒。
“大家请随意,不必拘束。”李适之饮罢,让大家一起动筷,吃了些菜。
吃了几口之后,李适之便放下筷子。
和大人物宴饮,你得随时注意对位尊者的举动,对方若是停筷,你也得赶紧把筷子放下,否则人家停下了,你却在埋头大吃,那是非常失礼的。
这些细节,李昂等人自然也是很注意。虽然李昂觉得鼎内的鹿内味道真的很美味,也只能放下筷子。
李适之接过侍女呈上的帕子轻轻擦了擦嘴,对李昂几人说道:“有酒无诗,终究无味,诸位才俊,可有佳作以助酒兴啊?”
这多少有点现场考核之意,同时也是唐宇等人渴求的机会。唐宇先拜道:“相公有命,学生不才,还请相公斧正。”
“好!唐郎才思敏捷,快快诵来。”
得到了李适之允许,唐宇再拜,稍作酝酿之后诵道:
庭前瑞雪报春来,
玉树琼花满院开。
时有东风传笑语,
定是仙子下瑶台。
唐宇变着法儿夸李适之的女儿,李适之听了,不住抚须颔首,脸带笑容地点评了几句。
接下来,吴自清、狄远、魏如良三人,相继献上自己的即兴之作,都得到了李适之的夸赞,真是皆大欢喜。
最后李适之向李昂望来,不满地说道:“日之,你呢?可是一时无所得?”
李昂暗喜,立即打蛇随棍上道:“正是,不瞒李相公,学生今日………”
结果李适之直接打断他道:“既是一时无诗,无妨,霅儿,带到日之到院中走走,寻觅诗意。”
寻觅诗意?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李昂心中暗想,李适之这是什么意思。
李霅已经站起来,对李昂笑道:“日之兄,请吧。”
靠,李昂看着他的笑容,怎么像是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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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0章 婉拒
李昂和李霅出了前堂,在亭台楼阁间散步,雪后初晴,相府的院落确实如唐宇诗中描述的一样,玉树琼花满院开。
傍晚的阳光斜照在亭台楼阁间,飞檐凌空,重重叠叠,雪光辉映,光影流动,别有一番境界。
行至回廊尽处,李霅放慢脚步,含笑说道:“家父与李翰林善,李翰林才华惊世,不类凡俗。然不瞒日之,也正因为李翰林性情超脱,不类凡人,家父其实并不看好李翰林在政治方面的建树。
政治,政治,就是执政治世,处理俗世事务,李白过于感性,满怀浪漫,确实不适合纠缠于俗务之中。皇帝将其供奉于翰林院,其实还真算是人尽其才。
李昂对李霅或者说他父亲的观点,倒也赞同。
李霅话锋一转道:“日之同样是才华横溢,世间少有。然日之与李翰林又大有不同,相比于日之诗词方面的成就,家父更加欣赏你的为治谋略和治世之才;
如今每日来舍下呈送行卷的人,难以计数,家父阅人无数,然相较于日之你,皆有不及。抛开日之临危献策之恩不说,光是日之的眼光和见识,就足以雄视群纶。家父对日之可谓是非常看好啊!”
听到这,李昂心里更加警惕,即便李适之对自己真的持这样的看法,正常情况下,也不可能向自己表露。其父不愿说的话,做儿子的怎么可能来告诉你呢。
他告诉你了,那么原因只有一个,想进一步绑紧双方的关系。
而李昂恰恰不想与李适之绑得太紧。他不会天真地认为,多了自己一个,就能很快打败老奸巨滑的李林甫。
因此,和李适之绑得太紧,是件非常危险的事。
他现在出入左相府,完全是为了混个进士出身,属于短期的投机行为。
现在离春闱开考只有一个多月时间了,只要能金榜题名。到时再适当地平衡一下,有公孙家的关系在,相信到时李林甫不至于再刻意针对自己。
本着这样的想法,李霅一说完。李昂笑着答道:“令尊的错爱,员外郎的抬举,实在令在下汗颜。令尊是大唐不可或缺的良相,前番我恰逢其会,获知了李林甫的阴谋。前来提醒令尊,只是尽了每个大唐百姓都应该尽的义务;
至于其它鲁莽的建言,想必李相公早已了然于心。令尊任我瞎说,恐怕也只是怕在下年轻,经不起挫败打击而已。令尊爱护之情,在下心中万分感激。”
“哈哈哈,日之年纪轻轻,说话做事,却是滴水不漏,难怪家父对你如此看好。”李霅笑罢。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日之今年贵庚啊?”
李昂听到这,心里暗暗决定,不管李适之是不是那个意思,都先走一着,他苦笑道:“员外郎如此称赞,实在令在下汗颜。在下至今已经虚度十七载光阴,常言说得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下至今未能成家立业,实在是愧对先人。不瞒员外郎,如今在下就遇到一桩难事。想求员外郎帮忙。”
李霅听了他的话,颇有些会错意,一脸愉快地问道:“日之遇到什么难事,不妨说来听听,要是我能帮上忙,必定不会推辞。”
李昂慨然一叹道:“不知员外郎可认识已被李林甫贬往幽州的原左千牛卫大将军杨浄?”
杨霅诧异地问道:“杨浄?”
“正是。”
李昂脸色发苦。为难地说道:“杨将军膝下有一女,因为不愿与李林甫子联姻,逃往剑南寻找其师元丹丘。不瞒员外郎,杨家小娘子逃往剑南后,曾救过在下一命;
常言说得好,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我对她为了反抗与奸相之子的婚姻,不惜自毁名声,也要表达与奸相势不两立的决心和勇气由衷地钦佩;
试想在朝堂之上,多少七尺男儿,空读圣贤书,然而为了功名富贵,甘愿与奸相李林甫同流合污,狼狈为奸,相比之下,差杨家小娘子远矣!
在下每每想来,感慨良多。对杨家小娘子更加仰慕。心里暗自决定,愿不计其名声,不惜得罪奸相李林甫,也要迎娶杨家小娘子;
可惜好事多磨,今日在下前往杨府提亲,其父或因在下无父无母,又无功名,对这门亲事甚为犹豫。在下已立誓,今生非杨家小娘子不娶;
员外郎若是认识杨将军,可否帮在下美言几句,若能帮在下成就这段姻缘,自不敢忘员外郎之恩。”
李霅听完他这番话,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丰富,他父亲有意招李昂为婿,让他带李昂出来走走,就是探探李昂的意愿。
一个国家要强盛,需要人才;一个家族要长盛不衰,同样需要人才,道理是一样的。
君不见每次春闱放榜,许多大富大贵之家,直接到榜下拉郎配,这种现象早已司空见惯。可见各家对人才的重视程度。
李昂年纪轻轻,相貌堂堂,如今已是名满长安,李适之也有意年后春闱取其为新科状元,是以想在礼部试之前让李昂与自己的六妹先定下婚约,等李昂金榜题名之后再成婚。
现在可好,他还没来得及说明这层意思,李昂却先求他去说合与杨浄之女的婚事了。还非杨家小娘子不娶,这算什么事啊?!
李霅一肚子的话卡在喉咙里,不知道怎么说好,最后他强笑道:“不瞒日之,我与杨浄并无交情,恐怕很难为日之说得上话。”
李昂一脸失望,但很快又振作起来:“无妨,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在下相信只要持之以恒,终能让杨将军改变态度。”
两人在院中走了一会儿,回到前堂后,李霅寻了个机会,把事情向其父道明。
李适之听罢眉头收紧,哼了一声道:“李昂心思缜密,分明是猜到了我的意思,才抢先以上为由加以拒绝,此子确实有才,但若不能为我所用,恐怕反成祸害啊!”
李霅说道:“父亲大人,我看倒也不至于,杨浄之女与李林甫六子李嵘曾有婚约,如今因为杨浄之女闹得不欢而散,李林甫随后便寻得由头,将杨浄贬往幽州,两家结怨已深;
若李昂真娶了杨浄之女,必定会让李林甫恶之。李昂入仕之后,为形势所迫,也只能依靠父亲大人才能立足,是以孩儿看来,纵然与六妹的亲事不成,李昂倒也未必就是祸害。”
李适之摇头叹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李昂此人,连为父也看不透啊。他既不愿与我作翁婿,就是有意保持距离,终究不能大用啊。”
这一点李霅倒没有反驳,不过他还是认为,李昂可以拉拢,虽然不能引为心腹,但可以利用他来斗一斗李林甫。
最后李适之叹道:“罢了,同姓结亲,虽不是同族,到底难免引人非议,此子之事,且看看再说吧。”
父子俩重回堂中后,跟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依然热情款待李昂五人。
李昂趁机向李适之进献之前与唐宇几人讨论过的西域策,李适之听后大为意动。
毫无疑问,李昂的西域策是难得的良策,有极强的可操作性。如果上奏皇帝,说不定就是大功一件啊。
见李适之意动,李昂趁热打铁道:“李相公,河中各国奉我大唐为主,我大唐在道义上本就负有保护这些小国的责任。多年以来,各国深受大食之害,苦不堪言,连番遣使入朝请大唐出兵救援,我大唐却从未派兵相救;
长此以往,岂不令各国心寒?若按此策施为,我大唐无须派太多兵马,几千人马足矣,这对安西四镇的稳定不至于造成太大的影响。
到了河中之后,再按昭武九国,以及月氏都督府各部人口多寡,按比例抽调兵马,划分粮草供给份额,如此凑出数万大军来,当不是难事。
最关键的是,从各国抽调的人马一定要打散重新整编,然后队正以上的军官皆由我大唐将士充任,牢牢控制住这几万大军。如此可防止各国兵马互不协调,各怀私心,遇战则相互推诿,退缩自保的事情发生。
这几万大军控制在手之后,退,可尽到保护各国的责任,同时震慑比较强大的突其施,和突厥残部,加强我大唐对河中地区的控制。进,可寻机攻打大食,扶植波斯复国以为屏障。另外,还可以保护安西四镇西部门户。若安西四镇有事,还可就近驰援,可谓是一举多得。”
抽别人的兵,由别人供给粮草,军队却由大唐控制在手,而且理由充分。
各国受大食侵略已久,人口财物被抢去无数,早就盼着大唐能去给他们主持公道了。以这样的理由向各国抽兵,各国一定没话可说。甚至那些受害最重的小国,还会举双手赞成。
而大唐则是名利双收,一举数得,这岂非上上之策乎!
李适之听罢,连连说道:“善!甚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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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1章 半路杀出个贵夫人
李适之一表态,说李昂之策大善,唐宇等人大受鼓舞,一个个顿时精神抖擞。
唐宇抢先说道:“李相公,吐蕃狼子野心,图谋我安西四镇之心不死,综合来看,吐蕃要进犯我安西四镇,无非有三条路可走。
其东道出金山北岳可到达若羌绿洲,我朝在此置石城镇,又在石城镇之西且末设播仙镇,以重兵镇守,因此,吐蕃很难通过此地进入西域。
中道穿过昆仑山和喀喇昆仑山之间的阿克赛钦地区,可以到达于阗、疏勒,这是吐蕃进入西域最便捷的通道;
有鉴于此,我朝又在此设于阗和疏勒两镇。
另在于阗东300里设坎城镇,东600里设兰城镇,南 600里设胡弩镇,西200里设固城镇,西390里设吉良镇,这些军镇之下再设城、戍、守捉等驻防。
除了东路和中路,吐蕃只能绕道吐火罗,经拔汗那由西线入犯安西四镇。就目前而言,西线也是我大唐防御最为薄弱的地方。
若吐蕃绕道吐火罗,占领拔汗那,北上可联络西突厥、突骑施,西面可联络大食,对我安西四镇构成巨大的威胁,不可不防啊!”
唐宇说完,魏如良立即接上道:“李相公,西路虽然路途比较远,但绝非高枕无忧啊。开元三年吐蕃与大食攻拔汗那,立阿了达为王;
拔汗那王奔安西求救,监察御史张孝嵩率兵万余人,出龟兹西数千里,将阿了达驱逐出拔汗那,复原王之位。才阻止了一道天大的危机;
然而这些年来,吐蕃与大食贼心不死,若我大唐置河中各国及吐火罗于水火不顾,难保各国为了生存,不会倒向大食或吐蕃,真到那时。不但河中不保,我安西四镇变恐难以自安矣!”
随后,狄远和吴自清也抓住机会,各自表达自己的精到见解。李适之听后喜形于色,大唐对西域的重视程度,远远超越东北地区。因为西域不保,则河西走廊这条狭长地通道就很难守防守;
河西走廊若失,则陇右、关中永无宁日。
另外。西域还是东西方贸易的通道,大量的财富需要这条通道才能顺畅地流动,在这种情况下,大唐能不重视西域吗?
这安定西域的良策一旦上奏皇帝,以皇帝的性格,定是龙颜大悦。到时候就能压李林甫一个头;
想到其中的好处,李适之毫不吝啬溢美之词,被李昂委婉拒婚的不快,似乎也抛开了,对李昂几人大加赞赏:
“诸位才俊。皆是一时之选啊!”
“朝廷得此人才,实乃朝廷之幸也!”
“………”
直到坊门将关,这场宴会才结束。回程途中,唐宇四人依旧很兴奋,这次在相府,可算是露脸了,左相连连夸奖,这是何等的难能可贵啊。
李昂心中却多了些忧虑,李适之被拒之后,虽然没有当场变脸。还是那样的热情,但私底下,肯定有些不痛快,恐怕现在已经在骂自己不识抬举了吧。
经过此事。自己开春后的科举之路,又充满了变数啊!
管他呢,且看看再说,现在去操那份心,也于事无补,李昂很快就把心放开了。
经过平康坊时。唐宇四人提议上青楼快活一晚,李昂以不胜酒力为由婉拒了。
开玩笑,俺家里几个媚态横生,娇艳欲滴的胡姬还没来得及尝尝呢,有必要进平康坊大把地砸钱吗?
与四个满心龌龊的家伙道别之后,李昂独自一人打马回家。刚刚拐入崇仁坊,前面突然驰来大队人马,一个个鲜衣怒马,趾高气扬,路上行人吓得惊慌走避,李昂也连忙让到了一侧,
结果对方还嫌他让得慢,当头一人扬鞭就抽过来,口中大骂道:“瞎了你的狗眼,竟敢冲撞我家夫人车驾!”
李昂下意识地伸手,抓住抽来的鞭梢,对方大怒,用力往回一拉,结果没把李昂拉下马,自己反而跌下马来。
这下数十人护卫的车队顿时一阵骚动,立即又有几个大汉打马冲来,怒骂不断。
“这厮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在夫人车驾前耍横!”
“废了他!”
“他娘的,竟然还敢还手,反了!反了!”
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怒骂不止,争相拔出武器,凶神恶煞般杀向李昂,马蹄凌乱,刀棍交错,根本不容李昂辩解。
李昂不可能傻呆着等人砍,他锵地一下拔出腰间的横刀,挡开一把向肩头砍来的刀子,嘴里大吼道:“你们还有没有王法?我已经让到一旁,并不曾阻碍你们的车马,你们想当街杀人不成?!”
然而对方仗势欺人惯了,根本不理李昂说什么,见他竟然拔刀抵抗,更加暴跳如雷,如果说刚才还只是有意伤他的话,那现在就真的不计他的性命了,一刀刀劈头盖脸地砍来。
李昂为了保命,也只能奋起还击。
当!他再次挡开一把当头砍下的大刀后,身体突然像灵猿一样从马背上跃起,向持刀的黑衣大汉撞去,呯的一声,李昂连带着将那名大汉撞落马下;
李昂随即弹身而起,一脚踏住那名黑衣大汉的胸口,锋利的横刀跟着顶在大汉的咽喉上,大吼道:“谁要是再敢乱来,我就先杀了他,一命抵一命!”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等周围的大汉反应过来,已是投鼠忌器,不敢再乱动刀子了。
这时,后面那辆悬挂着八宝琉璃宫灯,奢华无比的马车上,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废物!这么多人,竟然让别人制住,本夫人怎么养了你们这大群废物!”
那车帘一动,一个穿着华丽宫装,体态妖娆,媚骨天生的妇人出现在众人面前。车边的一名大汉连忙伏下身去,以背为垫,供那宫装妇人下车。
“夫人,那厮手上有武器,夫人您别过去。”
“是啊,是啊!夫人,万一伤着您可如果得了?!”
“滚开!本夫人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挡我的驾,殴打我的随从?!”
那妇人不顾随从的劝阻,向李昂走来,身后两个俏丽的侍婢,牵着她宫裙长长的后摆连忙跟上。
几十名护卫顿时如临大敌,有的将李昂围住,有的护在那贵妇人两侧,亦步亦趋,紧张无比。
那妇人走到离李昂两丈之外,才停下脚步,然后对李昂斥道:“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敢冲撞本夫人的车驾,还打伤我的护卫。这天子脚下,你还想反了不成?”
李昂看到有巡街的武侯到来了,但瞧见这贵妇人的车驾后,根本不敢靠近过来,李昂暗叹今天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惹上了这样的麻烦。
他将横刀稍稍移开黑衣大汉的咽喉一些,解释道:“这位夫人,在下是入京参加明年春闱的举子,并非什么歹人。更无意冲撞夫人车驾,方才我已及时避让到一旁;
可夫人您的随从却不管不顾,仍旧拿鞭抽打在下,我拿住鞭梢,他用力回拉,自己不慎跌落马下,其他人便因此迁怒于在下,刀剑相加,这其实是一场误会,还望夫人见谅。”
“见谅?你姓甚名谁,凭什么让本夫人原谅你?”那贵妇人不屑地说道,“你若放下武器,乖乖的跪地求饶,兴许本夫人还能饶你死罪,但活罪难逃!”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益州解元李昂。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在下并无过错,夫人要杀了我可以,想让我跪地求饶,绝无可能!”
李昂也豁出去了,咱好歹是堂堂七尺男儿,要是在此当街跪地讨饶,以后还有何颜面见人?
“李昂?”那贵妇人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你说你就是益州解元李昂?”
“正是!”李昂道出姓名,是因为他如今也算是名满长安了,希望能借此化解这场麻烦。
谁知那贵妇人随即喝道:“来啊,把人拿下!”
她说完退开,四周的大汉立即一拥而上。李昂深知,一旦自己真的杀人,就真的完了,然而不杀人就难免束手束脚,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被十几个大汉一窝蜂地压住,绑了起来。
“我道你有多利害!”那贵妇人媚然一笑,对左右吩咐道,“把人带回府去,本夫人要慢慢消遣他。”
就这样,李昂被押着前行。一路上,李昂思索着脱身之计,实在不行的话,最后看来也只有把李适之搬出来了。想必当朝左相的脸面,这女人总得给几分吧。
车队穿过春明大街,沿着平康坊外西大街南行,就在平康坊西南角,一处坊墙被劈开,高大的乌头门横楹上写着几个镏金大字:虢国夫人府。
至此,李昂终于知道那体态妖娆,媚骨天生的贵妇是谁了。
此时街上响起了阵阵的锣声,这是要告知大家,赶紧回家,坊门准备关闭了。
虢国夫人的府第,根本看不出范围有多大,但见飞檐相接,楼阁重重叠叠,处处雕梁画栋,彩幔飘扬,连过道都是用大理石磨平铺就,府中仆役如云,个个衣着鲜亮,入眼之处,奢华得令人叹为观止。
进入虢国夫人府中后,李昂被单独关押在了一间小屋里,不见天日,更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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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2章 专治不服
李昂被关在小屋没多久,小屋的门打开了,进来两个大汉,将李昂押出小屋,穿过回廊,穿过一道门又一道门,所过之处,无不雕梁画栋,极尽奢华。
李昂已经有些分不清南北了,才被带入一间铺着波斯地毯,垂着绫罗帷幔的华堂之中。
堂中左右站着两排俏丽的侍女,体态妖娆,媚骨天生的虢国夫人,就坐在正堂镏金屏风下的巨大坐床中。
华堂内温暖如春,虢国夫人只穿着对襟罗衣,内穿一件诃子,一对雪白大木瓜半露在诃子之外,那肤若凝脂,细腻如瓷。
更加上妖媚之中带着成熟的风韵,神情举止总有一股的味道,让人看了就有种想将她压在身下狠狠蹂躏的冲动。
她两个侍女一口一口地喂她进膳,真个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一点不假。
“跪下!”押着李昂的两个大汉踢向他的腿弯,李昂站立不住,双膝被迫跪在地上。
有生以来,李昂从未受过这样的虐待,这对他来说,可谓是毕生的奇耻大辱。
他大吼一声,奋力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后面两个大汉拼命地压着他,竟然压不住,门外又跑进来两个大汉,四人一起,才压制住手脚被捆绑着的李昂。
虢国夫人看戏一般,妖媚地瞟了李昂一眼,说道:“倒没想到你一个名满长安的益州解元,还有这把子力气,嘻嘻……不愿跪我是吗?我就偏要你跪个够,你什么时候肯低头了,再起来吧。”
李昂怒极反笑,盯着她说道:“我倒也不排斥跪夫人你,只是不应是这等跪法。”
虢国夫人听了,饶有兴趣地问道:“噢?那你想怎么跪?”
李昂答道:“夫人放开我便知,我只愿当着夫人一个人的面跪。”
虢国夫人用手指轻抹自己的脸颊,地向李昂抛个媚眼笑道:“想得美,本夫人才不会上你的当。你就这么跪着吧。春喜,把膳食撤下吧,本夫人吃饱了。”
“是,夫人。”
几个侍女连忙躬身上前。把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撤下。
虢国夫人接着笑道:“本夫人听说你很会作诗,这样吧,你为本夫人作首诗,若是作得好呢,本夫人就放你起来。”
“我跪着的时候。只做一件事,不会作诗。”
“好了,好了,真是无趣,放他起来吧。”虢国夫人随口吩咐道。
四个大汉连忙放李昂站起来,李昂接着说道:“我与夫人的堂兄杨钊也算是益州故人,奈何夫人如此对我。”
虢国夫人笑道:“我知道你和杨钊认识,他提到过你,那又怎么样?你冲撞了本夫人的车驾,罚你跪一下怎么了?本夫人就喜欢这么干。你能把我怎么着?”
李昂冷笑道:“夫人圣宠在身,我现在确实不能把你怎么样。现在,夫人可以把我的手脚松开了吧?”
“这才叫识时务者为俊杰,给他松绑吧。”虢国夫人一摇手,那四个大汉连忙把李昂身上的绳子解开。
李昂揉了揉被绑得瘀青的手腕,回头对四个大汉说道:“你们刚才不应该那样对我。”
在四个大汉一愣之间,李昂突然双脚连踢,呯呯两声,两个大汉瞬间惨着捂住裆部倒下;
紧接着,李昂飞身腾起。双肘狠狠地击在其余两个大汉的胸口上,其中一个避之不及,呯的一声闷声,被击得倒翻出去;
别一个反应稍快。勉强躲过了一击,把手一拳向李昂打来。李昂不避不让,稍侧肩头硬扛住对方一击的同时,又是一肘子狠狠地撞出。呯!那大汉被撞得肋骨断开,惨叫不止。李昂再加上用脚,直接将人踢飞出厅外。
“滚!”李昂怒吼着。一脚一个,将倒地的三个大汉也先后踢出堂外,然后将门一关,从里面闩上。
这个时候,李昂才从容转身,一步步向虢国夫人走去。
虢国夫人神色大变,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李昂喊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不想活了?”
确实,虢国夫人有嚣张的本钱,如今就连堂堂宰相,都不敢轻易得罪她,因此她认为李昂不敢拿她怎么样,也很正常。
然而李昂却不为所动,仿佛不知道她多有权势一般,反而加快步伐向她逼上去。
这下子虢国夫人终于知道怕了,缩着身体往巨大的坐床后面爬,嘴里还在威胁道:“你敢动我一下,我让圣上抄你的家,诛你九族……”
李昂上了坐床,蹲到虢国夫人身边,冷笑道:“我好怕!真的好怕,哈哈哈……”
这是门外传来阵阵呼喊声和急促的脚步声,“夫人!”“夫人,你没事吧!”厅门被人不断撞着,还好,虢国夫人的家门不惜工本,很结实,一时没能撞开。
李昂把手伸向虢国夫人的脖子,轻轻抚摸着说道:“这脖子真好玩,现在,我只说一遍,让你的人退下,否则……嘿嘿!”
虢国夫人吓得连忙大叫道:“退下,你们都退下!”
门外的人不敢再乱撞了,又有人叫道:“夫人,你没事吧?我们来救你了。”
“退下,让你们退下,没听到吗?!”虢国夫人的声音发急,外头的下人投鼠忌器,只得依言退下。
脚步声逐渐远去,门外恢复了宁静。
虢国夫人微颤着对李昂说道:“你…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李昂望着她妖娆的身体答道,“当然是要干你!”
嘁!一声异响,李昂双手一用力,将虢国夫人的衣服撕开,刹时间,两团白光弹将出来,上下乱晃。
“啊!”虢国夫人惊呼起来,但这没完,在她连的惊叫声中,身上的衣服被不断地撕掉,最后被重重的压住。
“噢……”她再次惊叫出声,脑袋拼命的向后扬起,向一个中射的天鹅一般。
接下来。柔软的坐床上不断传出异响,以及虢国夫人的叫声……
许久之后,只听李昂说道:“夫人,我说过。我跪着的时候只做一件事,现在你知道是做什么事了吧,给我趴好!”
温暖如春的华堂内,虢国夫人的声音从惊恐,到娇媚。再到嘶哑,最后只剩下气若游缕的**……
李昂在虢国夫人府上一夜,第二天起来,身酥体软、几乎站不稳的虢国夫人,在李昂面前再没有那飞扬跋扈的样子,乖得像只猫一样。
李昂没有猜错,像虢国夫这这种自高自大,不把平常人放在眼里,而且很妖媚的女人,你越是把她蹂躏得死去活来。她就会对你另眼相看。
只是李昂也没想到,她能变得这么乖。
看到一套把和田子料雕成的白玉壶,还配了四个薄如蝉翼,通透无比的玉杯,李昂随口说了句:“真不错。”
虢国夫人立即吩咐侍女:“包起来,让李解元带回去把玩。”
看到一架沉香森打制的落地屏风,上面镶着红绿蓝等各色宝石,灯光一映,璀璨无比,李昂不禁感叹:“真奢华!”
虢国夫人立即说道:“装车送到李解元府上。”
看到一株半人高的血珊瑚树。上面还镶着一粒粒明珠,李昂由衷地感叹道:“真美!”
虢国夫人又吩咐道:“听到没有,这个也一并装车。”
看到一匹毛色黑亮,高大神骏的宝马。扬蹄嘶鸣,声音哄亮,李昂说了句:“真是匹难得一见的好马。”
虢国夫人当即说道:“那就送给李郎做坐骏,这样的汗血宝马,也只能李郎配骑乘。”
李昂回头,笑道:“本郎君觉得。你这匹胭脂马,骑着更爽!
虢国夫人轻啐了他一口,一时间媚眼如丝,又勾起了昨夜的回忆。
她平生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这家伙就像是野人一样,蹂躏得她几乎要死掉,让她又是当马,又是扮狗,肆意的惩罚,膝盖都跪肿了。
可那感觉却深刻得让她终生难忘,真是又恨又爱。
想着,想着,虢国夫人身体发越发酥软,再也站不稳,幸好她身边两个侍女眼疾手快,一左一右扶住她,才没有跌倒。
天色晴明,李昂骑着宝马,拉着宝物,回到了崇仁坊春风街本宅。
“小乐牵马,王二、李七,把车上的东西搬回内宅,小心点!”李昂跳下马来吩咐道。
半大的小乐屁颠颠地上来牵马,结果那高大的宝马洪声嘶鸣一声,双蹄高高扬起,吓得小乐一屁股跌坐地上,王二和李七傻呵呵地乐着。
“白买你回来了,算了,本郎君自己来。”
那神骏高大的黑马,具虢国夫人说是什么汗血宝马,这东西李昂听过,但鬼也没见过,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但其性确实很烈,李昂一开始也是把虢国夫人府的大院当跑马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骑上去,比昨夜驯服虢国夫人可费劲百倍不止。
李昂把马牵到马棚拴好,过来发现王二和李七还在望着车上的东西发愣,他喝道:“还愣着干嘛,快搬进后院啊。”
“郎君,这……这样的宝物,小的不知怎么动手啊……”
“动手?嘁!白买你们了,就你们俩,做贼的话,估计现在已经被抓进京兆府大牢去了。”
“郎君,小的可不敢做贼……”
“少废话,快搬进去,难道这也让我亲自动手不成?”
李昂当初选两个老实的,本是图个家宅平宁,没想到一样有烦恼啊,太笨了这是。
当然,虢国夫人送的这几样物什,也太华贵了,普通人见了被震傻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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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3章 竞争者
原来不光是王二和李七两个愣头青会发傻,就连柳飞絮见了那几样宝物,也傻了好一会儿。
好吧,类似的好东西,虢国夫人府上还有不少,有时间再去逛逛,骑骑胭脂马寻寻宝。
心情一好,李昂又随口哼起他那自编的小曲来:
“我与时光一起流浪,穿过千年的岁月,来到这如梦的盛唐。流星从来不诉说他的孤单,石楠花也总是默默的开放。我要告诉你呵,千万不要回头望,人生就是一道光,不往前,就消亡”
“郎君,这和田子料的白玉壶和玉杯,都是西汉宫廷的官造上品,做工精湛无比,价值连城,郎君是从哪儿买到的呀?”柳飞絮端详着那把白玉壶,爱不释手。
李昂停下随口哼唱的小曲,好奇地问道:“飞絮,你怎么知道这玉壶和玉杯是西汉宫廷的官造上品?”
“郎君,各个朝代的东西在工艺以及风格方面,都不尽相同,就是同一朝代不同时期的东西,工艺和风格也不同样。
玉质坚硬,万年不变,要判断它的年代,只能从工艺和风格,以及其润泽的程度来判断。工艺和风格要看大量的文献,还要时常以实物揣摩印证才能窥得门径;
至于润泽程度,则可以通过细致的观察,玉石有其特别的品性,把玩得越多,表面越润泽通透;郎君看玉壶的底足,这儿有极浅的一道刀痕,但因长久把玩,已经几乎看不出来;
从这些细微处,也可以判断它的时间已经很久远,再结合的工艺和风格,婢子可断定这是一把汉宣帝时期宫廷御造的精品玉壶。”
“汉宣帝时期的?”李昂一边看一边问了句。
柳飞絮答道:“人人都道西汉最强盛的是汉武时期,但实际上,汉宣帝绝不差于汉武帝,作为一个外蕃入继帝位的皇帝。汉宣帝忍辱负重多年,重情重义,登基后对贫贱时娶的许皇后不离不弃,留下了故剑情深的感人典故;
在文治武功方面。他在位期间发铁骑16万余,分五路攻打匈奴,匈奴大败,从此一蹶不振,最后呼韩邪单于只得亲来长安。俯首称臣做北藩。
随后,宣帝兵发西域,大破西羌、车师,降日逐王,威震西域,并设置西域都护府监护西域诸城各国,使天山南北广袤地区正式归属西汉。
宣帝对外用兵的同时,国内却不像武汉时因穷兵黔武而民生凋弊,在他的治理下,政治清明、经济繁荣、吏称其职。民安其业,出现了令人鼓舞的中兴之象。
因西域的归属西汉,大量玉石输入,单就玉器制作而言,汉宣帝时期也达到了巅峰。郎君请看,这玉杯薄如蝉翼,且整杯各处无厚薄之差,浑然一体,光线投射而过,通透无比……”
柳飞絮侃侃而谈。再次让李昂见识了她的才华。
当然,这和她的身世大概也有很大的关系,她父亲原来是管理皇家贡品的,她耳濡目染。见多识广,加上天资聪颖,在玉石古玩方面积下深厚的功底也不足为奇。
李昂笑道:“飞絮,等有时间,我带你到东西两市去淘些宝贝,如何?”
“好啊!”柳飞絮脱口答道。神色欣然,发自于心。
李昂伸手捏了捏她细腻的脸颊,笑道:“我要是没时间呢,你也可以自己去淘。以你的本事,帮本郎君多捡些漏,赚了大钱,我给你加月俸,哈哈哈……”
李昂第一次对她有如此亲昵的动作,柳飞絮作为一个侍婢,虽然早已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但当此时,还是羞红了脸蛋,神情窘迫,低着头不敢做声。
李昂一把抱起她,直接把她抱**去。
“郎君……”柳飞絮羞得浑身发烫,将头埋在他怀里动也不敢动。
李昂昨晚没有睡着,在这寒冷的冬天时,搂着软软的,烫烫的人儿,睡个回笼觉是很惬意的事情。
柳飞絮像猫儿一样蜷缩在他怀里,心中像只小鹿在踹,呯呯直跳,结果李昂只是轻轻抚摸一下,便睡着了。这让柳飞絮暗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小小的失落。
中午李昂起床时,成管已经在外堂等了许久。接到通报,李昂来到外堂,成管立即说道:“郎君,东市和西市突然各冒出了一家销售精盐的铺子,我去打听了一下,东市精盐铺子的东家姓姜,西市铺子的东家姓李,他们店里所有的精盐都是从朔方运来的,并不是贩卖咱们的。”
“竟有这等事?”李昂诧异地蹙了蹙眉头,虽然他很清楚,提纯食盐的技术难度不高,这项技术泄露出去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郎君,此事千真万确,其销售的精盐品相一点也不比咱们的差,而且价格比方刘两家铺子的还要便宜一点。”
长安城的精盐销售,已经被方济和刘菱合伙拿下,从这一点来说,并不会直接伤害李昂的利益,但如果对方销量大,最终把方刘两家挤出长安,对无双盐业的销量还是会造成一些影响。
“成大哥,有时间你多摸摸这姜李两家的底,另外,很可能是咱们的技术泄露了,让剑南查一查是怎么泄露出去的,你在京城也对姜李两家多留意一下。”
“好的,郎君若是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李昂将成管送出府去,然后找伍轩谈论此事,伍轩沉默寡言,半天也没放出一个屁来。
李昂口气不满地说道:“南门,把你的刀拔出来。”
“郎君,你……”伍轩神色微变,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欲言又止。
李昂喝道:“还愣着干嘛,给我喂招啊。昨天在大街上差点被别人砍死!”
“啊?!”
“啊个屁,看刀!”
李昂发飙了,一刀刀急砍而去,如雷如电,又如流风回卷,招招直往伍轩要害,把伍轩逼得连连后退。
“你今天没吃饭吗?拿出点气力来!”李昂吼完,再次抢攻,几乎把伍轩逼到了墙角。
伍轩才不得不收起心神,发力反攻,两人刀光交错,激战了一柱香时间,直到汗流浃背,李昂才扔下横刀回后院沐浴。
伍轩看着他的背影,复杂的目光中,渗满了痛苦的神色,曾有那么一刻,他几乎要放弃格挡,受李昂一刀了。
或许那样,可让心里少受些煎熬吧。
一方面,萧鸾对他有救命之恩,不能不报。
一方面,和李昂相处久了,那种兄弟之情已不知不觉间渗入心田。 李昂虽然表面刻薄,总是扬言扣他的薪水,但实际上自跟了李昂之后,他从不缺钱花。
这只是其次,他看重的是,紧要之时,李昂能把性命托给他的那种信任。没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一点,不查他的出身来历,就能托付生死。
你说李昂傻吗?他一点也不傻,算计起别人来,别人被卖了还帮着算钱。这只能说他对自己很特别。
伍轩慢慢横过刀锋,架到左手的手指上,那锋利的刀口散发着寒气,只要轻轻一切……
“伍大哥,你在干嘛?”小乐突然的出现,把伍轩从极度的痛苦中暂时解救了起来,他停住了下切的动作。
“小乐,你有事吗?”
小乐心有余悸地说道:“伍大哥,郎君刚带回来的马性子可烈了,我不敢靠近。你武功高强,能不能帮我去马棚放些马料,不然要是饿坏了郎君的宝马,我就惨了,郎君刚才还说……还说后悔买了我呢。”
伍轩见他担忧的小样,不禁莞尔,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安慰说道:“郎君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他一向只是说说,不会真的亏待人,你放心吧,你只要安心做事,他不会再把你卖了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跟郎君这么久了,对他的脾性还不了解吗?”
“太好了!”
半大的小乐顿时笑逐颜开,在这个家里,不挨打不挨骂,日子过得很好,平时也就是喂喂马,打扫一下前堂;
吃食很不错,每天总有一顿能吃到几块肉,就算是普通的良籍人家,也是吃不到这么好的,小乐感觉自己如今正蹭蹭长高呢,他真的不想再被卖掉。
这作为奴仆的,被转卖的次数越多,越说明你不好,下场往往也越惨,这样的道理,老实的王二和李七都跟他说过,小乐深以为然。
李昂回到后院沐浴更衣之后,就带着飞絮乘车出去,准备去东市逛逛。一来,带飞絮去古玩市场看能不能捡捡漏;二来,也顺便去摸摸那新开的精盐铺子的底细。
他的车子刚出大门,就见前面驶来一辆豪车,胖乎乎的钱实掀着车帘,远远叫道:“李兄!李兄且留步,您这是要上哪儿?”
李昂一见他,就不禁暗乐,笑答道:“钱兄,我准备到东市去逛逛,你有事吗?”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想李兄了,来拜访您。”
“哈哈哈,不如这样,咱们一起先去东市逛逛如何?”
“好啊!”钱实喜气洋洋地答完,连忙吩咐自己的车夫跟上。
走在前面的李昂对飞絮轻笑道:“飞絮,你等下想买什么头面首饰尽管买,跟在后面的这位主儿,人傻钱多,你要跟他客气,他反而跟你急。”
飞絮轻笑道:“郎君莫要如此说人家,万人被别人听去可不好,再说婢子也不需要什么头面首饰。”
“好吧,我更正一样,后面这位是钱多慷慨,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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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0234章 此情可待
姜家的精盐铺子,就位于东市北里的繁华地段。李昂到时,铺子里有很多客人,生意非常兴隆。
有些权贵人家的管事,直接喊道:
“掌柜的,送百斤精盐到岐王府上。”
“掌柜的,精盐八十斤,送往太常卿府上。”
“……”
掌柜高声应着,高兴地忙碌着,安排人秤盐装车。一方面,大量的小额买卖在柜台上交割钱货,几个账户以算筹计账收钱,忙得不亦乐乎。
李昂刚要往里走,就听到背后有人叫道:“李郎,你也来买盐吗?”
李昂回头一看,见萧鸾带着几个随从,骑着马过来。她头梳乌蛮髻,饰以丽羽,翻领的胡装,纤腰一束,腰间还挂着一个精巧的香囊,甚是飘逸,美丽的姿态,有如春朝花开。
李昂笑道:“不想在此遇到萧娘子,真巧!”
“是啊,真巧!”萧鸾下马来,含笑对答着,“李郎,家里不是有仆人吗,买盐这样的小事也要你亲自来吗?”
“那倒不是,萧娘子知道的,我自己就是个私盐贩子,见有人卖精盐,心生好奇,随便来看看。”李昂敏锐地察觉到,她前阵子脸上明亮的色彩少了,又恢复了几分稍带忧郁的气质。
“也是,李郎好奇也是正常,不过李郎一早就采取了划州包销的办法;再说了,长安这么大,多个精盐铺子,也不影响李郎的收入,李郎担心什么呢?”
“咦!萧娘子,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帮别人说话呢?”
萧鸾嗔道:“李郎说什么呢,什么叫胳膊肘往外拐,我只是就事论事嘛。”
李昂上下打量着萧鸾,问道:“萧娘子,这精盐铺子不会是你开的吧?”
萧鸾嫣然一笑:“我倒是想啊。当初让你把长安的代理权给我,你又不给。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这家精盐铺子是从盐州进货的。实不相瞒,我也派人赶去盐州了。要是能买到货,我也在长安开几家精盐铺子,才不管你呢。”
萧鸾本就美丽动人,这嫣然一笑,更是艳光乍泄。如海棠争春,动人无比。旁边的大胖子钱实看得嘴巴忘了合上,口水竟然顺着嘴角流下来了。
萧鸾装作没看到,她身边的黄鹂和小鹞却受不了了,满脸厌恶地冷哼了一声。
李昂回头望去,见钱实正在慌慌张张地抹口水,样子狼狈不堪。李昂轻咳了两声,问道:“钱兄,可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去看看郎中?”
“没事。没事,在下只是有点小小的伤风,不碍事的。”钱实尴尬地回答。他一说话,那三层下巴就不停地抖动,真是见所未见。
李昂想了想,还是给他介绍道:“钱兄,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剑南故交萧娘子,以后若是有事,还请钱兄给予关照。”
“那还用说。李兄的朋友,就是在下的朋友。”钱实很认真地保证道。
“萧娘子,这位是扬州举子钱实。钱兄家中有良田千顷,还从事东瀛的海贸。家中可谓是富可敌国,更难得的是钱兄为人慷慨豪爽,今后你在扬州有生意需要钱兄关照的话,相信钱兄定会尽力帮忙的。”
萧鸾给李昂脸子,敛衽一福道:“小女子有礼了。”
“在下失礼之处,还望小娘子见谅。”钱实说着以揖礼回拜。他为表诚意,下拜得太深,顿时又把李昂吓着了,这家伙太胖了,万一再来个站不稳压过来,自己可就惨了。
还好,对这样的场面,钱实的随从早已时刻有所准备,立即上来搀扶住钱实,避免了一场严重事故发生。
萧鸾这时说道:“李郎,前些天你不是因污了张长史的字帖懊恼吗?刚好,这两天我书肆里收到了一张长史一张新帖,改日我给李郎你送过去吧。”
说到这事,萧鸾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
李昂忙说道:“怎好再麻烦萧娘子亲自送过去,这样吧,这离你的书肆也不远,咱们这就过去看看如何?”
“好啊,李郎请。”
几人一起来到萧鸾的书肆,书肆里依然是那么热闹,萧鸾带着他们直入后进,然后让小鹞去把字帖拿出来。
李昂把字帖仔细小心地摊开在桌案上,侍候在旁的柳如是一看,立即赞道:“郎君,真是张长史的真迹,而且比你之前那张更精湛,真是难得呢。”
对于李昂来说,飞絮说是真迹,那就是真迹。他欣赏一下抬起头来笑道:“萧娘子,说吧,这字帖你花了多少钱,我照付就是。”
萧鸾不愿提自己是如何顶风冒雪赶往终南山求张旭要的这张字帖,她摇头说道:“值不了几个字,李郎喜欢,拿去便是。”
当日跟去终南山,冻得要死的小鹞和黄鹂听自家娘子这么说,不乐意了,小鹞忍不住说道:“娘子,你怎么不说你为了他,顶着刺骨的寒风,冒着满天的大雪,热饭也顾不得吃上一口,赶去终南山………”
“小鹞!谁要你多嘴了?!”萧鸾回头冷斥道。
小鹞不甘地说道:“娘子,那苦婢子也受了,娘子不愿说,婢子却看不得娘子受这样的委屈。娘子就是打死婢子,婢子今天也要把话说清楚。李郎君,你污了字帖,不开心,我家娘子看不得,闷闷不乐地回到书肆,听别人说张旭隐居在终南山,立即就决定赶往终南山给你求这字帖…”
“小鹞!你再说看我不打你嘴巴。”萧鸾眼中莫名有股热雾涌上来,伸出了手,一旁的李昂抓住她的手腕道:“萧娘子,让她把话说完。”
小鹞扑嗵一声跪下,抽泣着说道:“李郎君,你知道那天的风雪有多大吗?刺骨的寒风迎面吹来,像刀子一样割人。路上白茫茫一片,雪路挡住了视线,路都看不清,娘子打马急驰赶路,随时可能会有马失前蹄的危险……呜呜呜……好不容易赶到终南山,我们都快冻僵了。娘子连一口热饭也顾不得吃,就直接去找张长史。张长史赴宴去了,家人连门都不让我们进,娘子说为了表示诚意。就站在门外等着。大雪之下,我们都变成雪人了,张长史才回来。娘子顾不得又冷又饿,就在门外给张长史表演了剑舞,张长史看得高兴。才同意送娘子一张字帖,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娘子又从樊川赶回长安……”
“小鹞,你别说了,你再说,我就把你赶回剑南去。”萧鸾被李昂抓着手腕,她尽量别过头去,不让李昂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睛,可是发颤的语音已经泄露了她的委屈。
小鹞一边给萧鸾磕头,一边接着说道:“娘子。你就让我把话说完吧。李郎君,我们赶回到长安城后,就直接去了你府上,结果却看到李郎君和别的女子……娘子说这字帖不值几个钱,李郎君你看呢?值钱吗?”
“小鹞!”
不用萧鸾喝斥,小鹞说到这,也已经是泣不成声。李昂抓着萧鸾的手腕不放,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说。
望着小鹞既委屈又倔强的目光,李昂喃喃地说道:“这字帖是……是无价的。”
“我家娘子从来没为谁这么付出过。有李郎君这句话,婢子……婢子……请娘子责罚。”
萧鸾挣开李昂的手,对小鹞说道:“你回剑南去吧,这就给我滚!”
“娘子!”黄鹂上来求情道。“娘子,你要罚就罚婢子吧,婢子愿代小鹞受过。”
“你再说,连你一起滚回剑南去!”
萧鸾不是矫情,她是真不愿意当面和李昂说这些,因为这等于是逼李昂做出选择。而她心理清楚,李昂的内心,对杨男更在意一些。
就因为这张字帖,就想扭转李昂心中的天平根本不可能,只会让李昂陷于为难之中,因而更怕接受自己那怕一丁点心意。
她强颜欢笑道:“李郎,你别听这婢子胡说八道,我去了终南山不假,但没她说的那么严重。我呢也没有别的意思,那天……”
说到这,萧鸾即将接不下去时,突然想起一事,连忙接道:“那天李郎的茶我喝了之后,回味悠长,非常喜欢,可李昂就是吝啬,制茶的方法说到一半就转而言它,分明是不想给我方子。
说实话,我去找张长史要字帖,就是想让李郎欠我一份人情,看能不能讨到你那制茶的方子,你……你看,就是这样。
其实,我想过了,李昂将来是要出将入相的人,哪有闲功夫打理这些,不如这样,咱们再合作一回,你以制茶的方子入股,我来制茶售卖,若有盈利,咱们三七分成,你三、我七,怎么样?”
“呵呵…”李昂苦笑道,“萧娘子你这是何必呢?那么大的风雪………这个嘛,其实制茶的方子我在剑南就有了,只是如今大家吃茶都习惯加佐料来煮,这样的习惯一时半会是很难改变的。
我那茶现在也就是自己喝喝,给别人,别人还未必愿入口呢。现在投钱去制茶,很可能是亏本生意,所以我一直没有派人去经营。”
萧鸾笑道:“现在可不一样了,李郎如今可是名满天下的人物,一举一动备受关注。你可以写几首诗,倡导一下,说不定很快就能蔚然成风。
你看,我求来这字帖也不容易,看在这份上,你就同意了吧,反正钱是我投,亏了是我的,你又不用担什么风险。”
“好吧,萧娘子一番盛情,李某记下了。”李昂语带双关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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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0235章 再见杨钊
位于平康坊的右相府,从坊墙的东南角开了一道门,进了这道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园子,里面挤满了前来拜见李林甫的官员和他们的随从。
过了这个大园子,往前走百余步,那是右相府那高大的正门,朱门上镶着铜钉和兽环,两只石狮光是底座就平人的肩头,每天俯视着成百上千等待接见的人。
杨钊如今是右相府的红人之一,不用像别人一样,在正门外排队候见,而是在大门外的阍室递上名刺之后,很快就有相府的管家出来引进去。
杨钊入京后得了个金吾兵曹参军的职位,他每日游走于五杨府上。五杨赌钱,他就在一旁赔着笑脸,帮着人家计算赌资,极尽奉承,以求五杨帮自己说些好话,以便官场上再进一步。
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那几个堂兄堂妹还没有动静,这边李林甫倒先送了他一个监察御史的官儿。
监察御史品秩不高,只有正八品上的官阶,但权限广,这权重,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差使。
以杨钊的精明,自然清楚李林甫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送自己的一个官职,但鉴于李林甫现在深受皇帝信任,有大权独揽之势,杨钊还是决定加快向李林甫靠拢,以谋求更大的发展。
相府的管家,带着他前往正堂。快过年了,相公已是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通道两边树着两排长戟,戟上旗子飘扬,彰显着相府威风显赫的气派,杨钊心里很是羡慕,不免多看了两眼。
刚好李林甫六子李嵘带着七八个随从经过,杨钊笑着打招呼道:“卑官杨钊,见过六郎,六郎这是要出门吗?”
李嵘闻言瞥了他一眼,一个靠着裙带关系。四处钻营,最后还是靠自己的父亲提拔,才做到八品上阶的御使而已,娶的还是个青楼娼妓。不知被多少人睡过。
常言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可一点也不夸张。在李嵘看来,杨钊还不如自家的看门人,心里很是瞧不起。
他冷笑道:“杨御史刚才盯着我家的戟架,心里是不是想着什么时候在自家门前也竖几根长戟呀?我看啊。倒也不难,杨御史回家蒙头睡上一觉,说不定就能梦到自家门前戟旗飘飘了。”
跟着李嵘的那七八个随从听了,顿时一阵窃笑。
李嵘的话,还真的说中了杨钊的心思。
但是李嵘那不屑的表情,充满嘲弄的话语,让杨钊感觉到了莫大的侮辱,脸上由白转红,由红变紫,但他忍住了。强笑着答道:“六郎说笑了,卑官哪敢想那些。”
“呵!”李嵘扬扬头,一甩袖子,带着一众随从走了。
杨钊心里恼恨无比,脸上却仍陪着笑,跟着那管家来到正堂,还要等那管家在门外大声通报:“相公,杨御史带到。”
正堂的大气奢华自不待言,李林甫坐在正面的巨大坐床上,脸容清癯。神态中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他扬声道:“让他进来吧。”
杨钊赶紧脱靴入堂,趋步上前拜道:“卑官拜见李相公。”
“杨御史免礼,坐。”李林甫轻轻一扬手示意。堂中侍立的侍女很快给杨钊端上一杯茶来。
杨钊受宠若惊,接过茶后放在几案上,连连道谢:“多谢李相公赐茶,多谢李相公恩典。”
李林甫轻抚了一下美髯,垂着的眼睑一抬,两道目光射向杨钊。徐徐地问道:“杨御史新官上任,一切可还顺利?若是有人为难于你,尽管和本相说来。”
杨钊连忙再拜:“有李相公关照,卑官都还顺利。李相公提拔之恩,卑官没齿难忘,谢李相公!”
光说谢可不行,李林甫不答话,端起茶来轻呷了一口,杨钊知道,该自己拿出点东西来了。
“李相公,昨日我打听到一件事,左相李适之把自己位于终南山的别院送给了虢国夫人,还给秦国夫人等各送了百两黄金,出手极为慷慨。”
李林甫听了,淡淡一笑道:“杨御史消息灵通,真是难得。”
杨钊陪笑道:“李相公过奖了,卑官时常往来于几个堂妹堂弟府上,自然能听到些事情。”
李林甫放下茶杯,对厅外的管家吩咐道:“管家,给杨御史准备些贺礼,以贺杨御史高升。”
杨钊连忙拜道:“卑官得李相公提拔,已是感激不尽,岂敢再让李相公破费。”
李林甫满怀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徐徐说道:“杨御史时常出入几位堂妹堂弟府上,感情自是不错的,你如今升了官,总得款待一下她们,以及衙门里的同僚。本相既然把你提拔了上来,又岂能眼看着你过得太寒酸,些许贺礼,你就拿去吧。”
杨钊不傻,当然知道李林甫送他贺礼是假,让他拿钱去堵几位堂妹堂弟的嘴,以免他们继续在皇帝面前说坏话才是真的。
是以他也不再推辞,再拜道:“那卑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相公日理万机,卑官不敢久留,先告辞了。”
杨钊空手进相府,结果却带出好大车的财物出来,幸好他离开时走的是侧门,否则必定让大门外候见的官吏惊讶莫名。
杨钊骑在马上,回视气势宏大的右相府,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李嵘施加的侮辱让他耿耿于怀;另一方面,现在他又需要依靠李林甫,才能在朝堂上站得住脚。
他和五杨不一样,五杨是贵妃的亲姐弟,不是封了夫人就是封了侯爵;而他与贵妃虽然同宗,但已经隔了几代,血缘上疏远多了,所以至今还是个小官。
这也就意味着,他单纯依靠贵妃是不行的,还得依附李林甫这样的权相才行,到时目前是这样。
右相府大门对面,隔一条街就是东市。这时从东市驶出两辆马车,车上之人远远瞧见杨钊,便招呼道:“杨参军!近来可好?哎呀,杨参军似乎又升官了,真是可喜可贺!”
杨钊寻声望去,见是剑南旧识李昂。对于李昂,杨钊一直有些排斥,大概是因为李昂知道他当初在剑南时的落魄情景。
两人唯一一次交往,当时与其说是李昂请他吃酒,不如说是碍于公孙化吉在场,才不得不去。
虽然那一次吃酒时李昂对他很客气,还给他判了命数,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所以上次在路过崇仁坊的状元楼下,他没有理会李昂的邀请。
如今不一样了,李昂已是名满长安,加上刚刚受了李嵘的气,杨钊的意气颇受打击,便抱拳回礼道:“益州一别才半年,李贤弟如今不仅成了解元,更是名满长安,才真的是可喜可贺呢。”
双方停下车,李昂先跳下车走过来施礼道:“看杨参军这官服,定是又升官了,小弟哪能与您相比呢。”
“不过是个从八品上的监察御史而已,算不得什么。”杨钊已经没有前往相府时的意气风发,反而有些无所谓,可见李嵘对他的刺击真的很深。
“监察御使品低而权重,别人盼都盼不来这样的好差使,在下在此给杨御史道贺了。杨御史若是不嫌弃,可否容在下做东,请杨御史吃顿酒,以表示庆贺?”
李昂笑吟吟的,他深知杨钊是支潜力股,不久之后会连连涨停板,因此对上次他在状元楼上拱拱手便离开的轻慢,暂时撇开不提。
这回杨钊没有推辞,他吩咐车夫把李林甫送的财货拉回家后,便和李昂入平康坊,到杏花楼宴饮。
胖子钱实也有幸相陪,得知杨钊竟是杨贵妃的堂兄之后,钱胖子很是兴奋,抖着他那三重下巴很豪气地对老保嚷道:“今日杏花楼我包下来了,请你们的韩若素姑娘出来陪酒!”
他这一嚷,整个杏花楼都炸窝了,就连杨钊都为之侧目。要知道,像杏花楼这样的地方,多少五陵少年一掷千金,只会单独见花魁韩若素一面,要包下杏花楼,那可不简单;
京中大富大贵之家的子弟都不敢轻言包下杏花楼。谁要是真包下了,那一定是件轰动长安的事。
杨钊悄悄问李昂道:“李老弟,你这位朋友是什么来头啊?”
李昂笑道:“杨御史,钱兄家里是扬州首富,而且他为人非常慷慨,以后如果方便,还请杨御史关照一下。”
钱实听到李昂在托杨钊关照自己,心里暗暗感激,他上前对杨钊拜道:“以后还请杨御史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杨钊含笑应着。天下诸州,一扬二益,作为扬州首富,漏点油水下来,也能把自己撑死。在官场上混,不光是需要人脉,还需要金钱作为敲门砖啊,杨钊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是以对钱实客气多了。
“谁要包下杏花楼,请若素姑娘陪酒啊?”楼上突然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接着就看到李嵘出现在二楼的栏杆边。
李昂和杨钊心里几乎同时闪现同样的念头:还真是冤家路窄!
李嵘呸的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哟!是杨御史啊,你也来逛青楼?真是奇怪了,回家抱自己夫人不是一样吗?”
李嵘这话毒啊,知道杨钊底细的人,都明白李嵘这是在暗指杨钊的妻子也是青楼娼伎。
被人当众如此侮辱,杨钊脸色发紫,指着李嵘怒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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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6章 坑李六郎
这种时刻,李昂当然不会退缩,看着杨钊受辱不管,因为这可是最好的感情投资时机。m. 移动网
当然,他也不可能为了杨钊,真把杨嵘得罪狠了,不然自己恐怕就没机会等到享受感情投资的回报了。
如何既维护杨钊的面子,又不把李嵘得罪太狠,这还真是个技术活,不好干啊!
李昂心念急转之后,对李嵘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右相家的六郎在此,真是失敬,失敬!”
杏花楼的老保暗道,这下糟了!她连忙抢先媚笑道:“六郎,您是什么身份,何必跟他一个举子计较呢?若素!若素!快请六郎回房,陪六郎多喝……”
李嵘打断**道:“邢大娘,喝酒的事等下再说,你一边去,先别掺和。”
如果说杨嵘对杨钊只是瞧不起,那么对李昂那就是极度的憎恶了;
李昂这一站出来,立即把他的注意力引开,等于是替杨钊解了围。
李嵘立即把枪口转向李昂道:“李昂!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上次的账,还没跟你算呢,你既然自己撞上门来,就怪不得本郎君了。马邑!”
上次被伍轩打败的那个马邑,立即抱拳道:“小的在,请郎君吩咐!”
“把这厮扔到外头的阴沟里去,让他吃个饱。”
李昂望着快步冲下楼的马邑,心里暗叹。年轻人真是冲动,话还没说上两句。干嘛就喊打喊杀的呢?
自己只是想帮杨钊解个围,没打算把事情闹大,这是要逼我上梁山吗?
今天伍轩没有跟来,马邑自恃武功了得,根本没把李昂这种书生放在眼里,上来就拎住他的衣领。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把他拎出门去。
“放开我!放开我!”李昂一边大喊。一边挣扎,但哪里挣扎得开。李嵘看了,得意地哈哈大笑着。
李昂拳打脚踢着,但他那点力道,对皮粗肉厚的马邑来说就像是挠痒痒。马邑桀桀地怪笑着,把他拎到街边的阴沟边。
长安城里的街道两侧,都砌有排水的阴沟,这些阴沟往往深达一丈,沟边栽着杨柳榆树槐树。
到了沟边。李昂一下子抱住旁边的槐树,拼命地蹬着脚,马邑要去掰开他抱着树干的双手,结果一不小心。被李昂蹬到脚弯处,身子冷不防向前歪出,“啊!”一声惊叫,马邑裁到了一丈深的阴沟里。
扑嗵!阴沟里又是泥又是水,马邑一头扎在淤泥水中,手脚并用,但淤泥太深。一时竟没能把头拔出来,倒弄得污水四溅。
门边有不少人跟着出来看热闹,包括李嵘的另外两个手下,这下全都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马邑怎么了,怎么自己先掉进阴沟里去了。
李嵘在楼里听到扑嗵的响声,只道是李昂被扔下去了,正得意大笑着,结果随后看到走进楼来的不是马邑,却是应该在阴沟里呆着的李昂。
只见他脸无表情,一步,一步,那是一步一顿,门外的亮光从他背后照进来,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这让他看上就像是王者归来!
李嵘的笑声戛然而止,指着李昂道:“你……你怎么……怎么……?”
面无表情的李昂,突然一声洪亮地大喊:“不好了!有人掉阴沟里去了!快救人啊!再不救人就来不及了!”
他这一嗓子喊出,让楼里不少人忍不住捂住了耳朵,李嵘失声喊道:“这是怎么回事?!马邑!马邑!你死到哪儿去了?”
李昂缩了缩脑袋,弱弱地说道:“六郎,你的手下一个不小心,掉阴沟里去了。真的,不信你问问他们,真的不关我的事。”
刚才一楼有不少人跟出去看热闹,包括杏花楼的几个龟公在内,大家在惊讶中回过神来,李嵘的两个手下满脸莫名其妙地说道:“郎君,马邑不小心自己掉阴沟里去了。”
“自己掉阴沟里去了?废物!通通都是废物!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救人!”这下子李嵘脸都丢光了,最得力的手下,没把李昂扔阴沟里,自己倒先掉下去了,这算什么事啊!
楼里的其他公子哥儿,此时个个笑得前俯后仰,指着李嵘七嘴八舌地起哄道:
“六郎,你那手下怕是饿了,自己先下去尝尝鲜去了。”
“哈哈哈,某活了十七载,就没见过这么好玩的事,笑死人也…..”
“六郎,别告诉人家我认识你哈,这也太丢人了!”
“你那手下是叫马邑吧?我看呢,以后改叫马屁得了,嘿嘿。”
“六郎,别气,别气,有什么好气的,又不是你自己掉阴沟里,看开点。”
“我看呀,就算是六郎自己掉阴沟里也没事,反正又不是右相公掉阴沟里,哈哈哈…….”
李嵘平时仗着其父的权势,眼高于顶,说话又经常得罪人,人缘很差,长安城里的公子哥儿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一个个幸灾乐祸,什么怪腔怪调都出来了。
李嵘颜面丢尽,刚刚还叫救人的他,气得跑下楼来。李昂还以为他跑下来是找自己出气,结果只见李嵘直接跑出楼去,抱起一块石头就往阴沟里砸;
啧啧,这是典型的落井下石啊!够狠!
阴沟里,马邑好不容易才把脑袋从淤泥里拔出来,正在抹着脸上的泥水,突然看到有黑影落下,吓得他连忙退开,又是一屁股坐在烂泥里。
“你个废物!还敢躲,看老子不砸死你!”李嵘一砸不中,怒火攻心,又去搬来一块更大的石头,几个手下一看,这么大一块石头砸下去,要砸到的话,马邑不死才怪,连忙上去劝阻。
“郎君!别……”
前面一个随从还没说完,就被怒疯了的李嵘猛踢一脚,扑嗵一下也掉到了阴沟里,这下没人敢再上前阻拦了,李嵘举着大石头,就像举着炸药包的董存瑞,义无反顾地砸了下去。
马邑真是命大,石头再次砸偏,他又幸运地躲过了一劫,可刚刚被踢下去的那个家伙,却是个倒霉鬼,二三十斤重的大石头,刚好砸在他的脑门上。
啪!一声异响,李嵘那手下的脑袋顿时开了瓢,连脑浆都出来了。李嵘看到这情景,当场呆若木鸡。
“杀人啦!杀人啦!”突然有人大喊起来,场面有些混乱。
巡城的武侯铺兵丁很快赶到,匆匆询问了一下缘由之后,见是右相府的郎君杀人,他们不敢拿人,连忙上报京兆府。
京兆尹萧炅是李林甫一派的人,听说李嵘杀人之后,他匆匆骑马赶来,效率不是一般的高。
《唐律疏议》中规定:奴婢贱人,律比畜产。因而奴婢的地位很低贱,但这并不意味着主人可以随意处死奴婢;
《唐律疏议》中还有一项规定:诸奴婢有罪,其主不请官司而杀者,杖一百,无罪而杀者,徒一年。(期亲及外祖父母杀者,与主同,下条部曲,准此。)
如果按律办的话,李嵘可是要徒刑一年啊,但真让李嵘徒刑一年的话,李林甫肯吗?因此,萧炅急啊,跌跌撞撞地跳下马问道:“来人啊,把相关人等一起带回京兆府。”
那些武侯铺的兵丁这下犯难了,这“相关人等”包括谁呢,要说吧,事情最先是因为李嵘和杨钊李昂两人的冲突而起的,
但要说李昂和杨钊与李嵘杀奴有关,又有些牵强。平心而论,人家杨御史和李昂毫无疑问是无辜的。
杨钊好歹是御史,品级虽然差萧炅很多,但论权重并不差萧炅太多,他站出来问道:“萧府尹是不是要把杨某一起带回京兆府啊?”
萧炅有些头大,真把杨钊牵扯进来的话,这事情就闹大了,他现在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先吩咐一声:“来啊,把闲杂人等驱离,以免妨碍公务。”
等兵马把看热闹的人群隔开,萧炅才走上前来对杨钊小声地说道:“杨御史,都是自己人,都是自己人,何必说两家话呢。此案分明是李家奴仆悖逆犯上,自己掉到阴沟里,脑袋撞到沟中石块而死,和杨御史有什么关系呢。”
杨钊恨极李嵘,真想趁势落井下石,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至少现在不行。他强忍下心头的冲动,对萧炅说道:“萧府尹明察秋毫,真是难得。”
萧炅不敢怠慢,杨钊是御史,掌有监察百官的大权,这案子要想大事化小,小事化小,还得杨钊配合才行。
“杨御史,只要咱们办好此案,想必李相公定会有所嘉奖,杨御史你说呢?”
“当然,本官亲眼所见,案情经过正如萧府尹所说的一样。”
“哈哈,有杨御史证言,本官办起案来,那就不会有错了。”
李昂在一旁听着,见两人三言两语之间,就把案件给判定了,心里暗叹,看来什么时候,都有拼爹的啊!
算了,反正自己不受连累就好,至于李嵘,只要李林甫还是宰相,谁能真判他的罪?
事情到了这一步,李嵘只怕不会善罢甘休了,不过李昂还真不太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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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大年三十,祝各位亲合家团圆,吉祥如意!
.(未完待续。)>
第0237章 大年到了
大年到了,长安城人口百余万,家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李昂家里也不例外,门前挂上了红灯笼,换上了新桃符,备了屠苏酒。
下人分别给添制了两套新衣,各人都已换上。
在除夕这一天,李昂也给自己放了一天假,不再看书练字,从中午就开始与唐宇四人欢饮。李昂叫来安琪拉、百丽儿、布兰丝特、唐娜四人,在堂中奏乐歌舞,看得唐宇几人喝彩连连。
大家谈笑风生,尽情吃喝,结果天还没黑,唐宇四个都喝趴下了。
李昂也有了几分酒意,在四个异域美人的搀扶下,回到后院。院中夕阳回照,一树梅花暗香浮动,墙头上积雪已消,隐隐传来邻家的欢笑声。
内堂铺着钱实送的波斯地毯,摆着虢国夫人府捎来的镶满了各色宝石的沉香木屏风,灯光打在宝石屏风上,璀璨若星河。
炉火正旺,暖意融融。
这万家喜庆的日子,李昂也决定放纵一下自己,百丽儿和布兰斯特搀扶着他转过了落地屏风,李昂往铺满了绫罗的大床上一躺,顺便把两个美人搂到床上。
“今晚你们四个都别走了,就睡这儿吧,大家一起睡更暖和。”李昂说着,转头亲了一下百丽儿。
百丽儿有着一头粟发,眼睛如蓝宝石般迷人,微笑起来能让人意乱神迷,据说还擅长媚术,看着她那双宝石般的眼睛,确实很让人沉沦其中。
四个美丽的胡姬对视一眼,真没想到,这位郎君往日不要她们陪侍,这一要嘛,就是四个一起。
被她亲了一口的百丽儿媚然笑道:“别人喝酒,靠近了就能闻到薰人的酒味,郎君喝酒,闻起来却是香的,好奇怪哦。”
李昂哈哈笑道:“百丽儿嘴真甜。来,郎君再赏你一个。”李昂说着,波的一声,又亲了她一下。
布兰斯特从后面抱上来。在李昂耳边柔婉地说道:“郎君,奴也要。”
布兰斯特长着一张天使面孔,两个梨窝浅浅,看上去似乎只有十三四岁,最是惹人怜;然而她却有着魔鬼的身材。蜂腰纤细,山峦怒峙,美好的曲线能令人疯狂。
李昂回过头来,搂住布兰丝特翻了个身,把她压在下面,那高高耸起的诃子很快被他拱开,但见雪山怒起,蔚为壮观,灯光映照之下,似玉如脂。
李昂埋首其间。恣意轻怜,含糊不清地笑道:“布兰斯特你…..你这拥雪成峰,挼香作露……真个是温比玉,腻比膏……郎君喜欢……”
布兰斯特被他亲得婉喘吁吁,如梨花沾雨,娇态万千。
百忙中的李昂,感觉又有个绵软的身体贴着自己的双腿,慢慢游动上来,他回头一看,却是媚态天生。体软如蛇,仿佛没有骨头的唐娜脱去了衣裳,贴上来,口中轻呼着:“郎君…….”
只有身材最高挑。足有一米七五以上的安琪拉还站着,正在宽衣,随着罗裳的滑落,李昂躺着望上去,但见她两条长长的美腿如两根白玉柱,令人惊羡。
看到李昂望来。安琪拉嫣然一笑,轻轻扭动双腿,扭出了拓枝舞的韵律来,那唇含豆蔻,舌吐丁香,媚眼如丝。
靠!全都是妖精啊!
李昂嘿嘿笑道:“俺是花果山出来的齐天大圣,专门降服妖精的,咱们且看最后谁先求饶,哈哈哈……..”
结果他笑到一半,布兰斯特挺身搂住他的头,他整张脸顿时陷在一片软玉温香里,几乎要窒息,齐天大圣的笑声戛然而止!
别人过年,全家忙着守岁,放爆竹驱赶叫年的怪物。
李大郎君则忙于和几个妖精腾云布雨,激烈地搏斗,星光璀璨的落地屏风之后,暖融融的绫罗锦被之中,不时传出怪异的叫声:
“妖精!看你往哪里逃!”
“大圣,饶命啊!”
“饶你不得,今日俺要替天行道,看我的金箍棒!”
“这么粗!啊……”
“哈哈哈……..”
“奴要死了…….百丽儿,安琪拉,快来…….救我…..”
“……….”
***
大年初一,位于龙首原上的大明宫传来阵阵洪钟大吕的钟乐,无数高官显贵,骑着宝马,坐着豪车,赶往大明宫参加正旦大朝会。
来自周边各国的使者,亦穿着本国盛装,赶往朝拜大唐天子。长安城的百姓站在街边,看着各国使者的盛装,这也成了长安城的一道风景。
按照以往的惯例,正月初一这一天,所有举子也是要到宫门前集合,接受皇帝的检阅的,但今年有旨,检阅举子的活动取消了。
为什么取消,不知其因。但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了皇帝倦政的事实。
普通百姓不管这些,携老带幼,相互拜访祝贺新春。各家大门前,桃符新插,红灯笼高挂,时常能看到主人和宾客在门前相对一揖,大袖长垂,彬彬有礼。
门前院内,不时传来噼噼啪啪的爆竹声,梳着冲天小辫的孩童们奔走打闹,笑声阵阵。
此时还没有鞭炮烟花,各家都是在院里燃一堆火,利用空气受热膨胀的原理,把粗大的竹子架上去烧烤,直到竹节内的空气膨胀得把竹子炸开,是以此时爆竹也称为爆竿。
唐初,有一年瘟疫四起,有个叫李田的人,把硝石装在竹筒里,点燃后使其发出更大的声响和更浓烈的烟雾,结果驱散了山岚瘴气,制止了疫病流行。
自那之后,有条件的人家,都会往竹筒里装些硝石和硫磺,一来爆炸声更大,更加喜庆;二来硫磺这些东西,确实有一定杀虫驱瘴的作用。
各条大街上,金吾不禁,百戏纷呈,有表演吐火的,有表演歌舞的,有表演飞刀的,有表演幻术的,有表演胸口碎大石的,有表演高空走长绳的,甚至还有来自印度的女子在跳肚皮舞,林林总总,数都数不过来,围观的百姓不时发出阵阵欢呼声,此起彼伏。
宽达一百多米的朱雀大街上,更搭起了山棚,高耸入云,数百人围在山棚下跳起了踏歌舞。山棚下有人吹短笛、奏鼓来伴奏。舞者不分男女,围成圆圈,手牵手,边歌边舞,情绪欢乐,热烈奔放。
这还是小规模的踏歌了,史有载,睿宗先天二年元宵节,皇室在安福门外举行有近两千女子参加的踏歌舞会,男子近万,人们在高20余丈、燃着5万盏灯的美丽辉煌的灯轮下,里里外外围面好多圈,载歌载舞,跳了3天3夜,场面壮观无比。
宿雨清畿甸,朝阳丽帝城;丰年人乐业,垄上踏歌行。
如今大唐还处在巅峰状态,天下安定,国富民强,当此新春来临之际,人们载歌载舞,躯干连同双袖向右抛撒出去时,高唱一句“但愿与君长相守”的唱词,热烈明快的节奏中,让人品味出了几许清新、俏丽,几许的温存、婉约。
李昂带着飞絮,由李七驾着车,穿过朱雀大街,前往通义坊杨家,伍轩骑着马,跟在后边。
飞絮犹豫地问道:“郎君,杨家小娘子和萧家小娘子,你更喜欢谁多一点?”
李昂想了想说道:“说实话,我都喜欢。只不过杨家小娘子与我相识在先,也更亲近一些,她救过我一回,我们同历过生死。”
“可是萧家小娘子对郎君也是一往情深,为了一张字帖,她不顾严寒,顶风冒雪跑去终南山,世间女子,如此有几人?”
从心里上来说,飞絮是更希望李昂娶萧鸾,除了字帖的事让她感动外,当初也是萧鸾开口,才让李昂买下她;
如今得以和十九娘这唯一的家人在一起,进入李家以来,生活也好。对萧鸾她内心是存有感激的。
“飞絮,感情上的事,不是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的。”
“也许吧,郎君说的也有道理,或许在萧娘子来说,能为郎君付出,本身就是一种幸福了吧。也只有这种不以回报为目的的付出,才算得上是真感情。”
飞絮这话答很很巧妙,暗里还是在帮着萧鸾说道。
李昂听了淡淡地说道:“好了,大过年的,今天不谈这个。”
车子来到杨府门前,李昂到阍室递上名刺,却被杨家看门的告知,主人参加大朝会去了,主母和小娘子前往咸宜公主府上拜年去了,估计要到晚上才回。
李昂没奈何,留下名刺和礼物后,只得离开。
“李七,去西市。”李昂随口吩咐了一声,通义坊西去,就是长安西市。
飞絮问道:“郎君不回家吗?去西市做什么?”
“哈哈,郎君带你去西市淘宝贝去。”
家里有个鉴定古董的的大家,可不能浪费了。长安东西两市,都有古玩行,整条街都是,只要你眼界够,不难捡到漏。
能发挥自己的专长,飞絮也很高兴。
车子驶入西市古玩街后,李昂带着飞絮下车,一家一家地逛过去。飞絮打起来精神,不到一柱香时间,就以低价买到了一个西周时期的铜鼎,还是带铭文的,买到了一块秦国的玉璋、一架汉宫的铜灯架。
李昂心情大好,飞絮这个丫头,就是一块活宝啊,以后要是没钱了,还可以让她临摹名家字贴,以假论真卖掉。
嗯,还可以考虑开个古董店,让飞絮多淘点宝贝,转手一卖,那就是百倍暴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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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猴年来了,祝大家新年快乐!好运当头!
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