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0章 兵围客栈
胡纳言有着文人的傲骨,然而面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现况,身体上极度的疼痛让他额上青筋毕现,瞬间暴凸的双眼满布血丝,那血色已红到似快要冲破血管;
他紧咬着牙,无法自抑地颤抖;剧烈的疼痛,让他似是痉挛般地蜷紧了身体,屏住呼吸;豆大的冷汗如雨而下,灰尘也被汗水冲刷干净的脸,愈显灰青与狰狞。
反观,摇曳的灯光下,李昂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还挂着无邪的微笑,似乎他什么也没干。
胡纳言却从这抹微笑中,感觉到彻骨的冷,他看出了李昂对敌人的冷酷。胡纳言知道,在李昂面前,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屈服,要么死亡。
“你肯说了?”在李昂的示意下,伍轩再次把他嘴里的布团扯下。
胡纳言急喘着大气,胸腹起伏如鼓,“某……某说,我们………最初并不是想对会李郎君你,真的不是。我们只是想挑起方赵两家的矛盾,然后坐收渔利,只是…….没想到李郎君你突然出现,打乱了我们的计划,还夺去了方家的产业………”
“不错,听着像是实话。那,卢兆义人呢?”
“卢兆义去….去成都还没有回来。”
“他去成都做什么?你们背后还有什么人?”
“卢兆义去成都找…….找百汇通柜坊的东家曾应凡商议对策。最初挑起方赵两家恶斗,想坐收渔利的就是百汇通柜坊的曾应凡。卢兆义负责经营的码头和车行,实际上也是曾应凡的生意,只是因为码头和车行这行档难免要有些好勇斗狠之事,曾应凡担心这些会牵累到百汇通柜坊,所以将两者分割开来,交由卢兆义全权负责。”
“百汇通?”李昂心念急转,公孙靖宇被关入使牙,不就是因为酒后那个了百汇通柜坊少东主曾捷的表妹吗?
明白了,公孙靖宇分明就是被人家设套。而对方设套让公孙靖宇钻,是想把他拖在成都,好让卢兆义这边从容下手。
这个百汇通,是剑南道数一数二的柜坊。涉及银钱存取、物品典当,古董、书画、珠宝等业务,家财巨万。
只是曾家以前并不涉足方赵两家经营盐铁茶此类生意,没想到竟然是他。
“这次要杀我,是卢兆义的主意。还是曾应凡的命令?”李昂接着问道。
胡纳言腿上的血还在不停地流着,他脸色已经发白,嘴唇发颤:“是…….是卢兆义的主意。”
“好了,伍轩,带他下去包扎吧。”
“是,老板。”
伍轩把胡纳言押下去后,李昂又让人把水月生等人分别押上来,他们虽然不会知道得比胡纳言多,但彼此之间做个印证,才好甄别真假。
天亮之后。李昂回到广安客栈,公孙靖宇搂着刘盼盼还没睡醒。李昂一夜没睡,困得不行,便也回到房中睡个回笼觉。
房里的南宫紫烟穿着白色的中衣,睁开朦胧的睡眼,见是他,连忙坐起来帮他宽衣,“郎君累了吧,快歇下。”南宫紫烟往里让了让。李最一躺下,就把这美人儿搂过来。像搂着只温软猫儿,舒服地闭上眼睛。
南宫紫烟和刘盼盼昨晚陪他们喝酒到三更,也是刚睡下不久,便顺势腻在他怀里。李昂睡觉时从不穿衣服。南宫紫烟忍不住悄悄张开眼睛看了看他,玉指在他背上温柔地滑动着。
一开始,她也以为李昂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草包,听他和公孙靖宇吟的“诗”,简直不堪入耳;
但接触几天后,她渐渐发觉他并不像表面上那么草包。甚至可以说才智不凡。而且,这是她见过的最强壮的男人,几日同眠下来,让她爱到了骨子里,真想每天都能这样腻在他怀里…….
“郎君,你睡着了吗?”南宫紫烟温柔地轻唤。
“美人想干嘛?”李昂眼也没睁地问道。
南宫紫烟扭动着身体,贴着他说道:“没……没什么,就是想唤郎君。”作为益州名伎,她不旦有着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而且才艺出众,因此一向自视颇高。只是没想到,才几天时间,竟对眼前这个男人如此恋恋不舍……
李昂睁开眼睛,微笑着说道:“本郎君一夜没睡,美人容我先睡一觉再说,行吗?”
南宫紫烟脸色微红,长长的睫毛眨了眨,羞涩地把螓首埋进了他怀里……..
***
一夜之间,卢兆义横行邛州的势力,几乎被打残,万马车行和码头仓库全都付之一炬,重伤之人超过七十,关键是卢兆义不在,暂时主管邛州事务的胡纳言和水月生等人不知所踪,使剩下的人群龙无首,不知所措。
整个过程,就像李昂说的熏老鼠一样,本来老鼠躲在洞里,很难奈何他们,但李昂放一把火,于黑烟弥漫的混乱中,很轻松地就把这投势力给打残了。
而且,李昂此举还无形中把赵家也给坑了。赵上益和一众护卫全被邛州别驾孙登扔进了大牢,正在严审。
不过一番审讯下来,孙登很快就明白真抓错了人,毕竟赵家的人那么多,分别刑讯之下,不可能个个都能圆谎,那换而言之,就是他们没说谎了。
赵上益这回冤枉被打折了一条腿,虽然得到释放了,却是被抬出邛州大牢的。根据他的情报,孙登带着人,很快赶到广安客栈。
现在邛州刺史出缺,只要卖力一些,刺史一职很可能就会落到孙登这个别驾身上,为此孙登十分卖力。一夜没睡的他,红着双眼,一挥大袖,数十兵丁立即将广安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
街上大量的百姓在远处观看,嗡嗡的议论声像成千上万的蜜蜂在飞舞,远远传来。广安客栈掌柜和伙计都吓坏了,缩在店里瑟瑟发抖。
公孙化吉懒洋洋地打开大门探出头来,望了望外头大群的兵丁,一边抠着眼屎一边问道:“干什么?干什么?某家小郎君还在睡觉,你们要是吵着了某家小郎君………咦,你们在包围我们的客栈?”
没睡够的公孙化吉,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官兵包围了。他像突然被踩了尾巴的猫,整个人瞬间蹦起来:“你们想干嘛?某告诉你们,谁敢乱来……..”
孙登骑在马上,凛然喝道:“客栈内的人听着,尔等涉嫌纵火焚毁万马车行以及码头仓库,本官令尔等放弃反抗,随本官回衙门接受调查。若胆敢反抗,则以谋逆论罪…….”
“哎哟,某好怕!”公孙化吉指着孙登说道,“你就是邛州别驾孙登吧…….”
“放肆!”孙登一名手下立即厉喝道,“竟敢直呼别驾名讳,简直是不知死活!”
“嘁!”公孙化吉不屑地说道,“不就是个别驾吗?屁大的官儿,少在老子面前摆威风!听说过章仇兼琼吧,就算他在当面,某家也叫直呼不讳,你个别驾算个屁!”
公孙化吉如此嚣张,真把急于立功的孙登给激怒了,不过他也知道,对方一来就包得广安客栈,财大气粗,现在又敢如此嚣张,显然颇有来头。
孙登强忍着怒火,阴沉着脸喝道:“尔等是何人?还不速速报上名来?”
“你一个别驾小官儿,还不配问某家郎君名讳!说我们纵火,你有证据吗?没有吧,没有证据你抓什么人,老子就是不鸟你,有本事,你就让他们打进来。”
没有最嚣张,只有更嚣张。公孙化吉说完,回身进入客栈,呯的一声,把门重新关了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被如此藐视,这下子孙登真的要火山爆发了,大袖连挥,怒声大喝道:“来啊,给本官撞开大门,捉拿疑犯!”
孙登刚喊完,客栈二楼的一扇窗子吱吖一声打开来,只见公孙靖宇一边搂着媚骨天生的刘盼盼,一边打着哈欠出现在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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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1章 各有所需
孙登刚喊完,客栈二楼的一扇窗子吱呀一声打开来,只见公孙靖宇一边搂着媚骨天生的刘盼盼,一边打着哈欠出现在窗口。
公孙小郎君出来,可不是为了缓和事态,他纯粹是出来看戏的。
邛州别驾骑虎难下,决定先把人拿住再说。几十兵丁得了他的命令,立即冲上去撞门,哐啷一声,广安客栈大门被撞开。
一众兵丁往里一望,但见二三十个大汉站在门内,大刀出鞘,杀气腾腾。孙登见客栈中人公然准备反抗,更是怒火中烧,疾声大喊道:“反了!反了!给本官冲进去,全部抓起来!”
吱呀!又是一声响,李昂匆匆推开窗户,隔壁窗口的公孙靖宇听到声响,探头望过来笑吟吟地打招呼道:“大哥,早!”
早个屁,这都中午了好不好?
李昂用食指指着自己的太阳穴画个圈,意思是让他以后做事动动脑子,然后扬声对下面喊道:“这位使君,在下李昂有礼了,请使君容我下楼说几句,再行区处,如何?”
李昂不认识孙登,只能胡乱称之为使君,他喊完之后,匆匆下楼。
“公孙化吉,让大家先退下。”
公孙化吉不敢怠慢,连忙带人退开,李昂也不管外面兵丁虎视眈眈,径直走出去。孙登本来就不想造成流血冲突,见此也就顺阶而下,立即对那些兵丁道:“让他过来。”
李昂走到孙登马边,一揖道:“在下李昂有礼了,不知这位使君可是邛州孙别驾?”
“正是本官。你有何话要说?”孙登颇为倨傲地看着他答道。
李昂笑道:“孙别驾恐怕误会了,楼上那位,是当朝吏部公孙侍郎家的小郎君,昨日才到邛州,岂会是什么纵火之人?孙别驾可是听到了什么谣言,是以才有所误会?”
孙登听了李昂的话,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他这么卖力,就是想争取出缺的邛州刺史一职。而吏部刚好管的就是人事大权。
如果真抓了吏部侍郎家的小郎君,还谈什么升迁啊!
孙登态度一下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和颜悦色地说道:“既然是公孙侍郎家的小郎君,自然不会是作奸犯科之徒。误会,这确实是一场误会。”李登对李昂说完,立即大声呼喝让围困客栈的兵丁退开。
“这都怪他人对本官的误导,以致让公孙小郎君受了惊吓。不如这样吧,本官回去摆桌酒宴。给李郎君你和公孙小郎君赔个不是,还望李郎君替本官在公孙小郎君面前说几句好话。这酒宴,无论如何请二位郎君一定要来。”
孙登不旦态度大变,甚至不惜低眉折腰了,看得李昂暗暗感叹,有个当大官的爹,就是不一样啊!也感叹,川剧的变脸,已经这么普及化了吗?啧啧啧。
李昂不可能永远扯公孙靖宇这张虎皮,所以。他必须尽量与剑南道的各级官员打好关系,这是他安身立命之本,尤其是这个孙登,火井也在邛州治下,更是李昂重点拉拢的对象,他自然不会拒绝孙登的邀请。
不过,他也不会立即答应。
“孙别驾请我等赴宴,我等自不当推辞。只是公孙小郎君臂上有伤,恐怕有所不便,看来只能辜负孙别驾的美意了。”
孙登哪里肯就此放弃啊。别驾和刺史。别看只是正副之差,权力却不可同日而语。
现在邛州刺史出缺,他暂行刺史职权,是以很威风。一旦朝廷重新委派新的刺史,他又被打回原形,尤其是这得而复失的滋味,最是不好受啊。
吏部侍郎公孙谨,孙登自然不会不知,这种关系平时想攀都攀不上。现在公孙侍郎家的小郎君正好送上门来,简直是上天送来的最好的机会,孙登当然不甘心错过。
他望了望窗口的公孙靖宇,刚才公孙靖宇叫李昂大哥,李昂对他的态度也没有丝毫卑下之态。总之,虽然只是那么一个交会,却不难看出,李昂的份量;同时,更为有利的是,李昂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很适合做个中间人……
孙登不敢再托大,连忙跳下马来,向李昂拱手道:“李郎君,先前本官不明就理,冒犯之处,还望多多包涵。本官是真心诚意想给二位赔个不是,还望李郎君能替本官美言几句,若能请得公孙小郎君赴宴,本官将感激不尽,拜托李郎君了。”
李昂连道不敢,但还是面有难色地说道:“孙别驾诚意十足,我等本不应再推辞,只是……好吧,请孙别驾先回去,我尽量劝劝公孙小郎君,有了准话,我再派人去告知孙别驾,如何?”
“这样也好,那就拜托李郎君了,李郎君盛情,本官定将不忘。”
“孙别驾客气了,客气了,在下实在不敢当。”
孙登带着兵丁匆匆离去。李昂回到楼上,公孙靖宇走出房门,还打着哈欠说道:“大哥,跟他废话那么多干嘛,他要横,打就是了。”
李昂横了他一眼说道:“上次我是怎么和你说的?你父亲的势,可以借,但借势不是添乱。你打了县令,还准备打别驾?你呀,让你以后做事多动动脑子,现在让孙登请咱们吃香的喝辣的,双方拉个交情,以后有事也好有个照应,这样不好吗?你横冲直撞是爽快了,但那样你永远做不成一件正事,你父亲总有老去的一天,他护不了你一辈子。”
“大哥,不是还有你嘛!”
李昂一听,顿时要火了。公孙靖宇连忙笑道:“大哥别生气,某说着玩的。大哥刚才的话,某都记下了,以后某听你的就是。”
“贤弟,说句心里话,我把你拉过来,确实有借你之势的心思;但同时,也是真心希望你能学学怎么为人处事,这对你以后没有坏处。
李林甫大权独揽,树敌众多,他得势之时,没人奈何得了他。但常言说得好,伴君如伴虎,万一哪天他失势了,你父亲也难免会受连累。做人要居安思危。真到那时,你怎么办?”
“大哥,某没想过这些………”
“以后你最好多想想。”李昂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了,孙登请咱们赴宴,你先去梳洗一下。咱们等下就去。火井这边的盐业,我会分你两成股份,以后你的花销,也不用再伸手问家里要。但前提是,咱们得先赚到钱再说。要想赚到钱,孙登这边的关系就有必要拉拢一下。去了之后,你别给我砸场子就是了。”
“嘿嘿,大哥说哪里话,你不点头,某怎么可能砸他的场子嘛。”公孙靖宇嘻笑着转身进屋。随即又探出头来问道:“大哥,那百汇通那边怎么办?就这么让他们逍遥着?”
“对了,你立即派个人回成都,通知官府捉拿曾应凡和卢兆光。邛州之边,等下赴宴,我就把胡纳言等人带去交给孙登,让他去查办。”
“大哥,咱们自己来干,不行吗?”公孙靖宇回味着昨晚敲人的情景,太爽了。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
李昂笑道:“见完孙登,咱们就赶回成都去。不过此案重大,牵涉众多,还得让官府来查。咱们瞅准机会,爽他一下就是了。”
“嘿嘿,有大哥这句话,小弟就放心了。”
梳洗之后,李昂与公孙靖宇一起来到西市的万芳楼,孙登亲自到楼下。将二人迎上了楼去。
万芳楼是邛州最好的酒楼,共有三层,临水而起,飞檐顶端挂着小铜铃,东风吹来,不时传来清脆的叮当声,十分悦耳。
孙登包下了顶层的大间,榻榻米上纤尘不染,东壁是书画,西壁半架诗书,还有琴棋等物,一个三足铜鼎香薰里,薰香袅袅。
这精雅的包间不像是酒楼,更像是文人的书斋。从宽敞的轩窗眺望出去,一江春水半城花,青瓦染炊烟,翠柳藏黄莺,风景如画。
“二位郎君,请!”
“孙别驾客气了,您先请!”
就在李昂几人在万芳楼宴饮的时候,在城西归真坊的一个小院里,万马车行的管事周大通和四五个小管事正在檐下着急地转来转去。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手下回来,周大通立即迎上去问道:“找到胡先生他们没有?”
回来的手下黯然摇头,周大通搓着手想对策,旁边的谢老七叹道:“唉!他娘的,偏偏卢东家又不在。”其他人也都跟着长叹不已。
“他娘的,对方敢对咱们下黑手,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还以颜色才行。”周大通咬牙狠狠地说道。
他们横行邛州城多年,没想到一夜之间,竟被人暗算得这么惨,老窝被端了不说,伤了六七十人,可真是阴沟里翻了船。
小管事谢老七说道:“胡先生、水掌柜他们,一定是被李昂的人趁乱掳去了,他们落到了别人手里,只怕咱们之前的勾当都会被供出来啊。”
他们表面上是车行,实质上就是黑帮,谁的手上没点作奸犯科的事?真要被供出去了,谁也没有好下场。
“孙登竟然在万芳楼设宴款待李昂和公孙靖宇,和他们打得火热,接下来,恐怕孙登就要转过来收拾咱们了。”
“周大哥,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与其等着别人来抓,不如咱们先下手。”
“谢老七,你有什么主意。”
“他们能放火,咱们就不能放火?孙登并没有把万芳楼整个包下来,要混进去容易得很。咱们派一两个人混进万芳楼,也来他个火烧连城。”
“对对对,混进一楼的厨房去放火,到时鬼才知道是谁干的。李昂他们在顶楼,大火一起,把他们一起烧个干净。”
周大通一拳擂在桌上,狠狠地说道:“好,就这么干,谢老七,就由你带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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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2章 火烧万芳楼
世上总有些莽撞之人,做出一些莽撞之事,火烧万芳楼,连邛州别驾也要一起烧死,这样的事一般人谁敢干?
周大通这些混黑帮的人,平日用拳头说话惯了,只图一时之快,哪里去管这事的后果有多严重。
话说回来,对于他们来说,不这么干,可能等着他们的就是被缉捕。
这么干了,查不出来,他们什么事也没有,就算被查出来,大不了亡命天涯。
谢老七带着两人,悄悄来到万芳楼后面,从后门潜了进去。
在二楼的一个包间里,一个少女正依窗而立,望着楼外的江流,其形态之美,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日;飘飘兮若流风之日雪。更难得的是,那精美的五官流动着一种让人一见难忘的灵气。
这时包间的房门轻轻被敲响,少女随口道:“进来吧。”
一身蓝袍的沙牛儿推门进来,躬身一揖道:“小娘子,三楼的走道上有人守着,无法靠近。”
少女听完,便从后窗伸头出去,向三楼上望了望,三楼的飞檐下,有一处斗拱,略可藏人,但为免让人看到,必须动作迅速,上去之后还要蜷起身体藏于斗拱上。
“你在这看着。”
“小娘子,你要从后窗上去?”
少女不答,她再次伸头出去观察,“咦!”少女突然轻咦一声,下面三个有些鬼鬼祟祟的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有三个人鬼鬼祟祟地从后面窜进来,你下去盯着他们,看他们搞什么鬼。”
“是,小娘子。”沙牛儿应了一声,立即下楼而去。
谢老七三人分别窜进了厨房、柴房,其中一人闪进了楼梯下的一个杂物间。万芳楼是邛州最好的酒楼,每天食客云集,谁也没去注意谢老七三人。
谢老七混进厨房后,里面十来个厨子杂役正忙得不可开交,其中一位厨子烧红了油锅。见谢老七过来,只当他是店里的伙计,还让他帮着递菜。
谢老七灵机一动,故意毛手毛脚的把菜撒了一地。“你怎么做事的!”那厨子一边怒斥。一边蹲下身来和谢老七一起捡菜,身后烧红的油锅此时呼的一声燃起了火来。
那厨子连忙要起身,谢老七闪身将他撞倒,大喊道:“起火了,起火了。快灭火…….”他一边大喊,端起一罐油当成是水泼到灶台上,呼的一下,火势更是直窜而起,并迅速蔓延。谢老七惊叫着,看似手忙脚乱东窜西跳,实际上却是在阻挡他人灭火……
沙牛儿赶到厨房时,里面火势肆虐,加上浓烟呛得人呼吸都困难,依稀能见到的只有忙乱地救火的人们。只是一室的狼藉。给大家救火更增加了难度。火势,已失控……惊讶、愤怒的沙牛儿本拟要赶紧回报他家小姐,却刚好看到鬼祟的谢老七正往后退,准备从后门溜走,沙牛儿立即跟过去,趁着谢老七不注意,一掌狠狠地劈在他脖子上。
此时一楼的楼梯下的杂物间也燃烧了起来,火苗迅速窜上了木楼梯,二楼的客人部分未及逃下来,就被大火挡在了楼上。
尤其是三楼的李昂他们。发现得最晚,等他们冲出包间时,大火已经顺着木楼梯窜到了二楼,浓烟弥漫。二楼的客人发出阵阵的惊叫,有的想往下冲,有的则往三楼跑,乱成一团。
在沙牛儿下楼后就悄悄溜上三楼的杨男也被火势堵在了楼上,她捂着口鼻四处寻找出路,刚好和冲出包间的李昂撞成了一团。俩人一起倒在走廊上,李昂压着她,一手还好巧不巧地压在她胸口上。
“杨男,怎么是你?”
“你………你还不快起来!”
杨男被他的手覆着胸口,又羞又气,伸手想把他推开,却发现自己浑身有些发软。李昂也发现自己的手握的地方不对了,连忙爬起身来,不迭地解释道:“杨男,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你还说!你还说!滚!”
“好好好,我不说了,姑奶奶,你别乱跑,我去寻找出路。”李昂说着转身逃也似地窜去。
背后传来孙登惊声大叫:“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公孙靖宇也惊恐地喊道:“大哥,怎么办?怎么办?”
“先别慌!先别慌!听我的,你们先伏低身体,撕下衣袍用酒水泼水捂住口鼻,快啊,不然一会儿被会被烟熏死。”李昂一边大喊,一边往下冲;
只是他冲到二楼的楼梯口,就被大火挡住了。没有办法,他又连忙转身冲上三楼,跑到后窗,往下一望,发现后面也有火苗往上窜,这些木质结构的楼房,燃烧得太快了。
而三楼离地面足有十米高,普通人往下跳的话,基本上没有生还的希望。
一楼的火势越来越猛,已经窜上了二楼,李昂也不禁有些绝望,杨男此时也跑进包间来,探头出窗口张望,那轻灵的身体一下子跃上窗口。
李昂大惊,一把抱住她的腰叫道:“姑奶奶啊,跳不得,太高了,你轻功再好,也会摔死的。”
“谁跳了,你放开我,你……”
杨男反手就撞向他的小腹,李昂痛得捂着肚子退开,呻着舌头说道:“姑…..姑奶奶,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你往下跳,真的…….”
杨男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说的是真话,只是自己一个黄花闺女,抱也被他抱了,摸也被他摸了,以后可怎么做人?
好吧,逃不出去,也不用想以后怎么做人了,杨男心头有些乱,主动问李昂道:“火快烧上三楼来了,你有什么主意?”
“咳咳…..”李昂一张口就被浓烟呛了一下,他连忙伏低身体说道,“四周没有什么可借力的地方,二楼已经着火,这三楼太高,跳下去九死一生。”
“你废话什么,到底有没有办法?”
“你不是也看过了吗?这回咱们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真的就这么被烧死了吗…….咳咳……”所有逃生的可能,杨男都想过了,真想不出来。二楼的火势太猛,根本不可能冲下去,她不禁有些绝望。
楼下的人有不少人赶来救火,只是如此猛烈的火势。哪里救得了。楼下的人不断在大喊着,说什么的都有。
“快找梯子救人!”
“不行,火已经窜上二楼,梯子够不着。”
“快找干草来,让楼上的人往下跳。”
“来不及了啊。火势太大了,快烧上三楼了,一时去哪儿找那么多干草…….”
李昂伸头出窗外去张望,见人们无望地泼着水,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十米高的长楼别说一时找不到,就是找到也架不上来了,因为二楼的火苗已经直窜而上。
就在李昂几乎绝望的时候,他突然看到后院堆放着一些两三米长竹竿,他灵机一动。立即对下面的人大喊道:“听我说,快把下面的竹竿扔上来,快扔上来!”
楼下的人听到了李昂的大喊,立即有人去拿竹竿,然而普通人要将几米长的竹竿扔上十米高谈何容易,不是高度不够,就是扔偏了,李昂站在后窗干着急。
杨男听到他大喊,也挤到窗口向下望:“你要这竹竿有什么用?”她刚问完,就听沙牛儿在下面大叫:“小娘子!小娘子!”
李昂立即大叫道:“杨男。快让他把竹竿扔上来,这是咱们逃生的机会,快啊!捡长的扔!”
火势越来越大,弥漫的黑烟已经让视线有些模糊。大火已经燃上了二楼,火苗直往上窜,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杨男不及多想,立即大喊。
沙牛儿武功不差,拿起竹竿就往上扔。嗖的一声,竹竿准确地扔到了窗口边,李昂一把抓住,“再来!再多扔一点!”李昂大喊的同时,把竹竿迅速收到房内,然后又对房内的人喊道:“快点一下,咱们共有多少人,快点数!”这时沙牛儿扔上来的第二根竹竿又到了,李昂迅速接住。
这时公孙化吉向他喊道:“李郎君,三楼共有十五人个,十五个!”
“要十五根竹竿,尽量扔长的!十五根!十五根!!”李昂又对楼下大吼,然后心急火燎地对公孙化吉说“化吉,你来接竹竿,快点!”
“是,李郎君!”
此时三楼上,除了李昂一伙六人外,还有二楼跑上来的九个人,共计十五人,李昂让他们聚过来,然后大喊道:“大伙听我说,想活命的都按我说的做。赶紧找一些重物,十斤以内的都行,然后脱下你们的外衣,撕成布条……..咳咳……”李昂说到一半,就被呛得咳了起来,“想活命快去找,所有能用的,砖头、酒坛都行,快找!”
大家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现在就李昂还有主意,只能听他的去找东西。李昂先拉过公孙靖宇“贤弟,你别动,我要把你绑在竹竿上。”
李昂不由分说,把他的衣服脱下,撕成布条,然后把他绑在竹竿上,“贤弟,等下我先跳下去,在下面接你,然后让化吉把你放下去,你一定要记住,到时不要慌,不要挣扎,双脚要紧紧绞往竹竿,保持身体平衡,有大哥在,你会没事的,大哥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这时孙登惊急地问道:“本官呢,本官怎么办?”
“孙别驾,没事的,只要照我说的做,大伙都会没事的。”
没有时间安慰太多,火苗已经顺着三楼的楼梯口卷上来,三楼眼看也要烧起来了,此时公孙化吉也接完了十五根竹竿,李昂让人在每一根竹竿外头绑好了重物,然后自己先坐到窗台外。
“这是咱们逃生的唯一机会,大家都看好了,等下你们都照我的,先拿起竹竿,绑有重物的一头往下伸,然后手脚紧紧抱住竹竿往下跳。记住,往下跳时,一定双手抱住,双腿夹住,两脚交叉扣住,如爬竹杆一样,在半空时,一定不能挣扎,任其自由下落,由于重力的原因,跳楼者坠地时不是头着地,就是脚碰地,因此,抱杆跳楼者大多数是杆棒先撞地,这可以大大减轻身体的伤害程度。竹竿一着地,我会迅速接住你们,幸运的话,甚至不会受伤。都听清楚了吗?”
“这能行吗?”
大家不放心,这已经是三楼,近十米高,李昂说完,大家纷纷问道。
李昂答道:“我不能给你们百分之百的保证,但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谁不跳,只有等着被烧死,你们自己选吧。
化吉,我跳下去之后,你负责把你家小郎君抱出窗口,往下放,我在下面接着,你放心,一定不会有事的。听清楚了吗?”
“李郎君,某听清楚了,你快点吧。”公孙化吉急啊,大火已经卷上三楼的楼梯口,浓烟呛得人几欲窒息,再不跳就来不及了。
“让开,我要往下跳了,让开!让开!”李昂对着楼下的人群大喊之后,拿起一根竹竿轻轻跃出,他就像一个撑竿跳的运动员跃落,呯!竹竿一头重重地顿在地上,李昂随之一顿,翻出去时他顺势往地上一滚。
李昂在从林里可以像猿猴一样在树枝之间飞跃,有了竹竿的缓冲,再顺势一滚,就能迅速站起来,丝毫没有受伤。下面的人见他没事,纷纷欢呼。三楼上的人见了,也信心大增。
“化吉,好了,快把你家小郎君放下来,快!”李昂抢过民众拿来的一床被裖,然后紧紧望着三楼的窗口,弥漫的烟让视线有些模糊,只见被绑在竹竿上的公孙靖宇被放了下来,他在坠落的过程中发出了大声的惊叫,好在竹竿下端绑了重物,足以保证竹竿下端先着地。
十米高的距离,下落的速度其实不是非常快,要是直接冲上去接,完全可以接中,只是那重力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等“呯!”的一声,竹竿一头顿在地上,李昂才呼的一下,拿着被褥冲上去抱住公孙靖宇就地翻滚。
“贤弟,怎么样?”
“大…..大哥,某还好吗?”
李昂知道他是吓糊涂了,迅速把他抱到一边,又去接其他人,第二个是孙登,呯!这回还是竹竿一头先着地,孙登大声惊叫着,李昂迅速冲上抱住他,翻滚出去时只压伤了一条手臂………
接着是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人跳下来时吓得拼命挣扎,结果身体横向着地,摔死了。
杨男最后一个才跳下来,她手脚轻灵,竹竿往地上一点,正要翻身落地,旁边一个黑影呼的一声就冲上来,一把抱住她,顺势往地上滚!
“谁要你多事!”杨男差点没气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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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0093章 抽不死你!
万芳楼的大火中,靠李昂发明的撑竿跳的办法,三楼的十五个人在逃离火海的过程中,五人跳楼时安然无恙,有七人受轻伤。有两个着地竹竿折断摔成重伤,另有一个因为太过惊恐,下跳时竟然没抱紧竹竿,直接摔死。
总的来说,李昂等于救了十二个人的命,包括公孙靖宇和邛州别驾孙登在内。
仓促之间李昂能想出这样的逃生之法来,就连杨男也不禁暗暗佩服他。
等所有人都跳了下来,李昂望着烈焰冲天的万芳楼,长长吁了一口气。杨男轻声说道:“这回算你救了我一命,谢谢!。”
“算了吧,举手之劳,姑奶奶以后别老找我麻烦,就万事大吉了。”
杨男没说什么,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她和李昂之间,其实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过去的一些纠葛在好刚刚死里逃生之余,也没有心思去跟他计较了。
她转过身去,让沙牛儿把被捆得像粽子般的谢老七提上来,对受了轻伤的孙登说道:“孙别驾,就是此人故意放的火。他们共有三人前来,其中两个跑了,只抓住这个。现在人就交给孙别驾了。”
杨男说完,带着沙牛儿就要离开。
“杨男!”李昂赶上去叫住她“我们………”
“你是你,我是我,没有我们。”
李昂见她如此,只得无奈地看着她离开,她那窈窕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人群外,刚刚还同生共死,转眼之间便形同陌路………..
***
谢老七作为万马车行的人,这个很多人都认得。刚刚逃出火海,尚且心有余悸的李登听说这次竟是有人故意纵火后,不禁勃然大怒。
他等不及刑讯谢老七,就先下令关闭邛州城四门,全城搜捕万马车行的人。
一时之间。邛州满城戒严,兵丁逐坊逐坊地搜捕。李昂和公孙靖宇也没闲着,对方已经不择手段,那就绝不能再有一丝心慈手软。必须让对方付出血的代价!
李昂将胡纳言等人交给了孙登,正式录了口供,孙登行文益州府的同时,李昂和公孙靖宇带着人马快速赶回成都。
邛州那些只是些小鱼小虾,成都百汇通柜坊的曾应凡才是他们真正要对付的敌人。快马加鞭不下鞍。李昂一行疾奔一日有余,赶回到成都。火大的公孙靖宇等不及益州府公事公办,一入城就对公孙化吉大吼道:“你快派人回家,把所有人手召集过来,给本郎君把曾家所有的店铺都砸了!”
“是,小郎君!”
李昂则吩咐孙登派遣的同行的捕快,赶紧去益州府衙递交公文,然后和公孙靖宇直冲西市。
“让开!”
“让开!”
二三十个手下大声喝斥着,成都是繁华的大城,街上人流如织。被李昂他们几十骑惊得纷纷走避。担子倒了,驴车惊了,李昂一行急奔过去,街上的人如浪花被犁开一样,纷纷向两旁走避,见是公孙靖宇这头净街虎,普通百姓只能自认倒霉。
万马车行和百汇通柜坊的关系,是李昂私审胡纳言所得,而此时的曾应凡,还不知道胡纳言已经把他供出来。百汇通还在照常营业。
李昂一行杀到曾家大门外时,曾家的还没反应过来,公孙靖宇就大吼一声:“打!”
“你们干嘛……..”曾家的房门才问到一半,就被李昂一棍子敲翻。“啊!”的一声惨叫惊动了曾家的护院。“冲进去,打!”
李昂轮着大棒,带着二三十人纵马冲入曾府。曾府十分宽敞,重楼叠翠,亭阁相连,家中光是仆役就有上百。
但曾家谁也没想到。在这大唐盛世,在这繁华的成都城内,竟有人敢公然闯进府来,见物就砸,见人就打,比强盗还凶悍。
曾应凡五十岁上下,身材肥胖,像个不倒翁,正在书房和卢兆义以及管事张魁议事。
前几日卢兆义派出死士暗杀李昂,没杀成李昂,反而伤了公孙靖宇,好在那死士逃不掉后自尽了,没有留下什么把柄。
但邛州刚刚传来消息,万车车行被人一把火烧了,并且已初步经确定这是李昂和公孙靖宇的报复行为,那问题就严重了。
如果李昂通过官府行事,还可以在公堂上扯皮。
但现在李昂也放弃了阳光路线,一夜之间把邛州的势力给弄残了,加上他有公孙靖宇在后面撑腰,这下麻烦大了。
“兆义,你先不要回邛州了,找个地方避一阵子再说。”
卢兆义不甘地说道:“难道就这么放弃邛州的产业?”
邛州万马车行养的打手,只是曾应凡用来保护百汇通柜坊银钱流通的一支力量,对他来说,是随时可以放弃的。但对卢兆义来说,那却是他的所有。
“不是让你完全放弃,只是暂时避一避。”
曾应凡说话,不怒而威,卢兆义不敢再顶嘴。就在此时,外头传来家中下人惊慌的大喊声:“郎君!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打进府里来了…..”
曾应凡三人听了,一齐站起来。张魁抢先一步,去打开书房门问道:“快说,谁打进府来了?”
“是公孙靖宇,是公孙靖宇带人打进府来了!”
“公孙靖宇?”曾应凡心中一惊,随即对卢兆义说道。“兆义,你立即从后门离开,到青城山的别院避一阵子,这里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快走!”
“是。”
前院里,李昂骑着马,呼的一声轮起大棒砸去,曾家的一名护院被他重重地砸在背上,口喷鲜血倒地,“冲!”李昂就像三军统帅,打马直冲上台阶,杀气腾腾地冲向后院。
他们带来的二三十人,或是和曾家的护院打斗,或是砸花盆,撞房门,到处是乒乒乓乓的响声,鸡飞狗跳啊。有的丫环惊慌失措之下,踩到自己的裙脚,裙子都掉了。
曾家的小郎君曾捷带着几个狗腿子匆匆赶出来,对李昂大喊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
“闯你妈个头!”李昂一夹马腹,坐骑疾冲过去。公孙靖宇连忙在后面大喊道:“大哥!大哥,把曾捷这厮留给某…….”
公孙靖宇话音未落,就见李昂大棒冲在曾捷的肚子上,油头粉面的曾捷整个人顿时倒飞出去,五官扭曲,双目凸出如蛤蟆,刚吃下的午餐都喷出来了。
哗!的一声,曾捷掉在院里的水池中,水花四溅,他双手捂着肚子在水池中翻滚着,惨叫呜咽不绝。
“小郎君!”他身边那几个狗腿子失声大叫着,想去救他,公孙化吉等人冲上去,一通乱棍,全部撂倒在地。
“哈哈哈………”公孙靖宇大笑着跳下马来,指着池中的曾捷说道,“敢坑你阿耶某,今番让你瞧瞧你阿耶怎么痛打落水狗!”
啪!公孙靖宇轮起大棒,狠狠地抽在曾捷的屁股上,啪!又一下,公孙靖宇不断地抽着,痛打落水狗。
李昂带人刚冲入后院,就看到一个胖得跟不倒翁似的人,穿着一身锦袍,带着几个手下赶出来,一见李昂就大喊“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
靠!爷俩都一个德性,净是废话!李昂只得跟着重复吼一回:“闯你妈个头!化吉,上!”李大郎君眼神好着呢,一眼就看出不倒翁身边那两个家伙不好对付;
果然,公孙化吉带着四个人打马冲上去,只见得那两人飞掠而出,刀光如练,噗噗几声,连斩在马脖子上,几匹马顿时狂喷鲜血,悲鸣倒地。
公孙化吉武功最好,腾身跃离马背,其他四个没有这么幸运,随着战马摔了个狗吃屎。
这时前院又冲进来七八个手下,李昂立即指着旁边回廊下堆着的一堆砖头大喊:“大伙用砖头砸!”
嘿!七八个手下立即冲过去,抓起磕头狂砸。
武功再高,也怕扳砖啊!七八个人,双手并用,一块块砖头呼呼的砸过去,把那两个高手砸得左腾右挪,最后竟撞在了一起,呯!呯!呯!一块块砖头雨点般落下,砸得两人只有抱头鼠窜的份,其中一个身上连挨了几块扳砖,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痛呼:“别砸了!别砸了!”
你叫不砸就不砸啊?“继续!”李大郎君大喊着,威风凛凛,砖头继续,砸得两人晕头转向,连滚带爬地逃窜。
“你………你们还有王法吗?”不倒翁神色惨白,厉声大叫着。剩下的几个家丁拥着他要逃,李昂这下才打马冲上去,猛**棒,“神龙摆尾!”“白鹤晾翅!”“鲤鱼打挺!”李郎君各种神功尽出,呯!呯!呯!把几个惊慌失措的家丁打翻在地。
啪!最后一大棒扫在不倒翁的屁股上,不倒翁那屁股上的肉像波浪一样荡漾着,靠!挨了这么一下,人家竟然不倒,看来真不愧是不倒翁。
啪!
啪啪!
李昂不断地抡着大棒,往不倒翁那屁股上抡。他下手那叫一个狠,让你暗杀老子,抽,往死里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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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4章 擒贼擒王
头戴斗笠,遮住了半边脸的卢兆义,刚刚走到曾府后门,就见一个大汉倚在小巷的墙边,他眼角嘴边分别透出讥讽的笑意。
“卢兆义,现在想走?晚了点。”
“你是何人?”卢兆义停下脚步,右手慢慢地摸向腰间。
“某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老板要找你讨点旧账。”
锵!卢兆义突然拔刀,脚下小步疾进,大刀狂劈而去,一时劲风四射,杀气激荡。当!伍轩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出刀,横挡,火星四溅的刹那,伍轩再次拖刀一送,竟以刀使出一招抢攻,直刺卢兆义的胸口,卢兆义顿时被逼得连退数步。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第一招卢兆义就落了下风,这让他心头大震,口中发出一声大吼紧接着又疾扑而上,刀光如电,奋力连劈出三刀,刀刀摧山裂石。
“来得好!”伍轩连连格挡,连退数步,等卢兆义三刀尽老,他突然暴吼一声,右脚一挫,以卢兆义想不到的一个角度,揉身向前一冲,狂刀如怒,杀气凭陵。他一刀紧接一刀的劈出,刀势迅疾得只见刀影重重,无法辨别虚实;同时又如惊涛翻腾无休无止,每一刀都挟着雷霆万钧之威,仿佛每一个都是真实的所在;
卢兆义大骇,凭着多年闯荡的经验与本能,集聚所有的感官,奋力连挡了近十刀之后,气血翻涌,强压心口那口血;虎口也阵阵发痛似要裂开,几乎连刀都握不稳。死亡的威胁,第一次离他这么近!
当!最后一挡,卢兆义手上的大刀禁不住那泰山压顶似的力道脱手飞去。
呼!伍轩一转刀口,以刀身重重地拍在卢兆义的肩上。
“啊!”卢兆义肩骨被拍碎,整个人拍得跌坐在地上,早已冲到喉头的那口鲜血再也压抑不住,喷薄而出,脸色由潮红转为灰青。愈发映衬着嘴边的血色刺眼,整个人颓败不已。
“卢当家的,承让了!”伍轩收刀,轻吁了一口气。卢兆义是重要人物。不能擒住他,证据链条上就缺了很重要的一环。
来的时候,李昂就交待他,别的不要管,只要负责擒住卢兆义就行。
在曾家的大院里。李大郎君靠着板砖把曾应凡身边两个高手砸得抱头鼠窜之后,冲上去猛抽胖得跟不倒翁似的曾应凡,直抽得曾应凡屁股上鲜血淋漓,惨叫不绝。
李昂一点也不手软,这厮两度派人暗杀俺,先要点利息回来再说。
“说,卫忠贤在哪里?不说老子抽死你!”趁官差还没到,李昂开始逼供。
卫忠贤是非常关键的人物,李昂当然希望尽快找到这个人。这次官司会很大,剑南节度使很可能会亲自插手。甚至可能惊动长安朝堂。在这种情况下,证据链自然是弄得越齐全越好。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啪!又是一棒狠狠地抽下去。一向高高在上,对别人呼来喝去的曾应凡被抽得像狗一样在地上拼命爬着,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听得人毛骨悚然。
“他娘的,到现在你还在装蒜,看老子不抽死你!”李昂大骂着,又是一棒抽下去。
“嗷!某…….某真的不知道……..啊!”
赶进来的公孙靖宇,见李昂像抽打肥猪一样,很过瘾。立即兴奋地喊道:“大哥,让某来!让某来!”
公孙小郎君撸起袖子,拿着马鞭一通猛抽,抽得曾应凡满地打滚。到处乱爬,“他娘的,敢坑你阿耶,你外甥女呢?某日你外甥女的………”
“贤弟!贤弟,你别打岔,你已经日过人家的外甥女了。让为兄先问。”
“哦哦,好!大哥,你问,某抽……..靠,某尿急,先撒泡尿。”公孙靖宇说着就拉下裤头,对着曾应凡就喷。曾应凡身上满是伤口,公孙靖宇这泡尿金黄金黄的,就跟在伤口上撒盐似的。
这厮净捣乱,李昂把他扯到一边,然后一脚踩在曾应凡的脖子上,冷冷地问道:“卫忠贤在哪里?”
“某………呜呜…….某真的……不知道。”
李昂再次加力,踩得曾应凡舌头直往外伸,两眼鼓起,然后冷声说道:“你的罪行已经足够判死刑了,不要心存侥幸,说出来,你可以少受些活罪。”
“某真不……….”
“公孙贤弟,还有尿吗,他口渴了。”
“啊!这…………”公孙靖宇十分后悔,他的黄汤都撒完了,他灵机一转,对四周的手下大喊道:“你们都过来,曾东家渴了,本郎君限你们每人立即给曾东家一泡尿,哈哈哈……”
那些手下有的还在追打曾家的人,听了公孙靖宇的叫喊,纷纷跑过来解开裤头,一条条水柱,顿时直倾曾应凡嘴里……..
“说还是不说?”
“咳咳………咳咳咳……..
就在这时,益州府的官差赶到了,拿着水火棍哗啦地冲进来,带队的是益州府的法曹参军唐近岳,他脸色有些阴沉,冲着李昂他们大喝道:“住手!住手!”
公孙靖宇一见他那张臭脸,顿时不爽了,立即阴阳怪气地冷笑道:“吠什么吠?你看到我们动手了吗?”他说着大脚踢在曾应凡身上,“给本郎君踢!”
公孙靖宇那些手下,也纷纷动脚,对着死猪一样的曾应凡猛踢,一边踢一边哈哈地笑道:“我们没动手!”
“是啊,我们自始至终就没动过手!”
“哈哈哈……….”
唐近岳脸色越来越黑,李昂和公孙靖宇虽然派人去通报益州府了,但不等官府来人,就越俎代庖,这是对他们严重的蔑视,也是对大唐律法的践踏。
问题是,公孙靖宇的背景他非常清楚,连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平时对公孙靖宇的所作所为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他一个益州府法曹参军,气归气,又能怎么样?
李昂对他说道:“唐法曹。曾应凡里通外国,勾结吐蕃劫杀犀浦上溪村方家四十多人,派人行刺当朝吏部公孙侍郎家的小郎君,又指使手下纵火焚烧邛州万芳楼。至七死数十伤,罪行滔天。若不是我等先行拦住凶徒,以唐法曹的行事速度,恐怕凶徒早就逃之夭夭了。”
唐近岳应道:“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缉拿凶手。这也是官府的事,岂能由尔等擅自破门而入拿人?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唐律疏义上哪条说民众发现罪犯后,不准捉拿送官了?”
唐近岳被李昂驳得一时答不上话来。一般而言,民众在街上发现盗贼,扭送官府是很正常的事,从这一点上来说,李昂他们的做法是行得通的。
不过…….唐近岳还是觉得有些不对,李昂多少有偷换概念之嫌。
最终被打了个半死的曾应凡等人,由唐近岳带回了益州府衙。
一时间,百汇通柜坊的东家里通外国。谋财害命,行刺吏部公孙侍郎,火烧邛州别驾的事情,顿时让整个成都城为之哗然。
坊间热议纷纷,有的说曾应凡罪大恶极;也有的人怀疑这是公孙靖宇在报复曾家,从而串通各级官员捏造出来的事实,因为前些天曾家才把公孙靖宇给告了。
但不管如何,百汇通柜坊的各个分号都迅速被查封了。此举引发了不小的风波,存钱在百汇通柜坊的人,听说柜坊被封后。纷纷前来挤兑,人数多达三四百,不少还是官宦之家,最后一齐闹到益州府衙来。群情鼎沸,弄得益州府焦头烂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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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江亭,这是锦江和府河在成都城内的交汇处,自古便是繁华之地。自合江亭放舟东去,可通过岷江入长江直达万里东吴。
在合江亭北岸,有处公孙家的别业。现在已经被公孙靖宇“卖”给了大唐无双盐业公司,成为了大唐无双盐业公司成都分公司。
这实际就是公孙靖宇用来入股的,因为大唐对官员及其家属经商管制极严,对外肯定不能说是入股。李昂不是官员,但还是挂着黄四娘的名在经营呢。
在别业后园的白石亭上,刘盼盼和南宫紫烟两位绝色佳人且歌且舞,李昂和公孙靖宇对坐而饮。阳春三月的东风,轻轻地吹拂着白石亭外的杨柳,池边一树桃花倒映在绿波中,这柳绿花红的春景让人醉。
“大哥,这次太痛快了!干!”公孙靖宇举杯一饮而尽。
李昂哈哈大笑,带着三分酒意击碗而歌:“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公孙靖宇立即跟着乱吼:“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兄弟俩瞎吼了一通,李昂抱过南宫紫烟恣意轻怜一番,才哈哈笑道:“这次确实是痛快!我就喜欢这样直捣黄龙,紫烟,你说呢?”
南宫紫烟听了,脸色微微发红,她虽然不知道黄龙是什么意思,但李昂那坏坏的眼神足以让她产生丰富的联想,对此,她是又爱又怕……..
“贤弟,爽完了,还有不少事情要做。曾应凡能经营如此大的柜坊,背后不可能没有靠山。益州府这边,为兄没什么熟人,接下来,就看贤弟你的了。”
“大哥放心吧,曾应凡还能翻起什么大浪来。”
“不见得,目前只有胡纳言的证言可以把曾应凡牵涉进来,如果卢兆义自己死扛着,不管是邛州纵火还是刺杀咱们的事,曾应凡都有可能摆脱干系。”
“大哥,你的意思是说,让小弟去益州府走走?”
“不错,拉拉益州府的关系,无论如何,要让卢光义如实招供,最好把卫忠贤这个人也找出来。野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呐!”
“大哥放心吧,这事包在小弟身上,哈哈哈………”
.(未完待续。)
第0095章 又是廖御史
自开元以来,大唐十大军镇节度使不但集军、政、财于一身,而且通常兼任使衙所在的州府的刺史一职,这一点唯独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例外,他一直未能兼任益州刺史一职。
大唐天下诸州,一扬二益。
表面上,或许是因为益州太过于富庶,人口众多,而且阻断剑阁之后又立即能自成一体,因此朝廷没有让章仇兼琼兼任益州刺史。
然而深层次的原因,还是章仇兼琼不得长安信任之故,是以才另外委派李四维为益州刺史。
李四维时年五十有二,长须已微斑,额头上有两道深深的皱纹。其任益州刺史两年来,上面有剑南节度使这个婆婆在,他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好事都让使牙揽了去,麻烦则全摊到他身上。
这次,曾应凡一案,事涉邛州、野戎城,甚至有里通外国的事情,本应由节度使来查办,章仇兼琼却推给了他。
这件案子案情重大,牵涉众多,岂有那么简单?
衙门外的几百号人还在闹腾不休,吵得人心浮气躁,李四维不耐烦地说道:“把百汇通柜坊那几个掌柜先放了,让他们先把别人的存银先兑现再说。”
录事参军周亮立即阻止道:“使君,不可。现在案情尚未查明,将来一旦曾应凡之罪属实,按律必定要籍没其家。如果这个时候允许兑现,曾家的财产,很可能会被人以兑现的名义转移一光。而且曾家的产业,除了柜坊,还有典当、珠宝、字画等多种生意,与之有有牵涉的商家和百姓成千上万,现在案情未明,一但开放兑现,只怕立即会有更多的人找到衙门来。”
李四维一惊,更是愁眉不展:“周参军,你有什么良策?这几百人总在衙门外这么闹着。也不是办法呀?”
周亮说道:“眼下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只有尽快查清案情,同时派人查清哪些是别人的存银,哪些是曾家的家产。”
“也只有这样了。”李四维说道。门外有小吏进来禀报:“李使君,使牙的采访支使求见。”
“把他领进来吧。”李四维稍一沉吟便对小吏吩咐道。
周亮随即一揖:“使君,下官先告退了。”
“周参军,此案你还须多辛苦些,抓紧办。”
“下官晓得。”
周亮出去时。在走廊上遇上了鲜于向,此人周亮自然认得,鲜于向不但富可敌国,而且中年举进士,深得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赏识,引为采访支使,委以心腹重任。
鲜于向待人和善,见了周亮立即先躬身作揖,脸上带着友善的微笑,周亮还他一礼。便各自行去。
小吏将鲜于向引进李四维的公事房中,鲜于向立即拜道:“下官见过李使君。”
“不必多礼,鲜于采访使来找本官,不知有何贵干?”李四维态度不冷不热,鲜于向是他“婆婆”章仇兼琼的心腹,李四维对他自然是戒心重重。
鲜于向四十出头,外表温文尔雅,他再次彬彬有礼地长揖,含笑说道:“李使君,下官这次来。也没别的,就是想请李使君帮个忙。下官与章仇节度使存有些钱在百汇通柜坊,还希望李使君能先予以兑现。”
鲜于向说着递上一张百汇通柜坊开出的凭贴,李四维接过一看。数目之大让他暗暗心惊,这其中到底有多少钱是章仇兼琼的呢?甚至可能全部都是。但鲜于向没有说,他也不好问,因为这问题太犯忌了。
而鲜于向的高明之处,也正在于此,他是剑南巨富。这个人尽皆知,就算朝廷要追查,鲜于向也大可说这笔巨款大部分是他的,便可摘清章仇兼琼贪污的嫌疑。
章仇兼琼的钱,李四维不能不兑现。但这笔巨款太大了,以至于他都怀疑,百汇通柜坊里全部的钱加起来,有没有这么多。
“鲜于采访使请宽坐片刻,本官有件急事,要先处理一下,去去就回。”
“李使君请便。”
李四维匆匆离开自己的公事房,然后让衙役从大牢里提上来两个百汇通的掌柜,把鲜于向的凭贴分别给他们看。
两个掌柜看完之后,都确认这是百汇通柜坊开出的存款凭贴,但李四维问到这笔巨款是何人经手时,两人却都表示不知道。
这就奇怪了,如此巨大的存款,作为百汇通最重要的两个掌柜,却不知道是谁经手的,这未免有些奇怪,难道是曾应凡亲自经手的?
李四维又直接去问曾应凡,曾应凡说确实是自己亲自经办的。
这下李四维没话说了,但这么大一笔款项,让他立即兑现,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他回到自己的公事房,鲜于向从容起身,含笑施礼。李四维把凭贴还给他,说道:“鲜于采访使放心,等案情稍有眉目,本官一定优先给鲜于采访使兑现。”
“那下官就先谢过李使君了。”礼多人不怪,鲜于向丝毫不摆节度使衙门的架子,又是长身一揖,才告退。
对于李四维来说,麻烦才刚刚开始呢。鲜于向才走,剑南道巡察御史廖仲南又来了。
廖仲南一进李四维的公事房,立即要求查看曾应凡一案全部公文档案,并全程参加审理。
这一点李四维当然不会反对,也没权力反对。
廖仲南在火井虽然被弄得灰头土脸,和崔寅的官司正打着,朝廷最终会怎么处理,还不知道。在此之前,廖仲南还是剑南道巡察御史,有权过问所有案件。
“李刺史可曾听到坊间传言?”
“廖御史指的是?”
“坊间正在议论纷纷,多数在说是公孙靖宇在报复曾家。前些天,公孙靖宇酒后侵犯了曾家女眷,被曾家告上衙门,此案至今尚未了结。李昂献绝食之计,使公孙靖宇暂时摆脱关押,便立即又与公孙靖宇合谋,反过来设计陷害曾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竟然私闯民宅,栽赃陷害曾应凡。”
“廖御史,这都只是坊间传言,未必可信,咱们还是尽快提审案犯,以证据说话。”
“正所谓无风不起浪,坊间传言,也自有它的道理。本官只是要提醒李刺史,千万不要被一些奸诈之徒给愚弄了。”
廖仲南在火井亲自经历了诸多栽赃陷害的事,被弄得灰头土脸,你让他相信李昂和公孙靖宇,怎么可能?
而曾家一案,廖仲南认为这是自己反击的最佳机会,只要从中找出李昂和公孙靖宇栽赃陷害曾家的证据,证明这两个是无恶不作的奸邪之徒,那也等于是为自己正名了。
看完卷宗之后,廖仲南便亲往益州府大狱,在牢中提审了曾应凡。他一开口就说道:“曾应凡,本官是剑南道巡察御史。你如果有什么冤情,可尽管向本官道来。”
曾应凡一听他这么说,立即痛哭流涕地拜道:“廖御史,某冤枉啊!那公孙靖宇倚仗权势,侵犯某那外甥女。某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本想让他娶了某的外甥女,以便保住双方的名誉。不想那公孙靖宇事后不认账,以致于某那外甥女羞愤之下,自绝身亡!某这才将公孙靖宇告上衙门。谁曾想他才进去没几天,仗着其父是当今吏部侍郎又放了出来。其怀恨在心,便栽赃陷害于某。廖御史,某冤枉啊,廖御史你可得为某作主啊!”
廖仲南对曾应凡十分同情,好言安慰道:“曾应凡,你放心,如果你是冤枉的,本官定还你一个公道。本官看了邛州别驾的行文,说你勾结邛州的卢兆义,刺杀公孙靖宇,同时火焚邛州的万芳楼,致七死数十伤,邛州别驾也险些葬身火海。此事有卢兆义的心腹谋士胡纳言的证言为凭,你如何解释?”
“廖御史啊,某与那邛州的卢兆义确实认识,公孙靖宇与那李昂正是利用了这一点陷害于某啊。他们放火焚烧了万马车行,掳去了胡纳言以及车行管事水月生等人,或是屈打成招,或是重利收买,谁知他们用什么手段,才让胡纳言诬陷于某。廖御史,某平时连杀只鸡都不敢,哪里敢杀人啊!廖御史你一定要为某作主啊!”
廖仲南接着问道:“火烧万芳楼的人被当场抓住,正是万马车行的人,名叫谢老七;而万马车行的东家谢老七又在你家中被抓,你又如何能洗脱关系?”
“廖御史啊,就算火烧万芳楼真是万马车行的伙计干的,那也不能说明是卢兆义授意的啊。这些天卢兆义一直在某的府上,连他自己的万马车行被焚毁了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授意手下的伙记焚烧万芳楼呢?此事更是和某没有任何关系。卢兆义与某虽有旧交,但这次来,纯粹是来找某借钱的,这事怎么能扯到某的身上来呢?廖御史,某是冤枉的,天大的冤枉啊!”
廖仲南听到这,冷冷一笑,他倒不是在笑曾应凡,而是觉得更有把握对付李昂和公孙靖宇了。
随后,廖仲南又去提审了卢兆义,卢光义也疾口否认自己指使人焚烧万芳楼,否认一切对他的指控,他的供词和曾应凡的非常一致,根本不像在说假话,除非有人帮他们串好了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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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6章 仗义红颜
庭院深深深几许? 杨柳堆烟,春光如醉,闹人的黄鹂早早就在临水的小楼前鸣叫着,扰人清梦。
李昂睁开朦胧的睡眼,见怀中的绝色佳人还在甜甜地睡着。她整个身体腻在李昂的怀里,螓首枕着他的手臂,那如云的青丝披撒着,散发着细细的幽香。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水沉为骨玉为肌,真是无处不美。
床榻边的架子上,唐三彩的瓷瓶插着两支桃花,下面的铜兽薰香炉里,青烟已尽。半启的轩窗外,一阵东风吹进来,一瓣粉红色的桃花随风袅袅飘落到下面的琴弦上。
这春天的早晨,是如此的宁静安详。
李昂的手臂被南宫紫烟压得有些发麻,他轻轻抽了一下手臂,却惊醒了佳人。
“李郎,你早就醒了吗?”南宫紫烟的声音透着慵懒的味道,昨夜的风狂雨骤,加上残酒未消,让她浑身有些酥软。
“呵呵,紫烟要是睏,就再睡一会儿吧。”
“李郎….”南宫紫烟温柔地轻唤着,中含多少羞云怯雨情意。她伸出玉臂紧紧地搂着他,让自己在他身上贴得更紧些,恨不得和叶连枝付与郎。
这些天下来,她越来越感觉离不开李昂了,她已彻彻底底被他征服了,正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此时楼梯上传来软软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只见黄四娘身着心字罗衣,下穿撒花长裙,沈腰盈盈,佩环轻颤,站在门口。
“啊!”南宫紫烟惊呼一声,连忙扯过罗衾遮住自己的身体。
“四娘,你怎么进来了?”李昂诧然问道。
“奴家找你有事。”黄四娘双眸含着愠怒,一抬莲步竟走了进来。李昂和南宫紫烟都没有穿衣服呢,她也不避嫌。往床边的茵榻上一坐,再次强调,“奴家找你有正事。”
李昂有些尴尬地说道:“这个嘛,四娘。你看………咳咳,你能不能先出去,有什么事等我起来洗漱好再说不行吗?”
“不行,就现在说。”
“那你干脆上床来说好了……….你干嘛,你还来真的啊。别别别,我这就起来,这就起来,不不不……….你坐着说,有什么事赶紧说,别耽误了正事。”
“哼!”黄四娘脸上的薄怒更浓。
她的心思李昂岂会不懂,在火井时,两人同住一个小院,她夜夜留着门,可李昂呢。青青完了换紫烟,就是不搭理她。
黄四娘扪心自问,自己哪里就比这些青楼女子差了?他要是嫌自己是刻夫命,何苦又接自己一起做生意?
李昂暗暗懊恼昨夜性急,抱着南宫紫烟上楼时只是伸脚把门踢上,没有上闩。
四娘的心思他岂能不知,倒也不是觉得她比这南宫紫烟他们差。唯一的差别在于,和南宫紫烟这些女子在一起,他不用背负什么责任。
而黄四娘则不同,她虽然是寡妇。但到底是良家女子,对她这样的女子不能只图一时之快,而忽视了男人应负的责任。
李昂虽然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坏人也是男人。是男人就要有所担当,有些底线,如果一点责任感也没有,那这个男人无论是好是坏,一辈子都将很难有什么出息。至少李昂是这么认为的。
“四娘,有什么事。你快说吧。”李昂端正了一下神色说道。
“现在没事了。”黄四娘看着他,心头发苦,一甩袖子起身出门而去。
楼下桃花片片逐流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千般滋味一时间涌上黄四娘心头,下楼的脚步跄跄踉踉,几乎要摔倒;
她扶着楼梯护栏,两滴泪水不争气地滑下美丽的脸庞,滴在栏杆上。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
拿下了曾应凡,李昂本以为自己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投到精盐生意上去了,但很快他就接到消息,剑南道巡察御史廖仲南在插手案件的审理,这让李昂一下子又放心不下了。
李昂来到黄四娘的房中,黄四娘正靠在床头上看书,一本《诗经》翻了又翻,总不合心意。红杏跪坐在榻边,正往薰香炉里添香。
见李昂进来,黄四娘瞥了他一眼,索性侧身面向墙壁躺着。李昂讪讪地说道:“四娘,我有事找你。”
侧身躺着的黄四娘,身体形成了完美的S形曲线,对李昂的话,她根本不予理会。
“四娘,曾家的案子,可能还会有反复。益州刺史有意推卸,现在案子实则是由巡察御史廖仲南在审理,这对咱们非常不利。四娘,还得麻烦你跑一趟,替我引见你大嫂的内兄。”
黄四娘头也不回地说道:“我身子不舒服,病了,有什么事你自己想办法。”
“病了?”李昂伸手便去摸她的额头。
黄四娘手一挥,打开他的手:“你干嘛?别动手动脚的。”
“好烫,红杏,快去请郎中!”李昂大急,见红杏不动,他立即去拉红杏起身往外推,“红杏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郎中啊!”
黄四娘明知他是在装,但见他心急如焚的神色,还是大感安慰。她转过身来说道:“你少装模作样,红杏别理他。”
“四娘,这事真的很重要,那巡察御史廖仲南在火井吃了我的亏,此番一定会处心积虑针对我。万一曾应凡的罪行得以撇开,那我就要被追究擅闯曾家打人的罪责。”
黄四娘不自觉地坐了起来,问道:“不是还有公孙靖宇顶着吗?你怕什么?”
李昂摇摇头说道:“不能什么都指望公孙靖宇,谁也不知道公孙靖宇的父亲是什么态度,一旦情况不对,我很可能会被推出来做公孙靖宇的替罪羊。再者,我也不想把自己的生死荣辱全寄托在公孙靖宇身上,不管有没有他,我都要赢取这场官司。四娘,你要是不肯帮我,我也强求不得……..”
“说什么呢你,哼!”黄四娘起身下床,对红杏说道。“红杏,你快下去让他们备车。”
黄四娘的大嫂的内兄,就是益州府的录事参军周亮,离开上溪村时,李昂就让黄四娘去找过她大嫂,想攀这层关系。
只是当时黄四娘的大嫂觉得她那就那么跟着李昂,还把全部身家投进去,太过离谱,所以不但没帮她,还骂了她一顿。
现在可不同了,李昂不但迅速拿下了火井县的大部分盐井,而且还与公孙靖宇这种有着强大的后台的人称兄道弟,便是周亮也不敢再小看他了。
当日傍晚,周亮如期到东市的醉仙酒楼赴宴。让李昂意外的是,黄四娘的大哥黄宜竟也一同前来了。
“黄队正,咱们又见面了,幸会!幸会!”李昂先向黄宜施了一礼,然后对周亮说道,“这位想必一定是周参军吧,周参军能赏脸赴宴,在下不胜荣幸。二位,请!”
双方稍稍寒暄了几句,便入包间落坐。黄宜满怀深意地望着李昂说道:“某听说李郎君最近在剑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真是可喜可贺啊!”
“黄队头过奖了,其实真论起来,令妹才更令为钦佩。当时我只是粗略和她说说,她就能敏锐地捕捉到商机,并毅然投入巨资,实在是巾帼不让须眉。”李昂呵呵一笑,转开话题道:“黄队正,我离开野戎城不久,就听说吐蕃兵马大举来袭,还颇有些担心黄队正的安危。幸好黄队正吉人自有天相,安然无恙,在下这就放心了。”
黄宜看他的眼神,总带着一种看小偷的味道,李昂不禁暗骂,老子又没上你妹妹,至于这样吗?
“舍妹命运多舛,又没有什么心机,李郎君既然选她合伙,还望以诚待之。”
“黄队头放心,这是自然。”
很显然,黄宜跟来,主要就是想警告李昂,把该说的说完之后,他便不再说什么。
酒菜很快传上来,三人正坐对饮。等酒过三巡,和周亮聊得稍为融洽,李昂这才说道:“实不相瞒,这次请周参军过来,正是为了黄应凡一案,还望李参军能关照一二。”
周亮看了他一眼,说道:“此案乃自开元以来少有的大案,牵涉众多,李刺史避之唯恐不及。而剑南道巡察御史廖仲南对此案异常的热心,是以,如今此案实则多由廖仲南在侦办,本官就算是有心关照,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啊。”
“周参军太客气了,您负责签发命令,监管官印, 益州府大小公文交予处理,事成复检,何处少了周参军那都是行不通的。廖仲南虽有监察大权,但大小案件,终不由其来主审。不瞒周参军,在下与廖仲南有些不快,他插手此案,必定会处处针对于我,是以,无论如何,还请周参军关照一二。”
周亮见他并不以公孙家为恃,态度谦虚,心中颇感诧异,他沉吟道:“此案案情重大,涉及数州,牵连无数,绝非十天半月便可审理清楚。而且势必会惊动长安朝堂,甚至可能有御笔朱批,本官劝李郎君,还是多往长安方面使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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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50] 第0097章 蹊跷的凭贴
李昂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计较,看来自己不经意间,竟捅破天了啊!
周亮说此案势必会惊动长安朝堂,甚至可能会被御笔批朱,细想来确实有理。此案涉及野戎城的边军,涉及方同良四十多人被杀;还有暗杀李昂而误伤公孙靖宇,火烧万芳楼,至七死十数伤,连邛州别驾都险些葬身火海;另外,还涉及到存钱在百汇通成百上千的储户。
总之,这个案子绝对是自开元以来,剑南道最大的案件。
但不管怎么样,案子的侦办主要还是在剑南道进行,周亮这个益州府录事参军更显得尤为重要,李昂当然不会就此放弃争取他的支持。
大家边喝边聊,周亮说道:“廖仲南确实对李郎君颇有成见,他侦办案件的过程中,处处回护曾应凡,而处心积虑想寻找李郎君你们的破绽,这是毫无疑义的;
更耐人寻味的是,剑南节度使故意把此事推给益州府,然而昨日却让采访支使鲜于向拿来一张百汇通开出的凭贴,说是他和剑南节度使存在百汇通的钱,请李刺史优先兑现。呵呵,你们猜猜这凭贴面额多少?”
这就连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黄宜,也忍不住好奇地说道:“多少?一万缗?”
周亮摇摇头,笑而不语。
“两万缗?”Нёǐуа пg e.с О М
周亮还是含笑摇头。
黄宜倒吸了一口凉气道:“难道有三万缗,章仇节度使竟有这么多钱存在百汇通?且不说他哪来这么多钱,光看他把这么多钱存在百汇通柜坊,那就足以说明他与曾应凡关系不浅啊!”
黄宜说完,满怀深意地看了李昂一眼。这件案子章仇兼琼这么插上一脚,事情就复杂多了,就算朝中有公孙谨在,但等长安大老远派人来,恐怕章仇兼琼早把事情弄得滴水不漏。
李昂自然也想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之处,他虽然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但心头已暗地震惊。若不是今日请周亮吃酒,还不知道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内幕呢。
周亮此时说道:“妹夫你说得没错,鲜于向拿来的凭贴就是三万缗。”
李昂开口道:“周参军,这恐怕有些不对吧。且不说章仇兼琼有没有这么多钱,就算有,他会把这么多钱存在柜坊?就算要存在柜坊,难道他不懂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如果说这其中大部份的钱是鲜于向的,那就更没有道理了。鲜于向做为剑南巨富,自家也经营着柜坊,他为什么自家的柜坊不存,却要把这么一大笔钱存到曾家的柜坊上去?”
这年头,在柜坊存钱,不但没有利息,而且还要付一定的保管费给柜坊。换而言之,你存的钱越多,要付的管理费越多。难道鲜于向真的富到自家放不这么多钱,不得不把钱存到百汇通去了?
周亮见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想到这么多问题,不禁暗暗赞许,他徐徐地说道:“李使君当时就忍不住从牢中找来两个百汇通的掌柜,分开询问,二人皆断定,那确定是百汇通开出的凭贴,绝不会有假,后来又去询问过曾应凡本人,曾应凡也承认,那是他亲手经办的。”
“那这就怪了。”李昂稍加沉思之后说道,“这只有一种可能,百汇通是免费保管这笔钱。”
考虑到章仇兼琼的身份,曾应凡为了攀上这棵大树,免费帮章仇兼琼保管这笔钱不是没有可能。
周亮笑了笑说道:“据李使君所说,作为百汇通最重要的两个掌柜,二人却不知道这笔巨款是何人经办的,可见当时行事有多隐秘。如果这笔钱大部分是鲜于向的,存钱是光明正大的事,他何须这么隐秘?
另据我们初步盘查,曾家的全部家财,以及他人存在百汇通柜坊的钱,二者加起来,估计最多也就是四万缗左右。”
李昂立即追问道:“周参军,你久居成都,对曾家的底细应该多少有些了解。据你个人估计,刨除他人的存款,曾家的全部家业估计有多少?”
周亮端起酒杯呡了一口,稍加思索后说道:“就某个人估计,曾家虽说是益州数得上号的巨富之一,但全部家产加起来,大概也就两万缗吧。”
靠!这其中一定有猫腻。照周亮这么说,这数字怎么看都不对。曾家如果有两万缗家财,加上所有人的存款是四万缗。鲜于向自己就拿来了一张三万经缗的存款凭贴,刨去这三万缗后,还剩一万缗而已,曾家的财产都不止这个数,那别人的存款呢?
李昂说道:“周参军,那凭贴很可能是假的。”
周亮摇头道:“那存款凭贴不可能太可能有假,各个柜坊开出的凭贴,不但纸质有别,而且都有自己特殊的暗记,尤其是款额如此巨大的凭贴,更不可能造假。”
“周参军误会在的意思了,在说的是,有没有可能是内外串通,一起造假?”
“嘶……..”周亮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原本一直挂着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现在曾家一案的案犯虽然是关在益州府的大牢内,但以鲜于向的能量和背景,要串通牢里的人根本不成问题。
“周参军,此事必须慎之又慎啊,一旦处理不好,周参军与李使君恐怕会惹火烧身啊。”
李昂的意思,周亮当然明白。现在查到的曾家的家产加上所有储户存在百汇通的存款,合计大概才四万缗,鲜于向先兑现了三万缗,剩的钱如果不够兑现给其他储户,其他储户岂会善罢甘休?
钱多到需要存在柜坊里的人,非富即贵,到时一起找益州府算账,李四维和他那可就真是屎盆扣脑袋上了。
周亮双眉紧锁,想了一会儿后又摇头道:“要说是内外串通,这也不像。如李使君所言,百汇通那两个掌柜肯定那是百汇通开出的凭贴。百汇通掌柜不少,鲜于向不大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串通所有的掌柜,因为李使君是随意叫来两人的。”
此事确实是疑问重重,李昂一时也想不清其中的猫腻。他说道:“周参军,此事关系重大,且疑点重重,在建议周参军还是早点回去刑讯曾应凡,看他怎么说。”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周亮这坐不住了,与李昂又聊了几句后,便与黄宜匆匆离开。
李昂带着满肚子的疑问,独自离开醉仙酒楼。小叮当跟在他的马旁,如同一只听话的宠物狗,虽然它怎么看都像是狼,但谁也不相信,狼会这么听话,还大摇大摆在出现在成都这样的闹市。
“小叮当!小叮当!别乱跑…….”还没出东市,小叮当突然窜向旁边的深巷,李昂叫也不听,只得打马跟过去。
巷子有一丈宽,勉强能并行两辆马车,地上都铺着青石条,打扫得干干净净。两侧则多是卖书画和笔墨纸砚的店铺,散发着浓浓的文化气息。街上往来的也多是读书人,衣衫整洁,温文尔雅。
在巷子中段,有一古色古香的茶楼,楼前一面悬于往来道的青帜,阔数尺,上书“墨香茶楼”。茶楼古香古色,二楼的阳台上盛开着近似于玫瑰的蔷薇花。巷子那边吹来的东风暖洋洋的,轻轻拂动着满壁的蔷薇花,充满了诗情画意。
自开元以来,虽然品茗已经逐渐成为风尚,但多数还是出现在富贵人家的东西。在市井间,还很少有专业经营茗茶的茶楼。像眼前这么高雅的茶楼,恐怕整个成都也就刚开这一家而已。
小叮当就在那茶楼门口停了来,向二楼呜呜地叫着。
李昂以为它有什么发现,连忙打马过去。这时二楼的蔷薇花旁,探出一个白如玉,美如烟的脸来,那脸上流动的灵气,不是杨男是谁。
杨男见了小叮当,先是一喜,紧接着看到李昂后,她立即把头缩了回去。李昂跳马来,小叮当立即有些委屈地上来蹭着他的腿,李昂这才看到,沙牛儿站在茶楼的门边。
沙牛儿本是方同兴的心腹之一,方同兴倒台之后,转做了杨男的跟班。那天在邛州万芳楼,还多靠他扔上竹竿来。
李昂向他拱拱手,含笑点了点头,然后把马拴在门前的树上,便带着小叮当上楼。茶楼的掌柜竟是个少妇,颇有几分姿色,迎上来向李昂一福道:“贵人快里面请!”
李昂对她笑道:“我约了人,就在二楼。”
“哦,那贵人请随奴家来。”那少妇亲自在前面引路,把他带到二楼。
杨男一个人坐在窗边的小几旁,窗外的一缕阳光斜照在她脸上,让她那晶莹剔透的皮肤如同透明一般,阳台上娇放的蔷薇花都为之黯然失色。
“掌柜的,给我来一碗你们这最好的茗茶。”
“好的,贵人请稍候。”那少女又是盈盈一福,退将去。
小叮当已经先跑到杨男身边,围着杨男打转,样子极为亲热,这倒让李昂诧异不已。小叮当什么时候对杨男这么亲近了?
杨男对它没有什么免疫力,伸手摸着它的头,那漂亮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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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8章 寂寞的心
两杯香茗,相对跪坐。深巷中弥漫着书香,阳台上的蔷薇迎着东风悄悄绽放,时光静好。
杨男那双眸子,就像银灰色的天幕下缀着两颗夺目的宝石,透着清澈而柔和的光辉,她目光洒到的一切都变得那么优雅,那么宁静。
就连李昂的神态和动作,都不觉收敛了许多,开始有了几分文雅之味。
他右手端茶,以左手大袖掩住,吃了一口茶,然后幽幽地感叹道:“不记得是哪年了,我露宿荒村野庙,半夜里听人吟诵一首词,至今记忆犹新。”
杨男那如水的目光,在他身上淌过,默默不言。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李昂轻吟,就像一缕寒凉的秋风吹进杨男的心房,在这晚春时节,竟让她感觉到了深秋的幽冷,还有深深的孤独感漫上心头来。
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杨男忍不住默默暗诵一遍,一缕落寞爬上她脸庞那一刻,她狠狠地瞪了李昂一眼,“你别惹我!”
杨男的语气不善,但那如同宝石的目光中,却有晶莹的东西一闪而逝。
她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性格有些精灵古怪,但又自视甚高。因不屑于嫁给李林甫那平庸的儿子,毅然逃出了长安。
这一年来,她一个人四处游荡,表面上看是逍遥自在,但她终究是一个女子,一个人流落他乡,如孤鸿缥缈,多少次惊起回头,有恨谁人省?
“你别惹我!你别惹我!”杨男有些失态,甚至拿起了马鞭要抽李昂。这回李昂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抬眼。静静地看着杨男。
他的眼底没有以往的玩世不恭,嘴角也没有以往的那似有若无的嘲弄,可就是给杨男一种若陷于其中,会无力自拔的……纯粹?似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的心。
这是李昂?杨男抬起的手,挥不下去。
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这句子在李昂嘴里吟出的那一刻,就深深地烙进了她的心房里,让人欲罢不能。
“杨男……..”李昂幽幽一叹。欲言又止。
真个是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
又过了须臾,李昂才接着叹道:“杨男,这缥缈孤鸿影,其实指的是我自己。我从小被人扔在路边,我那乞丐师傅把我捡了去,从此便与他四处流浪乞食,饥一顿,饱一顿;
如今我那乞丐师傅也死了,剩下我一个人。天地虽大。举目无亲,一路踉踉跄跄走来,却不知明日该往哪里去;
我想努力,想出人头地,但就算出人头地了又怎么样,我不能光宗耀祖,因为,我没有,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小几上的薰香袅袅飘散,刻骨的落寞落在李昂的脸上。杨男看着心疼,温柔地说道:“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吗?”
“……不知道。”李昂把目光转向窗外,静默片刻后,才回道。声音竟带上了些嘶哑。看不到他的眼底,是在回避?或是在寻觅遥远的以前?
“那…….你身上的金刀和玉板指是怎么来的?”
杨男的左手五指跳跃着在杯口虚画着圈,茶杯里袅袅上升的水汽,让她看不清李昂的眼,遂而也转向窗外,漫不经心地像在找着李昂看的那片风景。
“自我懂事开始。就在我身上。”李昂收回眼光,抬手举杯,呷了一口香茗,才重新看向杨男,轻声回道。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不再是跪坐着,而是很放松地曲起一条腿,手臂很随意地搭在曲起的腿上,目光也重新恢复了以前的模样。
“你乞丐师父捡到你时就在你身边吗?”杨男随手拿过茶壶,给自己的茶杯续杯,等放下茶壶,才又问道。
“是的。”这次,李昂答得很快,随即重新恢复了跪姿,离杨男近了些。
“那你就不能通过这两样东西找到你的生身父母吗?”杨男双手捧着茶杯,轻声问。
“天地茫茫,到哪里去找?咳咳……..”
李昂发现,绕来绕去,自己反而被人家绕进去了,心里叹道“这个鬼丫头!”
因为看不清杨男的神色,干脆一把抢过杨男捧着的那杯茶,一通牛饮,惊得杨男想去抢回那杯茶,只是看到李昂那一仰脖,急得直叫:“你!你!那是我的茶!”
李昂挥挥手,不在意地回道“我不嫌弃你。对了,你呢,为什么离开家,一个人漂泊在外?这么长的时间,你不想家吗?”
“不想!”杨男气嘟嘟地撅着嘴甩了两个字。
杨男干脆的回答,让李昂明白,自己白折腾了,自以为把气氛搞得很好,容易让人触景生情,结果自己入戏太深,差点反被杨男把话套去。
这鬼丫头!
“算了,这些伤心事不提也罢。对了,杨男,我遇上一件非常奇怪的事,你有没有兴趣听听?”李昂一副怪蜀黍逗小萝莉的模样,他俨然忘了自己现在的年龄也不过才十六七。
杨男看着那个被握在李昂手里的自己的茶杯,仍然没好气地说,“什么事,你说吧。”
“百汇通柜坊的曾应凡因罪被抓之后,储户纷纷拿着凭贴到益州府衙要求兑现,有数百人挤在益州府衙门,这只是其次;
昨天节度衙门的采访支使鲜于向竟拿着一张三万缗的凭贴到益州府衙,说是他和章仇兼琼的存款,请求益州府优先兑现。”
“难怪章仇兼琼把这个案子推给益州府,挺有意思的,你继续说。”看着恢复正常神情的李昂,杨男觉得还是现在这样,她比较适应。
“益州刺史随机叫来两名百汇通柜坊的掌柜,他们确认鲜于向那三万的凭贴是百汇通开出的,但却不知道这笔巨款是何人经手的;
而据益州府初步统计,曾应凡所有的财产加上所有储户的存款,合计也不过四万缗。杨男,以你看来。鲜于向这张凭贴是真是假?”
杨男重新拿过一个茶碗,有条不紊地给自己再倒上一杯后,瞪了李昂一眼,以袖遮唇吃了一口茶。然后写意地看着阳台上盛开的蔷薇花。那漂亮的五官精致得挑不出一丝瑕疵,让人有忍不住想亲一口的冲动。
“姑奶奶,别卖关子了,快说。”
她那充满灵气的眸子瞟了李昂一眼,忽然笑了出来。道:“我哪有卖关子?人家百汇通的掌柜不是确认那凭贴是真的了吗?你还来问我干嘛?”
杨男虽然有意吊李昂胃口,但对他虚心向自己求教,内心还是颇为受用的。窗外的东风吹动着她的发丝,有种飘逸的美感。
随着整个案情越来越多的线索浮出水面,李昂的能力也更多为她所认可。
很难想象,他只是通过借力打力,在短短的时间内,从孤身一人,到现在能有这么大的作为,把一个巨大的阴谋给挖了出来。
而相对这样邪恶的阴谋。李昂之前用的一些手段,也是可以理解的了,杨男对他已经没有以前的反感。
这种观感的改变,当然和万芳楼上,李昂变相地救了她一命,并有过一些亲密接触不无关系。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被男人抱。
“姑奶奶,曾应凡弄了这么大的阴谋,挑起方赵两家的纷争,目的是为了吞并两家的产业。我不过是出于朋友之义,帮方济出头,才卷入其中;
现在你帮我,就是在帮赵家。咱们之间现在不应对立,而该密切合作才是。这些事情,我毫无保留地告诉你,正是希望能求同存异,加强沟通,互相尊重。互惠互利,合作共赢,构建起新型的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你又何苦老是揪着我的一些小瑕疵不放呢?”
“你说什么呢?谁揪住你不放了?还有,别把自己说得有多高尚似的,为了朋友之义?你也好意思说出口。再说了,赵家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你干嘛总是帮着赵家?赵上益用毒盐陷害方同兴,难道他的手段就比我高尚?”
“我爱帮谁就帮谁,你管得着吗?”
“你……..好吧,这次我是诚心求教,你不说就算了。”李昂还不信了,自己就琢磨不出这其中的猫腻。
杨男见他真的气了,那美丽的脸庞满满都是俏皮的笑。
“我肯定,那张凭贴是真的。”
“你怎么能肯定?”
“因为鲜于向根本没有必要造假。”
“如果是真的,百汇通的两个掌柜又怎么会不知道这笔巨资是何人经手的呢?这可是三万缗钱,那可是需要上百辆大车拉才能拉得完的巨资。真存进去了,别说是些重要的掌柜,就是百汇通的小伙计,恐怕都知道。”
“所以,这笔巨资根本没有存入百汇通。”
杨男的脸上依然带着俏皮的微笑,经她这么一说,李昂触类旁通,立即想到了很多可能。这张巨额凭贴,很可能是曾应凡私下开给鲜于向,或者说是开给章仇兼琼的买命钱。
因此凭贴是真的,鲜于向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向李四维要求兑现。
如果这种假设成立,岂不意味着自己接下来的对手,将是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
李昂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在这剑南道,章仇兼琼掌控军政财等所有大权,可谓是只手遮天,加上剑南道的巡察御使廖仲南一心想抓自己的小辫子。不但不会起到公正的监督作用,而且还会成为打击自己的急先锋。
公孙靖宇这回恐怕也帮不上忙了。长安到底是鞭长莫及,加上章仇兼琼如果冲着自己来,而有意把公孙靖宇撇开,长安的公孙谨肯定不会自找麻烦,继续为自己撑腰。
“姑奶奶,再见了!”李昂站起身说道。
杨男感觉到他的口气不对,忍不住问道:“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恐怕剑南道,已难容得下我李昂了。天地正茫茫,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李昂慨然长叹,然后落寞地走下楼去。
杨男看着他那身影,就仿佛看到了繁华落尽……
她明知道李昂是故意装出这副样子,可不知为什么,心里还是有些伤感,而且莫名怀念起母亲温暖的怀抱来。
等李昂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外,杨男用一手撑着小巧的下巴,有些赌气的自语道:“哼!想让我帮你,还假惺惺的装样子,帮你才怪!”
等她下楼结账的时候,就更气了,好你个李昂,喝了最贵的茶,自己假模作样先跑了,让本姑娘来帮你结账!你还是男人吗?!
“沙牛儿,牵马过来,随本姑娘讨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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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0099章 浣花溪上会佳人
有关鲜于向和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或是暗中牵涉曾应凡一案,或是想从中套利,都只是李昂他们的猜测。
实际情况是怎么样,并没有太多的证据可供推断。
不过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做好最坏的准备。算来算去,目前就只是公孙靖宇,才稍能抗衡章仇兼琼,李昂当然要更加努力拉拢公孙靖宇。
“但是,咱们又不能把宝全部押在公孙靖宇身上。”面对刚刚赶回成都的方济,李昂平静地说道。
自从拿下方同兴后,这段时间方济一方面要忙着火井县的食盐生产,一边面忙着重新整合方家的力量。而随着他杀父仇人正式浮出水面,他在火井再也呆不住了。
“某家原来在使牙还有些关系,某这就派人去探一探。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做?”方济风尘仆仆,一路赶过来,身上的衣裳还沾着尘土。
“你派人去使牙打探一下也行。”对此李昂可不敢寄予什么厚望。这么机密的事,估计只有章仇兼琼和鲜于向两个人知道真相。
凭方家的关系要打探到内幕,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不过可能打探到一些其他的事情,供从旁推测,还是有可能的。
“要想报你的杀父之仇,关键还是要找到卫忠贤这个人。找不到卫忠贤,就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曾应凡与令先尊的死有关系。”
方济点了点头,这个他很清楚,也一直在尽力查找卫忠贤这个人,但时隔这么久,卫忠贤始终杳无音信。方济怀疑此人已经被人暗中杀害,毁尸灭迹了。
两人正商议着,屋外下起了小雨来,淅淅沥沥,很快檐下的水珠就如断线的珍珠般滴落。
大门的照壁一侧,转过黄四娘和红杏主仆俩。身上的衣裳被雨水沾湿了少许,正沿着右侧的回廊向花厅走来。
方济略看了一眼,便转头对李昂说道:“除了公孙靖宇,你还有什么后手?”
“公孙靖宇是矛。孙登是盾。除了在邛州那边着手,目前在益州,我也没有更好的手段。如果我们的对手真的是鲜于向乃至章仇兼琼,邛州那边就显得成为重要了。
只要孙登不转变立场,有胡纳言、荆十三、水月生等人的证言。以及一些确实的证据,即便卢兆生死不招供,也足以定他和曾应凡的罪。
因此,我希望你能赶回邛州,和孙登加强协调,尽可能使邛州那边不生变。在此基础上,我在益州这边,再与公孙靖宇一起使力。相信最后就算不能定曾应凡的死罪,至少也能先打得他不能翻身。”
“我与孙登之间没有接触过………”
“没关系,我们与孙登已经达成了一些约定。而且孙登还欠我一条命,你尽管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
成都城西南的青羊肆,是成都最大的道观,规模相当宏大。其三清殿中,有两只用黄铜铸的青羊。
相传太清仙伯敕青帝之童,化羊于蜀国。汉扬雄《蜀王本纪》亦曰:‘老子为关令尹喜著《道德经》,临别曰:‘子行道千日后,于成都青羊肆寻吾‘。
时隔三年,老子降临此地,尹喜如约前来。老子显现法相,端坐莲台,尹喜敷演道法。
自此以后,青羊肆观便成为神仙聚会、老子传道的圣地。闻声天下。
此刻这个青羊肆,正沐浴在晚春迷茫的烟雨中。
观中一处竹林中有个八角亭,亭中一个少女和一个须眉皆白的老道正在对奕,少女持白,老道持黑。
亭外雨打竹叶声潇潇,更反衬出了亭中的宁静。
少女那纯美、标准的瓜子脸上。淡扫娥眉,烟眸含笑,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风情,而眉心的梅花妆,更添娇媚之感。
一身紫色对襟罗衣,万般风情展现,对面之人却如未见,只是口中轻念无量寿福,手下黑棋仍然稳稳下子,一朵小水花伴着落子之后的金石之音立时在棋盘上绽开。
“呵,老道满口清净无为,只是这落子却不见平和之气啊。”调笑的话语从佳人的口中说出,轻柔且雍容,但是却似乎另有所指。
“上善若水,不拘形式,在方而法方,在圆而法圆,无所滞,以百态存于自然,于自然无所违也”白眉老道语调平和,但平和之间却回答了少女的话。
“哦!”少女偏头,露出皓齿俏声道,她明白老道长是暗指她棋风凌厉,所以他才不得不在方而法方,“那么,小女子就不客气了!”
柔夷轻挥,白子已是落下,胜负立分。
亭外微风一袭,闲逸的松散开头发,柔顺润滑的三千发丝随风而起,风华的身影翩然离去。
老道看着消失的在马车上背影,默默叹息一声,扫乱棋盘,迎着绵绵细雨对着远处渐远的马车轻叹道:“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唉……”
香车在驶出雨雾中的青羊肆,车边六骑相护,到了道观门口,车子稍停,一个青衣女子上车后,香车继续前行,驶入雨雾葱蒙的长街。
“田心,打探到什么了?”
“娘子,消息确定了,这次鲜于向应该是选择弃卒保车,这样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大捞一笔,如果一切顺利,他们至少可以从中牟取万缗的暴利。”
“真是大手笔。”少女那纯美、标准的瓜子脸上若有所思。
“娘子,三位长老说了,若是让这万缗暴利落入鲜于向手上,恐怕咱们今后的生意只越发难做,所以,要尽力阻止此事,并谋求…..”
“哼,三位长老该不会准备硬抢吧。”被称为娘子的紫衣少女颇为不满。
那叫田心的青衣少女答道:“如果时机适合,未尝不可。”
紫衣少女淡淡地扫了青衣少女一眼,没有说话。她掀起车帘,看了看街上迷蒙的雨雾,听着马蹄敲打在干净的青石板路面上,得得有声。两边坊墙内,青瓦层层叠叠,飞檐斗拱相迎,一道道檐水如珠漫垂。
“萧延,王福临,你们跑一趟大唐无双盐业公司,找那李昂,就说我请他同游浣花溪。你们只需对他说,腰缠十万贯,骑鹤上益州。李昂必来赴约。”紫衣少女对车外的两名护卫随口吩咐道。
车里的青衣少女轻蹙秀眉道:“娘子,你见李昂有何用意?”
紫衣少女嘴边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不予作答。
***
雨中的浣花溪,绿波齐岸平,杏花带雨颜更娇,杨柳随风轻拂,叶下犹藏莺。
在茫茫的烟雨中,一只画舫,滑过涟涟的清波,仿佛是从一幅水墨画中驶过。
李昂穿着赭色圆领袍,头戴交脚幞头,看上去像个书生,跪坐在紫檀小几后。他的目光坦然地欣赏着对面的绝色少女,美!不得不承认,这又是一个倾城佳人。
和杨男相比,眼前的女子少了两分灵气。
杨男除了美,身上还有一股掩饰都掩饰不住的灵气,目光中有一种阳光跳跃的明媚。
而眼前的佳人,则多了几分优雅,以及宋词般的忧郁韵味。
“小娘子怎么称呼?”
“小女子姓萧,贱名一个鸾。”紫衣少女抬头微微一笑,又低下螓首,用一种柔美得让人叹息的动作分茶。
“这天气真不错,佳人可否容我先睡一觉?”李昂至今不大习惯跪坐,他说完自动解散,伸伸腿,靠地窗下眯着眼睛。
紫衣少女脸上露出了水一般柔美的微笑,她十指纤纤分好茶,俯身送到李昂面前的小几上:“李郎君,请!”
“我着实有点困,不想动,美人可否喂我一口。”李昂说得一本正经,光看他的神色,那绝对看不出一丝调戏的味道。
紫衣少女没有生气,当然也没有喂他吃茶,她端起茶碗,以袖掩面,自尝了一口。
窗外江风送春雨,舱中茶香出美人。李昂看着就是一种享受,他笑道:“萧姑娘邀我同游浣花溪,总该不会是看上李某了吧?”
紫衣少女瞟了一眼,说道:“李郎君人中龙凤,岂会看得上小女子这种庸脂俗粉。”对李昂这种态度,她真有些意外,明明是仪表堂堂,却偏要作一副玩世不恭,甚至有些无赖的样子,还真是平生第一回遇着这样的人。
“唉,可惜了,我还以为是美人看上我了呢,却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美人儿,说吧,邀我来干什么。你不说,我就忍不住想入非非,万一走火入魔就不好了。”
李昂说着,端起茶来一口吃完,然后顺手拿过紫衣少女的帕子,擦了擦嘴巴。紫衣少女要阻止,已来不及,李昂擦完嘴巴,还顺手把她的帕子揣怀里去了,这让她有些哭笑不得,这无赖!
“李郎君在危机四伏的时候,还有这等闲情逸致,小女子真是不得不佩服李郎君的定力了。”
李昂一下子坐起来,惊慌地问道:“萧姑娘,什么危机四伏?您别可别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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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0100章 剑南节度使
章仇兼琼已经五十多岁,高瘦个儿,面容清癯。今日休沐,他穿着圆领便服,正在书桌前临摹魏碑。
他的小女儿章仇可儿在一旁侍墨添香,她梳着飞鹄髻,点着梅花妆,静静婷婷,模样可人。
“阿耶的字已深得魏碑精髓,越发朴拙险峻,舒畅流丽了。”
“哈哈哈………”听了女儿的赞颂,章仇兼琼哈哈大笑,欣然抚须道,“可儿你呀,夸得阿耶都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哈哈哈……..”
可儿抱着章仇兼琼的胳膊摇晃着,娇憨地撒娇道:“阿耶的字确实越来越好了嘛,女儿又没有乱说。”
字如其人,在这个时代,每个官员和文人都非常注重自己的字,每个人的字就像是自己的名片,字写得好,首先就能赢得几分好感甚至是尊敬;
因此练字就成了所有读书人毕生之事,章仇兼琼也不例外,五十多岁了,只要有些闲余,便会临幕上几帖。
这时门外有丫环来禀报:“郎君,鲜于采访支使求见。”
“让他进来吧。”章仇兼琼望望门外茫茫的烟雨,檐水如珠,天气乍暖还寒。
章仇可儿也没有回避,由此便不难看出,鲜于向与章仇兼琼的关系匪浅。
鲜于向国字脸,身高体长,可谓是仪表堂堂,很给人好感。一进门就长身拜道:“卑下鲜于向拜见大使,拜见小娘子。”
“仲通啊,事情办得如何了?”仇章兼琼搁下笔问道。
鲜于向再次揖道:“大使,李刺史已经同意优先兑现,只是………”
“只是什么?李四维他还敢推三阻四不成?”章仇兼琼颇为不悦,神色变冷。
“他说要等案情审判清楚后,才能兑现。”鲜于向不动声色地答道。
“岂有此理!曾应凡有罪没罪,岂是三两日能查得清楚的。益州衙门前围着那么多人要求兑现,万一闹出什么大乱子来,他李四维担待得起吗?”
“大使说得是。别人拿着百汇通柜坊的凭贴要求兑现,这与曾应凡有罪没罪其实没有多大关系,有罪也得兑现,没罪也得兑现。”
章仇兼琼想了想说道:“公孙靖宇酒后污辱曾家女眷之事。恐怕确是冤枉,公孙谨那边难保会抓住此事不放,给本使穿小鞋;
杨钊入京之事,不能再拖了。你去告诉李四维,让他立即给百汇通的储户兑现。要不然闹出什么乱子来,本使饶不了他。一旦兑现之后,你立即负责采办蜀中特产,赶紧让杨钊带入京去。”
“大使放心,卑下晓得了。”
这时静静婷婷的章仇可儿插言道:“阿耶,让杨钊以使牙宾佐的身份入京,还携带大量蜀中特产,女儿觉得有些不妥,这容易引人侧目;
况且,如今后宫无主。杨太真已经还俗入宫,以皇帝对其的宠爱,来日册封为妃为后,皆不足为奇。杨钊此番入京,事若成,来日阿耶还有所仰仗。与其来日锦上添花,不如今日雪中送炭。”
或许,这也正是章仇兼琼和心腹鲜于向议事不避女儿的原因。
听了她的话,章仇兼琼频频颔首道:“还是某的宝贝女儿想得周到,为父差点把这事给忽略了。”章仇兼琼说到这。想了想接着说道:“那就擢拔杨钊为监察御史吧。”
对此,鲜于向自然不能有什么异议,他再次一揖之后,退出了书房。然后直奔益州府衙门而去。
益州府衙门前,每天还是围着几百个人,要求兑现,闹腾不休,让益州刺使李四维十分头疼。
但衙门办案自有一定的程序,从起诉、受理、传讯、勘验、侦查、审讯、判决、到最终的执行。样样都需要按程序来,而且过程都要记录存档,以备将来朝廷复核。
而且曾应凡一案牵涉其中的人数以百计,案件横跨数州。光是传讯、勘验、侦查这些工作就十分繁杂,绝非三两日能弄清楚的。
这些程序没有走完,就谈不上审判。
没有定案之前,李四维又不敢胡乱给储户们兑现。
衙门前几百人冒着连绵的雨水等着衙门给个答复,却久久等不到,情绪越来越激动。
鲜于向再次来到益州府衙时,已经有些储户激动得与衙门前的兵丁推攘起来。
鲜于向对自己身边的两个随从吩咐了几句,那两个戴着斗笠的仆从随后就混入了府衙门前闹腾腾的人群中,
鲜于向走上衙门前的台阶,回头望望,烟雨蒙蒙,整个成都都笼罩在苍茫的烟雨中,鲜于向安步当车,再次走进益州府衙。
***
城外的浣花溪,细雨如烟,绿柳红花只余下淡淡的剪影,画舫如同行进在一幅水墨画中。
“萧娘子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李昂脸上吊儿郎当的表情少了,只是还带着一抹让人捉摸不定的微笑。
萧鸾坦然地说道:“不瞒李郎君,小女子家中,也经营着一些生意,和鲜于向家的生意有不少竞争。鲜于向富可敌国,家中经营涉及各个行业,加上有剑南节度使这层关系,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小女子家里的生意被不断挤压,处境颇为艰难。是以,有意与李郎君携手合作。”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从这一点上来说,萧鸾的理由确实很充分。李昂含笑道:“能与鲜于家形成竞争,想必萧娘子家的生意一定做得不小。你家具体都经营些什么生意呢?”
不管是敌人,还是朋友,总是要多了解一些的。
萧鸾也清楚,若不透露一点东西,以李昂这样的人,是不可能真的与她们合作的。
“盐酒茶,麻纸,蜀锦,酒楼等,小女子家中皆有涉足。城中的青羊酒楼,杨氏绸缎铺,皆是小女子家中的产业。这么说,李郎君觉得小女子诚意可够?”
“萧娘子家住何处?今年贵庚?可曾婚配?”李昂一本正常地问道。
萧鸾那纤纤玉指轻掠了一下香鬓边的青丝,目光从窗外的一江烟雨中收回,笑道:“难道这些也是李郎君合作的条件之一吗?”
“当然,这些对我与萧娘子展开进一步深入的紧密合作至关重要。如果萧娘子已经婚配,那么你的夫君的话语权大于你,我就得对你的夫君进行详细的评估,才能决定是否与你们合作。”
萧鸾不禁嫣然一笑,李昂的理由再充分,也掩盖不了他的真实用意。
“小女子家住城中的青羊坊,尚未婚配,李郎君满意了吧?”
“不满意。”李昂摇了摇头:“萧娘子今年贵庚?我这个人信道,萧娘子最好先说说你的生辰八字,我要去找位老道长合计合计,看看咱们之间命格中是否相冲,否则贸然合作,将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见他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萧鸾终于忍不住掩脸大笑起来,笑声如黄莺娇宛,动人心弦。然而既使是大笑中,她那忧郁的气质还是若有似无。
萧鸾美是美矣,但李昂还是喜欢看杨男脸上那种阳光跳跃的明丽。
“茶要凉了,李郎君请!”萧鸾放下衣袖,脸上的笑意淡如轻烟。
***
李昂离开浣花溪的画舫时,烟雨稍晴,春阳乍现,沾着雨水的青草碧绿如毯,马蹄踏过,柔软无声。
李昂漫垂着鞭袖,骑马向巍峨的西门行去,恍若踏春归来的士子。
突然冒出来的这个萧鸾,倾城的美丽下隐藏着多少秘密呢?
萧鸾告诉他的,只是鲜于向可能会用手段套取曾家的一笔巨款。
鲜于向手上握有百汇通三万缗存款凭贴的事,李昂其实早从益州录事参军周亮口中得知。
萧鸾提供的消息,对他来说没有太大的价值。他奇怪的是,萧鸾这样的一个倾城美人,为何要来趟这浑水?
弄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之前,所谓的合作,只能是停留在嘴巴上。自始至终,李昂都在装疯卖傻,多少让萧美人有些无法施展吧。
嗯,还顺手捎了条香帕。李昂探手入怀,掏出那条帕子闻了闻,幽香细细,沁人心脾,哈哈………
李昂相信,对方若是有心,一定会再来找自己。现在自己要做的是,赶紧把对方的底细摸清。
城门口还是一如既往的拥挤,人流熙熙攘攘。这繁华的成都城,人口近百万,百业兴盛,酿酒、麻纸、蜀锦、茶叶等产业,在大唐都是声名远播的。
而李昂又即将开创一个精盐产业,也势必让盐业位例大唐前茅。只是在此之前,还需要先搞定曾应凡一案。
而这其中的关键,还是要摸清鲜于向或者说章仇兼琼在此案中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最终目的是什么?
如果鲜于向和章仇兼琼只是要钱,这与李昂就冲突不大,他又没存钱在百汇通柜坊,哪怕鲜于向把百汇通柜坊的钱都弄进自己的口袋了,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这也是李昂不急于与萧鸾合作的原因。
入城之后,李昂直奔公孙家,他要让公孙靖宇出面,请鲜于向吃顿饭。即便最终会成为敌人,先接触一下也是有利无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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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0101章 投石问路
百汇通柜坊有多处分店,李昂经过其中一个时,看到大门已经打上了益州府的封条,还有丁壮把守。百汇通柜坊上到掌柜,下到账房、伙计,都被益州府的官差带去问话了。
出了这样的大案,益州刺史和普通的捕快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尽管这样,但因涉及的人员太多,要完成勘验、侦查取证的工作,恐怕也要很多天才行。
在这个过程中,所有和案情有牵涉的人,都必然会四下活动。方家的人也已经全部出动,全力追查卫忠贤的下落。公孙靖宇按照李昂的授意,不时去益州府衙闹上一闹。
就连赵上益,也拖着个受伤的屁股回到了成都。李昂和伍轩打马过锦江桥时,正好遇到赵上益的马车上桥,他半掀着车帘,脸色冷漠,瞧他的去向,应该是奔剑南节度使衙门去的。
赵家在成都到底有多少关系,李昂不得而知,但赵上益若是识相,现在应该不会来针对自己,相反,双方还有合作的空间。
只是见他那冷漠的脸色,李昂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但不管怎么样,李昂从没有小看过赵上益。他有一种预感,此人将来很可能还会是自己一大劲敌,虽然他现在一直处于下风。
李昂来到公孙家里,公孙靖宇刚陪他祖母到大慈寺上香回来。
按照大唐朝廷的规定,外放的官员不准携带家属和幕僚同往任职地,但京官是可以带家属入京的,但公孙靖宇这位祖母很有意思,在她看来,千好万好还是老家成都好,就是不肯去京城长安住。公孙谨没办法,只得让自己的妻子回成都照顾母亲。
祖母疼孙子,孙公靖宇的纨绔本性,多半就是被他这位祖母给惯出来的。这段时间公孙靖宇一个劲在他祖母面前夸李昂,以致于一见面。老人家就送了他一串佛珠。
长者赐,不可辞。李昂拿着一串佛珠,有些哭笑不得。咱有什么不爽,就忍不住大骂满天神佛的好不好。现在让咱戴串佛珠糊弄谁啊?
等老太太进屋后,公孙靖宇笑道:“大哥,某祖母这么喜欢你,要不你搬到某家来和某住吧。”
“少来,我住你们家。能带南宫紫烟来吗?南宫紫烟晚上喝歌吵到你祖母怎么办?”
公孙靖宇听了嘿嘿怪笑起来,也不再请他来家里住了。
“贤弟,我想会一会那个鲜于向,贤弟有办法请他出来一趟吗?”
“请?大哥你竟然说请?大哥,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怎么能说请呢,这不是自降身段吗?”公孙靖宇嘴巴连撇了几下。
李昂抬手就是一个爆栗。“为兄学富五车,温文尔雅,骂人不带脏字,打人没外伤。说‘请’,那是为兄天然形成的修养,你懂个屁!”
公孙靖宇揉着脑门道:“大哥果然是打人没外伤,就是脑门红一片。”
“你这是印堂发亮,和为兄没啥关系。”李昂摊摊手,然后言归正传,“好了,有办法就说,没办法为兄再想。”
“大哥,这还有什么好想的?你随某来。咱们直接杀上鲜于向家!他敢不见,他试试!”
好吧,李昂其实也喜欢这种直截了当的方式,于是和公孙靖宇带着一群狗腿子出门。直奔鲜于向家而去。
至于李昂要见鲜于向用意何在,这么高深的事情有李昂在,公孙小郎君根本就懒得去想。
***
此时鲜于向刚回到家,脸上的气色很差,在益州府衙他气得差点和李四维拍桌子。今天他带着章仇兼琼的口令去要求李四维兑现,还让两个随从鼓动衙门外的人闹事。
原以为李四维迫于内外压力。会立即给他兑现,没想到以往像只缩头乌龟的李四维,这次却是死不肯松口。
鲜于向转达了章仇兼琼的口令,李四维干脆一甩大袖说道:“此案涉及数州,本应由使牙来处理。大使既然推到益州府衙来,本官就得对案子负责。在案子没有定案之前,本官不能给任何人兑现。大使若有所不满,本官这就将案件移交到使牙去。”
鲜于向不禁怀疑,李四维这回是吃错了药,竟然硬是和使牙卯上了。
鲜于家高门大户,占地广阔,其间亭台楼阁相望,池塘花园交映,家中仆役如云。
鲜于向入仕之后,家中产业交由其弟鲜于端打理。鲜于向一回到家,就将弟弟鲜于端和心腹谋士乐三川叫到书房。
见他脸色不好,乐三川立即开口道:“东主,可是事有不协?”
鲜于端则担心地问道:“兄长,不会是大使知道了具体的兑现数额了吧?”
鲜于向摇了摇头说道:“数额大使尚且不知,不过李四维今番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竟是连大使的口令也置之不理,就是不肯兑现。若继续闹下去,只怕迟早会惊动大使。”
乐三川抚着短须,沉吟道:“东主,如今看来,只有先把杨钊进京的钱给垫上了,此乃章仇大使心急之所在,只要此事办妥了,大使对兑现之事,便不会再像如今这般上心了。
另外,卑下建议,除了送礼所需的财货,东主再额外赠送李钊一份大礼。杨钊进京若是顺利,大使来日亦须仰仗于他。东主先把杨钊的关系扎实,届时大使这边就算听到些什么,也不敢拿东主怎么样。”
“乐先生所言极是,某正有此意。”鲜于向点了点头,对其弟说道,“三弟,你立即去准备吧,除了额外赠杨钊千金之外,再将其妻裴氏接到咱们府下以上宾待之。想办法让秀儿认裴氏为干娘。”
鲜于向可谓是机关算尽,不但在杨钊身上一掷千金,而且但凡能笼络的,都不放过。
杨钊之妻裴柔,系蜀娼裴氏女,让自己的女儿认娼伎出身的裴氏做干娘,鲜于端心里很不情愿,但考虑到鲜于家的未来,鲜于端也只得认了:“兄长放心,某这就去办。”
“三弟去吧,某与乐先生商议出了对策,自会告知于你。”
“是,兄长。”
鲜于端匆匆退出书房后,鲜于向正准备和乐三川好好议一议对策,一个仆从匆匆赶到书房外说道:“郎君,公孙靖宇带人闯入府来了,说要见郎君。小的挡也挡不住,郎君快去看看吧。”
鲜于向一脸诧异,和乐三川对视了一眼,然后匆匆起身往前院去。
这回公孙小郎君倒没有干打砸抢的事,就是霸占了鲜于家的正厅,然后请李昂上座,自己嘻嘻哈哈地在下面一拜:“大哥,这就是咱们的山寨了,今后大哥………”
“住口!为兄学富五车,温文尔雅,你这是在给大哥脸上抹黑,知道吗?”李昂义正词严地指责道。
公孙靖宇讪讪地应道:“大哥,小弟知道错了,小弟今后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孺子可教也!”
“嘿嘿……….”
鲜于家的正厅,估计是第一次被人占领用来做戏台。鲜于向先是看到正厅门外全是公孙靖宇的人把守着,已是不爽;进了大厅后,又见到李昂和公孙靖宇鸠占鹊巢,把自家厅堂给占了,他暗暗皱了皱眉头,便大步走进厅内。
李昂对这鲜于向的每一个表情动作都观察得很细致,但除了进门前眉头轻轻一皱外,鲜于向就再没有其他情感外露,甚至还带一抹微笑,并和声道:“二位贵客光临,某迎接来迟,罪过,罪过,只是不知二位光临寒舍,有何指教?”
“对啊,大哥,咱们来是干嘛的?”
李昂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先瞪了公孙靖宇一眼,然后对鲜于向拱拱手笑道:“在下李昂,今日前来拜会鲜于采访使,是有些话想和鲜于采访使聊聊。此次虽然来得冒昧,但事急从权,还望鲜于采访使见谅。”
鲜于向脸上露出了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某对二位郎君之大名,早已如雷贯耳,只恨无缘拜会。今日二位能光临寒舍,某实在是不胜荣幸。来人啊,让厨下准备些酒菜来,某要好好款待二位贵客。”
李昂和公孙靖宇带人硬闯进来,如果是一般人,早已怒目相向了。
但怒目相向实际上对解决问题没有多少帮助,只会让事态变得更糟。
鲜于向态度如此谈定,光是这一点,李昂内心就不得不佩服。有些地方,还得向人家学习啊,人家能得到章仇兼琼重用,绝非仅是幸运啊。
双方落坐之后,李昂叹道:“曾应凡贪心不足,阴谋谋夺他人产业,坏事做绝,甚至里通外国,杀人越货,可谓是罪恶滔天。我与公孙贤弟揭露其罪行,并扭送官府法办,却不曾想,此举让鲜于采访使也牵涉了进来,实在是抱歉。”
鲜于向心头一惊,脸上的笑容却更加和煦,他不慌不忙地说道:“李郎君说笑了,曾应凡一案与本官并没有任何牵涉,李郎君莫非听到了什么谣言不成?”
李昂暗暗观察着鲜于向的表情,然毫无所得,他便抛出些重料来:“在下听说鲜于采访使存有三万巨资在百汇通柜坊,这总是连累了鲜于采访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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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2章 隐性,交易
李昂暗暗观察着鲜于向的表情,然毫无所得。他再次抛出些重料来:“在下听说鲜于采访使存有三万巨资在百汇通柜坊,这总是连累了鲜于采访使?”
鲜于向听后,说道:“此事倒也算不上牵连。相信李刺史定案之后,一定会如数兑现众多寄存者的银钱的。不过说来某是看走眼了,平时看曾应凡为人谦逊,名声不错,倒不料他竟会干出许多违法之事来。”
鲜于向的神色仍然没有什么波动,这让李昂不禁暗道,难道自己猜错了?
公孙靖宇大概是见没架打,本有些无精打采,听到这他却突然插嘴道:“奇怪了,你家不是自己也开有柜坊吗?你把钱存到百汇通柜坊去干嘛?”
李昂见他问得好,含笑看了他一眼,以表示赞许。
公孙靖宇顿时大受鼓舞,立即继续追问道:“鲜于向,你当某是傻子吗?存钱到别的柜坊那是要付息的,存三万巨资利息更是不菲。你家柜坊你不存,存到百汇通去,骗谁啊你?”
鲜于向平静地说道:“公孙小郎君有所不知,这笔钱中有部分是章仇大使的。存到某家柜坊上,难免会引来闲言碎语。至于某的钱为何存于百汇通柜坊,这也并无不可对人言之处;
百汇通柜坊在南诏台登城设有分店,某家的柜坊没有往南诏方面拓展,当初舍弟要到南诏采办一批货物,便把钱存到了百汇通柜坊去,后因吐蕃入侵南诏,兵荒马乱,舍弟没有去成南诏;
刚好曾应凡当时需要钱周转,就找舍弟商议,说是不收利息,让舍弟暂时把这笔钱留在百汇通柜坊,待南诏与吐蕃的战事平息,舍弟若要提用。到时再从台登城分店支取就是。此举对双方都有利,舍弟便同意了。”
鲜于向的话合情合理,倒教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公孙靖宇便转头对李昂说道:“大哥,某问完了。”
李昂差点忍不住再给他一个爆栗。你问完就完了。跟我交待个啥呀。好在李昂脸皮不算薄,对鲜于向呵呵地笑道:“我这贤弟一向心直口快,鲜于采访使莫怪。”
鲜于向温文尔雅地笑道:“无妨,恐怕有些疑问的不止公孙小郎君一人。本官身为使牙采访支使,主管使牙账目资财。这样一笔钱若不解释清楚,难免会有风言风语。于某而言,事无不可对人言,公孙小郎君既有疑问,某稍微释疑,有何不可?哈哈哈!”
李昂这次来,是将鲜于向当作潜在的劲敌,准备来刺探一下敌情的,但鲜于向笑脸相迎,对公孙靖宇的问题有问必答。反倒让李昂无处着手了。
关键是鲜于向背后是章仇兼琼,作为手握剑南道军、政、财大权的节度使,章仇兼琼实际上就相当于剑南道的土皇帝。直接去挑战章仇兼琼的权威,那不是勇敢,纯属是脑子给驴踢了。
李昂笑道:“不管怎么说,这次我们贸然行动,虽然及时抓住了曾应凡这个原凶,但终归是累得鲜于采访使三万缗巨资一时提不出来。今番前来,在下是专程前来向鲜于采访使致歉的。”
“李郎君少年英豪,智破奇案。某还准备向章仇大使进言,对二位郎君加以表彰呢,岂会因些许小事而埋怨于心?二位郎君专程登门道歉,某实在当不起。当不起啊!”
鲜于向一脸笑容,仿佛李昂和公孙靖宇硬闯入府的事情根本没发生过一般,面对这样的老狐狸,李昂心中越发警惕了。
“在下只希望能尽快结案,好让鲜于采访使尽快兑现出巨资,心中才稍安。若是案情反复。甚至闹到京中朝堂上,鲜于采访使和章仇大使这笔巨资有所差池,在下就真是罪不可赎了。”
鲜于向呵呵地笑道:“李郎君大可不必自责,李刺史善于断事,一向勤政,想必一定很快能结案的。”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李昂坦然地看着鲜于向,他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你要钱,我要结案。
相信鲜于向也很清楚,这案子本就不小,如果不能迅速结案,真闹到朝堂上的话,他和章仇兼琼这三万缗存在百汇通柜坊,免不了要被朝中御史言官非议。
鲜于向虽然让家中下人准备了酒菜,但李昂和公孙靖宇对此不感兴趣,随后就告辞了。
刚离开鲜于家,公孙靖宇就忍不住问道:“大哥,你这次来到底想干嘛?”
“三万缗啊,为兄是担心鲜于向甚至是章仇兼琼和曾应凡暗有勾结。贤弟试想,若是曾应凡真与鲜于向、章仇兼琼有勾结,二人岂会不全力帮曾应凡脱罪。而一旦曾应凡无罪,咱们擅闯曾府打人,岂不就成了有罪?”
公孙靖宇其实并不傻,只是他万事有老子扛着,平时根本不劳他去想法子解决,时间长了养成了他凡事喜欢付诸武力,懒得动恼子的习惯。
听了李昂的话,他想了想说道:“他娘的,这鲜于向的话虽然滴水不漏,但小弟总觉得哪里不对。反正某不相信他说的,大哥,你说呢?”
李昂随手打了个响指,笑道:“鲜于向的话是真是假,其实并不重要。”
“嗯?大哥这话怎么说?”
“重要的是,这次来,我基本可以确定,鲜于向真想要那三万缗。”
“大哥,小弟被弄糊涂了,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贤弟自己琢磨吧,你呀,合该自己动动脑子了,不要指望为兄什么都跟你说得一清二楚。知不知道,跟傻瓜说话很费劲的,你不会想做傻子吧?”
“大哥,瞧您说了,小弟自己琢磨去还不行吗。”
“哈哈哈………”
从李昂爽朗的笑声中,这次见鲜于向,他还是有不少收获的,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
邛州方面,孙登差点死于火海,加上急于立功请赏。办案的速度可谓神速,很快就将审讯胡纳言、水月生、荆老七等人的宗卷传到剑南节度使衙门,而节度使衙门又将宗卷转送到了益州府。
这两天,廖仲南一直在审讯曾应凡和卢兆义以及百汇通柜坊的一些重要掌柜。曾应凡一味的喊冤。卢兆义更是一口否认针对自己的指控。
出于对李昂的成见,廖仲南自然更多地相信他们。
邛州府的宗卷移交到益州府之后,廖仲南一时之间也有些糊涂了。
益州刺史李四维可不管这些,衙外那些闹腾的人群,已经快把他逼疯了。他只想尽快结案,因此邛州那边的宗卷一到,他第二天立即升堂问案。
公孙靖宇和李昂作为“受害者”,这天也被传唤上堂。公孙靖宇一大早就带着大群狗腿子来到大唐无双盐业分公司,进门一看,不禁吓了一跳。
只见李昂躺在担架上,满身都裹着纱布,脑袋上的纱布被血迹湿成了暗红色,看上去惨不忍睹。
“大哥!大哥!你怎么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大哥你快说,这是谁干的?谁把你打成这样的…….”公孙靖宇扑上去。急吼吼地叫着。
李昂被用力摇得差点骨折,不禁骂道:“有你这么摇的吗?大哥我现在是重伤之人,你这么摇,本来没事都让你摇死了。”
公孙靖宇听他语气正常,不像是身受重伤之人,一脸猜疑地问道:“大哥,你没事?”说着他就去摸李昂的绷带。
“哎哟!”
“啊!大哥,你伤的……嘿嘿,大哥你别装了,你根本没伤。哈哈哈……..咦,不对啊!大哥,你没事搞成这副模样干嘛?”公孙靖宇终于发现了真相,脸上表情那叫一个丰富。跟变脸似的。
“呵呵,贤弟配合着点,到了公堂上,你就知道了。”
“大哥,别啊,老让某自己琢磨。某会疯掉的。”
“不疯魔不成活。”
公孙靖宇心里跟猫抓似的,却又无可奈何。
与李昂一起的,还有李侠子。在火井,这位剑南第一讼师不败的神话被打破了,但这其实无损于他的才能。火井之败,纯属李昂和县令崔寅勾勾搭搭的结果。
这次李侠子主动来投,经过一番深谈,李昂毅然决定聘其为大唐无双盐业公司的法律顾问。而这个躺着出堂的主意,就是李侠子给李昂出的。
益州府衙前,本来每天就围满了讨还存款的人,案件一开审,前来看热闹的就更多了,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让开!让开!”公孙靖宇那些狗腿子大喝着,在前头开路。
李昂满身纱布的躺在担架上,被抬进衙门,引得无数人为之侧目。
在人群最里层,杨男带着沙牛儿,占了个很不错的位置,见李昂被这般抬进来,她也大为讶异,忍不住跑到担架边问道:“你怎么了?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李昂见她那张阳光跳跃的俏脸上,竟满是担心的神色,心中不禁一暖,但戏还是得演,他虚弱地答道:“只…….只是……手脚被打折了,断…….断了两……两根肋骨,脑…..袋破了……..娘子,别哭,我……..我没事,郎中说只须静养三两个…….月………月,就能……恢复,谢谢娘子关心,我……我好感动。”
杨男好不容易听他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脸上担忧的神色更浓,但右手却趁人不注意,悄悄伸过去,在他手臂上一扭。
“啊!”李昂痛得差点直接跳起来,杨男还是一脸担忧,手上却在渐渐加力,九十度,一百八十度,三百六十………李昂脸上的表情一阵扭曲,却不敢再大叫,更不好起身反抗。
“嗯,这样才像受重伤的样子。”杨男很满意地放开他,那眸中又是阳光跳跃着。
李昂真不知道自己哪里露了破绽,这丫头真是比鬼还精啊!
“臭…….臭丫头,你太……..太狠了,嘶…….我,我跟你有仇咋的?”
杨男一脸无辜地说道:“你说什么呢?我在帮你呢,现在你五官扭曲,脸色发青,一点破绽也没有了,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行,晚上我再谢,你等着。”
李昂被抬进府衙大门时,还无意中看到一个动人的倩影,那位身材婀娜多姿的萧鸾,头戴垂着轻纱的斗笠,在就在杨男的另一边。
嘿,今日堂审,看来没有一个缺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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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3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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邛州的审讯结果,李昂已尽然得知,有了邛州方面的结果,李昂就自信多了。
现在对李昂来说,更需要重点应对的是来自巡察御使廖仲南的刁难。在火井,廖仲南被弄得灰头土脸,心中不知道有多恨李昂。
现在到了堂上,那就等于是到了人家的地盘了,弄不好一上堂,就来几十大板,把你弄个半死,这是非常有可能的。
益州府大堂上,三班衙役站立两侧,刺史李四维高坐堂上,巡察御史廖仲南坐在旁边监审,气氛肃然。
李四维一拍惊堂木,下令传原告被告。
公宇靖宇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以四十五度角仰望着上方,一副天下老子第二…….他只能算第二,只为李昂更绝,干脆就是直视天空看云卷云舒!
这不能比啊,人家李大郎君是躺着进大堂的。
公孙靖宇走进去乍看当然更威风,只是当李四维例行问完他们的姓名籍贯,站得双脚有些麻的公孙靖宇,望着舒服地躺在担架上的李昂,立即恨不得取而代之。
李侠子上前按状纸高声念完了诉状,李四维让捕快把早已押在堂侧的被告卢兆义押上堂来。身上戴着枷锁的卢兆义立即高声喊冤:“李使君,某冤枉啊!某一向遵纪守法,和李昂和公孙宇靖也不认识,岂会暗杀他们?邛州万芳楼生纵火案时,某人在成都,毫不知情,说是某指使人纵火,实在是天大的冤枉啊!”
李昂向公孙靖宇使个眼色,正站得双脚麻的公孙小郎君立即像弹簧似的蹦起来,向卢兆义面门狠狠的大脚踢去。呯!卢兆义惨叫一声倒翻出去,一张脸差点被公孙靖宇的脚丫子踢成一马平川。
事情来得太突然,一时间谁也没有反应过来。公孙小郎君还不解气,冲上去又是大脚不断,一边猛踢一边大骂:“他娘的。小爷别人不冤枉,偏就跑到邛州去冤枉你?你算哪根葱,你你也配小爷冤枉你?!小爷在成都虽然横行霸道,但从来都是敢作敢当!小爷最恨你这种鼠辈。专门躲在背后放冷箭,抽死你……”
公孙小郎君的无影脚左右开弓,呯呯呯!差点把卢兆义踢飞出大堂。等李四维反应过来让衙役上去把公孙小郎君拉开时,卢光义已经被踢成了猪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口鼻之中全是血,门牙都被踢断了一颗,躺在地上直抽抽。
堂外一片哗然,堂内廖仲南怒喝道:“岂有此理!竟如此藐视公堂,目无法纪!来人,将此狂徒拿下,先打十大板!”
刺史李四维对廖仲南越俎代庖很不满,便故意没有出声。
公孙小郎君听了廖仲南的怒喝,顿时炸毛了,立即奋力推开两个衙役。冲上去指着廖仲南大骂道:“你仗着是自己是巡察御史,在火井强逐观审的百姓,导致数十人受伤,激起民愤;随后又纵容手下到女澡堂偷窥,被当场抓住!你这样的狗官,还有脸坐到这大堂上,简直是丢朝廷的脸!某要是你,一头撞死算了!”
火井的事,是廖仲南心中最大的伤疤,在这益州公堂上被公孙靖宇当众揭出来。气得他脸色紫,青筋凸露,差点吐血:“你………你……”
“你个屁!你说某目无法纪,某看你才真的是目无法纪!这益州府公堂。是李刺史主审,李刺史还没说话,你越俎代庖瞎喊什么?你将李刺史置于何地?你自己一屁股的屎没擦干净,跑到这公堂上充什么鸟样?有你这样的人在,这案子还能公断得了?”
这下不得了,廖仲南气得一个鲤鱼打挺又一个鲤鱼打挺还一个鲤鱼打挺。这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监察御使昏迷了,公堂上一时大乱,李四维顾不得其他,急忙让人请郎中来救治;
不管怎么说,廖仲南还是朝廷的巡察御史,要是死在他这益州府大堂上,他肯定要担上不小的责任。
公孙靖宇爹好人胆大,一上堂就踢得被告满地找牙,气晕巡察御史,还跟没事人似的。
李昂也没想到效果这么好,他最担心的就是廖仲南在堂审中刁难自己;
这下好了,公孙靖宇常挥,竟把廖仲南给气晕了过去,李昂心中那叫一个畅快!
不过廖仲南只是暂时气晕,按了一下人中穴之后,又悠悠醒了过来。
“公孙靖宇!”李四维一拍惊堂木大喝道,“你扰乱公堂,胆大妄为,你可知罪?”
这时轮到李侠子上场了,只见他徐步上前,抱圆一揖说道:“李使君,卢兆义一上堂,未经主审官讯问,就擅自叫嚣公堂,这本就有错在先。
公孙靖宇在卢兆义的暗杀中,身受重伤,险些丧命,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卢兆义还企图颠倒黑白,混淆视听。作为受害者,公孙靖宇因愤怒作出一些过激的行为,这也是人之常情。”
公孙靖宇也很光棍,主动说道:“李使君,某一时情绪失控,扰乱了堂审,某愿纳钱抵罪。”
《唐律疏议》中规定,九品以上的官员祖父母父母妻子儿子孙子犯了流罪以下,可以听赎。
听赎的意思是:被判应受笞杖徒之刑的,可以交纳财物赎罪。其赎法是笞十,赎铜一斤,杖一百,则赎铜十斤。自此已上,递加十斤,至徒三年,则赎铜六十斤。
以公孙靖宇在堂上所犯的过错,不过是交点钱而已,这是大唐法律赋予贵族的特权。
李四维见公孙靖宇主动认罚,自然是顺坡下驴,罚他了十斤铜。
罚十斤铜就相当于杖一百,这对公孙靖宇的处罚其实不算轻了。
至于廖仲南,自己气晕过去,只能怪他心里素质太差。
廖仲南名声已经臭大街了,一屁股的屎还没擦,现在章仇兼琼又准备提拔杨钊为巡察御史,这就意味道廖仲南不过是只秋后的蚂蚱,日子长不了啦。
堂审继续,李四维轻咳了两下,再次一拍惊堂木。凛然喝道:“卢兆义,邛州府的人证物证齐备,尤其火烧万芳楼的谢老七,更是被当场擒获。其罪无可抵赖。
你手下的胡纳言,供出你受曾应凡指使,蓄意挑拨犀浦县上溪村方家和下溪村赵家恶斗,好从中渔利。
李昂揭露了你们的阴谋,并向火井县衙提供线索。将受你指使的林有栋荆十三等人抓获之后,你怀恨在心,派人在城外的白泥岭以冷箭射杀李昂,误伤公孙靖宇。如今众多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抵赖!”
卢兆义刚断了门牙,一脸红迹还没擦去,他爬上前大声答道:“李使君,谢老七纵火焚毁万方楼,真的不关某的事。当时某正在成都,根本不知情。倒是李昂和公孙靖宇。一到邛州,就纵火烧了某的万马车行和码头库房,还暗中掳去管事胡纳言月水生等人,必是他们私下以酷刑逼胡纳言等人作伪证…….”
“李使君,某有话要说,请李使君允许某询问被告几个问题。”李侠子上前抱圆一揖,打断卢兆义的话的同时,彬彬有礼地向李四维提出要求。
“准了,你问吧。”
李侠子再次向堂上拱拱手,然后转向卢兆义。朗声问道:“卢兆义,你是何日来到成都的?”
“三月二十二。”
“自三月二十二来到成都之后,住在何处?何曾回过邛州?”李侠子问完补了一句,“卢兆义。你可要如实回答,你的每一句话,李使君都会派人查证,一旦证实你说谎,那可就是罪上加罪了。”
卢兆义稍稍犹豫了一下,答道:“某到成都后。一直住在百汇通柜坊曾应凡曾东家府下,未曾返回过邛州。”
“你来成都之后,可曾与邛州的手下有过联系,是不是你指使谢老七等人纵火焚烧万芳酒楼的?”
“不是!某来成都后,就没有和邛州联系过,怎么可能指使谢老七绝纵火焚烧万芳酒楼。”
“你说谎!”李侠子指着卢兆义大喝一声,转向堂上的李四维,长身揖道:“李使君,据某所知,万马车行失火被焚是在三月二十四日,卢光义声称自己自三月二十二日来到成都后,就没有和邛州有过联系,那么他是如何得知万马车行被焚的?又如何得到是李昂和公孙靖宇纵火焚毁万马车行,掳去胡纳言水月生等人,以酷刑逼其作伪证的?
李使君,卢兆义的话前后矛盾,只能说明一个事实,他一直在说谎!他一直与邛州的手下有联系,指使谢老七等人纵火焚毁了万芳酒楼,至七死数十伤;同时,他是在诬告李昂和公孙靖宇。”
不愧是剑南第一讼师,李侠子瞬间就把卢兆义逼入了两难的绝境。卢兆义要是坚称自己和邛州没有联系,那就是毫无根据诬告李昂和公孙靖宇。按照大唐律法,诬告者反坐其罪,光是这项,就够判卢兆义死刑的了。
李四维猛拍惊堂木,厉喝道:“卢兆义,你还有话何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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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随便闲聊几句,我十几岁时,喜欢听达明一派的《石头记》,罗大佑的《乡愁四韵》《告别的年代》《恋曲199o》之类比较沧桑的歌。对小虎队这在当时很红的偶像派歌手那稚嫩的歌声,总是不屑一顾。
时光如水,如今不再年少,却突然喜欢上了《蝴蝶飞呀》这样的歌:海风在我耳边倾诉着老船长的梦想,白云越过那山岗努力在寻找它的家,小雨敲醒梦中的睡荷绽开微笑的脸庞,梦是蝴蝶的翅膀,年轻是飞翔的天堂。
可惜,已经不再年轻,回头想想,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年轻过,少年时,本应该唱着年轻的歌的时候,我故作老成,故作沧桑。等阅尽沧桑,回头再听这些年轻的歌时,却是一张沧桑的面孔。
大概就像席慕容写的那样吧:溪水总是急着流向大海,浪潮却渴望重回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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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4章 我是花骨朵
(); 李四维猛拍惊堂木,厉喝道:“卢兆义,你还有何话好说?!”
“李使君,某………..某冤枉啊…….”
“看来不施以重刑,你这样的刁民是不会招的了!来啊!给本官重打二十杖!”李四维抽出令签往堂下一扔,衙役上前捡起,立即将卢兆义摁倒行刑。
按大唐律法,刑讯时使用长三尺五寸,大头三分二厘,小头二分二厘的专用刑囚杖,只能击打背、腿、臀,且要求这三个部位受刑相等。
刑讯不能超过三次,用刑总数不能超过二百下。如果达到了法定的拷囚次数,被告人仍不肯招认,便可以取保,并反过来拷问原告。
对这条律法,卢兆义是知道的,因此他强忍着,希望能挨过去。
衙役们抡着囚杖猛打,每一下都发出“啪!”的大响,听得人心惊肉跳。二十杖打完,卢兆义背上、腿、臀上已经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卢兆义,你招是不招?!”李四维再次大喝。
卢兆义犹自喊冤道:“李使君………某是冤枉的……..”
“岂有此理,竟然还想狡辩!打!再给本官重打五十大板!”
在古代的堂审中,以严刑迫使被告招供,这是官员们最常用的手法,卢兆义明明前言不对后语,还是死不认罪,李四维自然也是各种大刑轮番而上。
“大胆刁民卢兆义!你的万马车行收留作奸犯科的市井无赖,欺行霸市,欺压良善,以武犯禁,敲诈勒索,偷税漏税,劣迹斑斑,罪行累累!邛州府对万马车行的掌柜、管事加以审讯后,这些人都已招供!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抵赖!”
李四维命人当堂宣读了胡纳言、水月生、谢老七等人的供词。在如此多证人证言面前。加上大刑之下,卢兆义终于开始招供了。
“李使君,某………某招了。事情是这样……..的,曾应凡想扩大家中的生意。刚好两个月前,犀浦县上溪村的方家和下溪村的赵家,因方家家主方同良的被害,打起了官司,曾应凡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良机。就派人密切注意方赵两家的动向;
后果曾应凡听说火井县一个叫刘二虎的人,因其父亲吃了方家的盐中毒而死,把方家告到了火井县衙,曾应凡觉得其中有蹊跷,就托某派人到火井追查此事。
某出于朋友之义,就派了一些人,以及托火井的荆十三仔细追查,发现刘二虎的父亲中毒身亡不同寻常,很可能是受了赵家指使,故意陷害方家。只是我们没有查到确凿的证据。不好乱说。
火井县查封方家的盐铺后,荆十三暗中发现有几个人半夜潜入方家的盐铺,把方家一个库房的食盐销毁了,这分明是在销毁罪证,就暗中跟踪这几人,发现这几人和赵家有关系,便将其捉拿了扭送到火井县衙。
结果第二天,李昂就带着火井县的捕快,不由分说冲进了林墨斋,对荆十三和林有栋暴打。并带回火井县大牢施以酷刑………”
靠!听到这,李昂躺不住了,卢兆义这厮表面上是招供,实际上是避重就轻。变相地在指控他和赵家,再让他这么扯下去可不妙。
他忍不住挣扎着坐起来,对李四维说道:“李使君,卢兆义一派胡言,根本是在混淆是非,颠倒黑白。”
已经缓过气来的廖仲南抢先冷笑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李昂,你为了谋夺方家的盐井,在火井勾结县令崔寅,肆意妄为!刘二虎的父亲中毒身亡,分明是有人在背后陷害方家,你们为了夺取方家的盐井,却假作不知,借机构陷方同兴,还煽动市井刁民,阻挠本官查案,诋毁本官…….”
李昂毫不客气地用反问打断他的话:“廖御史说我诋毁你,请问,我是怎么诋毁你的?你有何证据支持你的指控?若是没有,那廖御史就是诬告!”
“如今卢兆义已经招供,刘二虎是受赵家教唆,陷害方家……..”
李昂再次打断他道:“就算这是真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案子是火井县令判的,和我有什么鸟毛关系?”
廖仲南被驳得无言以对,不禁恼羞成怒地喝道:“大胆刁民,竟敢在公堂之上口出秽言,来啊,重打十大板!”
“且慢!”李昂摸摸额头那渗血的纱布,问陪审的司法参军唐近岳道,“唐参军,按律,在公堂上口出秽言是什么罪呢?”
唐近岳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说道:“在公堂上口出秽言,按律笞十至五十。”
李昂立即说道:“这么说来,廖御史这就是滥用职权了。堂堂的巡察御史,竟然滥用职权,公报私仇,不知这又该当何罪?”
廖仲南怒极而笑,冷森森地说道:“好一副伶牙俐齿!本官是巡察御史,就算量刑不当,在没有施刑之前改正过来,也不算有错。你既然承认口出秽言,那就休怪本官按律严惩!来啊,重笞五十!”
“廖御史为报私仇,真是连老脸都不要了啊。这样的巡察御史,真给朝廷长脸啊!不过,你还无权笞我。”
“李昂,今日你便是舌灿莲花,本官也要按律………”
“按律?”李昂再次打断他道,“按《唐律疏议》,七十以上,十五以下的,以及残疾人病人,犯流罪以下可听赎。我生于开元二十年,今年未满十五岁,而且有伤病在身,按律流罪以下可听赎。”
“你没满十五?一派胡言!”李昂看上去,怎么也有十七岁以上了,并且有着这个年龄段难以企及的成熟,竟然说自己未满十五!这可气得廖仲南肺都快炸了。
李昂笑道:“我看上去虽然比较成熟,但那是因为从小孤苦那个伶仃,流离那个失所,终日自谋生计所至,但我确实是生于开元二十年。廖御史若是不信,可到犀浦县查查我的户籍。”
这一点是得益于华老头,当初华老头考虑到他没田地,而按大唐律年满四岁以上为小,十一以上为中。二十以上为丁。一旦成了“丁”,就是要服劳役的,所以华老头尽量把他的年龄报小一点,当地官员得了好处。哪里在乎你少报几岁;再者,真要查起来,鬼也不知道李昂今年到底多少岁。
李昂后来抄《唐律疏议》才发现,年龄小除了可是免除劳役外,还可以享受一定的司法特权。
虽然南宫紫烟夜夜高歌难禁。但在法律上,人家李郎君确实还是未成年人。
我是未成年人我怕谁?李郎君抬手掏出一块碎银,随后扔出去,叮!碎银滚到廖仲南脚下,这就算是交钱赎罪了。
虽然,这怎么看,都像是在打发要饭的。
公堂之外围观的百姓忍不住哄然大笑,有的甚至笑得瘫在地上。
打发完要饭的,李郎君舒服地躺回担架上,却偏又做出一副“我是病人。我是未成年的病人,哎哟哎哟”的模样。
廖仲南那小小的心灵一再遭到打击,竟再也承受不起,气得“噗!“的一声,当堂口喷鲜血,仰天倒下,人事不省。
没事,刚才请来的郎中还没走呢,正好派上用场。
对廖仲南这只秋后的蚂蚱,李四维还不爱搭理呢。让人把廖仲南抬下去后,继续问案。
接下来,李昂不再开口话,全部交给了李侠子。
李侠子不愧是剑南第一讼师。卢兆义说一句,被他驳一句,驳到最后,卢兆义发现不但指证不了李昂干的勾当,反而感到李侠子的话处处是陷阱,让他真是百口莫辩。
邛州方面提供的大量人证物证。还有各类账册和信函,足以证明卢兆义和曾应凡暗中勾结,做过不少违法之事。
卢兆义和曾应凡在接下来的两天堂审中,虽然极力否认,但在诸多证据面前,却难以自圆其说,被李侠子问得哑口无言。
最终压倒曾应凡的那根稻草,竟是他儿子曾捷。这位打小养尊处优的小郎君,在堂上挨不到十大板,就什么招了;
其实包括他那表妹,实际上是从绵州买来的女伎,用这个女伎来冒充他的表妹来勾引公孙靖宇,目的是想把公孙靖暂时牵制住等等。
有了曾捷的供词,曾应凡和卢兆义再怎么狡辩也没有用了。
衙门外几百储户等着兑现呢,李四维也急着结案,以免闹出更大的乱子。不过李四维也很精,他没有作最终的判决,而是将所有堂审记录以及证人证言,都递交给剑南节度使,让章仇兼琼来判决。你一日不判决,某就封着百汇通柜坊,一日不兑现。
章仇兼琼有钱存在百汇通,虽然名义上是鲜于向的,但真闹到朝堂上的话,对他也很不利,于是便来了个快刀斩乱麻,曾应凡和卢兆义皆判死刑,其他如曾捷等从犯,也都一一定罪。受牵连者多达上百人,此可谓是十年来剑南道第一案。
这件轰动一时的大案,被迅速地结案了。
案子判定之后,李四维才开始给百汇通的诸户兑现。查封的财产共计不过四万缗,鲜于向一下子兑走了三万缗,剩下的一万缗不够兑现给所有的储户,李四维只能选择性的给一些有背景的人优先兑现。
最后没钱了,谁不能兑现,那是他倒霉。这些人会怎么闹,对李昂来说,已经不是他关心的了。
除去一个心腹大患之后,现在,他要全力投身到自己的赚钱大业中去。火井方面,已经收购了大量的粗盐,因为价格比市场稍高,各地还有大量的粗盐正源源不断地运向火井。
现在,李昂就要赶回火井,和大批商家签定供销代理合约,然后让大唐无双盐业公司出品的精盐,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以铺天盖地的形势抢占剑南道的高档精盐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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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