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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何昊远     步步惊唐txt下载     步步惊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283章 智斗

    激动的情绪宣泄过后,接下来要面对的,仍是如何逃出生天的问题。

    伍轩带着两人去抓个舌头,结果才走,大家就被迫转移了,三人就这样掉队了。

    加上前几天转战期间,牺牲了七个战友,现在李昂身边只剩下39人,其中还有四个带着伤,战斗力不免受到影响。

    在小叮当的帮忙下,五百追兵虽然暂时退去了,但己方的踪迹也再次暴露无遗了。

    苏毗的卓玛公主这次可是带了五千骑兵而来,如果大举围山搜索,尽早会被人家搜到。

    “下一步咱们怎么办?”华秋问道。

    夜风在山树间呼啸着,李昂望了望明朗的星空,对大家说道:“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若是不行,就扎木伐入西海吗?”

    “李兵曹,这恐怕也不妥,扎木伐入西海就必须放弃战马,到了西海东岸之后,要到达赤岭还有很远一段距离,咱们若没战马,恐怕很难成功。”慕容和顺忧心忡忡地说道。

    李昂摇头了摇头说道:“不,你们听我把话说完,我们不是真的要放弃战马,横渡西海。只是要做出一个假像,让吐蕃人相信咱们已经进入西海就行。”

    聂风立即说道:“这主意不错!西海茫茫,只要让敌人相信我们已经进入西海,他们必定认为我们是要横渡到东岸返回陇右,到时,这边的巡察肯定就会松懈下来。”

    华秋说道:“要想让敌人相信我们已经横渡西海,必须放弃部分战马。”

    李昂点头道:“不用太多,十匹足够了。”

    十匹战马的的代价,李昂他们还付得起,之前他们一直是一人双骑,现在放掉十匹,剩下的每个一匹用来骑外,还能余下三十匹用来驮东西,或是轮流换骑。

    华秋迟疑道:“李兵曹,十匹是不是太少了。吐蕃人未必会上当呢?”

    “不,这个苏毗公主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如果多了,反而会引起她的怀疑。这十匹马,是咱们用来驮东西的,明白了吗?”

    李昂说到人,再次望了望夜空,说道。“不早了,华队头,这儿离湖岸不远,就由你带几个兄弟去布置吧;记住,先在湖边多足些脚印,然后再抹掉;

    抹掉脚印时,一定要从岸上往湖里边退边抹,且记且记。所以,你们要先扎一个木扎,渡木扎至少离开入湖点一里。才能上岸,上岸之时,也要记得把脚印抹掉,然后用水囊装水,再冲刷一次抹拭的痕迹。”

    华秋皱着眉头说道:“有必要弄得这么复杂吗,万一吐蕃人根本没看出来,咱们岂不要弄巧成拙。”

    “不,永远不要以为你的敌人比你蠢笨,不然你会死得很快。这些天,我费尽心思。始终没能摆脱敌人的追击。从一些细节上,不难判断,这个苏毗部的公主,是个非常聪明的人。稍有大意,一定会被她看出破绽。”

    ***

    第二天中午,刚刚带着大队人马赶到天峻山的卓玛公主,就接到手下的侦骑禀报,在天峻山东侧滨临青海湖的白沙湾附近,发现了十匹战马。怀疑是唐军留下的。

    卓玛公主想了想,对侦骑询问道:“在白沙湾还有附近还有什么发现吗?”高原上的风,吹拂着她那天蓝色的披风,像一片云在飞舞;那合身的软甲,让她高挑的身材更显英姿飒爽。

    “回公主,我们查过,附近没有唐军的踪影。”

    “啊!唐军很可能是弃马渡海了。”有些挫败感的索奴心中一动,大声追问道:“那你们查过附近的树林或竹子,有被砍伐过的痕迹吗?”

    “查过了,没有发现。”

    卓玛公主看索奴眼,说道:“敌军既然想掩盖其行踪,很可能不会在附近砍伐竹木做筏子。走,咱们去看看!”

    她说完,立即上马,带着大批兵马直奔白沙湾而去。

    花了一个时辰,赶到白沙湾后,卓玛公主先查看了那十匹战马,然后下令手下的士兵大举搜索附近的树林,自己亲自来到岸边,仔细查看。

    卓玛公主身边的女将达瓦思索着说道:“公主,不对啊!据说这伙唐军有四五十人,都是一人双骑,那他们就应该有一百多匹战马,现在只看到十匹,不对,不对,如果他们真的渡湖东去,不可能带着战马,那其他的战马呢?在附近只找到这十匹战马,这分明不对。”

    “这十匹战马,很可能是唐军用来驮东西的。”卓玛公主淡淡地说道。

    “用来驮东西的,那其他的战马呢?”

    “其他的战马很可以是留在深山里了,在山林里无法骑马,战马反而成了累赘。敌人如果打定了入湖的主意,应该在山里就放弃了多余的战马,而只留下这十匹驮些补给;

    一来,不用拉着大量战马出来,白白费事,二来,马少会让我们产生怀疑,就像你怀疑的一样,这样他们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渡湖东去了。”

    “公主想得真周到。”达瓦跟了上来,在岸边看了一眼,立即说道:“公主,还是不对,咱们这一路查看过来,水边一个脚印也没有,唐军几十个人,如果昨夜入湖,不可能在岸边一个脚印也没留下。”

    卓玛公主指着一处岸边的沙地,说道:“你仔细看,那有什么不对吗?”

    “啊!那里好像被人用树枝刮平过。”

    “不错,昨夜确实有人从这里入湖过,而且还小心地把沙滩上的脚印给抹平了。”

    “这些唐人真狡猾,若不是公主细心,一定让他们骗过去了。公主,他们从湖上逃跑,带不了战马,我们只要多派游骑沿湖巡察,到时一定能把他们抓住。”

    那卓玛公主似乎还有些疑虑,在附近搜索的人马回报,没有任何发现之后,她又沿湖再次查看了一次,才下令道:“来人,立即传信恩兰将军,让他加强东岸的巡察。青皮,你带两千人马,沿南岸搜索,不可放敌人上岸,那松陵,你带一千五百人马,沿北岸巡察。达苏,你带五百人找船入湖,搜索敌人……”

    卓玛公主的命令一道道地发下,她手下的将领纷纷依命行事。最后,卓玛公主又对索奴说道:“你派人继续搜索天峻山,告诉你手下的人,唐军在伏俟城抢了大批财宝,他们坐着木筏入湖,肯定不能能带走那么多财宝,让你的人仔细索,谁能搜到唐军留下的财宝,我重重有赏!”

    索奴不敢多问,立即依照她的命令,重新派人入山搜索。

    等索奴去后,达瓦不解地问道:“公主,你不是说敌人已经入湖了吗?为什么还要派人继续搜索天峻山?”

    她跟随卓玛公主久了,心里明白,卓玛公主虽然拿财宝说事,不过是以此为喙头,让入山的士兵卖力搜索而已。

    自从昨天索朗旺堆带着五百人入山搜索唐军,遇到狼群袭击之后,军中就有传言,说那个唐军主将李昂会妖法,能驱使豺狼虎豹攻击人。因此士兵们对入山搜索唐军,心里总是不太情愿。

    卓玛公主在湖边一块大石上坐下来,望着郁郁葱葱的天峻山说道:“虽然种种迹象表明,这伙唐军确实入湖了,但再搜搜天峻山又何妨呢?东面有恩兰将军五万大军守着,咱们闲着也是闲着,做事情仔细些难道会有错吗?”

    如果李昂听至她这番话,一定会大骂吐蕃赞普派这样一个女人来,以至于他机关算尽,还是逃不过这个细心的女人的搜索。

    达瓦点了点头,欣然说道:“还是公主想得周到。对了,公主,你说那李昂真的会妖法,能驱使豺狼虎豹吗?”

    虽然卓玛经常带兵征战,但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脸上淡淡的高原红,让她显得更为康健,她取下头盔,一头秀发随之散开,湖上的清风吹来,青丝如云飘动。

    她在湖里掬了一泫清水,洗了一把脸,这让她的脸容看上去更滋润,就像个三十岁的少妇。达瓦静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等待着她的解答。

    过了好一会儿,卓玛公主才直起身来说道:“我倒是听说这个李昂身边,确实带着一头狼,或许他真的能通狼性也不一定。”

    达瓦好奇地说道:“大唐真是多奇才,公主,我听说这个李昂是今年大唐的进士呢,还是个探花,这样的人不应该是文质彬彬的吗?怎么会通狼性呢?真是奇怪呢,等抓住他了,我一定要好好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公主,我听说这个李昂还挺英俊呢。”

    达瓦的话,让卓玛公主一下子陷入了回忆之中,她还记得,那年她还是一个少女,随着使团一同出使长安,从小在荒凉的高原长大的她,第一次见识了大唐的繁华。

    大唐的一个小县城,都比逻些繁华,更别提京城长安了,第一眼看到长安那巍峨的城楼时,她就被深深地震撼住了。

    等入了长安城,摩肩接踵的人流,华丽的香车,配着金鞍的宝马,云集的各国商人,让她仿佛像是进入了天堂一般。

    还有那个英骏的男子,在马球场上出色的表现,虽然让吐蕃球队丢尽了脸面,却让她一见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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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0284章 天空之城

    吐蕃的都城逻些没有像样的城墙,城中也没有多少豪华的建筑,但毫无疑问,它是世界上高的都城,堪称天空之城。∑頂點小說,

    只有位于城北玛布日山的布达拉宫,重重叠叠,迂回曲折,同山体融合在一起,高高耸立在山上,巍峨壮观。

    这座宫殿是松赞干布为了迎娶尺尊公主和文成公主而兴建的。屋顶和窗檐用木制结构,飞檐外挑,屋角翘起,铜瓦鎏金。闪亮的屋顶采用歇山式和攒尖式,具有汉代建筑风格;

    殿内柱身和粱枋上布满了鲜艳的彩画和华丽的雕饰。内部廊道交错,殿堂杂陈,空间曲折莫测。

    赞普尺带珠丹坐在大殿内,俯视整个逻些城。他并不算老,四十来岁的年纪,只是一脸的大胡子,让他看上去像个老翁,不过他的目光依然锐利,还想着把吐蕃推向更辉煌的巅峰。

    只是事与愿违,自他继位以来,正遇上大唐国势如日中天,吐蕃虽然占尽了地利,与大唐的争战却是败多胜少。

    “李昂?这个李昂是什么人?”尺带珠丹收回目光,望着殿内的几个大臣,语气有些不善。

    这次他本想趁着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获罪,军心不稳之机,让大将达扎路恭率军攻取河湟之地,如今却因为一个李昂,大非川多个部族被屠戳一空,连伏俟城都被毁掉了,伤亡逾万。达扎路恭五万大军因军心不稳,只得丢下大量辎重,匆匆撤回。

    这真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刚刚从前方返回的大臣朗?梅色拜道:“赞普,李昂是唐国今年的新科进士。只有十七岁,从未领兵作战过。

    据可靠消息。这次他也只带五十人潜入大非川,如果没有内奸给他作内应,他根本不可能连破多个部族,攻下伏俟城。”

    大论莽布支之子达延?布凡一听朗?梅色这话,不禁大怒,立即指着他斥道:“朗梅色,你说谁是内奸?你把话说清楚!!”

    朗?梅色心中暗暗冷笑,脸上装出一脸无辜地说道:“布凡,我只是就事论事。一个从未领兵征战过的文人,带着五十个人,就能攻破伏俟城,屠我吐蕃多个部族,如果没有内奸接应,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

    主管法务的准事大相末?东则布瞥了达延?布凡一眼,说道:“布凡,一说有内奸,你就这样暴跳如雷干什么?别人又没说大论是内奸。大论只是恰巧在伏俟城养病,这恰巧的事,为什么你会如此心虚?”

    “谁心虚了?你们……”达延?布凡是个没有什么心机的人,在朗?梅色和末?东则布一唱一和的挤兑下。脸色涨红,怒不可遏。只是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他是做贼心虚。

    达延家族是吐蕃大族。一直以来,吐蕃内部的部族叛乱时有发生。这是身为赞普最忌惮的事,达延?布凡的表现。让尺带珠丹心里像扎了一根刺。

    主管政务的内大相(小论)兀论样郭这时开口说道:“赞普,外头的传言,未必可信,这很可能是唐国故意散布,来离间我们君臣的。大论一向忠于赞普,多年来领兵征战,立下赫赫功劳。怎么会背叛赞普您呢?”

    达延?布凡连忙顺着兀论样郭的话说道:“赞普,内大相说得是,我父亲是不会背叛赞普您的,那些谣言一定是唐军故意散布的。”

    朗?梅色似乎不把达延一族整死,就不甘心,他再次上前说道:“赞普,有关大论勾结唐国的事,可不是唐军传出来的,而是伏俟城的民众传出来的;

    我回来前,曾见过几个从伏俟城逃出来的民众。据他们所说,当时他们一大批人被唐军押去斩首,经过城门楼时,看到大论和那个李昂一起站在城墙上;

    当时李昂正在感谢大论的接应,而大论则询问李昂,说大唐皇帝说话算不算数?李昂让大论放心吧,伏俟城被攻破的消息一旦传到前方军营,我们五万大军一定军心动摇,到时唐军就能大胜我军,然后唐军趁势夺取大非川和黄河九曲之地;

    到了这一步,赞普一定会率军亲往,到时达延部再趁机背叛,从背后和唐军夹击赞普大军,赞普大军一定会大败;

    事成之后,唐国皇帝答应封大论为吐蕃王,除了大非川和黄河九曲之地外,所有的地方都封给大论作为封地……”

    朗?梅色说到,达延?布凡再次暴跳如雷,竟拔出刀来追杀朗?梅色,“朗梅色,你污蔑我父亲,污蔑我们达延部,你才是唐军的内奸,我杀了你……”

    “住手!”尺带珠丹大怒,对殿外大喊道,“来人啊,把达延布凡押下关起来,没有我的准许,谁也不得探视!”

    内大相兀论样郭望着被押下去的达延?布凡,心里暗暗长叹,莽布支是个聪明人,怎么生出这样一个愚蠢的儿子来,这回恐怕谁也救不了达延一族了。

    尺带珠丹怒火未熄,盯着朗?梅色问道:“郎梅色,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吗?”

    朗?梅色连忙答道:“回赞普,我一共带回了二十一个人,他们都是劫后余生的伏俟城民众,当时都听到了李昂和大论的谈话。”

    内大相兀论样郭插嘴道:“赞普,我看事情没这么简单,如果大论真的和唐国勾结,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谈论呢?这其中怕是有诈。”

    尺带珠丹听了,不禁点了点头,脸有犹豫之色。

    朗?梅色立即说道:“赞普,内大相忽略了一点,刚才我说过,这些伏俟城的民众当时是被唐军押着,准备全部押去斩首的。在李昂和大论眼里,恐怕这些人已经全是死人了。还用顾忌什么呢?

    这些人被唐军斩杀近半之时,卓玛大军接近的消息恰好传到伏俟城。伏俟城的民众眼看左右也是一死,这才奋起反抗。各自逃命,唐军急着撤走,来不及一一追杀,才让少量百姓逃出来。赞普若是不信,可传这些人上殿来询问,臣下若有半句假话,愿受赞普责罚。”

    尺带珠丹心里也觉得,李昂一个文官,带着五十唐军。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如果没有内奸接应,确实教人难以置信。

    若不是达扎路恭见机得快,毅然丢下辎重撤军,后方的伏俟城被唐军攻破的消息传到军中,军心不稳的情况下,最终大败将是不可避免的事。

    达扎路恭五万大军若败,唐军乘胜夺取大非川和黄河九曲,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尺带珠丹自问。真到了那时,自己会率军亲征吗?答案是:一定会。

    在自己率大军亲征之时,如果达延部突然反叛,与唐军里应外合。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呢?尺带珠丹不敢往下想,因为李昂与莽布支预测的事情很可能成为现实。

    尺带珠丹心中一阵后怕,他当即把朗?梅色带回来的那些伏俟城民众传上殿来。亲自询问。得到的答案和朗?梅色所言全部吻合。

    赞普尺带珠丹抖着一脸的大须子,神色阴晴不定。沉默着,殿内的威压让大家都屏住呼吸。只偶尔几声尺带珠丹手指敲打椅背的声音,声音不大,却如重锤敲打在殿内众人心上。

    半晌,他环顾着殿内的大臣,先问苏毗部首领道:“没陵赞,这件事,你怎么看?”

    没陵赞已经差不多六十岁,年纪最大,苏毗部是吐蕃四大部族中最强大的,文明程度比吐蕃本族还要高。苏毗部之中,很多人心中是不服被吐蕃统治的,而赞普对苏毗部的戒心一直就很重。

    总之,没陵赞的身份很敏感,特别在涉及部族背叛这样的事情上,一旦说错话,很可能会引祸上身,所以他一直没有插嘴。

    但尺带珠丹点名问他,没陵赞又不能不答,他只得上前拜道:“赞普,大论和达延部有没有背叛赞普,光凭现在的证据恐怕很难确定,臣下觉得应该再详细查证一番,等有了确凿的证据,再定罪不迟。”

    内大相兀论样郭跟着附和道:“赞普,没陵赞的话很有道理,臣下也觉得应该再详细查证一番,以免中了唐国的离间计,冤枉了大论和达延一族。”

    达延一族,人数众多,除了大论莽布支外,还有很多族人或是为官,或是带兵。要动达延一族,可不是件简单的事,一个不好,甚至可能引发吐蕃内乱。

    尺带珠丹转头,问主管法务的准事大相末?东则布道:“东则布,你的意见呢?”

    末?东则布一脸忧虑地答道:“赞普,这件事确实需要仔细查证再定罪,只是臣下担心的是,大论有很多族人在朝为官和在外带兵,万一那些伏俟城民众所说的是真的,我们慢慢查证的话,只怕………”

    末?东则布没有把话说完,但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确实,如果大论莽布支和他的族人真的暗中背叛了吐蕃,现在再去慢慢查证,只会给达延部充足的准备。

    历史上,很多能臣名将被冤杀,后人看来,当时的君主真的是很蠢,自断臂膀。

    其实,这种看法多少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

    作为君主,最担心的不是少了个把人才,而是自己的皇权,自己的命!面对部下背叛这种事,身为人君的人往往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枉杀了一个手下,死的只是一个手下,作为君主,手下多的是。如果不杀,则有可能死的是自己啊!

    更何况,君臣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谣言一起,你说你还相信你的臣下,可你的臣下相信你还相信他吗?心中一旦起了芥蒂,就很难再消除。

    与其彼此猜疑,弄得睡不安寝,还不如直截了当点呢?

    冤就冤吧,自己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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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0285章 危机四伏

    月亮升起时,一头巨狼站在山峰的顶端,对着天空的明月长嗥,那声音回荡在山间,久久不息。

    从山下望上去,月光清冷,巨狼那淡淡的轮廓仿佛是在和月亮交流着什么,又像在进行某种神秘仪式,诡异而神秘。

    从这个山头,到那个山头,不时有别的狼用长嗥回应。狼是阴性的生物,它们不仅喜欢在夜间出入,发着幽幽绿光的眼光像鬼火,而且它们的“呜呜”长嗥听在耳里,让人心头发怵,甚至毛骨悚然。

    整个天峻山在夜色中变得越发的神秘,狼群的数量似乎越来越大。

    越来越多入山搜索的吐蕃士兵遭到狼群袭击,尸骨无存。以至于无论是吐蕃士兵,还是普通的牧民,都在传说天峻山有狼神,谁要是冲撞了狼神,就会遭到狼群的报复。

    谣言四起之后,不光是普通的牧民不敢靠近天峻山,就连吐蕃士兵对天峻山也望而却步。卓玛公主以金银财宝引诱,吐蕃士兵也只敢在外围做做样子,不敢再深入山林之中。

    伍轩三人,也遇上了狼群,虽然及时躲到了树上,避免了被狼群围攻的命运,但却下不来了,狼不仅凶残,而且极具耐性,它们在树下流连了一整夜,天亮之后仍不肯离去。

    要不是小叮当的出现,伍轩三人很可能要饿死在树上。

    在一个群峰环绕的山谷内,野花遍地,草色如茵,有如世外桃源。伍轩三人在这里再次见到了李昂他们。

    休养了两天时间,大家精神饱满,就连莽布支的病也好了七七八八。山中野兽众多,每天光是靠打猎就足以保证大家不用担心挨饿。自从进入大非川以来,这是李昂他们最清闲的两天。

    本来李昂还有心在山里再躲几天,看看形势之后再打算,伍轩带回来的一个消息。却让大家坐不住了。

    “什么?吐蕃人准备放火烧山?”聂风的声音,突然高了几十个分贝。

    伍轩点头道:“昨天我们抓到一个吐蕃游骑,从他口中问到的。现在山外的吐蕃人纷纷在传言,天峻山内有鬼怪。聚过来的狼群也变多了,不少吐蕃人畜遭到狼群的袭击,现在他们都不敢靠近天峻山放牧了。为了消除影响,有人建议那位苏毗公主放火烧山,这事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天峻山丛林茂密。如果放火烧山,不说大火是如何的恐怖,只怕光是弥漫的浓烟,就足以把山中的一切动物薰死。

    华秋说道:“大家慌什么,吐蕃人未必会真的放火烧山,就算真的放火,这山中沟壑纵横,流泉飞瀑,未必见得能把我们怎么样。”

    李昂也说道:“华队头说得没错,大家先不要慌。不过。吐蕃人如果真的来这一招,咱们即便能躲过大火,也难以再藏身其中,与其等着被吐蕃人用大火逼出去,还不如咱们今晚就突围;

    从那位卓玛公主的布置来看,她估计也已倾向于咱们已经入湖东渡。继续派人搜山应该只是一种谨慎的行为。如今,天峻山周边的防备必然有所松懈,很利于咱们突围。南门,问出吐蕃游骑的暗语没有?”

    伍轩一抱拳答道:“郎君猜得没错,吐蕃游骑之间。确实有暗语。他们之间相遇,被询问是哪个部落的人时,约定的回答是:忠于赞普的人。如果具体回答是哪个部落的人,他们立即就会警惕起来。”

    这和李昂从索朗旺堆口中得到的答案一致。证明这不会有错了。

    “大家立即着手准备,天黑之后,全体向北突围。”

    “喏!”

    是夜,天刚擦黑,李昂等一共四十三人,按计划行动。走到山边时。李昂灵机一动,对大家吩咐道:“你们先走,我留下来放火烧山,转移吐蕃人的注意力。”

    大家一听,这是个好注意,天峻山大火一起,吐蕃人的注意力一定会被吸引过来,这就给突围创造了更好的机会。

    华秋说道:“李兵曹,你带着大家先走吧,这次我留下。”

    李昂说道:“这次我留下没有什么危险,你们不必和我争,我有千里良驹和小叮当,它们可以保证我很快就能追上你们,并找到你们。换了你们谁留下,都难以保证这一点,很可能从此就掉队了。”

    华秋一想也是,就没有和他再争,和伍轩一起带着大伙飞驰而去,很快消失在夜色茫茫的草原上。

    李昂一个人留下,等了近一柱香时间,他才开始放火,他选了一处松林,松林下通常会落有很厚的松针,非常易燃。夜风呼啸,火头一起,很快就席卷而上,引燃了大片的松林,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大火随着大风迅速蔓延,势不可挡。

    “驾!”李昂回望一下自己的杰作,一夹马腹,胯下的千里良驹立即扬蹄向北狂奔而去。

    远远望着天峻山大火肆虐,烈焰燎天,卓玛一时弄不清状况,她还没下定决心要放火呢,这大火怎么就先燃起来了?

    她身边的女将匆匆进帐禀报道:“公主,大火是从天峻山西北方燃起的,这个季节,每夜刮的都是西北风。火势顺风蔓延,用不了多久,整个天峻山都会被引燃。”

    “奇怪,这是何人所为?走,去看看。”

    连卓玛公主都被大火吸引去了,散布在天峻山四周的吐蕃游骑更不用说,纷纷赶过去查看。这就给李昂他们创造了很好的机会。

    李昂单骑急驰,有小叮当引路,只用了一个时辰就追上了华秋他们。

    什长慕容和顺带着几个会说吐蕃话的士兵作为前哨,翻过一道山梁时,夜风中传来一串马蹄声,慕容和顺不再以往那样急于躲闪,反而寻声迎了上去。

    朦胧的月光下,三个吐蕃游骑的身影出现在前方,对吐蕃话对慕容和顺几人大喊道:“你们是哪个部族的?”

    “我们是忠于赞普的人!”

    慕容和顺几人不但穿着吐蕃服饰,而且说得一口地道的吐蕃话,切口对上了,那三名吐蕃游骑放心地迎了上来,和慕容和顺他们交流着巡察所见。

    等双方靠近,慕容和顺他们才突然暴起,挥刀砍人,三个吐蕃巡哨猝不及防,瞬间被砍落马下。

    有小叮当那些小伙伴帮忙,慕容和顺他们连掩藏尸体的活都省却了,夺了对方的战马,继续向北飞驰。靠着这鱼目混珠的招数,这一夜连续诱杀了三股吐蕃巡哨,夺得了十二匹战马以及不少补给。

    到天亮时,李昂一行四十三人,已经驰出了一百六十多里。太阳出来了,大伙在一处斜坡下休整,回头望去,还可以望见天峻山方向,浓烟如乌云弥漫于天际。

    一里之外的小河边,就有一个吐蕃部族在游牧,李昂他们不但不掩藏踪迹,还让慕容和顺几人过去,自称是卓玛公主派出的游骑,问人家要吃要喝的。

    他们如此明目张胆,河边的吐蕃部族反而不疑有他,给他们烤了几只羊,还有青稞酒和奶酪。吃完之后,又休息了一个多时辰,才继续启程。

    战马上,林大域摩拳擦掌地说道:“李兵曹,要不咱们回头灭了这个部族吧,多日没干这活,大伙手都痒了。”

    李昂看了看莽支布,说道:“现在咱们的任务是把这条大鱼顺利地带回大唐,好不容易突出苏毗卓玛的围困,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林大域也就是过过嘴瘾,他何尝不明白,现在不是干活的时候。

    伍轩说道:“郎君,再过去,原来的切口恐怕就用不上了。照这方向走,郎君是决定从祁连山的大斗拔谷突围了吗?”

    “不错,就走祁连山。你家郎君我之前犯傻,忘了好好利用一下咱们手上的这个活宝,”李昂说着,一鞭抽在马股上,加快向北驰去。

    伍轩紧紧跟随,追问道:“郎君,现在恐怕整个吐蕃都知道大论莽布支被咱们俘虏了,还怎么利用他?”

    李昂说道:“吐蕃是部族联盟体制,赞普与各部族首领共治其国。莽布支不光是大论,也是达延部的首领,达延部有大量族人在吐蕃为官,现在莽布支虽然被咱们俘虏了,他的族人还在,如果你是普通的吐蕃将领,会因为莽布支被俘而忽视整个达延部在吐蕃的影响力吗?”

    伍轩觉得李昂说得有理,隐隐有些感悟了,但一时又想不太透彻,不过李昂既然已经胸有成竹,他也懒得再去费心琢磨,跟着走就是了。

    越向北,吐蕃人的巡察越松懈,出于谨慎,李昂还是把大家分成三股,分开数里,遥遥呼应着向北奔去。

    这样一来,他们每股不过十人左右,看上去更像吐蕃巡哨,更容易混过去。而彼此之间,只隔几里,一旦有事,又能很快呼应。

    这一路北去,出奇的顺利,然而眼看祁连山已遥遥在望时,危机再次降临了,李昂他们被突然出现的上百吐蕃骑兵撞个正着,根本来不及避开!

    对方呼啸着直冲而来,到底是硬装下去,还是掉头逃离,必须在这一瞬间决定,大家的心全绷紧了,呯呯直跳。纷纷望着李昂,等他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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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第6章 鏖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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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情况下,要短时间内摆脱对方的追击根本不可能。而一旦时间拖久了,鬼知道会有多少吐蕃兵马赶来。

    等他们靠近一点,将要跑了个平行时,李昂对华秋大吼道:“分兵!分兵!五人一组。把吐蕃人分散,咱们才有机会,快!”

    轰隆的马蹄声让李昂地吼声听不真切,李昂又接连大吼了几回,华秋才听清。连忙将自己的一队十人,一分为三,各朝一边狂奔而去。

    这边李昂也让慕容和顺带着五人分开,后面紧追不舍的吐蕃骑兵见了,也开始分兵,各追一路。一百人分成了五路,一路也只剩下二十人左右。

    李昂身边带着八人,又向东狂奔出一里后,开始转变向西。

    他们本来就是兵分几路,李昂、华秋、聂风各带一路。一路十来支人马,相隔数里呼应而行。

    在无法摆脱对方的情况下,李昂只能想出这样的计策,以分兵的方式逼对方也分兵,现在追在李昂8人后面的吐蕃人只剩下20骑左右,这就有击败对方的机会。

    这里的草原并非一片平坦,而是起伏不定,双方百余骑分成五六路,在这草原上追逐不休,马蹄声交织如雷。

    华秋等人见李昂八人一直向西狂奔而去。便明白了他的用意,纷纷带着追在自己后面的吐蕃兵马向其他方向狂奔远去。

    李昂几人拼命向西奔而了三里远,等他把身后的二十多骑追兵引到一道坡底,聂风带着十五骑突然出现在坡顶。

    “杀!”十五骑带着巨大的怒吼声倾泄而下。势摧山河。

    坡下的吐蕃人大惊失色,有的要张弓,有的想逃避,状态零乱。而聂风他们已经义无反顾地冲了下去,利用惊人的冲力,长刀狂劈疾砍。一下子就将七八个吐蕃人劈开马下;

    狂乱的马蹄,森森的刀光,震天的怒吼,李昂八骑也很快转了回来,加入了血腥的激战,吐蕃人虽然折损了七八个人,士兵大跌,但还在苦撑着。

    李昂凭借着战马的速度,一马当先地杀入战团,当头一个吐蕃人扭转马头,锋利的马刀迎着他狂劈而来,那狰狞的面孔,圆睁的怒目,如噬人而食的猛虎。

    李昂的臂力非一般人可比,他丢开缰绳,暴吼一声,双手持刀暴砍而去。当!一声金铁交鸣,火星四溅,吐蕃人的马刀被震得脱手倒飞出去。

    吐蕃人大惊失色,就想来个镫里藏身,避过追砍。结果李昂砍不到人,横刀暴砍向对方的战马脖子,噗!血花顿时飞散如雨,那战马悲嘶着倒地,把吐蕃人压在下面。

    紧跟着李昂冲来的八骑,马蹄践踏而过,倒地的吐蕃人被踏碎手腕,痛得身体卷成一团,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

    伍轩怕李昂有失,紧跟在李昂身边,暴吼如疯虎,手上的大刀劈砍如电,蓬!如奔雷般的刀势将右边一名吐蕃人连头和半边肩膀一起砍了下来,那血淋淋的心腹被从胸腔里带了出来,血腥无比。大股的血射喷了伍轩一脸,他不管不顾,仍然暴吼如雷,疯狂地冲杀。

    李昂凭借着胯下的千里良驹,冲得一点不比伍轩慢,锵!一声铮鸣,他再次挡开迎面冲来的吐蕃人的马刀,双手一震,将对方的马刀震起,寒光闪闪的横刀顺势一抹,割得对方喉咙断开,发出嗬嗬的惨声,鲜血喷出如泉,溅了李昂一身。

    “啊!”身边传来一声惨呼,跟在李昂右边的赵七被敌人斩断一臂,喷着血倒下马去,可脚还挂在马镫里,被战马拖着前冲,很快被踏死。

    李昂看得目眦欲裂,无心的怒火冲冠而起,“杀!剁了这些狗娘养的……”他紧夹着战马猛冲,横刀左劈右砍,啪的一声,他刚刚将左边的敌人一臂砍落地上,就听右边伍轩大叫起来:“郎君小心!”

    李昂匆匆转头望去,但见几丈外,一名吐蕃士兵一边逃,一边回身放箭,那离弦的羽箭正直奔他的胸口而来。伍轩心头剧震,大喊着纵身来挡,嗖的一声!劲箭射入伍轩的肩膀,箭头贯穿而出。

    “南门!”李昂回头大喊着,飞冲的战马不是说停就能停的,紧随李昂冲杀的数骑,也来不及勒马,幸好伍轩倒地后带着羽箭滚开,才险险避过狂乱的马蹄。

    怒极的李昂,一抖缰绳,胯下的千里良驹嘶鸣着,朝那放箭的吐蕃人飞冲而去。此时经过激烈的砍杀,吐蕃人只剩下三四个,正在四散而逃。

    李昂仗着战马惊人的速度,追出半里之后,硬是将那放箭的吐蕃人斩成两段。

    聂风等人带着受伤的伍轩匆匆追来,此战,他们付出了三人战死,两人受伤的代价,一举击杀了17名吐蕃人。

    三个战死的袍泽,刚刚还跟大家一起同行谈笑,现在已经魂归天上,但李昂他们顾不得替战死的袍泽收尸,甚至顾不得悲伤,又要匆匆向东杀去。

    伍轩用刀斩断了箭头,咬着牙硬是把箭竿拔出,然后让聂风匆匆帮着包扎了一下,又跟着李昂杀去。这个铁铮铮的汉子,因为疼痛脸形都扭曲了,脸色也有些惨白。

    李昂一边打马狂奔,一边大喊道:“南门,你留下,立即寻些草药好好包扎一下。”

    伍轩咬着牙答道:“郎君放心,属下死不了,属下还要随着郎君把吐蕃人杀个片甲不留……”

    从他坚定的眼神中,李昂知道,他是不会留下的,李昂心里清楚,伍轩拼死也要跟上自己是因为什么。

    他不再劝,催动战马加快向东冲去,轰隆的铁蹄踏得草茎折断飞起,当他如风般冲上一道斜坡时,便惊讶地看到坡下小叮当领着上百头狼,正在前赴后继地围攻二十几个吐蕃士兵;

    小叮当奔走于外围,不断地嚎叫着,那几十头狼在它的嚎叫声中,舍生忘死地冲上去扑咬,有的跃上了马背,有的挂在马肚下,有的咬住人腿,马上的吐蕃人惊乱的放箭,砍杀。

    一只只狼倒下了,其余的不但没有退缩,反而更疯狂地扑上去撕咬,一匹匹战马被咬破肚子,拖着肠子跑出十来步后才轰然倒地。

    一个个吐蕃士兵被群狼扑上去撕咬,惨叫声声。这人与狼的战斗,其惨裂程度甚至超过了李昂他们刚才的血战。

    而在一里开外,华秋和慕容和顺已经合兵一处,正在和十几个吐蕃人激烈地血战。

    李昂顾不得多看小叮当他们,带着聂风他们狂冲而去,正在苦战中的吐蕃人,见李昂带人杀到,不禁胆寒,纷纷脱离战斗逃走。

    华秋他们哪里肯放他们走,紧咬不放,暴吼如雷,奋力劈砍,李昂他们纷纷冲入,刀枪带着一往无前的威势,将一个个吐蕃士兵斩落马下。

    只一个冲锋,失去了战斗意志的十来个吐蕃人就被砍死大半,剩下几个拼命地打马逃跑,也被李昂他们追上去,用弓箭射死。

    “林大域他们呢?”李昂大吼。

    华秋一边抹着溅到脸上的鲜血,一边大喊道:“这边!他们带着敌人往东南方向去了。”说完,他一马当先,向东南方向冲去。

    五月的高原,风飞云涌,战马飞腾,黄尘滚滚,这是争分夺秒的血战,是生与死的考验,必须要快,赶在敌人的援军到来前,赢得胜利,快!再快!狂奔的战马,鬃毛飞扬………(未完待续。)

第0287章 挺进祁连山

    五月的高原,风飞云涌,战马飞腾,黄尘滚滚,这是争分夺秒的血战,是生与死的考验,必须要快,赶在敌人的援军到来前,赢得胜利!

    快!再快!狂奔的战马,鬃毛飞扬………

    向东南狂奔出四五里后,只见林大域五人带着整整二十吐蕃精骑正兜回来,战马嘶鸣,蹄声轰轰,惊沙扑面。

    被敌人追得火起的林大域,一见李昂带着大队人马赶到,立即兴奋地嗷嗷叫,带着几个手下划出一道弧线,准备掉头。

    对面的二十骑中,由百夫长达旺嘉措率领,见对面二三十骑杀到,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后,他稍稍犹豫了一下,紧接着大吼着重新提速冲来。

    战场之上,胜负往往就在一念之间。达旺嘉措这一犹豫,断送了他们的速度,没等他们把马速提到极限,李昂他们已经带着滚滚黄尘,狂暴地冲进去。

    华秋双手持着长长的马槊,如长虹贯日,怒吼着刺穿当面一名敌人的胸膛,将他的身体挑离马背倒飞出去,一时血雨纷纷,惊慑敌胆。

    借助战马强劲的冲力,华秋双臂如钢铁,驾驭着长槊带着敌人的尸体向后面达旺嘉措连续刺去;

    达旺喜措大惊,挡无可挡,手下的尸体撞在他身上的同时,长长的马槊噗的一声,从手下的背部透出,狠狠的贯入他的胸口……

    “杀!”

    华秋狂吼着,将达旺嘉措和他的手下像串烧一样挑起,双臂一抖,将两具尸体抖飞出去。

    他那横飞的胡发,震天的怒吼,加上浑身浴血,有如杀神降世,吓得其余的吐蕃人心神俱慑,肝胆皆寒。

    “冲!”

    李昂也没想到,平时有些吊儿啷当的华秋。拼起命来如此勇猛。李昂一时热血沸腾,暴吼着,臀不着马背,双腿绷直。趁敌人被华秋狂暴的威势吓得胆寒之际,横刀如练,狂冲劈砍,连连将两名敌人头颅砍得冲天飞起,血雨漫漫。腹风扑面……

    唐军无论是战马的冲力,以及战斗的勇气,都压了吐蕃人一头,加上主将达旺嘉措一个照面就被刺于马下,让吐蕃人彻底失去了战斗的勇气。在李昂他们一番冲杀下,半数落马,余者惊慌失措,四散奔逃。

    “追!”

    李昂这次是真的杀得还不过瘾,只觉胸中热血还在沸腾,他的战马速度快。疾追上去,再次将一个惊恐地打马飞逃的吐蕃人斩于马下。

    慕容和顺他们则摘下背后的弓箭,嗖嗖地连射,如同围猎一样将那些惊逃的敌人一个个射翻。

    安人军总兵力上万,只有三百五十名骑兵。华秋他们这几十人作为安人军千挑万选出来的侦察骑兵,不但勇猛过人,而且箭术一流,他们从军时间最短的,也有六七个月了,可谓是百战之师。

    李昂十分庆幸。自己带出来的是这样的盛唐精锐。实际上,以他们四十三人,正面硬拼这一百吐蕃骑兵,也不见得会落入下风。

    只不过那样会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能取胜。眼下前途未卜,还不知要经历多少场血战,所以李昂才采取这种引敌分兵各个击破的战术,最大限度地减少己方的伤亡。

    事实再一次证明,李昂的战术奏效了。收拾完达旺嘉措这股人马后,李昂将达旺嘉措的头颅斩下。让华秋挑在马槊上,继续狂奔而去,围杀追击王光照他们的吐蕃骑兵。

    南奔三里,就见王光照五人停在一个高坡上,用刀架着吐蕃大论莽布支的脖子,威胁着坡下的吐蕃人。

    那二十余吐蕃人投鼠忌器,竟不敢冲上去;见李昂他们狂奔而来,尘沙滚滚,坡下的吐蕃人慌忙撤围,退到对面另一道坡上。

    王光照几人大喜,哈哈大笑道向李昂他们迎来,华秋一马当先,挑着百夫长达旺嘉措的头颅冲过去,坡上的吐蕃人看清那是他们百夫长的头颅之后,一片哗然,惊惧不已。

    “杀!”眼看吐蕃人惊骇地逃走,李昂他们摧动战马狂追而去。

    吐蕃人拼命地逃,李昂他们嗷嗷叫着狂追猛砍,蹄声如雷,山川震眩,又追出两三里,吐蕃人被杀得七零八落,四散而逃,李昂他们这才作罢。

    小叮当这边这狼军,二十多匹狼倒在地上,被它们围攻的二十多个吐蕃人,被咬死了八人,其他的逃散了。李昂他们回来的时候,几十头狼正在撕食吐蕃人的尸体,小叮当也在吃着马肉,满嘴的血。

    狼群见了他们,纷纷丢下食物,警惕地望着,似乎在等待着小叮当的命令,结果小叮当低吼几声,狼群又继续争抢食物去了。

    “小叮当,好样的,吃你的吧!”李昂心里十分欣慰,小叮当总是给他意外的惊喜,这次若不是它招来小伙伴围攻那二十多个吐蕃骑兵,战斗恐怕没有这容易取得胜利。

    小叮当叼着一块马肉跑过来,围着李昂马前马后地转,李昂哈哈地笑道:“好了,好了,记你一功!”

    华秋带着人,把战死的袍泽的尸体收集起来,匆匆掩埋,搬来几块石头,李昂用刀在石头上刻上两行字: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风声啸啸,战马悲嘶,大家在坟前默默敬了个军礼,便得匆匆撤离。

    这一战,共有六人战死,包括伍轩在内八人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可以说是进入大非川以来最惨烈的一战。

    这就是战争,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倒下,但在倒下之前,必须继续,悲伤只能藏在心里,因为敌人不会因为你的悲伤而放过你。

    回去,必须回去!哪怕只是为了战死的同袍争取他们应得的荣耀,也必须回去!

    回去,回去告诉所有人,他们是如何英勇,是如何用生命捍卫着大唐的荣耀!

    祁连山长达一千多里,耸立于河西走访南侧,云峰千仞,长年积雪,如同一道天然屏障,挡住了吐蕃高原上奔腾的铁骑,使河西走廊这条东西方的大动脉免于吐蕃铁骑的侵犯。

    但这道天然的屏障,也挡住了李昂他们的回家之路。

    成功突入祁连山之后,虽然暂时摆脱了追兵,但摆在李昂他们面前的,却是如何翻越祁连山的难题。

    放眼每一个山峰都显得气势雄伟,石骨峥嵘。雪线之上冰雪封冻,寒风刺骨。这些由冰雪和石头凝成的奇形怪状、棱角分明的脉脊,要翻过去根本不可能。

    丛林环生的山谷里,一道小溪潺潺流淌,溪边的草地上升起了几堆火;

    大家围坐在火堆边,华秋用小刀割下刚烤好的羊肉,也不管烫不烫,一边往嘴里塞,一边说道:“要想翻过祁连山,只有大斗拔谷一条路可走。不过这条路狭窄险峻,曲曲折折,吐蕃人在谷中建有关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除非有办法骗过吐蕃守军,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伍轩算是幸运的,他臂上的箭伤没有伤及骨头,上药包扎之后,血已经止住了,恢复得好的话,一条左臂应该还能保得住。

    他接过李昂切给他的羊肉,咬了一口说道:“要是没被发现,咱们或许还有机会混过大斗拔谷,现在肯定是不行了,今日一战,逃了不少吐蕃士兵,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这里离大斗拔谷险道不远,吐蕃守军肯定已经猜到我们目的,加强了盘查。”

    慕容和顺附和道:“我也认为,再走大斗拔谷是去送死,不能再走了。”

    华秋又恢复那那副吊儿啷当的模样,望着李昂嘿嘿笑道:“那倒也未必,说不定李兵曹有什么奇谋,带着咱们也来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呢。”

    大伙儿立即一齐向李昂望来,眼里充满了期盼。

    李昂瞪了华秋一眼,这家伙就是欠抽。华秋撕咬着烤羊肉,一脸的油,根本没把他的不满当回事。

    “这祁连山千沟万壑,绵延起伏,咱们随处可以藏身,算是暂时安全了。回去的办法咱们可以慢慢想,不急,就算有办法,至少也要等伍轩他们把伤养好才能行动。”

    李昂一时也没有好法子,不过他这么说,大家也就释然了。凭大家的箭术,靠在山中打猎暂时也不至于会饿死。有吃的,安全也可保证的情况下,在这祁连山中逍遥一段时间又何妨呢。

    “他娘的,要是能弄些吐蕃娘们进山来乐呵,那就完美了。”额上多了一道刀疤的王光照突然来了一句。

    大家不禁嘿嘿直笑,回味着这段时间玩过爽过的情景。华秋猛咽了一下,把一大块羊肉吞进肚子之后,鼓着双眼说道:“你们光想有个屁用,手脚齐全的今晚跟我出山,咱们再找个吐蕃部族****一场,这吃的,玩的不都有了吗?”

    “好,今晚就……”

    “就个屁!”李昂边切割着烤羊肉,美美地嚼着,边说道,“今天才历苦战,吐蕃人还在山外搜索咱们呢,今晚出去,只会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谁要是忍不住,看看剩下的几头羊还有没有母的,自己解决去!”

    “哈哈哈………”一阵暴笑声,在山谷里回荡着。

    **************(未完待续。)

第0288章 出路

    北面的祁连山接近大斗拔谷方向中,传来了达旺嘉措一百人马惨败的消息。卓玛公主才意识到,自己再次被这伙狡猾的唐军欺骗了。

    他们放火烧了天峻山,自己却悄悄向北遁去,竟然避过了她所有的巡哨。领兵征战了多年,遇事淡定从容的卓玛公主,也不禁有些恼怒了。

    这伙唐军连灭了多个吐蕃部族,毁掉了伏俟城,杀人如麻,还掳走了大论莽布支。

    如果就这么让他们从自己眼皮底下逃掉了,将来赞普追究下来,不光是她要受到责罚,恐怕连整个苏毗部都会因此受累。

    苏毗部在吐蕃四大部族中实力最为雄厚,吐蕃兵马粮饷,半出苏毗。历代吐蕃赞普对苏毗部都很忌惮,表面上极力拉拢,暗地里却想方设法企图削弱苏毗部。

    苏毗内部有不少人不服吐蕃压制统治,不时有些小规模的反抗,这使卓玛的父亲没陵赞与吐蕃赞普之间的猜忌越来越严重。

    她的父亲被赞普以各种借口长期留在逻些,很少有机会返回苏毗本部,部族事务,只能由她和哥哥悉诺逻打理着。

    以她对赞普的了解,这次若是让这伙唐军逃脱了,赞普很可能以她故意纵敌为由,进一步削弱苏毗部。

    “索奴,立即集结兵马,随我追敌!”

    “是,公主!”大将索奴大声答应,匆匆出帐而去。

    这时卓玛公主身边的女将达瓦匆匆跑进来,向她说道:“公主,营外有一个自称叫梅朵的少女,拿着公主您的金刀,要求见公主。”

    “我的金刀?”卓玛公主抬起头来,看到达瓦手上拿着的金刀后,神情大变,身体突然弹起,冲下来抢过金刀,她目光紧紧盯着刀身。脸色激动,双手微微颤抖着,一点一点的把刀身抽出……

    刀身上,用吐蕃文刻着的“苏毗卓玛”四个字映入她眼帘时。她眼中已经满是泪水在流转,双手颤抖得更加厉害。

    达瓦心里万分惊奇,她跟在卓玛公主身边已经整整十年了,从来没见过她如此激动,更没见过她的泪水。这把金刀到底隐含着什么。以至于让公主情绪失控呢?

    “达瓦,拿来这把金刀的少女呢,快领她进来见我,快去!”

    “公主,我这就去…”达瓦连忙跑出去。

    大帐中只剩下卓玛公主一人,她眼中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潸然流下。这么多年来,她从来不穿女装,虽然,大家都羡慕于她的美丽。但她从不把自己当女人,总是一身软甲戎装示人。

    她以死拒绝了赞普纳妃的意愿,使赞普与苏毗部之间的隔阂加深,她也在所不惜。

    “思鸿,是你吗?你还活着……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活着………”卓玛公主喃喃自语,手指轻抚着刀身,似乎把全部的爱倾注于其上,泪水一滴滴地落在刀身,溅散……

    “公主,我把人带来了。”

    直到帐外传来达瓦的声音。卓玛公主才连忙抹去泪水,坐回上首的毛毯上,扬声说道:“带她进来。”

    达瓦带进来的少女,美丽得让卓玛公主有些意外。她就像一朵天然去雕饰的雪莲花,脸上带着几分怯意,入帐之后连忙拜道:“拜见卓玛公主!”

    卓玛强抑了一下激动的情绪,问道:“你叫梅朵是吗?这把金刀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梅朵跪在地上,望了卓玛公主一眼,又连忙低下头去。小声地答道:“回卓玛公主,我……”

    梅朵才开个头,就忍不住抽泣了起来,急得卓玛公主说道:“梅朵,你先别哭,快告诉我,这金刀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公主,那伙唐军的头目叫李昂,他手下的唐兵叫他李兵曹,听说他是唐国今年的新科进士,但这人十分凶狠,就是他带着五十名唐军,连续屠杀了我们这么多部族,我的族人也被他们杀了,我被他掳走………呜呜……”

    “梅朵,不哭,不哭,快接着说。”

    “直到他们听说公主带兵到来,匆匆从伏俟城逃走时,才放了我,他放我走时,将这把金刀交给我,让我拿着金刀来找公主……”

    “快说,他还跟你说了什么?”卓玛公主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说他无父无母,但这把金刀从小就在他身边,还有一个白玉扳指,扳指上刻着两行诗,落款是一个鸿字……”

    “啊!”卓玛公主惊呼一声,手上的金刀啪的一声掉落地上。

    “公主,你没事吧?”达瓦小心地问了一句。

    卓玛公主回过神来,强忍着泪水对达瓦吩咐道:“达瓦,你去帐外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靠近。”

    “是,公主。”达瓦依令退出。

    帐内只剩下梅朵和卓玛公主两个人,她站起身,上去扶起梅朵,轻抚着她的发辫说道:“梅朵,别难过,快告诉我,他为什么将这把金刀交给我,还跟你说了些什么?你见过他所说的玉扳指吗?”

    卓玛公主是梅朵最敬佩的人,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卓玛公主会把她搂在怀里,像对待女儿一样安抚着她。

    这让她暂时忘记了伤心和仇恨,对卓玛公主答道:“他把玉扳指拿出来让我看过,上面确实有两行字,可我……我不认得汉字,不知道上面刻的是什么。他说这两样东西从小就在他身上,可能和他的身世有关。便让我拿着金刀来找公主,如果公主知道些什么,请派人送个信给他……”

    “梅朵,这件事你跟谁说过吗?”

    “没有。”

    “好,记住,跟谁也不要说,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随后,卓玛公主下令大军连夜启程,向北赶往祁连山大斗拔谷口一带。

    第二天一早,卓玛公主接到来到自逻些的一个消息:赞普以大论莽布支背叛吐蕃为名,开始对达延族进行大规模地清洗。

    听到这个消息后,卓玛公主忧心忡忡,跟在她身边的达瓦忍不住问道:“公主,你相信大论真的叛国吗?”

    卓玛公主摇头道:“我们相不相信并不重要,这样的事,只要赞普怀疑,就不可避免地会发生。”

    “公主担心抓不住那个李昂,赞普也会怪罪我们苏毗部吗?”

    心事重重的卓玛公主脱口说道:“不能抓…”

    “啊?”

    “我的意思是,祁连山绵延千里,千沟万壑,李昂几十人躲进了祁连山,就像是大海捞针,哪有那么容易再抓住他们。”

    “这倒也是。公主,那咱们怎么办?万一赞普因此怪罪下来……”

    “到时再说。”

    ***

    正如卓玛公主所言,李昂他们自从避入祁连山之后,便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在绵延千里的大山中,吐蕃人想把他们几十个找出来,根本不太可能。

    这两天,李昂他们在山中过得非常清闲,伍轩和几个受伤的士兵留下养伤,李昂带着大伙在山中打猎,顺便练他的箭术。

    山中有大量的野生动物,马鹿、蓝马鸡、血雉、林麝、獐子、岩羊、黄羊、狐狸、兔子、野马、马熊、老鹰、雪鸡、豹子、马鸡等等,慕容和顺他们凭借精准的箭术,个个都有收获,只有李昂折腾了半天,还没射中一只猎物。

    不过就箭术面页言,他的进步还是不小的。这一顺着他们藏身的山沟东行十多里,在一处水草丰茂的山谷中,看到了数百匹野马,正在河边吃草。

    这些野马体形都不算大,不过头很大,没有额毛,耳朵较短。头和背部是焦茶色,身体两侧较淡,腹部变为**黄色。

    身为吐谷浑人的慕容和顺兴奋地说道:“这么大的野马群,还真是罕见!若有抓一些与咱们的战马交配,能生出更强壮的新马种来。”

    慕容和顺说了一大堆,才发现李昂望着野马群有些出神。

    “李兵曹,李兵曹!”

    “啊?”李昂回过神来,指着山谷里的河流问道:“知道下面这条河叫什么河,流向哪里吗?”

    慕容和顺答道:“这里应该离源头不远,所以我也说不准,不过看这水量,这河不小,如果能顺流往下走,根据其走势,应该便能判断出是什么河了。”

    “顺流往下……顺流往下……”李昂喃喃地重复着,接着问道:“祁连山有河流从北面注入西海吗?”

    “没有。西海北面总体的地势越来越底,加上有山阻隔,所以祁连山的起源的河流,一般都是向北或向东流。比如湟水、浩门水、马城河、张掖河等,全都是向东或向北流的。”

    “很好!”李昂忍不住哈哈一笑,说道:“有了,大家加把劲,今天多打点岩羊,记住,只准射其头部,不准射身体,都听清楚了吗?”

    慕容和顺等人还以为他是在考验大家的箭术,也没多问,纷纷答应下来。祁连山中,最多的就是岩羊,猎就是了。

    慕容和顺正准备去寻找猎物,李昂把他叫住道:“和顺,你带两个人,顺着这条河往下走,给我弄清它是什么河,通向哪里,尽快回报。”

    慕容和顺似有所悟,欣然应道:“李兵曹放心,我一定尽快弄清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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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0289章 莽布支的价值

    聂风驰入山谷,到李昂前面勒停战马,然后将马背上捆着的吐蕃人推下马来。

    慕容和顺还没有回来,李昂叫了一声:“李延!”

    李延和慕容和顺一样,都是吐谷浑人,李昂这一叫,他立即上去提起那吐蕃人刑讯去了。

    “外头情况怎么样?”华秋从树荫下走出来,将一个水囊扔给聂风。

    聂风接过水囊,喝了几口水,用衣袖一抹脸上的汗水说道:“李兵曹,华队头,那苏毗公主派了大量人手进山来搜索,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搜索到这儿,咱们得转移才行。”

    华秋拍了拍额头说道:“还真是阴魂不散啊,这苏毗公主听说长得还不错,他娘的……”

    李昂轻咳了一声说道,“华队头,没事剥羊皮去!”

    “呵!”华秋歪着头,饶有兴趣地盯着李昂说道,“你这么护着这位苏毗公主,莫非你们之间有奸情……”

    “闭嘴!让你去剥羊皮听到没有?!”

    华秋嘿嘿笑着,过去拿起木棍,在一只死岩羊身上反复捶打着,其他士兵也多在干这个,经过反复捶打之后,再把岩羊的头给割下来,从颈部慢慢地往后剥,最后把整张羊皮完好地剥下来。

    这是个技术活,如果能完整地剥下羊皮,把羊脚等位置的洞用绳子绑好,吹上气就成了一个大气囊。

    李昂见大家进展不错,转头对聂风说道:“你先布置警哨警戒,转移的事,到晚上看看慕容和顺他们能不能及时赶回来再说。”

    “是,李兵曹。”

    李延审完聂风带回来的吐蕃哨探,兴奋地过来向李昂禀报道:“李兵曹,您的离间计奏效了,吐蕃赞普正在对达延部进行清洗!李兵曹真是神了,这一招真奏效了!不过,山外的苏毗公主因为担心受到连累。加大了对咱们的搜寻力度……”

    “什么?你说什么?”

    李昂还没出声,吐蕃大论莽布支已经先跳起来,激动地大喊起来。李昂见了,吩咐李延把那个俘虏带过来。莽布支立即上去揪住那俘虏的衣服,用吐蕃话大声喝问着,那俘虏答了几句之后,莽布支更加激动,须子一颤一颤的。声音也越来越高……

    最后,莽布支将那俘虏用力一推,转送向李昂冲过来,“李昂!我和你拼了……”

    嗥!

    一声狼嚎,小叮当凶悍地扑上去,低吼着,咧着森森的獠牙,便要撕咬……

    “小叮当!”李昂及时叫了一声,小叮当才停住。

    莽布支望着面前凶悍的巨狼,脑子终于清醒一些了。这些天。李昂也不捆绑他,甚至没有派人看守,莽布支曾几度想逃走,但始终没有成功。

    在狼群的食物和李昂的俘虏之间,莽布支只能一次次无奈地选择做李昂的俘虏。

    “大论别激动,别激动!这些天我李昂待你如何,你心里应该有数,这足以说明,咱们之间没有私仇,不是吗?您贵为吐蕃大论。又何必跟那些泼妇一样,动不动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呢?”

    “你……”

    李昂轻松地调侃着,气得莽布支一口老血哽在喉头,硬生生憋得脸色由红转白。颤抖地指着李昂竟说不出话来。

    李昂将小叮当唤过去,轻抚着它的脑袋,对莽布支笑道:“大论冷静下来想一想,你们各为其主,这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和私人恩怨没有一点关系。如果换了你是我。你会不会这么做呢?

    这件事其实不能怪我,要怪只怪你那些政敌。没有他们落井下石,我的计谋根本不可能成功。从这一点来说,真正害死你的族人的是你们吐蕃的赞普和你的政敌。”

    听了李昂这番话,莽布支有些颓然,跌坐在对面的松树下,浑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光了一样。

    客观来说,李昂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他的离间计虽然颇为巧妙,但如果没有自己的政敌推波助澜,自己的族人不可能遭到清洗。

    但为什么,自己对李昂还是这么憎恨呢?

    李昂面对莽布支喷火似的目光,一脸春风地笑着:“大论,你和你的族人,为了吐蕃奉献了一切,但在尺带珠丹眼里,却抵不上几句流言蜚语。这样的赞普,这样的吐蕃,真的值得你效忠吗?你的家人,沦为了刀下鬼,你的族人,沦为了别人的奴隶,你过去的功劳呢,谁还记得,尺带珠丹记得吗……”

    “你别说了!”莽布支大怒,霍然起身,又要找李昂拼命,“要不是你使奸计……”

    李昂摇着手笑道:“大论,我说过了,咱们各为其主,这事你怪罪到我身上,真的很可笑。你这些年领兵征战,杀了我大唐多少军民?我有把这些账计到你一个人头上吗?不,这是国与国之间的事,所以到目前为止,我并没有过多地虐待你,不是吗?”

    莽布支又气又怒,说道:“你不用白费口舌,我莽布支不会背叛吐蕃,更不会给唐国效力!”

    “你会不会给我大唐效力,这我不好说,但说你不会背叛吐蕃,哈哈哈,你觉得自己说不背叛有用吗?至少尺带珠丹觉得你背叛了,至少你的家人,你的族人为此付出了血的代价。

    你已经成为整个吐蕃的耻辱;尺带珠丹根本不可能让你去证明自己的清白,因为你若证明自己是清白的,那就等于赞普对所有吐蕃民众承认自己愚蠢,刻薄寡恩。

    大论,事到如今,你应该为自己,为那些沦为了奴隶的族人想一想了。吐蕃赞普已经不要你了,什么效忠吐蕃,效忠赞普,都成了笑话,醒醒吧!”

    李昂很认真地劝着莽布支,作为吐蕃大论,莽布支一直主管着吐蕃的军事和外交事务,对吐蕃内政、以及各个部族的情况都非常了解,包括对各个将军的性格和能力、特点,各处关隘的虚实,弱点,应该都很清楚。

    因此,莽布支还有很大的价值,如果能争取过来,对大唐将会有不小的助益。

    李昂又加了一句:“大论,如果你愿意效忠于大唐,尺带珠丹不能给你的清白,我会带给你,让所有吐蕃民众都知道,你是冤枉的。大论,你先好好想想吧!”

    莽布支靠在松树上,最初激动和愤怒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他盯着李昂,这个年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那轻松的笑容下,却有着令人惊叹的智慧。

    莽布支算是想明白了,不把自己的价值榨干,这个年人是不会罢休的。

    不管自己投不投唐,恐怕李昂都会想办法为自己洗清背叛吐蕃的冤屈。如果他真的做到了这一点,不仅可以打击那些对自己落井下石的政敌,还能打击赞普尺带珠丹的威望,或者说证明尺带珠丹是个昏庸无道的君王。

    吐蕃实行的是部族联盟制,赞普之下,是大大小小的部族首领世袭自治。

    一个昏庸无道的吐蕃赞普,会让吐蕃各族首领离心离德,对吐蕃内部的凝聚力会有非常大的冲击。

    莽布支暗暗一叹,他曾是一国宰相,正如李昂所说,事到如今继续把仇恨归咎于李昂身上,实际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李昂见他由愤怒变成默然,也没有再劝,这样的事,总得莽布支自己想通才行。

    黄昏时,受命去带人查探的慕容和顺回来了。他们因为要翻山越岭,所以都是步行,白天气温炎热,身上的衣服已被汗水打湿了一次又一次,甚至有了盐的结晶颗粒。

    李昂迎上去问道:“怎么样?探明河流的去向了吗?”

    慕容和顺一回来,就看到大家在剥羊皮做气囊,对李昂让他去探查的目的已经了然。

    他连忙抱拳答道:“李兵曹,已经探明,那条河就是浩门水上游,向东穿流于走廊南山、冷龙岭和大通山、达坂山两大山岭之间,在享堂附近入湟水。从流量来看,这应该才是湟水正源,只是有些地方河水落差很大,很危险,要走水路回去恐怕很难。”

    李昂说道:“我知道很危险,但现在有不危险的路可走吗?吐蕃人又开始大举搜山了,咱们要避过吐蕃人的搜查,只有不断地往高处躲避,人能上去,马却不行,与其如此,还不如冒险一试。”

    这时华秋凑过来说道:“我们可以先沿着河岸东行,如果能走得通,就慢慢走,如果走不通,再下河一搏也不迟。”

    李昂点头道:“就这么决定了。大家准备得怎么样?”

    “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一声令下,便可出发。”

    “好,大家立即转移。”

    从李昂他们栖身的山谷,向东要翻过两座山梁,才能到达早上看到野马群的河边。太阳已经将要下山,漫天霞彩映照在祁连山的雪峰间,景色瑰丽无比。

    众人在山中跋涉,到了月上东山,才来到早上发现的河谷,前面探路的慕容和顺这时却匆匆转回来,向李昂禀报:“李兵曹,河谷里有火光。”

    “大家停下,别让战马发出嘶鸣。”李昂连忙下令。

    河谷有火光,那就是有人。这中地方平时人迹罕至,河谷里的多半是搜山的吐蕃士兵。

    老天爷可真会开玩笑,难道真要断绝自己的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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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0290章 隔江相见

    ps:感谢ry同学的万金之赏,真的好暖心,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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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谷有火光,那就是有人。这种地方平时人迹罕至,河谷里的多半是搜山的吐蕃士兵。

    “不管他是谁,也别想阻挡我们回家的路。”李昂对身边的士兵说道,“立即下去探明敌情。”

    华秋主动请缨道:“这回我去吧,李延,你跟我来。”

    “是。”

    月光下的祁连山,可见顶峰冰雪反光,雪线之下,是黑然的森林和高山草甸,苍苍莽莽。夜风从山峰之间吹过,在空谷中发出各种各样的回响,夹杂着乘夜猎食的野兽的啸吼声,让人如置身于万年洪荒之中。

    华秋和李延两人去了将近半柱香时间,便悄然返回,华秋一边用刀背刮着头皮,一边嘿嘿笑道:“就十个人,是咱们的菜。”

    李昂的心一下子松了下来,负着手地望着天上的月光,沉情地吟道:“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变成了别人碗里的菜。”

    李昂身边这些人虽然都是大老粗,多数人甚至不识字,但最后一句总是听懂了,纷纷低笑起来。

    李昂觉得吧,不管你的情诗写得多好,多么优雅,但是最终的要表达的还是:快到我碗里来。

    他这么一改,是典型的印象派和写实派的完美结合………咳咳,言归正传:“林大域。你带几个人留下看看战马,我们先去打打牙祭。”

    “遵命!”

    夜黑风高,空谷啸啸。李昂带着三十人,悄悄摸下山谷。河边一堆火熊熊燃烧。十个吐蕃士兵正围着火堆,火苗上架着一只岩羊,已经将要烤熟,正滋滋地滴着油;

    其中一人已经等不及,上去用小刀割下一块没有完全熟透的岩羊肉,大口地啃起来,只是他被烫得呼呼哈哈地吹着气,引来其他人一片哧笑声。

    噗!

    夜色中。一支利镞突然射到,正中那馋嘴的吐蕃人面门,瞬间透骨而入,穿透而出的箭头带出一束滚烫的血箭,箭尾却在这人面门前剧烈地晃动着,那人发出一声惨叫仰天倒下。

    其余的吐蕃人大惊失色,连忙站起,此时夜色中又是嗖嗖的劲箭响声,又在七个吐蕃人应声被射翻在地,只有两个比较机警。没有站起身,而是就地滚出,躲过了第一波利箭。呱呱地大叫起来。

    “停止放箭!李兵曹,快下令停止放箭……”慕容和顺突然大叫起来。

    大家停下放箭后,从黑暗中走出来,将两个幸存的吐蕃士兵团团围住,此二人险死于箭下,惊魂未定,跪在地上用吐蕃话不断地对李昂他们说着什么。

    慕容和顺用吐蕃话问了几句,然后对李昂说道:“李兵曹,他说他们是苏毗公主的部下。左边这个是叫纳达,右边这个叫那日赫。他们受苏毗公主之命,入山寻找咱们。那苏毗公主让他们给李兵曹您传话。想亲自和李兵曹您会上一面;会面期间,保证咱们的安全,如果咱们愿交出叛徒莽布支,还会任咱们返回大唐,不再阻拦。”

    大家听了,纷纷向李昂望来,有些人意动了,现在吐蕃已经认定莽布支是叛徒,已经开始对达延一族大肆清洗,不排除吐蕃真的愿意以莽布支换他们平安回家,毕竟对吐蕃人来说,要在祁连山中找到二三十个人其实跟大海捞针差不多。

    另一方面,李昂三十来人中,有过半不识水性。浩门河在山间奔流穿梭,有些河面落差很大,要顺流而下漂回陇右,很可能是九死一生。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能用莽布支换取平安回家,多数心里是愿意的,反正有没有莽布支,只要能平安回去,都少不了大家的功劳了。

    华秋环视众人一眼,嘿嘿一笑说道:“鬼知道这两个家伙说的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咱们也不能去和他们那什么公主见面。这明摆着是一个陷阱,一旦去和她见面,咱们的行踪也就暴露了。大伙可都别忘了,咱们这一路过来杀了多少吐蕃人,还毁了伏俟城,吐蕃人恨不得咬咱们屁股,会甘心放咱们回去?”

    大伙其实也就是想想而已,听了华秋的话,便都打消了这种奢望。

    李昂心里有自己的想法,苏毗部公主要和他会面,他不确定是不是梅朵找到了这个苏毗公主,更不确定是不是因为那把金刀,她才要约自己相见。

    审讯纳达和那日赫这两个人,得不到任何和梅朵及金刀有关的信息,或许,梅朵根本没见到那位卓玛公主,她约自己会见,真的只是一个陷阱而已。

    至少,李昂不能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消息,置三十多个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的安危不顾,冒险去见那位卓玛公主。

    “大家不必多想,按原计划行事,顺着这条河走下去,走不下去了,就顺河漂流而下,相信我,我们一定能顺利回去!”

    李昂他们顺着河流北岸向东,所过之处崎岖险峻,很多地方根本没有路,大家只能轮流拿刀劈开荆棘开路。跋涉了一夜,也只走了二十里左右,天亮时,一个个累得倒在河边的岩石上直喘着大气。

    但不管再累,只要能不断地往家的方向走,大家的心情还是很好。

    旁边的浩门河哗哗地流着,因不时有溪流汇入,水流量越来越大,有些地方宽达二十丈,水流就会比较平缓,有的只有几丈宽,波涛翻滚,急流如箭;

    有些地方河水落差足有一丈高,飞流如瀑,漩涡翻卷,险象环生,河床还不时能看到岩石露出水面,要漂流而下,确实非常危险。

    李昂坐在一块大石上,一边啃着烤肉,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裤。他穿着一身吐蕃服饰,模样本来就有些不伦不类,此时就更别提了,身上的衣裤被荆棘勾烂,都快变成破烂布条了,怎么看怎么像丐帮帮主,还是吐蕃原生态的帮主。

    伤势已经有所好转的伍轩,靠在石上笑道:“郎君,你说要是杨家小娘子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哭成泪人?”

    “她?”李昂挠着自己后脑勺,笑道,“她的眼泪就别指望了,更大的可能是,她会架着我去游街示众,长安城里一定没人见过这样的探花郎。”

    “哈哈哈……”伍轩大笑不止。

    其他人则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李昂,华秋翻了翻眼皮,耻笑道:“还以为你多了得,却原来竟是个惧内的软蛋,跟着你,我这脸上都无光。”

    现在大家都知道,华秋和李昂似乎是一家人,反正关系不简单,也只有他才敢这么跟李昂说话,大家听着好玩,嘿嘿直笑。

    李昂正准备收拾他,伏在脚边的小叮当突然起身,冲着河对岸呜呜地低吼起来。

    李昂霍地转头向河对面望去,十多丈宽的河对面,一处高高的断崖上出现了不少人;前面一个女子,穿着一身戎装,天蓝色的披风在山风中不停地飞舞着,正在向河这边眺望。

    从河这边,依稀能看清她的面容轮廓,只是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华秋他们本能地以岩石和树林隐蔽,迅速拿出了弓箭,只有李昂没有立即隐蔽,还缓缓在岩石上站起了身来。

    昨夜抓来的两个俘虏发出了惊呼,慕容和顺连忙把他俩惊呼的意思告诉李昂:“李兵曹,江对面断崖上的女子就是他们苏毗部的卓玛公主。”

    江流在奔腾激荡,江上朝霞漫天,断崖上的那个女子的披风如云飞舞。

    她抬了抬手对身后的人马加以示意之后,独自走下断岸来到河对岸,隔水喊道:“谁是李昂,站出来!”

    “我就是!”李昂也走到河边,拄着横刀答道。

    “把你的乱发拔开,让我看看你的脸。”

    对面的卓玛公主紧紧地盯着他,眼神复杂,李昂甚至能看到她紧咬着牙关,捏紧了拳头。

    虽然对她的这个要求有些意外,李昂还是把乱发撩开,露出自己的脸来,笑道:“公主可以把我的样子画下来,让每个吐蕃人都记住,我就是大破吐蕃各部、攻陷伏俟城,离间了尺带珠丹和大论莽布支的李昂,哈哈哈……”

    卓玛公主盯着他的脸,握紧的拳头微微地颤抖着,乍看上去似乎是对李昂这个敌人恨到了极点。面前的江流在奔腾翻卷,一如她的心绪。

    她突然别过脸去,李昂眼尖,就在她别过脸的那一瞬间,隐约看到了她眼中有泪水滴落;

    不知为何,李昂的心头微颤了一下,他的脑海中,那晶莹的泪水,被江风一卷,飞散在风里,化作纷飞的雨点……

    “李昂………”卓玛公主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再次咬了咬牙,才接着喊道,“李昂,放了大论莽布支,我饶你不死!”

    “我好怕,哈哈哈………”就在李昂哈哈大笑的当口,河对面的卓玛公主突然摘弓引箭,嗖!的一声,一箭向李昂射来。

    李昂闪躲了一下,那箭羽就射入他身边两尺远的地上,李昂没想到她说放箭就放箭,正有些恼怒,突然看到箭身上紧包着一张纸片;

    他心中一动,伸手握住箭身,把箭拔起,然后若无其事地对河对岸的卓玛公主笑道:“公主的箭法不错,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领教,再见!”

    ***************************(未完待续。)( )

第0291章 归来兮

    自从隔河与卓玛公主聊过几句之后,李昂带着三十多个手下,迂回向东,一路上如有神助,每次都能巧妙地躲过吐蕃兵马的追杀。

    到了第八天,李昂等人有惊无险地突入了小香山。此山因沟壑间多开一种紫色的野花,香气弥漫满山而得名。

    到了这里,大伙躲在山林里进食,既兴奋又紧张。

    慕容和顺说道:“李兵曹,从小香山往东,穿过三四十里宽的草原就是赤岭了。不过,要穿过这几十里宽的草原也不容易,平时吐蕃就派有大量游骑巡视,现在达扎路恭又增加了很多人马巡察,一旦咱们行踪暴露,立即就会遭到敌人的围攻。”

    李昂拿过水囊,噗的一声漱了一下口,然后说道:“到了这里,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天黑之后立即行动,以最快的速度冲过东面的草原,过了赤岭,咱们就到家了。”

    一听就要到家了,大伙都是归心似箭,精神亢奋。

    王光照摸着额上的疤痕,望着树林外的太阳,恨不得伸手将太阳拽下山去。

    就连一向对啥事都显得无所谓的华秋,也颇为激动地说道:“咱们安人军那些龟孙子,一定以为咱们死在吐蕃人手里了,等咱们回去之后,那些龟孙子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哈哈哈……”

    “他娘的,这回咱们杀得达扎路恭五万大军仓皇逃回,那帮龟孙子也不知道乘胜追击,一举拿下大非川!你想啊,吐蕃后院被咱们杀得鬼哭狼嚎,达扎路恭虽然把五万大军撤回来了,但士气尽失,又紧缺粮草,我军要是乘机杀过赤岭,拿下大非川肯定不是难事!可惜啊可惜,可惜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聂风一边抠着鼻屎。一连大呼可惜。

    林大域说道:“要大举出兵,拿下大非川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咱们出来的时候,王节度还没到任,三军无帅。加上事前没有准备,粮草不足,大军仓促杀过赤岭,吃什么?”

    林大域的话挺有道理的,像安人军一万驻军。其实只有三百五十名骑兵,平时主要是作为侦察兵使用。以步兵远征,没有充足的粮草准备是不行的。

    特别是敌人是逐水而居的游牧民族,军民撤走行快,很难就粮于敌。一旦粮草不继,大军必溃。

    李昂没有参与这样的讨论,他打断大伙道:“别争了,都养足精神,晚上说不定还有一场苦战,等回到陇右。你们再争论不迟。”

    李昂发话,大家立即闭嘴,除了必要的警哨外,大家就在树林里睡觉,只是多数人还是睡不着。就要到家了!这次出来,把吐蕃搅得天翻地覆,还俘虏了吐蕃大论,只要能回去,这可是了不起的大功啊!谁能不满心憧憬呢?

    好不容易挨到了黄昏时分,大伙纷纷起身。先是饱餐了一顿,然后包住马蹄,勒住马嘴……

    “让我们,回家!”

    暮色四合之时。李昂一声令下,三十多骑出了小香山,往东飞驰而去,夜风呼啸,夜色苍茫,回家的脚步是那么的急切。沉闷的马蹄声在草原上飞掠。

    刚飞驰出六七里,便遇上吐蕃游骑,双方隔着半里交错而过,吐蕃游骑立即掉头狂追,不断大喊着,李昂他们不作任何回应,不断地抽打着战马加速,对方立即吹响了号角。

    呜!

    呜!

    ………

    一阵阵的角号声在夜色中的传开,很快,远处也不时传来号角的回应,很显然,吐蕃巡骑全被惊动了,正在向李昂他们这边包围而来。

    “快!还有二十多里,冲过去,咱们就能回家了!”

    “快!”

    李昂不断地大吼着,三十多骑紧随着他向东狂奔,又冲出三四里,前面又有吐蕃游骑出现,人数在二十多人左右。

    在李昂的授意下,慕容和顺和他那几个会说吐蕃话的手下,同声大喊起来:“李昂在小香山出现,恩兰将军有令,所有人立即赶往小香山围困敌人!”

    慕容和顺他们不断重复大喊着,前面的吐蕃游骑稍一犹豫,李昂他们就从不远处飞掠而过,其速如风。

    直到原先追在后面的那队吐蕃游骑追到,这伙吐蕃人才反应过来,纷纷呼喝着加入了追击的行列……

    背后蹄声如雷,相差不过一里左右,且有越追越近的趋势,李昂他们拼命地抽打着战马,仍是没法摆脱敌人的追击;而就在前面的山坡上,又传来了阵阵角号声,燃起了大片的火光。

    前有围堵,后有追兵,情况变得凶险万分,一旦被敌人稍微拖住一点,大量的吐蕃骑兵很快就会围杀过来。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华秋急声大吼道:“这样冲不过去的!必须分开,不然今晚全死在这里!”

    李昂当机立断,当即下令:“大伙立即分散,等摆脱敌人、进入赤岭,咱们再在出发时的烽火台汇合,快!”

    此令一下,三十多骑立即呼啦一下分散开来,各朝一方狂奔而去,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狂追在后面的吐蕃人傻眼了,隔着一里,他们是看不清前面的情况的,等他们追上来,李昂他们已经如沙粒入水,消散在夜色中。

    稍微犹豫了一下,吐蕃人再次吹响了号角,然后分兵追击,夜色中的草原,轻骑争逐,疾掠纷纷。

    李昂身边,只剩下伍轩一个人,他左臂虽然没有完全好,但不放心李昂一个人,紧紧地跟着,吐蕃大论莽布支被堵住了嘴巴绑在马背上。

    再有就是小叮当了,它凭借灵敏的听觉和嗅觉,能提前发现敌踪,而李昂他们只有两骑,目标小,又包住了马蹄,要在夜色中避过吐蕃骑兵比较容易。

    两人押着莽布支时而隐伏,时而急驰,吐蕃的游骑越来越多,举着火把呼啸而过,李昂两人小心翼翼,利用敌人搜寻的间隙,用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成功突入赤岭。

    赤岭之上,山势起伏,沟壑纵横,到了这里,李昂他们基本算是安全了。站在岭上向西回望,但见草原上星火飞掠,角号声隐约传来。

    “但愿大家都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吧。”李昂由衷地说道。

    伍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他来说,李昂没事了,他提着的心就放下了;至于别人能不能闯过这最后的一关,只能看各人的运气了。

    “郎君,走吧,这儿还不算安全,咱们赶紧到陀螺岭的烽火台去,说不定有人已经先我们一步到那了。”

    “走吧。”

    李昂两人在赤岭上穿行,到了五更时分,才寻到出发时那个烽火台。伍轩所说的情况并没有出现,没有一个人先他俩到达。

    天快亮了,李昂很担心,他带着大家出去,如果只有他和伍轩两人回来,岂能心安?

    天星渐淡,东方微明,天空露出了淡淡的鱼肚白,李昂站在坍塌的烽火台上,一动不动,如同一尊雕像凝望着赤岭以西。

    当时的情况,如果大家不分散行动,目标太大,根本不可能逃过吐蕃人的围追堵截。可现在一分散,李昂心里总难免有种丢下生死兄弟的负罪感。

    晨风吹动着他身上破烂的衣裳,伍轩见他一动不动地站了近半个时辰,不忍地说道:“郎君,这不是你的错,当时那情况,分散突围是最唯一的选择,郎君你已经尽力……”

    伍轩刚说到这,就听到一声马嘶,南面的坡下,华秋纵马冲上来,见李昂和伍轩站在烽火台上,远远的就哈哈大笑起来。

    李昂忍不住跳下来,快步迎上去,大喊道:“华队头,其他人呢?看到其他人没有?”

    “后面还有三个……”华秋大声回应着。

    李昂也看到了,慕容和顺和两个士兵也跟着冲上坡来。慕容和顺也大笑道:“李兵曹,你没事就好,我们还担心你呢。”

    “没有了吗?没有其他人的消息了吗?”

    “李兵曹别急,大伙分散行动,总免不了有些绕远路的,要赶到这里恐怕还得花点时间。”

    但愿吧,李昂的心还是放不下,伍轩把昨晚带来的烤肉拿给他,他也没心思吃。

    天色渐亮,赤岭上空朝霞漫天,随着时间的推移,终于,林大域、聂风、王光照等人陆续赶到,烽火台旁的笑声越来越多。

    到中午时,前后有二十六人赶到,其中四个带着新的箭伤。

    华秋一改吊儿啷当的模样,走到李昂身边,把马奶酒递给他说道:“喝两口吧,别太自责了,咱们三十来人,有二十六人能回来,已经很不错了!这是战争,战争哪有不死人的?作为主将,尽力了就行了。”

    聂风等人也过来安慰道:“李兵曹,你或许要说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在我心里,真的认为哪怕自己回不来,也不后悔跟李兵曹去这一趟。”

    “是啊,这些年,我们经历过的大小战事数都数不清了,哪一次不是提着脑袋和敌人拼命?这次跟着李兵曹,是平生最快意的事,死亦无憾矣!”

    李昂望着这些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心里暖暖的。

    “好了,大家不必安慰我了,我们再等一天,看看还有没有人赶来汇合。”李昂长长吁了一口气说道,“所有没能回来的兄弟,今后他们的父母就是我李昂的父母,我会尽心地加以供养。”

    二十六个有幸回来的人,听了这话,齐齐地看着李昂,大家心里流淌着一股热流,有些铁铮铮的汉子,竟然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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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0292章 冤家路窄

    出去时,连李昂一起算,共五十一人,能回来的,只有二十八人。

    在出发时的烽火台等了一天,第二天仍无人再来汇合,李昂他们终于启程东归。

    生得光荣,死得伟大!

    凭借辉煌的战果,李昂他们这次足以当得起这句话。

    当他们二十八人押着莽布支回到安人军时,安人军瞬间沸腾了!上万将士全被惊动,纷纷跑上城墙,涌出城外围观。

    李昂二十八人衣衫褴褛,身上血迹已干涸发紫,斑斑驳驳,看上去就像一群从宇宙洪荒里走来的原始人。有些人还带着伤,血还往外渗,但此刻没人在意这些,每个人都把头高高地扬起,迎着灿烂的朝阳,马蹄轻快向前,接受着安人军上万将士的注目礼。

    还记得,当初李昂他们前往赤岭时,安人军上万将士也曾目送他们离开;还记得,当时他们几十个人离开时的身影在雄浑起伏的赤岭映衬下,是那么的渺小,他们离开时的脚步显得那么的悲壮,满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壮!

    当时,谁都以为他们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至少,李昂回不来了。

    可谁曾想,没有多久时间,他们不但送回了吐蕃即将大举入侵陇右的消息,让陇右赢得了宝贵的防备时间;紧接着,还传来了李昂五十人连破多个吐蕃部族,甚至攻陷了大非川重镇——伏俟城的消息。

    现在,李昂他们不但回来了,还俘虏了吐蕃大论莽布支,这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国宰相啊!

    挤在路边围观的士兵,不禁议论纷纷:

    “五十人马深入敌后。大破吐蕃各部,这会是真的吗?”

    “吐蕃长年在伏俟城驻有重兵,你说李兵曹他们是怎么攻下伏俟城的?这事真让人难以置信。”

    “达扎路恭五万大军突然丢下辎重。狼狈撤退,这总是真的。”

    “是啊。还俘虏了吐蕃大论莽布支!去年皇甫大使率军与莽布支战于石堡,我还远远望见过莽布支,瞧,这个应该就是他。”

    “人都俘回来了,这还能假得了?这么大的事,谁有胆子敢谎报?”

    “吐蕃有传言说是莽布支被李兵曹说降了,暗中配合李兵曹他们拿下伏俟城……”

    “对对对,这件事应是真的。根据可靠消息,吐蕃赞普已经下令对莽布支的族人大肆清洗了。”

    “嘿嘿,你们傻呀,这应该是李兵曹的离间计,没看到莽布支还被当俘虏押着吗?”

    “嘶……你们说这李兵曹是人还是神?”

    “听说当年霍去病也是十八岁,带八百人马奔袭匈奴,首战便俘虏了匈奴国相,李兵曹该不会是冠军侯转世吧?”

    “肯定是,不然谁有这样的本事?唉!他娘的,当初去赤岭的事怎么就没摊上我呢?”

    “就是。华秋、聂风这些人的命怎么这么好?!摊上这样事,这下不得了,这得有多大的功劳啊!”

    “李探花。冠军侯!”也不知谁大声嚎了一句,结果瞬间点燃了成千上万的唐军士兵的热情,大家跟着热烈地欢呼起来。

    “李探花,冠军侯!”

    “李探花,冠军侯!”

    “李探花,冠军侯!”

    安人军整个沸腾了,无数人头攒动,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响遏行云;无数热烈的目光、盛情的欢呼、羡慕的眼神包围着李昂他们一行二十八人。

    他们褴褛的衣衫。狼狈的样子,不再是被嘲笑的对象。相反成了他们军功的见证,荣誉的象征!

    成千上万的唐军将士。簇拥着李昂他们走向安人军西门。华秋等人从军多年,这是他们感觉最荣耀的时刻,第一次被成千上万的人当成英雄,簇拥着,欢呼着,羡慕着,让他们意气风发,快意无比!

    安人军使冯守节也迎了出来,远远望着李昂,心情有些复杂。且不说李昂在朝中有什么背景,他以新科探花的身份,初到陇右,就立下如此大功,大破吐蕃各部,生俘吐蕃国相,来日前程不可限量啊!

    但就在李昂出发前,他还刁难过李昂,虽然那是受意于节度副使董延光,但不管怎么样,总是刁难过。

    现在王忠嗣也到陇右了,如果真如李昂出发前所说,他与太子关系非同一般,而王忠嗣同样是太子一派的人,那么李昂和王忠嗣就是一个阵营的人,那自己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啊!

    李昂跨着千里良驹,走在最前面。在他身后,伍轩和华秋一左一右把莽布支押在中间,没有威风的军旗开路,但簇拥着他们的千军万马,迎接英雄般热烈的欢呼,比什么都强。

    “李兵曹,真是了不得,让人刮目相看啊!”冯守节迎上前,拱手说道。

    李昂跳下马来,哈哈笑道:“冯军使客气了!这次下官率兵深入大非川,侥幸取得些许战果,实乃托圣上之福,李昂岂敢贪天之功?另外,下官还要由衷感谢冯军使,冯军使带兵有方,麾下将士无不训练有素。选派给下官的这五十人马,更是精锐中的精锐,攻坚克难,无坚不摧!下官这次深入敌后,能连番克敌,踏破伏俟城,俘虏吐蕃大论,全仰仗冯使军使训练出来的这五十精锐之师啊!李昂初来乍到,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能有所作为啊!”

    李昂胜而不骄,神色坦然,言词谦逊,自己的功劳只字未提,只是奉承了皇帝一句,便把功劳推到冯守节身上。

    这让冯守节大为诧异,甚至不敢相信李昂的话是否出于真心。谁知道他是不是嘴上这么说说,见了王忠嗣,或是回京之后,又是另一番说词呢?

    他呵呵地笑道:“李兵曹不必自谦,不瞒李兵曹,初时我只道李兵曹跟某些文官一样,只是来陇右走一遭,捞些资历回去升官罢了。但如今李兵曹的表现,足以轰动大唐!只带五十人马深入敌后,大破吐蕃,生俘吐蕃大论,逼得达扎路恭五万大军不得不匆匆撤军,这等战功,让我们这些戎马一生的边将都自愧不如啊!失敬!失敬!冯某先前轻谩之处,还望李兵曹多多包涵。”

    “哎!冯军使何须如此?孙子有云,兵贵精不贵多,冯军使选派精锐助我,我感激不尽,下官所言,句句出自肺腑,冯军使何来轻谩之说?”

    冯守节表面上和李昂客气着,热情地把他迎进了安人军,好酒好菜款待,私下里却紧急派人送了一封私信往鄯州。

    ***

    鄯州,陇右节度副使兼关西兵马使董延光家中。

    董延光盘坐在正堂上首一张雪豹皮毛上,他身材高大,黑须如虬,戎马半生久经战阵,看上去给人一种虎视狼顾,杀气腾腾的感觉,只是此时眉头之间,紧紧锁出了一个“川”字。

    陪坐于下首的,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头戴浑脱帽,穿着窄袖紧身翻领长袍,足登高聈靴,系着蝶躞带,这是唐人很喜欢的胡装打扮。窗外的夕阳斜照进来,映在他那半边神色冷漠、坚硬的脸上。

    要是李昂在此,一定为之惊诧,因为这个年轻人就是赵家大郎赵上益。

    董延光虎目扫了他一眼说道:“以后你行事小心一点,莫被别人抓住什么把柄,若无紧要的事,尽量少到我府上来。”

    “董副使放心,某定不教董副使为难就是。”赵上益恭恭敬敬地答了一句,静待董延光下文。

    “今科探花郎李昂,是你邻村之人吧?”董延光仿佛无意地问道。

    赵上益暗道,终于切入正题了。

    自从他与方容一起谋划,拿绵州府的大商人慕容敬做替罪羊之后,乘机夺取了慕容敬经营的陇右茶马贸易,并以重金为媒搭上了陇右节度副使这条线。

    赵上益向来心思慎密,自然清楚因为王忠嗣的到任,董延光的日子不太好过了。至于李昂,这回真是冤家路窄,有他在陇右,今后双方恐怕难免会再起冲突,他自然也希望利用董延光收拾李昂。

    他回望董延光一眼,答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此话怎么讲?”董延光追问了一句。

    “回董副使,李昂此人,是去年春才落籍与我们邻近的上溪村的。其实,他是个来历不明的人。在入籍上溪村之前,他最先出现在剑南与吐蕃交界的白鸡岭,曾被野戎城守军当成吐蕃奸细抓回,据说当时他身上藏着一把用吐蕃文字刻着‘苏毗卓玛’的金刀………”

    赵上益将李昂的身世一一向董延光道来,还有意无意地加以引导,让董延光觉得李昂就是吐蕃奸细。

    董延光听完之后,双目精光大盛。这次李昂带着五十人马深入吐蕃,不但没死,还连破多个吐蕃部族,焚毁了伏俟城。这些事情,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却做到了。难道李昂真的和吐蕃有什么关系?又或者,这些所谓的大捷,只是李昂和吐蕃人演的一出双簧戏?

    不,不像!如果李昂真是吐蕃奸细,这戏再怎么演,不可能真把伏俟城给焚毁啊?

    董延光心如电转,分析着各种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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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3章 煽风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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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副使,李昂此人,来历不明,且诡计多端。在剑南道时,火井县令、邛州别驾、益州刺使等,皆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赵上益正色地说道。

    “竟有此事?”董延光捏着那黑色的虬须,诧然问道。

    赵上益说道:“这样的事,某岂敢对董副使胡说?不仅如此,而且此人睚眦必报,眼里容不下沙子,但凡与之有隙之人,其无不处心积虑加以报复。上溪村有一个叫方同兴的盐商,因为和他发生过几句口角,后来被李昂整得千里流放;

    李昂还勾结当地官员,趁机夺取了方家的盐井,成了剑南道最大的盐商,非法所得不计其数。李昂在剑南时,从未进过一天学,他用这些不义之财,大肆贿赂当地官员,得到了一个益州乡贡的名额。

    进京后,更是大肆贿赂朝中官员,御史杨钊收受其贿赂不下百万钱,内侍鱼朝恩,以及朝中众多官员,都接受过他的贿赂,从而得以金榜题名。”

    “哼!如果是奸佞之徒,科举取士,乃国之大事,竟任李昂这等肖小投机钻营,真是令为齿冷。”董延光咬牙切齿,显得他无比的刚正不阿,仿佛他和赵上益,才是光明正大之流。

    这番话,讲得连赵上益都不禁暗觉好笑。人啊,通常指责别人的时候,都是大义凛然,但自己私底下干些什么勾当,却又是另一套标准。

    当然,以赵上益的心智,脸上自然不会把这样的想法露出丝毫,他接着说道:“董副使。某听说您和李昂之间,也有一些嫌隙,以李昂的心性,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董副使战功赫赫。在陇右为帅多年,自是不用怕他,但常言说得好,明枪易躲,如今李昂又撷大功而回。董副使须得防备其暗箭伤人才行啊。”

    那日在使牙外,李昂一个小小的兵曹参军,初来乍到,便那么嚣张,丝毫没把他这个节度副使放在眼里,想到这些,董延光就暗恨。

    这次他本想让李昂穿双小鞋,借吐蕃人之手除掉这厮。万万没想到,这厮不仅没死,还弄出偌大动静。带着五十人大破伏俟城,生俘吐蕃大论而回。

    不管这厮走了什么****运,这次挟大功而回,以皇帝好大喜功的性格,少不得大加封赏,到那时,再有王忠嗣为其撑腰的话,李昂这厮定将成为自己的劲敌。

    董延光越想越是不甘,忍不住一掌击在面前的帅几上,呯的一声。震得帅几上的东西乒乓直跳。

    火已点燃,还需煽煽风,再泼上油,赵上益心中冷笑。但却作出小心状地试探道:“董副使,某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董延光和他接触多次,知道他颇为智计。何况因为茶马贸易,两人的利益已经紧密地捆绑在一起。

    “董副使。李昂作为今年的探花,本就引人瞩目,如今再立下大功,如没有意外,李昂很快就会升官加爵。

    李昂是依靠左相李适之才能金榜题名的,左相向与太子善。而王忠嗣王大使自幼得天子扶养于宫中,同样与太子交情深厚。如今王大使亲自坐镇陇右,对董副使你将极为不利。

    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当此之时,董副使还应派人交通右相李林甫才是。如果能得右相在朝中为董副使说话,一切便不同了。”

    这个道理董延光当然知道,只是他还是眉头紧锁,沉吟着说道:“我听说,右相府前,每日去往拜见的官员的车马,排出好几里远。若无关系,根本进不了右相府大门,本使与右相向无往来,便是有心,恐怕也难以得其门而入啊!”

    赵上益听完,胸有成竹地说道:“以前,或许确实如此,但今时不同往日,董副使只要详加谋划,要入右相之门却是不难。”

    “哦?你有何计策,快快道来!”董延光有些急切,如今李林甫权势熏天,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谁不想巴结李林甫?只是没点关系,右相府的大门岂是轻易能进的?赵上益的话自然勾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董副使,右相当初因依附武惠妃,与太子势不两立,一直处心积虑欲废掉太子储君之位。年初,刑部尚书韦坚和皇甫惟明获罪,太子危而不倒,右相不甘心,如今正派吉温等人巡查地方,大肆搜集太子罪状;右相要铲除太子羽翼,进而剑指太子,但纵观地方上的官员,如今都已不够分量。自韦坚与皇甫惟明获罪之后,太子最大的依仗是王忠嗣,偏偏现在王忠嗣圣宠正隆,身兼四镇节度之职,右相一时之间对王忠嗣也是有心无力。这次时候,如果董副使能送右相一个机会,何愁右相不将董副使引为心腹?”

    董延光听到这,目光大盛,心中暗叹,看来自己之前还是小看了这个赵上益啊,经他这么一分析,董延光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王忠嗣和太子关系亲密,如果能扳倒王忠嗣,很容易就能牵连到太子。右相李林甫对这样的机会肯定是梦寐以求的。而如果能帮李林甫这个忙的话,自己何愁不能取而代之,升任陇右节度使一职?

    他既兴奋,又发愁地说道:“只是王忠嗣从小被天子接入宫中抚养,等同于义子,深得圣宠,而且王忠嗣为人向来谨慎,要扳倒他谈何容易?”

    赵上益答道:“现在,董副使需要右相,右相何尝不需要董副使呢?只要有右相在朝中为应,要扳倒王忠嗣也并非难事。”

    “你有何计策,快说!”

    “这第一步嘛,可从李昂此人身上着手,董副使可派人进奏右相,说李昂与王忠嗣捏造事实,虚报战功……”

    “这恐怕不行。”不等赵上益说完,董延之便失望地说道。“我已获得准确消息,李昂确实焚毁了伏俟城,并掳回了吐蕃大论莽布支。”

    赵上益淡然笑道:“董副使看来不太清楚右相的手段。董副使可知,现在多少地方官员被杖杀于吉温等人手上?但有鸣冤者。奏章到不了御前,已经被杖杀于右相棒下。

    如今右相正找不到王忠嗣把柄,只要右相想,为李昂奏功的奏疏恐怕根本到不了御前;如果董副使上奏李昂与王忠嗣虚报战功,岂不正投了右相所好?

    另外。当年天子雄才伟略,重军功,矢志开疆拓土,如今威胁大唐北疆的突厥已灭,只有吐蕃仍为大唐心腹大患,天子必欲灭之而后快。

    纵观陇右,石堡城乃是大唐与吐蕃之间最重要的险隘,董副使可立即上疏,向天子奏请出兵夺回石堡。只要董副使说明石堡的重要性,并告知天子。现在吐蕃内部君臣不和,达扎路恭又刚刚铩羽而归,士气低迷,正是夺回石堡的最佳时机,再有右相在朝中替董副使您说话,天子必然心动。

    而王忠嗣刚到陇右,尚未理清陇右军务,多半不愿立即攻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石堡城,到时天子圣旨一下。王忠嗣若是违抗,则必定让天子不快。

    王忠嗣若是勉强出兵,仓促之间很可能因准备不足,拿不下石堡。这不仅让他在陇右的威信大跌,同时还会让天子心生不满。到时董副使便可揭发王忠嗣作战不力,有右相在朝中为应,何愁扳不倒王忠嗣?”

    董延光听得心中大乐,赵上益这个计策,可谓是天衣无缝。把王忠嗣架到火上烤,又让他挑不出毛病来。

    赵上益有些话没有说,但董延光却已了然于心。王忠嗣初来乍到,对陇右的敌我态势的具体情况,以及对陇右兵将都不甚了解。

    而自己在陇右多年,如果王忠嗣真的顺从皇帝的意思出兵攻打石堡,只要自己暗中下点绊子,不难让他铩羽而归,到时李林甫就可以在朝中发动官员,追问王忠嗣败军之罪了。

    一旦王忠嗣倒下,顺势收拾个李昂岂在话下?

    董延光越想心情越舒畅,他当即让人上酒菜,和赵上益对饮,对于赵上益的欣赏溢于言表。酒足饭饱之后,董延光便依照赵上益的计策,给朝廷上书。同时派心腹带上礼物和私信入京去巴结李林甫。

    谁也没想到,一场很可能影响到大唐国运的阴谋,就这样上演了。

    此时的李昂对此还一无所知,他在安人军休息一天之后,便领着二十八骑,押着莽布支,返回了鄯州。

    沿途的大唐军民,只说俘虏了吐蕃大论,纷纷赶到路边夹道围观。对于李探花领五十骑深入大非川,大破吐蕃的事情,争相传诵。一时间,李昂在陇右军民心中,成了一个神话一般的人物。

    大家纷纷把他和西汉名将霍去病相比,甚至言之凿凿说他就是霍去病投胎转世。李昂二十八骑所过处,无不是欢呼雷动,人们大声诵着李昂孤身出鄯州时在城门外的题诗:

    昨日京中探花郎,

    今朝轻骑渡河湟。

    莫笑书生多意气,

    踏破长云青海间。

    如果说以前大家还怀疑李昂口气太大的话,现在大家再吟诵这首诗时,已经满带着崇敬之意,李昂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并非只是个会吹嘘的书生。他带着五十骑,缔造了一个大唐的神话!

    就连刚到陇右不久的节度大使王忠嗣,听说李昂押着吐蕃大论回鄯州后,都亲自出城迎接了,场面非常隆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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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昊远每开一本书,都极为珍视,希望有始有终,这本书现在每天的订阅收入,有时真不够买斤猪肉。理智告诉我,应该及早放弃了。

    但感情上又舍不得,因为它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是付出了无数心血和感情了的,同时放弃了也觉得对不起那些一直默默支持自己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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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昊远再拜!

    (未完待续。)

第0294章 庆功宴

    鄯州城万人空巷,全都挤在路边。李探花仅带五十骑,大破伏俟城,俘虏吐蕃大论,创造了神话一般的战绩。此事已经迅速传遍整个陇右,人人都怀着满心的好奇,想看看李探花究竟是何样的人物。

    随着李昂二十八骑押着吐蕃大论莽布支到来,鄯州城外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

    作为边民,一旦发生战争往往是首当其冲,对战争的残酷性有着更为深刻的了解,因此,对能征善战的将士也更为尊敬。

    无数热切而崇敬的目光汇集在李昂他们身上,一阵阵的欢呼声回荡四野,攒动的人群中,不断有人挤出来,拿着酒食,热情地往李昂他们手里塞,大喊着“喝一口!”“吃一点!”

    王忠嗣看到民众这样热情,他那刚毅的面容也为之松动了一下。

    行军司马崔乾佑感慨地说道:“着实没想到啊!此子年未及冠,初到陇右便能取得如此惊人的战果,我大唐人才辈出,可喜可贺啊!”

    王忠嗣淡淡一笑,对崔乾佑的话不置可否,那沉稳的目光静静地向李昂投注而去。李昂远远的下马,趋步上前拜道:“下官兵曹参军李昂,拜见王大使!拜见崔司马!”

    “李兵曹不必多礼!请起吧,你允文允武,初到陇右便能取得如此骄人战绩,本使定会如实上奏朝廷,为李兵曹与众位将士请功。”

    王忠嗣只有四十出头,身材高大,长着一张国字脸,双眉浓黑,两眼有神,动作表情显得非常沉稳而刚毅,声音中气十足,他背后一面帅旗随风翻卷,猎猎作响,两列亲兵个个英武勇猛。阵列森然。

    李昂再次拱手道:“多谢王大使!下官等微末之功,实不敢当王大使和崔司马亲自来迎,折煞我等了。”

    王忠嗣点点头,指着被伍轩和华秋押着的莽布去问道:“这就是吐蕃大论莽布支?”

    “禀王大使。正是。”

    王忠嗣亲自上去询问了莽布支几句,确定了他的身份之后,便带着大家回到城中使衙。

    下午,王忠嗣举办了一个简单的庆功宴,李昂等二十八人皆入席。

    衙中文职官员除了行军司马崔乾佑外。两名判官任平寅、郭运振,支使郎铭,掌书记费冠清也一一在列。

    武将方面,则有鄯州镇将曹彦、副将葛成裕,以及牙将哥舒翰。

    牙将和掌书记一样,官职都不高,但却都不简单。说白了牙将就是节度使的亲兵队长,而掌书记则是节度使的机要秘书,一文一武,是王忠嗣身边最亲近的人。

    因而。李昂对费冠清和哥舒翰多打量了几眼。

    尤其是哥舒翰这个名人,记得唐人曾有《哥舒歌》: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

    就连李白也曾在《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中写道:君不能学哥舒,横行青海夜带刀,西屠石堡取紫袍。吟诗作赋北窗里,万言不值一杯水。

    从外貌上看,哥舒翰应该比王忠嗣还大几岁,性格豪迈,言行间颇有古风。他原是河西新城守将。王忠嗣自朔方过河西,发现了他,因爱其才,便带在身边为牙将。

    席间。哥舒翰主动提着酒壶过来向李昂敬酒,对他说道:“李兵曹此番带轻骑深入敌后,用兵如神,战果如此辉煌,过程也一定十分精彩,快给我等说说!”

    李昂与其对饮了一杯。哈哈笑道:“哥舒将军谬赞了。王大使与诸位将军当前,李昂谈何用兵如神?说实话,我不过是运气好,刚好遇上达扎路恭率军入侵陇右,后方空虚,才让我钻了个空子,让哥舒将军见笑了。”

    哥舒翰没想到他会如此回答,微微一愣。就连王忠嗣也不禁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

    “李兵曹太谦虚了,谁不知道你只有五十人马,吐蕃后方再空虚,若非善于用兵,凭借五十人马又岂能取得如此惊人的战果?”哥舒翰夸完之后,转向华秋道,“李兵曹不愿说,华队头,你可不能跟着藏私,快说说你们破敌的经过,想必在座的没一个不好奇得紧呢。”

    华秋起身团团一拜,说道:“当着王大使和各位上官的面,华秋不敢欺瞒,说实话,刚开始,我等还有些不信任李兵曹,心想他一个刚到陇右的新科进士,哪会带兵打仗?

    可等深入大非川后,李兵曹用兵,处处算无遗策,带着我们五十人马神出鬼没,接连大破多个吐蕃部族,歼敌数以千计。李兵曹又说,牲口是吐蕃赖以生存的东西,于是每破一族,我等便大量毒死吐蕃人的牛羊,前后不下于十万头。

    最精彩的要数李兵曹智取伏俟城,当时伏俟城中有守将秋察五百精锐骑兵,而我等只有几十人,加上解救出来的奴隶也不过两三百人。于是李兵曹带着我们突袭了离伏俟城不远的一个吐蕃部族,引秋察率军出来追击。

    这时李兵曹带着大家向东转移,并故意放一个俘虏来的吐蕃人逃脱,让他误导秋察向东追击。而李兵曹则带着我等悄悄转向西,先派几人混入伏俟城中,然后突然奔袭伏俟城,以夜色为掩护,在城外大造声势,让城中弄不清我们的虚实,连忙派人向秋察求援。

    李兵曹这时来了一个围城打援,带着大家埋伏在河边,等秋察四百精骑半渡之时,突然杀出,全歼了秋察四百精锐。

    紧接着,挟大胜之威,回击伏俟城,城中数千吐蕃青壮见援兵被歼,加上我们的内应趁机放火,惊惧之下,城头被我们一击而破……..”

    华秋可一点也不谦虚,绘声绘色地把他们深入敌后的精彩之处一一道来;

    包括在伏俟城利用莽布支对吐蕃群臣施以离间计,致使吐蕃赞普以为大论莽布支叛国,而对达延部大肆清冼。

    包括紧要之时,李昂独自留下阻敌,把苏毗部公主五千骑兵耍得团团乱转,最后突围归来的经历,在他口中无不被描述得精彩纷呈。

    李昂有勇有谋有担当,智计百出,用兵如神的形象经他的嘴说出来,鲜活无比。

    在坐的文官武将听得十分过瘾,不时响起一阵喝彩声,特别是李昂利用莽布支离间吐蕃君臣一事,可谓是神来之笔,赢得了最多的赞叹,席间气氛极为热烈。

    华秋从来没这么风光过,说得兴起,他带着几分酒意,对王忠嗣拜道:“王大使,我记得李兵曹还说过,要向王大使上献把‘吐蕃田庄’变成‘吐蕃坟场’的策略。”

    王忠嗣感兴趣地转头对李昂问道:“这是何良策,李兵曹何不趁此机会道来。”

    李昂拱拱手说道:“不敢劳王大使动问,其实算不上什么良策,只是下官一点浅见而已。下官听说在陇右,每年庄稼收成之时,吐蕃人就会大举来犯,抢收咱们的庄稼。吐蕃人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将我陇右接近边境线的屯田戏称为吐蕃田庄。

    下官以为,光在赤岭上建几个烽火台预警是不够的。吐蕃多是骑兵,来去如风,即便有烽火台示警,也很难及时阻止他们来抢粮。

    要改变这种局面,下官觉得与其耗费人力物力去建烽火台,不如针对性地打一场伏击战。待庄稼收成之时,暗中调集陇右所有骑兵设伏。

    吐蕃人来了,任其来,等其抢收完粮食,满载而归之时,吐蕃人必已劳累,战马因驮着粮食,行动也不再灵活,到时我陇右精骑再突然杀出,只要能全歼一股吐蕃兵马,吐蕃人必引为前车之鉴,今后便不敢再肆意来抢粮了。”

    王忠嗣听了,频频点头,其他人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都表示此策可以一试。哥舒翰更是主动请缨道:“王大使,达扎路恭五万大军丢下粮草匆匆撤回,后方又被李兵曹他们毒死大量牲口,正是粮食最为紧缺的时候。现在离庄稼收成的时间不久了,料想吐蕃人到时必定故技重施,又来抢粮。末将请令带兵伏击,以重挫吐蕃人的嚣张气焰,令其今后不敢再轻松来抢粮。”

    王忠嗣十分看好哥舒翰,也想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当即答道:“好,此事就由你负责。”

    “多谢王大使!”

    王忠嗣再次转向李昂问道:“李兵曹,此策为你提出,本应由你来实施,但你们刚刚深入敌后,苦战归来,理应先休息一下,便交给哥舒翰去负责吧,等真取得战果,自然也少不了你一功,你没有异议吧?”

    李昂答道:“哥舒将军英勇善战,由哥舒将军来负责此事,最是合适,下官岂敢有异议。”

    王忠嗣点头道:“针对此策,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下官还是那句话,哥舒将军英勇善战,用兵老练,细节方面,自不用下官再班门弄斧。”

    哥舒翰豪爽地大笑道:“李兵曹,你再夸下去,某就不好意思再喝这酒了,这可是专为李兵曹设的庆功宴。”

    李昂也笑道:“用不了多久,李昂也必定能喝着到专为哥舒将军设的庆功酒,到时李某可不会说不好意思。”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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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5章 刁难

    李昂以为,与自己有隙的董延光不会出席他的庆功宴了。

    没想到,这位陇右节度副使到庆功宴进行过半时,才施施然走进来。他的目光和李昂撞上那一瞬间,嘴角露出了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

    坐在上首的王忠嗣淡淡地说道:“董副使来晚了,须得自罚三杯才行。”

    董延光不卑不亢地答道:“王大使有命,董某岂敢不从,来人,倒酒!”

    牙兵连忙过来斟酒,董延光也不含糊,连干了三大碗,把碗向王忠嗣一照说道:“王大使满意否?”

    董延光的到来,虽未有什么出格的言行,但席间气氛却因此莫名的冷了下来。

    或许吧,不管在哪里,一把手和二把手之间,天然就存在一种竞争关系。

    使衙里几乎所有主要的官员都早早来了,唯独董延光这个二把手姗姗来迟。在没有什么紧要军务在身的情况下,董延光的姗姗来迟,对王忠嗣而言多少有点不敬。

    王忠嗣为人勇猛刚毅,寡言少语,加上多年为边帅的经历,性格更加沉着冷静,面对董延光不卑不亢的态度和颇为针对性的咭问,他只是淡然说道:“董副使请坐吧。”

    董延光一拂那浓黑的虬须,答道:“这宴席是为李兵曹庆功而设,董某来迟一步,尚未向李兵曹敬酒,岂敢归座?”

    董延光说完,也不理王忠嗣的反应,提上一个酒壶大步向李昂走过来。

    他把酒壶往李昂面前的小几一顿,不阴不阳地说道:“李兵曹率军深入敌后,大破吐蕃,生擒敌国大论,外间多有传言,说李兵曹是冠军侯投胎转世,看来先前本使是看走眼了,竟不知是冠军侯当面!”

    李昂站起身来。平视着董延光,脸上平静无波地答道:“董副使说哪里话,若不是董副使派下官去侦察敌情,下官也不会阴差阳错之下。捡到这个便宜,说来下官还得多谢董副使呢。下官敬董副使!”

    李昂举起酒杯,董延光一摆手说道:“慢来,说起这个,本使倒想起来了。当初交给李兵曹的首要之务。是修缮赤岭上坍塌的烽火台,不知李兵曹的任务完成得如何啊?”

    正所谓军令如山,李昂受命去修缮烽火台,根本没有任何动作,从这一点上来说,他是违抗了军令的。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集中到李昂身上,等着看他如何作答。

    李昂淡然答道:“董副使当初交给下官两个任务,一是修缮赤岭的烽火台,二是侦察敌情,至于二者主次。董副使并未言明。”

    李昂似乎早有准备,掏出当初董延光给他的文书,一边递给董延光,一边说道:“董副使既然没有说明主次,下官到了赤岭之后,只能自行根据实际情况定主次。当时下官打探到一个消息,达扎路恭正在集结吐蕃大军,似乎有偷袭我陇右之意;

    事急从权,为了查明真相,下官只能暂缓修缮烽火台。亲自带人深入侦察,终于打探到达扎路恭果然要大举入侵陇右。

    下官一边派人把消息送回,使我军得以提前防备,一边全力袭扰吐蕃后方。使吐蕃大军难以安心作战。从实际效果看来,下官觉得应该算是完成了董副使交待下来的任务。

    至于修缮烽火台,达扎路恭五万大军已越过赤岭与我军交战,此时董副使强要下官完成修缮烽火台的任务,于情于理,恐怕都难以服众吧?”

    李昂这番答辩。有理有节,让董延光挑不出毛病来,他如果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刁难李昂,那嘴脸就太难看了。

    董延光微微一窒之后,接着冷冷笑道:“李兵曹用兵,还真是神出鬼没,就跟李兵曹的身世一样,诡异难测啊!”

    董延光话中有话,再次吸引住大家的注意力。李昂答道:“董副使有话不妨直说,何须拐弯抹角?”

    董延光拿起酒壶,自顾喝了一口,说道:“如果说因为达扎路恭五万大军入犯陇右,导致后方空虚,让李兵曹带五十人便如入无人之境,或许还说得通;但随后,苏毗部的那位卓玛公主率五千骑兵赶到之后,李兵曹依然游刃有余,这就不禁让人奇怪了。

    本使在陇右多年,与吐蕃兵马经过大小近百战,这个卓玛公主本使也略知一二,其虽为女流之辈,但领兵征战多年,颇有智计,极少有败绩。

    她这次率五千大军来围困李兵曹,却被李兵曹五十人耍得团团转,本使不禁在想,是李兵曹用兵如神呢,还是这个卓玛公主故意放纵李兵曹呢?”

    李昂眉头一挑道:“董副使说呢?”

    董延光突然逼前一步,紧紧盯着李昂喝问道:“李兵曹是去年春才入籍剑南道益州府犀浦县上溪村的吧,在此之前,谁也不知道你的来历。最初,你是在剑南与吐蕃交界的白鸡岭被野戎城守军作为吐蕃奸细抓回,并从你身上搜出一把金刀,金刀上用吐蕃文刻着‘苏毗卓玛’四个字,李兵曹,本使说得没错吧?”

    李昂暗暗诧异,董延光从何得知这些,甚至连他身上的金刀上用吐蕃文刻着什么字都一清二楚。李昂甚至忍不住向伍轩望了一眼,因为在他看来,整个陇右,恐怕只有伍轩知道自己这些底细。

    不可能,伍轩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绝对没机会和董延光有什么往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兵曹,你倒是说呀,你身上那把金刀从何而来?莫不成是那位苏毗部的卓玛公主送给你的礼物?如果是这样,那倒可以解释,什么这次你带五十人,就能把她耍得团团转了,本使没说错吧?”

    席上文武官员,不禁哗然,一个个瞄着李昂,交头接耳。仔细想来,董延光的怀疑并非没有一点道理,李昂这次带五十人,就能连破吐蕃多个部族,这也就罢了,他甚至还大破吐蕃重镇伏俟城,生擒吐蕃大论莽布支,在苏毗部公主五千大军围剿下安然无恙;

    这些事情着实太过神奇,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想象,让人不禁怀疑这是不是真的。难道,这其中真的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席上只有王忠嗣一言不发,静观着事态的发展。

    “李兵曹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能言善辩吗?出现在白鸡岭之前,你在哪里?从何而来?一年时间,你从一个来历不明的人,通过大把撒钱,得到了益州乡贡名额,十月入京之后,更是大肆使钱,光是给御使杨钊的就达百万钱,没错吧?你这新科进士是怎么来的?”

    李昂终于反驳了:“董副使,下官认为你的话,是在侮辱我大唐天子的智慧,侮辱朝中所有大臣的智慧!”

    董延光再逼前一步,突然大喝道:“李昂!你少给本使扣大帽子!你敢不敢当着大家的面,把你身上的金刀拿出来让大家一观?”

    这下就连华秋等人,也有些迟疑了。因为他们还真看到过李昂身上有一把金刀,而李昂在河边和那位卓玛公主的对话,虽然听不出什么异样,但那位卓玛公主的表情,却多少有些不寻常。

    而且,见面之后,李昂真如有神助,带着大家一路巧妙地避过卓玛公主五千大军的追索,非常顺利地向东杀入了小香山。

    当时大家没有多想,经董延光这么一提,感觉这个过程确实有些不同寻常,他们虽然不至于怀疑李昂是吐蕃奸细,但总归是有些好奇。

    众人那如火的目光落在李昂身上,李昂不为所动,淡定地说道:“下官知道董副使在想什么。不错,原来我身上确实有这么一把金刀,但那能说明什么呢?

    如果董副使是大唐派往吐蕃的细作,你会带着吐蕃兵马回来屠大唐的城吗?会俘虏大唐的宰相去交给吐蕃吗?”

    大家听了,不禁纷纷点头,李昂如果是吐蕃奸细,怎么可能带着唐军去屠伏俟城,俘虏吐蕃大论莽布支,这事还直接导致达扎路恭五万大军扔下大量辎重,连夜撤兵。

    如果李昂真是吐蕃派来大唐卧底的奸细,那对于大唐来说,这样的奸细还真是越多越好。

    结果董延光却冷笑道:“不错,你不是吐蕃奸细,但是,你是苏毗部的奸细!你要借大唐的手,削弱吐蕃,离间吐蕃君臣,好让苏毗部能有机会收取渔翁之利。”

    董延光的新奇论点,再次让席上文武哗然。

    就连李昂也不禁为之惊愕了一下,最后他不禁失声大笑道:“董副使奇思妙想,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今番率军深入吐蕃,杀人逾万,其中不乏苏毗部众。天峻山中,那卓玛公主五百追兵被我杀得丢盔弃甲,狼狈逃回者不足其数。

    我李昂虽不敢言功,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些随我出生入死的勇士,把命都丢在了吐蕃,他们的功劳又岂容抹杀?这些铁的事实摆在面前,岂是一把抢凑巧得来的金刀便能抵销?

    董副使,你不就是想置我于死地,想夺取我那匹千里良驹吗?我也不妨给你句实话,那匹马就算我不要,你也远远不够资格拥有。不信你夺去试试,消息传回长安,保证你董副使夺职伏诛!”

    嗡的一下,宴席上人人大为惊诧!李昂敢当着一众上官的面,撂出这样的狠话,真是石破天惊,让人无比震撼!

    (未完待续。)

第0296章 王忠嗣的猜疑

    李昂当众撂出那样的狠话,董延光又惊又怒,脸上像开了染坊似的,一片红一片紫,各色杂陈。

    就在这时,一直静观着事态发展的王忠嗣,终于发声了:“董副使,李兵曹的身世来历,想必剑南道自有案宗可查,至于你所说的那把金刀,虽有疑惑,但这不足以证明李兵曹便是吐蕃或苏毗部奸细。

    李兵曹此次深入敌后,大破吐蕃,有功于朝廷这即是事实。若凭借一把金刀便认定李兵曹是奸细,这难以服众,难免会寒了守边将士的心。此事本使自会查明,董副使且先回座吧。”

    董延光那如虬的黑须颤抖了几下,瞪着李昂冷哼一声,竟就此拂袖而去。

    王忠嗣望着他的背影,一言不发,直到董延光消失在厅外,他才对大家说道:“大家不必介意,继续放怀畅饮吧。”

    王忠嗣虽说不必介意,但这场庆功宴的气氛却并不因为董延光的离去而变得轻松,大家对李昂多少存了一些疑虑。

    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李昂刚到陇右,就表现得如此耀眼,他身上的光环,把很多人比得黯然失色,心存妒忌之人岂会少得了?

    更何况,董延光提到的这些事情,似乎也并非凭空捏造。就拿那把用吐蕃文刻着“苏毗卓玛”四字的金刀来说,像这等名贵之物,主人都会非常珍视。

    除非你能俘获那卓玛公主,否则根本不可能得到那样的金刀。

    李昂说那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事间哪来那么多机缘巧合之事?

    在各人的疑虑之中,这场庆功宴不欢而散。

    李昂回到行军司马崔乾佑为自己的安排的住处,一明一暗两间居室已经打扫过,被褥换了新的,破旧的窗户纸也重新粘过了。

    伍轩将门关上之后,欲言又止。李昂走进里间。把门关上,往床上一躺,把被子抱过来,就像抱着个大美人似的。他从怀里拿出卓玛公主绑在箭上的那封短信,再次看了看。

    看完信之后李昂又起身找来铜镜,把自己的裤子脱掉,用镜子照了照左臀,果然看到右臀上有一个铜钱眼大小的胎记。

    不!这怎么可能?自己难道真的是吐蕃人?

    李昂心中被莫名的懊恼充塞着。没错。后世的藏族也属于中国,也属于中华民族。自己的心也完完全全是一颗中国心。

    可满心的懊恼为什么还是驱之不散呢?

    李昂把那封短信毁掉之后,又拿出那个白玉扳指,扳指上清晰地刻着两行汉字:展翅雲霄,水遠天長。落款是一个“鴻”字。

    难道这白玉扳指与自己的身世无关?为什么她在信上只字未提?

    她的话真的可信吗?

    如果她是在说谎,指引自己东归的行为又怎么解释,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左臀上有胎记?

    一连串的疑问,让李昂心乱如麻。

    这时房门被敲响,李昂随口应了一声:“进来吧。”

    伍轩推门走进来,见李昂躺在床上。右手正把玩着一个玉扳指,他犹豫着说道:“郎君,那董副使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日后定会处处刁难郎君您。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郎君还得小心些才行。”

    李昂抬抬眼皮说道:“你不是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吗?整天夹着尾巴就能躲了?”

    伍轩有些语塞,沉默了一下说道:“郎君何不向王大使把金刀的来历解释清楚,如果能得到王大使的庇护,便不用担心那董延光暗中使坏了。”

    “南门。你不会也怀疑是我苏毗部派来的奸细吧?”

    “郎君说哪里话,苏毗部要是有你这样的人才,早就取吐蕃而代之了,还用得着派郎君来大唐做奸细吗?”

    “取吐蕃而代之?嘶………”李昂突然从床上弹坐了起来。沉思了一下,又仰躺下去。

    伍轩见他若有所思,便没有再开口,以免打断了他的思绪。

    倒是李昂主动开口道:“南门,你今天给了我一个非常重要的启示,你的手臂怎么样?能否去帮我泡杯茶来。容我自己想想。”

    伍轩也不说话,拱拱手退了出去。

    李昂抛开身世问题,脑子里开始天马行空地思索起来。

    吐蕃的政治制度,实际上是一种部族联盟制,赞普之下,是各部首领,而这些部族首领都是世袭的,类似于春秋时期的诸侯国。

    这种世袭的部族首领,有很大的实权。历史已经证明,这种政治制度在其中央比较强大时,还能维持住局面。

    一旦中央变弱,就会出现东周那样的情景,底下的诸侯谁也不把天子放在眼里,各行其是。

    从历史的发展进程来看,到了唐朝后期,吐蕃逐渐虚弱的原因,正是因为出现了强枝弱干的局面。各部首领各怀异心,争权夺利,甚至自立为王,以致吐蕃各部形同散沙,再也没有现在强大。

    苏毗部原是一国,其文明程度原比吐蕃本部还要高,现在吐蕃兵马粮草,也半出于苏毗。苏毗部真的甘心接受吐蕃的统治吗?

    吐蕃赞普尺带珠丹因为自己制造的一些流言,便对达延部大肆清洗,这虽然有吐蕃内部权力斗争的因素在,但何尝不是因为尺带珠丹对手下的部族存有猜忌之心,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呢?

    苏毗部作为吐蕃各部中最强大的部族,尺带珠丹心里会没有顾忌吗?

    伍轩刚才的话,让李昂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以苏毗取代现在的吐蕃。

    再坚固的堡垒,都难以抵御来自内部的破坏。如果能和苏毗部达成协议,里应外合,灭掉吐蕃或许真不是痴人说梦呢。

    他娘的,管他什么身世,管他什么来历,吐蕃与大唐之间的战争持续不断,这对双方的老百姓来说,都是灾难。

    要想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只有彼此融合。

    要达成这种融合。苏毗部无疑是最理想的切入点。不过现在这事不好提啊,否则自己很可能就真的被认定为苏毗部派来的奸细了。

    李昂正想着,伍轩一手将茶托了进来。李昂翻身坐了起来,接过茶。大大咧咧吹了吹水面的浮茶,啜了一口,对伍轩说道:“南门啊,有时间就到城中多走走,应该有咱们的熟人到鄯州了。”

    伍轩知道他因何有此一说。这陇右本不应有谁清楚他的底细,但董延光在庆功宴上,甚至连野戎城守军曾将其当吐蕃奸细抓回的细节都如此清楚,董延光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派人去剑南道把一切查得这么清楚,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有剑南故人到鄯州了。

    “属下这就去查。”

    “你的伤真的没事了吗?”

    “郎君放心,这不影响属下的行动。”

    “好,那就辛苦你了,尽快查清楚是什么人在给董延光通气。”

    “喏!”

    伍轩刚应完。门外就有使衙小吏叫道:“李兵曹,李兵曹,王大使请您过去一趟。”

    李昂和伍轩对看了一眼,放下茶杯,跟着小吏来到使衙后院。

    王忠嗣换了一身常服,坐于大厅的屏风下。除了他之外,掌书记费冠清、牙将哥舒翰也在场。

    李昂略微紧走两步,上前一拜道:“下官见过王大使。”

    王忠嗣从李昂步入大堂之时,就一直在观察李昂的一举一动,此时看不出他的想法。只见他很平静地抬了抬手说道:“李兵曹,坐吧。”

    “谢大使赐座!”李昂态度谦恭,却并不卑下地又向费冠清和哥舒翰拱了拱手,才在下首跪坐下来。目光清朗地看向王忠嗣,道:“不知王大使相召,有何吩咐?”

    王忠嗣仍然是不动声色地说道:“李兵曹这次深入吐蕃,立下大功,本应立即给予相应的封赏,不过李兵曹是新科进士。生擒吐蕃大论亦非小事,本使不好擅自主张,已经如实上奏朝廷,请圣上及朝中重臣就封赏一事加以定夺,李兵曹静侯佳音便是。”

    李昂猜想,王忠嗣身为四镇节度,并非没有权力对自己赏功,他将此事推给长安,很可能是为回避某些潜在的危险。

    很显然,董延光的话,让他对自己也存有了疑虑。

    李昂简洁地答道:“多谢王大使!”

    “李兵曹,你说你之前身上确实有把金刀,可以解释一下这把金刀的来历吗?”王忠嗣的语气虽然很客气,但却隐隐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味道。

    “回王大使,在下从小被人遗弃在路边,被我的师傅收养,便从小跟着师傅四处游历。师傅在临死之时,将那把金刀和一个玉扳指交给我,却未及说明缘由便仙逝了。说实话,下官一直不知道这两样东西的来历。”

    王忠嗣不置可否地说道:“那如今那把金刀和玉扳指呢?”

    “不瞒王大使,在大非川,下官等被那位卓玛公主五千骑兵追得紧,为求脱身,下官无奈之下只得让一个吐蕃女子带着金刀去见那位卓玛公主,同时让她带去几句话。”

    “什么话?”

    “金刀持有者在我手上,要想让其活命,就别追得太紧。”李昂神色坦然,说得跟真的一样,“事实证明,下官赌对了,自下官率军突入祁连山之后,那位卓玛公主果然不敢再追得太紧,下官等才得以返回陇右。”

    “这么说,你确实不知道那把金刀的来历?”王忠嗣目光如炬地紧盯着李昂的双眼,略施威压地不急不徐地问出这句话。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它确实是那位卓玛公主的金刀。不过为什么会落到先师手上,那就不得而知了。”李昂面无波澜地坦然对视着王忠嗣的双眼,眼底有些许地疑惑,更多是坦然。

    (未完待续。)

第0297章 玉扳指疑云

    有关金刀,李昂的话难辨真假,他说不知道金刀来历,又称危急之时,让人带着金刀去见那苏毗公主,进行威胁,而且还成功了。

    这似乎可以解释他们为什么能在敌人百倍兵力的围追堵截之下,他们能安然回来了。但这一切,都没有佐证,只能让人将信将疑。

    “李兵曹,照你所说,在你师父临终前共交给你两样东西,那玉扳指呢?可否借本使一观?”

    卓玛公主在信上,对玉扳指只字未提,李昂也不知道玉扳指的来历,但毫无疑问,从上面的汉字可以断定,那不是吐蕃的东西。

    李昂之所以提它,就是想把大家的注意力从金刀转移到玉扳指上,这对他眼下的处境相对有利一点。

    “王大使要看,自无不可。”

    李昂从怀里掏出玉扳指,交给掌书记费冠清,费冠清对他点了点头,很快将玉扳指呈给王忠嗣。

    王忠嗣一直莫测高深地看着李昂,直到玉扳指递到他面前,才转回视线。

    “咦!”

    谁也没料到,王忠嗣刚接过那玉扳指,便惊咦一声,随即站了起来,那虎目如炬,精光投注在李昂脸上。

    费冠清吓得后退了一步,坐在李昂对面的哥舒翰也迅速弹起,一手已经按在腰间刀柄上。直到王忠嗣向他摆摆手,哥舒翰才重新坐下。

    王忠嗣眼睛都不眨一下,灼灼地盯着李昂。李昂也大为惊诧,忍不住开口说道:“王大使,怎么了?”

    王忠嗣收回目光,又仔细审视了一下那枚玉扳指,然后对费冠清和哥舒翰摆手示意,二人对视一眼,双双向王忠嗣拜了一拜,便退出厅去。

    宽敞的大厅内,只剩下王忠嗣和李昂两人时。王忠嗣才开口说道:“李兵曹,请坐上前来,本使有话问你。”

    “下官恭敬不如从命。”李昂一个抱拳、起身,仍然保持着刚进大堂时的步调。略微紧走两步走上前去。只有他自己知道,答案似乎即将揭晓,让他差点失态。

    李昂坐到王忠嗣左近之后,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这一刹那间。李昂心如电转,看来王忠嗣很可能知道这枚玉扳指的来历,而且来历恐怕不简单。

    否则一向镇定自若的王忠嗣,在看到玉扳指时是不会有那样的反应的。

    李昂也十分期待,王忠嗣能替他揭晓玉扳指的来历。

    “李兵曹,你那师父姓甚句谁?何方人氏?”王忠嗣一字一顿地问出,语气带着凌厉之风,若是平常人,恐怕面对这样情形,会吓得脊背发凉。冷汗直下。

    “下官那先师生前算是个风尘异人吧,自称丘处矶,带着我四处漂泊,居无定所,靠给人算命治病维生,但通常生意都不好,我记得七岁之后,便经常得去乞讨。”

    “丘处矶?”王忠嗣紧紧盯着李昂的双眼,逼问道,“你师父真的叫丘处矶?是个道士?”

    李昂面色从容。眼底是一片清朗,不闪不避地迎视着王忠嗣,答道:“至少他自称丘处矶,他并非道士。不过喜欢扮成道士。”

    “你这玉扳指,确实是你师父临终前连同那金刀一起交给你的?”

    李昂点头道:“下官愿意把玉扳玉拿出来给王大使看,就不会在这件事上加以隐瞒。这玉扳指确实是下官的先师临终前给我的。”

    王忠嗣对这枚玉扳指极为关心,问得非常详细,李昂的回答滴水不漏,他也找不出什么漏洞或其他可供穷追猛打的疑点。相较于李昂的从容。反倒显得自己有些着相,因此强行压下心中那莫大的疑团,稳定了下自己的情绪,才又追问了一句:“你那师父确实没有跟你提及这玉扳指的来历?”

    李昂坦然地说道:“从王大使的反应,下官不难猜到,这玉扳指来历恐怕非同一般,如果下官早知道它的来历,一定不会轻易拿出来示人。”

    王忠嗣神色有些复杂,将玉扳指还给他后说道:“你且退下吧,本使奉劝你一句,今后这玉扳指,还是不要轻易示人的好。”

    “王大使……”

    李昂还想追问清楚玉扳指的来历,王忠嗣已再次摆手逐客,一言不发。

    李昂无可奈何,只得带着满腹疑问退出,心里不停地腹诽,他娘的,还跟我打哑迷,屁的四镇节度,哪天你千万别求到老子头上来。

    就李昂所知,王忠嗣好像是任四镇节度使没多久,便被革职问罪了。

    李昂心里很不爽地出了使衙,刚到街上,便意外地看到了一位熟人,他稍为思索便想起此人的名字:乐三川。

    乐三川看到李昂似乎有些惊讶,迎上来施礼道:“乐某何其幸哉!在这鄯州竟能遇上李探花,乐某有礼了!”

    真是偶遇吗?李昂可不这么认为,他微笑说道:“能在鄯州遇上乐先生,着实让人意外。乐先生来陇右,不知有何贵干?”

    “乐某为了一点小生意而已,不想一到陇右,但听到人人都在传扬李探花大破吐蕃,以五十轻骑生擒吐蕃大论的事迹。李探花果非凡人也!今日有幸遇上李探花,岂非乐某前生修来的福气,只是不知乐某可否有幸请李探花小酌几杯?”

    李昂虽然暂时猜不到乐三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更乐意接受这样的邀请。

    李昂和他闲聊着剑南的旧事,还问起了鲜于仲通的好。

    鄯州是边城,出于军事需要,更是严格遵循了大唐的里坊制,城内被纵横的街道划分为四十二坊,夯土的坊墙有一人高,街上人流往来,非常繁华,只是比内城的州县多了一些边城的气息,驼铃声声,角声时传。

    俩人随着人潮边聊边走,来到城中最大的酒楼:陇上春酒楼。

    乐三川要了顶层的一个包间,点上好酒好菜,与李昂对酌。从包间的窗口,可以眺望城中街景。李昂看了看,目光从窗外收回,突然问道:“乐先生和董副使交情不浅吧?”

    乐三川微微一愣,疑惑地问道:“李探花所说的。可是陇右节度副使董延光?”

    李昂端着酒杯,笑而不语。

    东三川不改疑惑之色:“乐某与董延光并无交情,不知李探花何出此问?”

    李昂借着倒酒,不着痕迹地留意着他脸上表情的变化,一丝一毫也没放过。从他的观察所得,乐三川的话倒不像作伪,很可能真不是他把自己过去的经历透露给董延光。

    当然,光从神色上判断,是不能完全打消他的疑虑的。他一边举杯邀饮,一边笑道:“鲜于支使和乐先生都是做大事的人。而王大使刚到陇右,所以我猜测乐先生和董副使关系不错。”

    “哈哈哈……那李探花这回可猜错了,每到一地要拜地头这不假,不瞒李探花,乐某拜的是崔司马。而非董副使。就乐某所知,还真有李探花的一位老熟人拜到了董副使门下。”

    “哦?剑南故人,纷至沓来,还真让李某意外,只是不知这拜在董副使门下的又是哪位故人?”

    “赵上益,这算是李探花的老熟人了吧,哈哈哈……”乐三川笑得很玩笑,李昂为什么刚才突然来那么一问,他多少猜到一些端倪了。

    “还真是老熟人,嘿嘿。这下可热闹了。”李昂从未轻视过赵上益,甚至在心里把他当成很重要的对手,只是没想到,这厮阴魂不散。竟然也到陇右来了。

    “赵家大郎如今的生意是越做越大,攀上董副使这根高枝之后,几乎垄断了陇右的茶马贸易,就连鲜于家的生意,也受到强力的挤压,乐某才不得不跑来鄯州………”

    说到这。乐三川突然懊恼地改口道:“瞧我,李探花轻骑破敌,大捷归来,生擒吐蕃大论,很快必将轰动整个大唐,加官进爵定是少不了,我竟没向李探花道贺,真是失礼,恭喜李探花,贺喜李探花!”

    “乐先生不必客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道理乐先生一定懂的。”

    李昂与董延光的恩怨,李昂在城外的题诗说得一清二楚,早已传遍鄯州一带,乐三川自然是知的,因此他对李昂的话,并不感意外。

    席上美酒佳肴极为丰盛,李昂敞开了吃,乐三川却很少动筷,在一旁频频给李昂斟酒。

    “李探花与董副使之间的事,乐某也有所耳闻。在乐某看来,李探花也不必过于介怀,您如今大功在身,说不定朝中一道圣旨下来,李探使升迁入京了。”

    李昂知道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便笑道:“若我依然留任陇右呢?”

    “若是李探花依然留任陇右,倒是有些麻烦,董延光毕竟是上官,总有机会给李探花穿小鞋,除非李探手上有董延光的把柄,让他有所顾忌。”

    李昂眼角浮上了一抹笑意,他终于确定乐三川为什么要找他了。他微笑地说道:“乐先生真看得起我李某啊!哈哈哈……”

    至此,乐三川也不再隐瞒自己的来意,他含笑答道:“如今这大唐,还有几人敢看不起李探花?李探花只用短短一年半时间,不仅名题金榜,还立此殊功,将来前程岂可限量。”

    “若不和乐先生合作,看来我是谈不上什么前程了。”

    “李探花说笑了,只不过就眼下而言,咱们之间还真是合则两利。乐某负责搜集董延光与赵上益私下交易的证据,必要之时,由李探花出手,拿掉赵上益。至于将来好处,自然少不得李探花的一份。”

    乐三川终于和盘托出,李昂微笑着说道:“乐先生就这么有把握能找出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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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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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惊唐介绍:
李昂,穿越到由狼群养大的弃子身上,身世扑朔迷离,从踏入盛唐的剑南道开始,便卷入一系列家族斗争、地方官场斗争,长安庙堂之争、夺嫡之争,最终在安史之乱中左右天下。各种权术、策反、谋害、叛变、投机取巧、上下其手、明争暗斗层出不穷。
这也是一个开放豪迈的时代,美人如月,江山如画,诗情磅礴,意气如虹。各种可托生死的友情,温暖人心的亲情,荡气回肠的爱情贯穿全书,从各个角度,为您展现一幅妙趣横生、壮丽豪迈的盛唐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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