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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何昊远     步步惊唐txt下载     步步惊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016章 毋须再忍

    readx;赵上臣的几个随从像疯狗一样,足足把李昂追出了十里。还好附近都是水田和溪流,不利于马匹奔驰,李昂才得以摆脱这些人。

    遇上赵上臣这条疯狗,李昂大为恼火,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怎么修理这厮,好让这厮以后安分点。

    到了下午,李昂才回到上溪村。

    一进家门就感觉不对劲,厢房里的药坛子被打烂了几个,上房内传来华小妹的抽泣声,华大娘正在里面劝解着。华老头一脸铁青,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小秋蹲在屋檐下埋着头。

    “华老,怎么了?”李昂连忙问道。

    “唉!”华老头一脸发苦地看了他一眼,却是欲言又止。

    华大娘听到他的声音,拄着拐棍出来,对李昂说道:“你走吧,赶紧离开我们家!”

    华大娘情绪激动,已经没有丝毫客气,华老头连忙上去拦住她,开解道:“老婆子,你别激动,这件事.......”

    “死老鬼!你还想怎么样?要不是你把这不明不白的人领回来,赵家那狼崽子会闹到咱们家来?”

    “老婆子,你别这样说话,你总得让我先把事情问清楚再说吧。”

    “华老,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跟我说说吧,您让我走,我没有二话,可这.......小妹她怎么了?”

    “你等着。”华老头对他说了句,然后半拉半劝,把华大娘拉回屋去。

    李昂把小秋拉到山墙西面的梧桐树下问道:“小秋,你老实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妹她怎么了?”

    “李大哥,下溪村的赵上臣着人来找你,没有找到,阿公又到村西头看病去了,他们就砸家里的东西,小娘子听到响动,从屋里出来,被赵上臣那个狗贼看到之后,就上去......李大哥,你不知道,当时要不是村里的人及时赶过来,小娘子就被赵上臣那狗贼糟蹋了。”

    听到这,李昂顿时炸毛了,小秋立即抱住他不放,“李大哥,你别去,他们人多,你打不过他们的,你千万不要去和他们闹,你把事情一闹大,人言可畏,人家还指不定怎么说小娘子呢,那时小娘子就没法活了呀,你不能去,不能去....”

    院子里的华老头也跑出来指着他道:“你要去干嘛?”

    “华老.....”

    “你先给老夫说清楚,你和那赵家,究竟有什么仇怨?”

    见华老头发怒了,李昂也不再隐瞒,把自己目击方家商队遇害,在野戎城外遭不明身份的黑衣人追杀,在灌口镇和赵上臣的冲突都详细说了一遍。

    高大的梧桐树,清澈的浣花溪,宁静的小院落,李昂在这里刚刚感受到一点家的感觉,可他却不得说道:“华老,我也没想到赵上臣会找上门来闹事,给华老惹出了这么大的事,小子这就离开,免得........”

    “免得什么?”华老头突然一嗓子吼出,“错不在你,你既然信得过老夫,以后这就是你的家,现在你哪儿也不许去。老夫在这上溪村还有几分薄面,姓赵的以后再敢闹上门来,看我不打断他的狗退。”

    “可是.......”李昂真没想到华老头会这样。

    “没什么可是的,你大娘那是在气头上,说了两句糊话,你不必当真,安心地住下。”

    “华老,我还是先离开.......”

    “他赵家势力再大,也管不到我们上溪村来!你这么一走,还当老夫怕他了呢,你不能走!”

    李昂欲言又止,华老头吩咐道:“你跟小秋一起收拾收拾地上的破药罐。”说完他进屋劝慰华大娘他们去了。

    李昂没想到赵老二一见面说打就打也就罢了,在光天华日之下,还竟敢到上溪村来闹事,真是太嚣张了!这回若不想法好好治治他,指不定这厮还做出更出格的事来。

    李昂也无心收拾那些烂药罐,转身就走了出去,小秋跑出来拉着他道:“李大哥,你要去干嘛?”

    李拍拍他的脑袋说道:“小秋啊,以后不要总是低着头,男人不在于长得美与丑,而在于有没有本事。好好跟华老学,将来学到了本事,就没人敢瞧不起你了。”

    “李大哥.........”

    “你先回去收拾着吧,跟华老说我晚饭前一准回来。”

    李昂说完,带着小叮当直奔下溪村而去。

    下溪村只有百来户人家,比上溪村小。村头有几个小孩在树下玩耍,李昂拉住一个小孩子问道:“小娃儿,你认得赵上臣家吗?”

    小孩没什么心机,立即给李昂指道:“认得,村中间那栋大宅子就是他家的。”

    “好,谢谢了。”

    赵家的大宅占地足有二三十亩,红砖绿瓦,飞檐高起,大门前立着两头石狮,威风凛凛,门前还站着两个家丁,趾高气扬。

    见李昂举步走上大门前的台阶,两个家丁立即上来阻拦:“来者何人,可有谒贴?”

    “贴你妈个头!”

    李昂突然发难,蒲团大的耳光接连扇过去,啪!啪!两个家丁被扇的甩倒在地,半边脸顿时红肿出来,其中一个被打懵了,捂着脸颊不可置信地望着李昂。另一个则立即杀猪似地大叫起来,“打人了,有人打上咱们家来了,快来人啊.......”

    在巷子里晒太阳的下溪村的村民立即围过来,只是他们大概有点怕赵家,不敢靠近,一个个稀奇地议论着。

    “这人是谁啊?竟然敢到赵家来打人,真是.........”

    “够胆!就一个人,怕是个了不起的侠客,不然谁敢一个人打上赵家来。”

    “这下有得瞧了。”

    巷子里的村民正议论着,赵家的十几个护院拿着刀枪棍棒飞快地冲出来,带头的护院大喝道:“什么人?竟敢到我赵家来撒野,不想活了!”

    李昂站在大门口,冷笑道:“老子是什么人,还轮不到你来问,立即让赵上益滚出来见我!”

    “大胆,我家郎君的名讳岂是你叫的,再不报上姓名,看我不剁了你。”

    见李昂夷然自若,赵家那十来个护院一时摸不准他的底细,嘴里虽然放狠话,一时却没有冲上来打人。

    李昂抬腿又是一脚,呯的一声踢在那个被打懵的家丁身上,“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进去让赵上益滚出来见老子!”

    那家丁惨叫不断,连滚带爬地跑进去,十几个护院哗拉一下围上来,刀枪棍棒齐指着李昂,领头的护院再次发狠地说道:“朋友是哪条道上的?为何欺到我赵家门上来,真是.......”

    “是你妈个头!来啊,老子就站这儿不动,你动老子一根指头试试!”

    “住手!”

    赵上益,赵上臣带着几个人大步流星转过照壁。赵上臣一见是他,眼中顿时凶光大盛;赵上益则是一脸阴沉,紧咬着牙根。

    围着李昂的护院看了看赵上益,连忙退开。

    李昂甩甩大袖,背着手冷冷地说道:“赵上益,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会管好你家的狗,但是现在,哼!要么你把我剁在这儿,要么.....”

    “李兄,有什么话,咱们里面说,请!”

    赵上益那坚硬的脸上,结着寒冰,赵上臣刚要发飙,被他冷冷地扫了一眼,顿时一声也不敢吭,躬着身退到了一边。

    李昂快步踏前两步,又是一个耳光狠狠地扇出,啪!的一声,扇在赵家老二脸上,赵家老二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立即歇斯底里地大吼道:“剁了他!给我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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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50] 第0017章 嚣张走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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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昂上门打了赵家的家丁也就罢了,还给赵老二也狠狠地来了一巴掌,把他打得半边脸迅速肿了起来。

    赵老二厉声大叫要剁了李昂,然而没有赵上益发话,所有的护院都不敢乱动。

    “你最好给我一个理由!”赵上益的话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李昂冷笑道:“你何不自己问问这二货,有什么冲着我来,或许我还能忍,但他竟敢做出坏人名节的事,今日你赵家若不能给我个说法,要么,你别让我出这个门,要么......”

    “你还能怎么着?还能怎么着?给我打!狠狠地打.....”

    “住口!”

    “大哥!”

    “胡二,你随某来。”

    赵上益冷喝一声,那早上跟随赵上臣出门的护卫只得乖乖跟着他走到一边。赵上益低声询问了那胡二一番,很快回头对李昂说道:“李兄,今日之事,某会给你一个交待,里面请!”

    李昂跟着他来到赵家的前厅,赵上益二话不说,突然抄起一个花瓶狠狠地砸在自己的头上,啪的一声,花瓶尽碎,赵上益的头也流血来。

    “某二弟所犯的过错,某会一力承担,李兄若是不满意,尽管再来几个。”鲜血不断从赵上益头上流来,脸上全是血。就连李昂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大哥!大哥!”赵上臣顾不得捂自己的脸了,冲上去用双手捂着赵上益头上的伤口,“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拿药来给大哥包扎,快啊!”

    赵家的人顿时乱成一团。

    李昂看着赵上益,暗叹这厮不但有担当,而且够狠。

    “不要急着包扎,李兄满意了吗?”

    李昂摇头说道:“女儿家的名节,比命还重要,这一点赵兄不会不知道吧?”

    赵上益突然又转身,抄起另一只花瓶又往自己头上砸,赵上臣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激动地大喊道:“大哥,事情是某做的,要砸就砸某吧,砸某!”

    “某是你大哥,父亲不在,长兄为父,不管什么事,自然是由某来担着。”赵上益说得斩钉截铁,一把推开赵上臣,微扬起巴,紧抿着嘴,冷凝的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李昂,啪的一声,花瓶又砸碎在脑袋上。

    “大哥!大哥啊.......”赵上臣再次哭喊着冲上去捂住他的脑袋,“快啊,你们快拿药来包扎,快啊!”

    “这次就算了,我希望不会有次,否则我与你们赵家之间便是不死不休。”

    “你别放狠话,有种你冲着某来!某一定剁了你!剁了你这个狗娘养的!你算什么东西,你算什么东西.....”

    “二弟,你先退。”

    “大哥!”

    “某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某.......是,大哥。”

    等赵上臣万般不甘地退,李昂再警告道:“你最好管住这个二货,别再让他惹是生非。”

    “赵家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你要是不满意,尽管再来几。”

    “免!不过,华家被打烂的东西,还有精神损失费.......”李昂用力挥挥手,也略抬巴直视着赵上益,丝毫没被赵上益浑身散发出的戾气吓住。

    “赵用,取十两金子来!”赵上益仍然不眨眼地直盯着李昂的双眼,任由头上的血流过而不去擦拭。

    待赵用取来金子,赵上益顺而递给李昂后,再逼进一步用力抱拳,冷酷的目光如同实质射向李昂,“李兄,某的母亲死得早,兄弟几个由家父一个人拉扯大。李兄有什么事不满,尽管冲着某来,不要冲着家父去,这,是某的底线。”

    李昂淡淡地扫了赵上益一眼,略作停顿,转身,走人。

    李昂离开之后,赵上臣立即出来,一边看着人帮赵上益包扎,一边埋怨说道:“大哥,某只是.......”

    啪的一声,赵上益狠狠给他另一边脸也来了一个耳光,冷喝道:“平时父亲是怎么教导咱们的?现在父亲还关在大狱里,你竟然还有心思去惹事生非!让你暂时不要去惹这姓李的,你没听到吗?”

    “大哥,某错了,某知道了错了,您别气坏身体,有气就打某吧,可是那姓李的也太嚣张了,竟然欺上门来,咱们赵家的脸就这么让他打了吗?”

    “先救出父亲再说!方家和马清泉现在正恨不得把咱们赵家连根拔起,父亲落在他们手里,若是姓李的再有什么不利于我赵家的证言,父亲恐怕就出不来了你知不知道?”

    “大哥,某错了!某错了!”

    “救出父亲之前,别去惹姓李的,听到没有!”

    “是,大哥。”

    李昂毫发无伤地走出赵家大门,溪村的村民见了再次议论纷纷。

    这是哪路神仙啊!

    上赵家打了人,竟然还能大摇大摆地走出来,这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的。

    李昂背着十两金子,还有一大块羊肉,回到上溪村华老头家时,华老头正急得在院子里团团乱转,一见李昂,立即迎上来埋怨道:“你这小子,上哪儿去了你?你没事吧?”

    李昂笑了笑答道:“让华老您操心了,我没事。”

    “你该不会是真到溪村赵家去了吧?”

    “我去了。”

    “你呀你,还是太年轻啊,做事就是冲动,来来来,我看看,你没事?真没事?”

    “呵呵,华老,我真没事。那,这是赵家赔打烂药罐的钱,还有就是给小妹压压惊,华老放心,赵家的人不敢再上门来闹事了。”

    李昂说着把十两黄金交给华老头,华老头打开一看,顿时呆住了。

    “你.......你一个人去赵家,他们不但没伤着你,还赔你金子?这.......这怎么可能?”华老头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望着手上的金子愣愣的。十两黄金,这可不是个小数目,相当于一百多贯钱呢。

    晚上,华老头亲自动手,做了个黄耆羊肉,这算是道药膳,就是黄芪和羊肉煮汤。

    在这个时代,普通百姓家里的正餐,肉食以羊肉为主,牛用于耕作,朝廷制定有律法,哪怕是你自家的牛,若私自宰杀也是犯法的。

    吃猪肉也有,但很少。个中原因嘛,一来大概是古人是根据周礼不同阶级吃不同的肉,猪肉被排在最等甚至比狗肉还低等,上等人家不屑于吃猪肉。二来没有经过阉割的猪的肉有一股不好的怪味,很难吃的,直到宋朝人们才发现了阉割小猪可以改善猪肉味道。

    而羊肉有个问题就是膻味大,有钱人家用胡椒去膻味,只是胡椒主要是靠西域“进口”,价格非常昂贵,普通人家是吃不起胡椒的。

    华老头是大夫,没有胡椒他便加了一些中药,做出来的羊肉带着淡淡的草药香,膻味没那么重,而且还特滋补。

    华家也没再把李昂当外人,晚饭时都一起上桌,华小妹眼睛还有些红肿,李昂先给二老各挟了块肉,然后给小姑娘也挟了一块。

    “小妹,都是我不好,这次连累你了,你放心,以后赵家的人不敢再来闹事了。”

    “李大哥,我没事。”小姑娘低着头,嚅嚅地应了一句。

    华大娘多少有点势利吧,女儿没有真被糟蹋,子又得了这么多钱,她不但没再赶李昂走,还笑着说道:“李小哥啊,今天是老婆子不好,以后啊,你就安心在这家里住吧。”

    “老婆子,你少说两句。”华老头转头对李昂说道,“这些钱财既然是你得回来的,那就是你的,今晚呢,你随我去找里正说说,让他帮着打点,尽快把你的户籍落实来再说,不然这村上人多口杂,一但传出去,恐怕又是一场麻烦。”

    “嗯,那就全凭华老作主了,您说的什么永业田,不要也罢,要靠这个维生,我一准得饿死。”

    “也罢,不要这永业田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以后啊,你就跟着老夫学点医术吧,本着一颗仁心治病救人,想大富大贵没有,但总能保你有口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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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8章 雨夜魅影

    readx;华老头自己吹嘘是华陀的第八代传人,李昂是不信的,他自己行医都混得不怎么样,跟他学医,这辈子大概能保住温饱就不错了。

    这可不是李昂想要的生活,不过他还是先道谢了。

    晚饭过后,天还没有黑,华老头就提着两瓶自泡的药酒,带着李昂往村中的里正家去。一路上,华老头还在不断地嘱咐李昂,见了里正除了必要的礼节拜见,或者里正发问,尽量少说话,一切由他来应付,李昂连忙应下。

    里正就相当于村长,你可千万别把村长不当干部,在村里,他们那可是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

    总之,村里的治安,邻里的纠纷,各家应缴的税赋、应承担的劳役,房产、田地的买卖等等,往往都离不开他们。

    再比如,李昂想在上溪村落籍,如果没有里正点头,你在第一关就会被卡死。

    上溪村的里正是个近六十岁的老头,姓高,一把胡子已经有些花白。见华老头提着酒上门,连忙亲自迎出来,热情地寒暄着。从中可见,华老头在上溪村的名望地位还是挺高的。

    高家也是三间青砖大瓦房,厅中的摆设还是挺文气的,几个花瓶,两幅字画,正堂中间是高氏历代宗亲灵位。

    主客各自落座之后,高老头立即大声吩咐家里人煎茶待客,从他的语气中,似乎能用茶待客是件很值得自豪的事。华老头也多少点受宠若惊的感觉,连道:“高里正太客气了,太客气了,华某当不起啊。”

    “哎!华老弟说哪里话,你仁心妙手,十里八乡谁不高看你一眼。平日里你忙着出诊,今日难得来我这坐坐,应该的,应该的。”

    两个老头客气着,李昂却被檐下煎茶的小姑娘吸引了去。

    还别说,这还是李昂第一次看唐人煎茶。只见檐下的小姑娘生了一个小炉,然后从盒子里小心地拿出一块茶饼,类似于后世的生普洱饼。然后把茶叶掰碎了,上火烤,烤得又红又干,捣碎了倒进瓷瓶里。

    接着烧水,水开之前,往锅里加入盐、葱、姜、花椒、大枣、桂皮、橘皮、薄荷、酥酪、猪油等佐料。

    等这些佐料都煮出味来,再把茶叶末倒进水里,跟佐料一起煮,煮成一锅茗粥,倒出来分好杯,用茶托端上来。

    李昂也分到了一杯,他端茶一看,这哪里是茶呀,分明是粥,深吸一口气能闻到的,除了茶叶的涩香味外,还可能有葱、姜、花椒的麻辣味,大枣、桂皮的甜香味,橘皮、薄荷的清凉味,酥酪的奶香味,盐咸味,牛羊猪肉的油腥味……

    不得不佩服古人的味觉丰富,想象力超强,动手能力非凡,这么复杂的茶都能烹煮出来。

    李昂浅浅尝了一口,嗯!什么味?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反正没尝出茶味来。

    华老头和高老头那边,倒是吃得津津有味。从他们享受的表情,不难看出,这茶在大唐朝,绝对是种高大上的东西,普通人还吃不到呢。

    “高里正啊,我今天沾您的光喽!”

    “华郎中,不瞒您说,这香茗平时我也舍不得吃呐,家里准备着,主要是考虑到县里要是来人,没点香茗招待不好不是。”

    “哎哟,那您今天拿来招待我,不是让我折寿嘛。”

    听到这,李昂暗想,这茶喝了折不折寿不知道,得防着拉肚子才是真的,这上面飘着厚厚一层油呢。

    华老头事先交待不让他乱插嘴,李昂乐得清闲,除了高老头询问他出身来历时,他再次搬出从小被抛弃在路边的说词来应付之外,其他的都是华老头在交涉。

    其实最后无非还是用钱说话,高里正得了好处,爽快地答应下来,由他找县里的胥吏帮李昂落籍。

    唐初的户籍是土地捆绑在一起,说白了就是按人丁分给土地,有部分土地是不能变卖的,叫永业田。其中府兵制也是建立在这种严格的户籍制度上的。

    军户和民户的不同只在于,民户要承担赋役,而军户要准备自己的武器马匹等,一旦朝廷征招,要自带武器食草出征。因为这种捆绑,唐初的户籍管理是非常严的。

    但随着土地兼并日益严重,大量的失去土地的军户、民户开始流亡,原来的户籍制度已经出现很大的松动,就连府兵制也维持不下去了,于是从开元年间,募兵制逐渐取代了原来的府兵制。

    在这种大背景下,只要有钱打点,要买个户口其实不是什么难事。有人担保,不用分田地,又多个人纳税,官府还巴不得呢。

    李昂和华老头从高家出来时,天已抹黑,村中除了不时传来的几声犬吠,四周一派宁静。回到华家门外,华小妹点好了一盏灯笼,正交给小秋,让他去高家接华老头和李昂。红色的灯笼照亮了小小的院落,也照亮了华小妹那红扑扑的脸,暖暖的光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以至于让李昂想一辈子就在这宁静的村落安静地过下去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腰间的那把金刀,自己真的是什么王爷吗?这个问题让他不禁苦笑起来,华小妹远远看见了,不禁问道:“父亲,你们可回来了。李大哥,高里正没有答应吗?”

    高老头乐呵呵地说道:“好了,回家再说。”

    小户人家为了节省灯油,通常都是天一黑便睡了,李昂他们家到家聊了几句,也就睡了。

    半夜里,又开始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李昂被雨声惊醒,突然看到睡在床底下的小叮当窜出来,警惕地竖起双耳,李昂顿时睡意全消。

    自从野戎城外一场刺杀后,不知是那些黑衣人没有找到他的行踪,还是因为发现暗中有赵家的监视,那些黑衣蒙面人一直没有出现过。

    但没有出现,并不等于他们就不存在了,李昂这两天夜里都小心地提防着,房中还做了一些布置。

    这些人行踪诡秘,他们不出现,李昂一时也无从查起,但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所以李昂是希望他们早点出现的。

    而这也是赵上益替他父亲脱罪的希望之一,李昂相信他绝对是一直派人监视着,一旦黑衣人再次出现,他们也肯定要出手。

    换句话说,李昂只要小心点,不要被人瞬间击毙,自有人帮他来对付那些黑衣蒙面人。

    李昂悄悄地把窗户推开一线向外观察,乌沉沉的夜雨中,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相信小叮当不会无缘无故地窜出来。

    他在被褥下塞了些东西,装成有人在床上睡觉的样子,然后躲到门后,叮!小院外的风雨中突然传来一声兵器撞击之声,村中的狗也吠了起来。

    “嘘!”李昂连忙示意小叮当噤声,其实这有点多余,现在的小叮当,一副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的样子。狼准备攻击前,是不会乱叫的,这和狗不一样。

    院外除了一声武器撞击声,还有几下串轻微的脚步声。李昂悄悄打开窗户,迅速窜上院墙,再顺势一跃,快若灵猿般翻上院外的梧桐树上。

    从高处扫视,可以看到几个黑景快若鬼魅地消失在浣花溪对面。真不知他们是怎么过河的,这浣花溪好歹也有十米宽呢,竟然连点水声都没有。

    夜雨越来越大,窜过浣花溪的人是要杀他的黑衣人,还是赵家的人在追击黑衣人,李昂还弄不清人家就消失了。

    他隐在树上没有乱动,耐心地观察着四周,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冷风一吹,要是平常人,一定冷得发抖了,李昂却能强忍着。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波人窜过了浣花溪,谁知道周围的夜色中就没有第二波人隐伏了呢?

    足足过了一柱香时间,村里的狗吠声已经逐渐平息,四周除了纱纱的夜雨声,再不见有任何动静,李昂这才爬下梧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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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9章 灵堂冲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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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李昂带着小叮当来到河边。一夜的雨水,河水满盈盈的,李昂在河边仔细寻找,结果连个脚印也没找到,也只能作罢。

    勤快的华小妹,第一个拿着衣服到埠头来洗,她穿着朴素,但小模样儿很漂亮,标准的邻家小妹的可爱形象。

    “李大哥,你一大早到河边来找什么?”她放下木盆,好奇地问道。

    李昂笑道:“这不是大家都拿衣服到这里来洗嘛,我赶个早儿,万一谁换衣服时钱没掏干净,洗衣时落在这里,我可不就捡到了吗?这叫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华小妹顿时笑弯了腰:“你倒想得美,谁有钱还落这儿呀,我天天第一个来洗衣,都没捡到一个钱,你就别想了。”

    李昂打趣道:“小妹,你这么勤快,可长不胖,小心将来找不到婆家。”

    美妙的大唐,是胖妞们的天堂,举国上下以肥为美,很多女人一生的事业就是增肥.....增肥......再增肥。

    不过呢,通常少女新陈代谢力强,吃得多也不见得就能长胖。

    更何况这虽然是盛世大唐,含脂肪多的食品远远没有后世丰富。平常人家,不时有餐肉吃就不错了,想胖起来,那得患上遗传性肥胖症才行。

    说到自己的终身大事,一个小姑娘总是有些羞涩的,华小妹啐了李昂一口,便蹲下去洗衣服,不再理他。

    李昂看到,她洗衣服时,是从一个小瓦罐里掏出一把黑乎乎的东西,放到浸湿的衣服里,然后用一根光滑的棒槌捶打。李昂一下子来了兴趣。

    这可是唐朝,没有香皂,没有不伤手的立白,没有去迹不留痕的汰渍,华小妹这瓦罐里装的是什么神秘洗涤剂呢?

    李昂赶紧凑上去,捧起那破瓦罐又看又嗅,就差沾点来尝尝了。华小妹咯咯地笑道:“李大哥,你看什么,这是揉碎了的草木灰,有什么好看的?”

    “草木灰?好神奇!你平时洗衣服都用这个吗?”

    “不用这个还能用什么?皂角贵着呢,咱们家可用不起。”

    “皂角又是什么东西?什么样子?”

    “我也没见过,那东西,有钱人家才用得起呢。”

    李昂看了看这个可爱的小妹,拍拍胸脯道:“小妹放心,李大哥保证以后让你用上皂角就是,还有,以后我保证咱们家顿顿吃肉,一准把你养得胖乎乎的。对了,村里有肉卖吗,我这就去卖点肉回来。”

    “村西头倒是有,可是.........”

    “就别可是了,又没叫你掏钱,你负责吃就行了。”李昂说完,带着小叮当直奔村西头去。他还好说,但小叮不吃肉不行,人家可是狼,不是狗,狼行千里吃肉,别想拉泡大便就把人家打发了。

    当然了,李昂也没打算苦了自己,他奶奶的,王爷没影儿,顿顿吃肉还不行吗?要是连这个也做不到,那还叫穿越人士吗?

    经过村口时,看到高老里正坐着车,直奔县城去了,李昂还站在路边给高老头躬身行了个礼。高老头在车上扬声对他说道:“大侄子,你放心,你的事包在老朽身上来,今天一准儿把户籍的事给你办好。”

    “多谢高里正,辛苦高里正了,小子真是过意不去。”

    “回去吧,回去吧,不用送了,在家等着老朽的好消息就行了。”

    敢情,里正大人还以为李昂是专程来送他的呢。李昂呵呵傻笑着,配合地露出一副盼星星盼月亮的神情,眼巴巴地目送高老头的车子消失在村口。

    李昂到村西头买了十斤羊肉,回到家里时,勤快的华小妹已经洗完衣服,正在做早餐,又是馎饦。所谓的馎饦其实就是面片汤。做法是揉成面团后,再用手扯成拇指大小面片,锅里加水加油盐这些调料,再把面片放进去一起煮就成了。

    在缺少调味料的时代,这样做出来的面片汤味道怎么样可想而知,但这就是唐人比较常见的早餐主食。

    李昂见华小妹的面片就要下锅,连忙叫道:“小妹,等等,等等!让李大哥来。”

    说到吃的,李昂动作那叫一个麻利,从水缸里舀出水,把手上的羊肉一洗,一刀切下大半斤,直接一扔,早已等着的小叮当可机灵了,立即窜上去把肉接住。

    华小妹和小秋两人看得目瞪口呆。老天爷啊,平时大伙想吃顿肉都难,这喂狗一下子就是大半肉斤......小秋突然有种变作狗的强烈冲动.....

    等他们回过神来,李昂乒乒乓乓一阵屠龙斩,羊肉就变成了一条条指头大小的肉条,还非常均匀,“小秋,去找点丁香、桂皮、八角、香叶、草果、陈皮、淮山来。小妹,你去找葱和姜,让你们尝尝李大哥的手艺。”

    华老头出来一看,立即指着李昂说道:“你个败家仔,分明就是个败家仔啊!这大清早的,谁家就忙着鼓捣好吃的,你满村子瞧瞧去!”

    李昂分出三分之一的羊肉,往锅里倒,回头才对气急败坏的华老头说道:“华老,您要是不想背这败家的恶名,要不.......嘿嘿,等下您吃面片,我们吃肉片?”

    “你你你.........看我不打死你这个败家仔!”华老头左瞧瞧,右瞧瞧,情急之下抢过华大娘手里的拐棍就要上前收拾李昂。

    “阿耶!”

    “阿公!”

    小妹和小秋连忙上来阻拦,这时患白内障的华大娘朝天吼了一嗓子:“住手,通通住手,大清早的闹什么闹,老鬼!你瞧瞧你,像话吗?”

    “嘿嘿,还是大娘讲理,大娘,等下您一起吃肉哈。”

    李昂嬉皮笑脸的,气得华老头气不打一处来,华小妹看他吹胡子瞪眼的,也不禁偷偷笑了,只有小秋还诚惶诚恐的。

    不一会儿,锅里已是肉香弥漫,香飘满半村。华老头不地道啊,口口声声说败家,自己先抢了锅铲,舀了满满一碗,大多是肉,就几片面片,坐在屋檐下吃得不亦乐乎。

    吃过早饭,华老头满足地打着饱嗝,对李昂说道:“今天方家出殡,你随老夫去方家吊唁。”

    “今天我吃撑了,不想动弹。”李昂摸着肚子懒洋洋地哼着。华老头刚想发飙,李昂心中一动,已经改口道:“华老别急,我随你去就是。”

    方同良生前对上溪村的邻里还可以,如今方家出了这样的事,同村的人在方家出殡这天,都是要去吊唁的。

    李昂刚到上溪村,还没落籍呢,本来懒得去,但回头一想,他还是决定走一趟。或许在方家,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也不一定啊。

    李昂跟着华老头绕过小湖,来到方家时,村里人已经来了很多,大家穿著朴素,举止肃穆,互相打招呼时通常是点头而已。

    华老头怕李昂不识礼节,临进门时还仔细地交待他一些吊唁的礼节:比如上香时,齐眉一举即可;除直系亲族成员外,一般行礼者以鞠躬即可;向亡者致意后,如何接受家属的答礼并回礼等等。

    “记住了吗?”

    “华老放心,都记下了。再说了,不是有您在前面吗,小子跟着做就行了。”

    “嗯,这倒也是,进去吧。”

    方家是高门大户,四进有院落,门眉上一片缟素,前面的白灯笼上写着黑色的奠字,前院足有几亩宽,几十个道士还在做法事,锣鼓声时起时落。

    李昂跟着华老头到灵前上完香,旁边披麻戴孝跪着答礼的是一对母子,男的就是李昂在路上看到的那个捧着灵牌的少年,十七八岁左右。那妇人三十多岁,模样长得很俏,反正第一眼她给李昂的感觉就是俏,只是两眼红肿,

    在给李昂他们答礼时,那妇人突然昏厥倒地,“母亲!”那少年大惊,连忙出手相扶。这时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带着两个少年走进灵堂,后面还跟着一人很有姿色的少女。

    刚进灵堂就见妇人倒下,少女急奔上去,扶住那妇人问道:“姑姑,你怎么了?怎么了?”

    见那妇人悠悠醒来,华老头和李昂以为是劳累加悲伤所致,两人便退出灵堂外。不曾想他们刚退出来须臾,刚才进灵堂的中年人却突然出来大吼道:“方同兴,叫方同兴来见我,太不像话了!”

    .

第0020章 灵堂冲突(二)

    readx;“方同兴,叫方同兴来见我,太不像话了!”

    前来吊唁之人,人人举止肃穆,不得大声喧哗。中年男子这一声吼,顿时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就连堂前做法事的道长都停了下来。

    方家的管家等人连忙上去劝道:“舅公,您这是.......这灵堂之前,舅公您.......”

    “住口!”那中年男子消瘦的脸上布满了盛怒,指着方家的管家大吼道:“你们眼里若是还有我这个舅公,就赶紧叫方同兴出来。我刘秉盛今天当着大家的面,非要他给我个交待不可。我这妹夫尸骨未寒,他就想连我这可怜的妹妹也害死,他方同兴的心肠太过恶毒了!”

    “舅公!舅公!您这话就不对了,我方家惨遭不测,举家同悲。如今主人尚未入土,舅公就来灵前大闹,此事传出去,恐怕.........”

    那自称刘秉盛的中年人,毫不客气地给了方管家一巴掌。方家的人顿时大乱,扶的扶,劝的劝。前来吊唁的上溪村民,私下里也议论纷纷,刘秉盛的话太骇人听闻了。

    华老头也想上去劝架,李昂一把拉住他,小声说道:“华老,这其中因由不清,你老胳膊老腿的,就别上去掺和了,一边悠着。”

    “你这是什么话,这舅公做得不对,老夫当然要晓之以理........”

    “华老,这舅公未必就不对,咱们先瞧瞧再说。”

    “你说什么?”

    “这事情很复杂,华老你听我的没错。”李昂把华老头强行拉到一边。这刘秉盛刚才一番大吼,仿佛迷雾中突然亮起了一道光,让他颇受启发。

    刘秉盛带来的人不少,见家主被方家的人围住,也纷纷冲了进来,双方竟在院子里推攘不休,连道士做法用的香案都被撞翻了。这时一个四十岁上下,一脸横肉男人,带着一群人从右边跨院出来,远远大喝道:“住手!通通住手!”

    方家的人听了倒是停手了,刘家的人却不吃这一套,还在用力把围在四周的方家人推开。一脸横肉的中年男子不禁勃然大怒:“今日我大哥出殡,你们竟敢闹上门来,当我方家没人了吗?给我打!大棒把他们打出去!”

    “方同兴!你敢!”那刘秉盛咬牙切齿,指着方同兴怒声喊道,“别人不知道你做的腌臜事,当我也不知道吗?我这妹夫还没入土呢,你就迫不及待地谋夺家主之位,想独霸所有财产,连我这可怜的妹妹也不想放过,真够狠毒啊你!”

    “放你娘的狗屁!刘秉盛!你这个老不死的,分明是故意来闹事!来啊,打出去,把这老不死的人全都打出去!”

    方同兴再次下令,方家的护院、家丁立即抄家伙,乱轰轰地上去打人。原本在厅中的两个少年,也跑出来,一边拉着刘秉盛一边急声喊着:“父亲,咱们快走,先回去再........啊!”其中一个少年被敲在小腿上,顿时惨叫倒地,痛苦地翻滚着。

    “儿啊!”刘秉盛悲声大喊,不顾乱飞的棍棒抱起儿子,脸上更是悲愤交加,狠不得吃了方同兴的肉。

    刘家的人来得少,很快被打了出去,而方同兴依然不肯收手,不断歇斯底里地大喊:“打!给我狠狠地打!”这厮确实够狼辣,怎么说也是亲戚啊。方家下人但凡有退缩不前的,就被他用棍棒狠狠地抽打,前后有四个方家下人被他打得惨叫倒地不起,其他的方家下人也不敢留手了,很快就把刘家的人打得抱头鼠窜,狼狈而逃。

    事情闹到这种份上,李昂本是要拉着华老头离开的,但华老头执意要留下来救治伤者。

    怒不可遏的方同兴这时大吼道:“不等了!出殡,出殡!”

    上溪村的村民这下不再沉默了,纷纷出言劝阻道:“方二郎,这可不行,这还没过正午呢?怎么能出殡?”

    “就是,就是,可不能坏了这规矩。”

    民间有一个约定俗成的惯例,不管哪家出殡,都要等到午后。

    而但凡哪家娶亲办喜宴,则要在正午之前把新娘接入男方家拜堂。

    这样一来,红事在上午,白事在下午,就不会出现接亲花轿撞上出殡的棺材这种晦气事了。

    现在,方同兴根本不理会这些,狂妄地大叫道:“狗屁的规矩,别人上我方家来闹事,这是哪门子的规矩?你们一个二个刚才怎么没谈规矩?”

    “方二郎,话不是这么说嘛!”

    “就是,再说在刚才大伙也不是都没出声,你家舅公这么闹,我们不是也劝了吗?”

    方同兴脸上凶相毕露,手上的棍棒往地上用力一顿,狠狠地说道:“我的话,就是规矩!出殡!”

    众人见识了他刚才棒打舅公的狠辣,高里正今天又不在场,大家都不敢再劝了,便各自散去。

    李昂跟着华老头绕过小湖回家,华老头不停地摇头叹气,李昂问道:“华老,这是人家的家事,你还是少操那份心的好。”

    “你懂什么,这怎么能说是他们家的家事呢?谁家没有个红白喜事,祖祖辈辈留下来的规矩,全被他坏掉了。”

    “好吧,算我说错了。”

    “哎,这方家由方同良当家时,还算不差,没少给村里架桥铺路,哪家要是揭不开锅,求上门,也总能借到些钱粮。如今方同良一死,这方同兴立即露出这样一副嘴脸,真是想不到啊。”

    湖堤边的杨柳已经新叶依依,李昂随手折下一枝玩着,“华老,以前这个方同兴是个什么样的人?”

    “狂妄自大,心狠手辣!前些年方家和赵家为了那争那片山林,方同兴一个锄头就把赵仁发打得狂吐鲜血,两年之后旧伤复发丢了性命。方才你也看到了,自家亲戚他都能下那么狠的手,你以后没事,离方家远一点。”

    “华老,再远也就隔着一面湖。这世间的恶人啊,你越是怕他,他越是欺负你,咱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这话我爱听。”

    “嘿嘿,华老,您要是真爱听,我就每天说一百遍给您听。”

    “滚!”

    李昂哈哈一笑,躲过华老头阴险的一脚,跑到前面一边赏着这一千多年前的春光,一边怪腔怪调地唱着:

    “我与时光一起流浪,穿过千年的岁月,来到这如梦的盛唐。流星从来不诉说他的孤单,石楠花也总是默默的开放。我要告诉你呵,千万不要回头望,人生就是一道光,不往前,就消亡......”

    到了傍晚,去犀浦县城帮李昂落籍的高里正就回来了,他车子刚在华老头屋前停下,李昂就赶紧迎出去扶他下来:“辛苦高里正了!”

    “后生哥,放心吧,事情办妥了,办妥了!”

    华老头也迎出来,热情地说道:“这哪有在门外说话的道理,高里正快请进家来坐,快请!”

    三个进到堂屋之后,乖巧的华小妹立即倒来水,高老头问了她两句,才拉着高老头的手说道:“华郎中啊,你要怪我,我也没有办法。咱们乡里乡亲的,能帮,我肯定会尽量帮。本来不应该让你们破费,但是我面子不够大呀,李小哥这件事呢,情况也有点特殊,因此啊,到县里得上下打点,事情才能办得下来.....”

    “哎,高里正说哪里话嘛,辛苦高里正去求人,我们心里已经过意不咯,你再说这样的话,那我就得打自己的脸咯。”

    “唉,这次上下打点,一共花了三十六贯钱,我们乡里乡亲的,我不好意思嘛!”

    华老头一听说花了这么多,不也禁肉跳,倒是李昂抢着说道:“高里正能帮我,这是天大的情面。钱财身外物,高里正这份恩情可不是几十贯钱能比的,小子以后需要您老照顾的地方还多着呢,你就别说这样的话了。高里正啊,今天家里买了两斤肉,高里正莫忙着回去,在这里吃过晚饭再说,小子还要敬您两杯呢。”

    华老头也连忙附和道:“对对对,高里正要是不吃这顿饭,我可不让你出这个门。”

    “呵呵,既然华郎中这么说,那我就叨扰咯!”

    高里正乐呵呵地笑着,他肯定从中赚了不少,三十六贯啊,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如今斗米不过16文钱,这三十贯够买225石、两万多斤粮食了。

    不过这对李昂来说,却是解决了他一块最大的心病,以后咱走到哪里都不用担心人查户口了。

    不过李昂高兴得太早了,当初他被关在野戎城的军营里,并不知道犀浦县县尉曾亲自带人去要过他。

    他本以为经杨男出面,野牧城军方放过他后,就没事了。却不曾想,他刚刚请高里正上桌,犀浦县的官差就找了来,要连夜押他回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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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1章 霸王餐

    readx;在华家人担忧的目光中,李昂被四名捕快带走了。

    李昂只是人证,不是犯人,自然不用上枷锁。当然,这是得了相应的“鞋钱”、“饭钱”、“跑腿钱”之后,这些捕快才客气一些。要是没有这些孝敬钱,他们可没这么好说话。

    在县一级的行政机构中,除了县令、县丞、主簿、县尉这些官职之外,再就是六房书吏和三班衙役。

    三班衙役,第一是皂班,给县官站班和做仪仗队的,审案时兼做行刑手帮同吓唬人犯。

    其次是快班,就是捕快。用于拿贼,破案和催租税的。第三是壮班,属于临时召集的民壮,打打杂,危机状况时协助守城。

    对于一个县的治理而言,捕快的地位很重要。但是,地位重要的捕快,却是贱民身份。三班衙役,除了壮班之外,都是贱民。身份比一般农民地位还要低。

    但捕快行使的是公权,所以,实际上捕快在小老百姓面前非常威风的。你说他贱试试,动辄拿人、锁人,弄你个半死不活。

    四个捕快中,带队的捕头叫萧六,三十岁上下,中等身材,显得很精明,其他三个人都叫他六哥,唯他马首是瞻。

    路上李昂尽量找话和萧六聊,想先混个半熟,这有百利无一害。中国人嘛,想和对方混得熟,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在酒桌上。

    一行人到达犀浦县城前,路过城中坊市,看到一家酒楼门脸收拾得很不错,酒旗飘飘。李昂笑道:“各位大哥,我还没吃晚饭,几位大哥一路劳顿,想必也是饿了,咱们先进去吃顿酒如何?”

    有酒喝,几个捕快自然是乐意。萧六看看天色还不算太晚,再说李昂又不是重犯,便带头进了酒家。

    店家立即迎上来:“哟,是萧捕头呀,各位捕头请坐。本店还有上好的鱼鲙、卤鸡、剑南烧春,各位捕头大哥要不要来点?”

    萧六可真不客气,大马金刀一坐,说道:“就照你说的上吧,我等还要赶路,快点!”

    “晓得,晓得,各位捕头大哥请稍候,马上就来。”

    李昂一开始不知道鱼鲙是什么?等店把鱼鲙端上来,他才明白这就是生鱼片。鱼片切得非常薄,下面垫着白纸,碟边饰着几根香菜。另外用小碗装着姜葱等蘸料。

    李昂其实这是少见多怪。当时唐朝渔猎风气很盛,民间喜食“切鲙”,就是生鱼片。日本的生鱼片吃法就是从唐朝传过去的,后来又从日本传回到中国,风靡一时。

    杜甫有首《阌乡姜七少府设脍戏赠长歌》,就详细记载了吃生鱼片的过程。

    “萧捕头,各位捕头大哥,请!”李昂一脸和气地作请。他在后世常吃生鱼片,因为佐料多,掩饰了鱼的腥味,而又保留了鱼的鲜味,非常美味。

    这唐朝的生鱼片是什么样的呢?这是最吸引李昂的地方。几人开动起来,李昂蘸了佐料,尝了一片,感觉很不错,不禁连连点头,问店家道:“店家,这是什么鱼?鲤鱼吗?”

    他随口一问,不料店家顿时象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起来,激动地说道:“这位客官,您说什么呢?这怎么可能是鲤鱼呢?这可是上好的鲈鱼,萧捕头,您可得给小的做主啊。”

    他这一惊一乍的,让李昂差点把嘴里的东西喷出来,这是怎么了这是?

    萧六满含深意地望了李昂一眼,打着官腔对店家说道:“我吃着怎么不像鲈鱼啊?你说不是鲤鱼就不是鲤鱼?”

    扑嗵!店家吓得跪在桌边,连连磕头道:“各位捕头大哥,这真不是鲤鱼啊,不信我把鱼头拿出来给各位看看......”

    “废话!光看鱼头能看得出来吗?”

    “捕头大哥,这顿小店不收钱了,这真的是鲈鱼,小店怎么敢害几个捕头大哥呢,真的是鲈鱼啊!”

    “既然你这么说,我们就权且相信你。”

    “多谢各位捕头大哥,多谢各位捕头大哥..........”店家如蒙大赦,连忙磕头道谢。

    整个过程,看得李昂莫名其妙。萧六挟了一块生鱼片蘸了佐料塞进嘴里,又呷了一口酒,等店家离去,他才对李昂笑道:“李老弟这一招不错,哈哈哈......”

    “萧捕头过奖了,我也就随口说说,呵呵!”李昂脸上满是笑容,连连给几人斟酒、劝饮。心里却纳闷得紧,怎么也想不通刚才一句话,怎么就把店家吓成那样,这事又不好向萧六他们打听。

    而萧六他们呢,则以为这是他想出来讹店家的招儿,他们平时吃拿卡要,都是用什么“饭钱”、“跑腿钱”的名目,一听档次就低得多啊。

    相比之下,李昂这一招就高大上多了,以后在外头吃饭,没事就问问店家是不是鲤鱼,说不定白吃了,还能拿点。

    这小小的插曲,顿时让萧六他们和李昂关系亲近了许多,几人吃得开心,其中一个叫马三的捕快嘿嘿笑道:“李老弟很有干捕快的潜质,连我都自叹不如啊。李老弟,要不来跟我们一起干这行吧,有吃有喝,十里八乡的人都得敬着三分,可比你在家种田强多了。”

    “对对对,李老弟来跟我们干吧,正好,县里的快班缺一个名额。”

    三个人都把李昂看成了好苗子,说完一起望向捕头萧六,等他发话,毕竟这事还得他去周旋才行。

    李昂暗暗思索了一下,便大致明白了,这些人之所以有心拉他“入伙”,那是以为他很有手腕。

    大唐的捕快不但是贱籍,而且酬劳非常少,一个月只有80文钱,一天不到三文。野戎城的大妈给李昂顿饭钱,还给4个大仔呢。

    捕快们的收入,其实主要是靠吃拿卡要。但问题是,官府有规定,除非有公务办,否则捕快不得随意下乡,就是防止他们没事就下去祸害百姓。

    有这样的硬性规定在,怎么充分利用每次出公差的机会多捞点,这就成了捕快们最关心的事情。

    这次李昂随口一句话,就让大家发现了一个简便可行的新窍门,这次的大餐免费了还是其次,关键是以后可以靠着这个名目吃下去。

    萧六想了想,扫了马三等人一眼道:“李老弟非一般人,岂会看得上咱们这一行,你们就别瞎折腾了。”

    “哦哦,也是。”

    “嘿嘿.....”

    马三几人嘿嘿地干笑着,也不再问李昂的意思,就把刚才的提议扔一边了,大家继续大吃大喝。酒足饭饱之后,店家很识相,还给他们各包了一只卤鸡,点头哈腰地把李昂一行送出大门外。

    李昂也得了一只卤鸡,出门后他往萧六手里一塞说道:“萧捕头,您拿着,到了县衙还望萧捕头和几个大哥关照一二。”

    啪!就在此时,一根皮鞭从背后卷来,缠住李昂的手,“呸!恐吓勒索,白吃白拿,什么东西!”李昂刚回头就被人啐了一口。

    “杨男!”

    “你这脏嘴,以后再敢叫我的名字,看我不打落你满口牙。”一身男装,扮成翩翩美少年的杨男,杏眼里全是鄙夷。

    萧六沉喝道:“什么人胆敢妨碍公务,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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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50] 第0022章 翻身农奴把歌唱

    readx;萧六沉喝道:“什么人?胆敢妨碍公务,拿!”

    李昂连忙打圆场道:“萧捕头,误会,误会。这是在的一个朋友,闹着玩的。姑奶奶,快放手,这是衙门里的萧捕头,有公务在身。马县令明天升堂审理方家四十多人被杀的重案,要我明日出堂作证,这事可耽误不得。”

    “呸!谁是你的朋友?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杨男那以前总是含着俏皮微笑的脸上满是厌恶的神色,根本没拿正眼看李昂,更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反而扬声喊了起来,“大伙都来瞧瞧哩,这些为害乡里的恶棍,恐吓勒索,吃拿卡要,还声称是为了公务!大伙说说,天有这样的道理吗?”

    每个城镇,坊市总是最热闹的地方,这纠纷一起,立即就有好些百姓围上来看热闹,估计其中还有不少人曾受过捕快的勒索,大家指指点点,甚至有人躲在人群里放话声援起杨男来。

    萧六脸色难看之极,再次喝道:“何方狂徒,竟敢妨碍公务,给我拿!”

    李昂本以为杨男会发飙,却不曾想她这回竟不反抗,任由马三等人上锁链,只是嘴里却不肯安静:“冤枉啊!官差敲诈勒索,我说句公道话,便要被锁拿,冤枉啊.........”

    “带走!”萧六恼怒极了,马三等人也纷纷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上去驱散围观的百姓。躲得稍慢的,就是一鞭子,打得大家纷纷抱头鼠窜。最新章节已上传

    李昂悄悄凑到萧六身边轻声说道:“萧捕头,我虽然不知道这小娘们是什么来路,但她的背景绝对不简单,野戎城的俞校尉在她面前都得乖乖地低头。萧捕头既然称我一声兄弟,我便提醒您一声,可千万别真的做得太过了。”

    萧六干捕头的时间不短,在察言观色方面自然不差。杨男根本没把他们瞧在眼里,敢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要么是无知,要么身份不一般。李昂这么一说,萧六也就信了八分:“李老弟,你可别坑兄弟们,你真的不知道她的来历?你说和她是朋友,这又是怎么回事?”

    “唉,一言难尽啊。这娘们喜欢我养的一条狗,为此在野戎城救过我一回。至于她的来历,我真的不知道。萧捕头把她押回去关一关,让兄弟们面子上过得去就行,别真的把她给得罪了就行了。等我尽量劝着她点,萧捕头心里有个数就行。”

    萧六看看杨男那唯恐天不乱的样子,心知现在放了她,只怕事情闹得更大,只能按李昂所说,把她押回去。

    犀浦县衙不大,座北朝南。主体建筑均集结在一条中轴线上,自南向北建照壁大门仪门,主体建筑有大堂二堂和三堂,并配以相应的厢房,是县令及所属人员办公之所在。其佐贰官属官均在东西副线上。

    一般六房的位置均在大堂前,不过在大唐,除了京县六房俱全之外,畿县之外的上中县则仅设司户和司法,犀浦县也不例外。

    按职权划分,案件的接管审讯实际上由县尉负责,不过如果案情特别重大或别的特殊原因,县令也可直接受理。

    这次方家四十多人遇害,属于特大案件,就由县令马清泉亲自审理。

    李昂和杨男被带回了快班的班房,萧六还刻意把他俩安置在了同一个房间。班房里还挺不错的,两张胡凳,一张桌子,一张床,估计是紧急打扫过,很干净,床上的被褥也是新的。

    李昂把胡凳移到墙边,看着把班房当自己家似的杨男。杨男每次看向他的目光都充满了鄙夷。

    李昂嘿嘿一笑,靠在墙上自个儿抠起了耳朵来,嘴里又怪腔怪调地哼着:“我与时光一起流浪,穿过无数的岁月,来到这如梦的盛唐.......”

    “我要告诉你呵,千万不要回头望,人生就是一道光,不往前,就消亡........”

    “闭嘴,别吵着我睡觉。”

    “姑奶奶,这是班房,不是客栈,嘿嘿......我与时光一起流浪,穿过无数的岁月,来到这如梦的盛唐......”

    “你再哼哼,我抽你!”

    “别别别,我这么肮脏,别脏你手,嘿嘿!我与时光一起流浪,穿过无数.........”

    “闭嘴!闭嘴!闭嘴!”

    “姑奶奶,你要是告诉我,你这是要演哪一出,我就闭嘴。”

    杨男突然诡异地一笑,甩了甩鞭子,说道:“那你就继续唱呗。你给我听好了,不许停,一直唱!你要是敢停,我就抽你一鞭。”她说完把鞭子放,指出两根春葱白儿纤细食指,注意,不是中指。李昂发誓,这是他两世为人,看过的最美的手指。

    “看什么看?”杨男把手指往耳后一塞,再舒服地往床上一靠,然后对他令,“开始唱吧,敢停试试。”

    李昂当然不能听她的,嗖!杨男突然一鞭子抽来,李昂大惊,顺势倒向一边,险险躲过这一鞭子,“哎哟,姑奶奶,你还真打呀!”见她收回鞭子又要扬手打来,这屋子不大,躲也没处躲,李昂只得赶紧说道,“住手,我唱,我唱还不行吗?”

    “我与时光一起流浪,穿过无数的岁月,来到这如梦的盛唐......”

    “换一曲!”杨男连耳朵也不塞了,似乎开始喜欢上了他的歌声。

    “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默默看着我不作声,我想开口讲,但又不敢讲......”

    “停!换一曲!”

    “哦哦.......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这曲还差不多,继续唱!”

    “姑娘好像花儿一样........”

    “又来了,你就不能不唱姑娘吗?再换一曲。”

    “别动手!别动手,我换........黑凤梨!那双眼动人,笑声更迷人,原再可,黑凤梨,那可爱面容.......”

    “..........”

    可怜的李王爷,被人拿着鞭子伺候着,根本停不来!

    整整一个时辰啊,中间还不时要回答一些脑洞大开的问题,比如杨男问:“黑凤梨是什么梨?”李昂答:“………”

    最后唱得口干舌燥的李大王爷(崔判官说是)苦着脸哀求道:“姑奶.......奶,你饶了我吧,给我口水喝行吗?”

    看着奄奄一息的李昂,杨男那迷人的嘴角微微上翘起来,她甩了甩鞭子,笑道:“这样吧,不唱就做诗一首,我若满意,就让你停。”

    李昂脸色更苦:“姑奶奶,咱们孤男寡女,弄什么湿,您这不是为难我嘛!”

    “那就继续唱,唱!”

    “哎哟,姑奶奶,这样吧,你让我想想,万一我作出一首诗来。咱们这样,这事太难了,光是让我停可不够,到时你还得告诉我,你这演的是哪一出,跑到这县衙来掺和什么,目的何在,有何不良用心.........”

    “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要是能作出诗来,我告诉你又怎么样,你行吗?”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杨男话声刚落,李昂立马接口吟诵道,那节奏,就像是等着杨男的上句话。

    “咦?!”

    “咦什么咦?快说!你来掺和个什么劲?”李大王爷一副农奴翻身把歌唱的模样,一边冲过去倒水唱,一边令。

    杨男根本没顾得上他的口气已经从“农奴”变成了“大老爷”,扑闪着一对水汪汪的杏眼,喃喃自语着:“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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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50] 第0023章 八仙过海

    readx;“你老实说,这诗是谁做的?”

    “别打岔,赶紧从实招来,你来县衙居心何在?”李昂喝完水,长长舒了一口气。正所谓宜将余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李昂当然是紧扣主题,趁胜追击。

    “居心何在?当然是因为你们无法无天,敲诈勒索,我要揭发你们这些为害地方的恶棍。”一说起这件事,杨男又露出鄙夷的神色,懒得看他。

    “那你索性一纸诉状告到大堂上不就行了?”

    “我这不是被你们强行押回来的吗?”

    “打住!我不是捕快,押不押你跟我没有关系,再说了,以姑奶奶你的背景,你要不想来,他们还能押你来?”

    “我乐意,这样连状纸都不用写了,岂不省事?”

    “得了吧,全天的衙役不都这样吗,你真以为他们能靠每月80文钱养活自己和身后的一家子?你当地方官员不知道这些吃拿卡要的事吗?他们只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哦,所以你就助纣为虐了?”

    “说了你也不信,我到现在还弄不清楚人,我随口问一句,那店家怎么就怕成那样子。”

    “哼!真是豺狼本性。”

    “你说我是狼也没错,实话跟你说吧,我打小被狼群养大,后来就成了它们的王,小叮当也是狼,你还当它是宠物狗呢。我是狼王,它才听我的,换你来养,它什么时候把你吃了都不知道,你呀,就死了那条心吧。”请用小写字母输入网址:heiyaпge.观看最新最快章节

    “嘁!你还越说越来劲了,满嘴没一句人话,给我闭嘴!”杨男当然不信,对他越发鄙夷了。

    李昂突然嘿嘿一笑,通常情况,真话往往没人信。

    他也不再问,暗暗猜测起杨男的真实目的来。这丫头可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真当她是单纯胡闹的大小姐,那你就错了,至少李昂不信。

    “现在该你说了吧,那首诗是谁写的?”杨男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小时候课本上学的。”可惜李昂又继续干起了抠耳屎的大业,呲牙咧嘴的,你很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端倪。

    小孩子学的充其量是些千字文之类,哪有这样的诗句?杨男不满地说道:“你不是说你从小被狼群养大的吗?狼群也办私塾?”

    “这个嘛,说来有些复杂,算了,说了你也不信,咱们不扯这个了。”李昂没有半点被人戳穿把戏的尴尬,他倒来一杯水,很认真地冼了手,然后说道,“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这屋里只有一张床,咱们今晚怎么睡?”

    杨男再怎么刁蛮也是个黄花闺女,这大白天的,和李昂共处一室还没什么,可一想到晚上要是两个人睡在这房内,传出去,那还得了?

    她想了想说道:“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让他们把你关到另一间屋里去,第二,我杀了你。”

    “我选第二。”

    “你........好啊!”杨男差一点点就被激怒了。

    李昂见他反而变得笑脸如花,顿感不妙,但见杨男手一抖,便有东西朝自己射来,“啊!姑奶奶.......怎么又是蝎子,哎哟........你换个花样行不行,一个大姑娘怎么老玩蝎子啊.....”

    见李昂又跳又拍,手忙脚乱,杨男那迷人的小嘴又微微地上翘了。

    ***

    犀浦县,本成都之界,垂拱二年分置犀浦县。昔蜀守李冰造五石犀,沉之于水以魇怪,因取其事为名。犀浦,即为沉犀之浦,离成都西门仅14里。

    早春的夕阳,没有多少暖意,淡淡的余晖照在城阙间,在城门即将关闭之时,十几匹快马带着滚滚的黄烟驰入东门。

    一马当先的赵上益神情凝重,紧跟其后的赵上臣脸上红肿未消,随后是十多名穿着黑色劲装的汉子,一律带着刀,雄风劲烈。

    大唐除了对弩枪矛戟槊盔甲管得严之外,对民间文人武士带刀佩剑基本上是听之任之,是以赵家的护卫敢如此带着刀招摇过市。

    这十多骑直奔西市赵家的宅子,大宅的门前,赵家老三赵上卿早已在焦急地等着,一见两位哥哥到来,赵上卿连忙迎上去:“大哥,二哥,怎么样?”

    赵上益翻身马,扫了赵上卿一眼,便入大门而去,赵上卿意识到自己在这大门外问不合适,连忙跟着进院,宅子的大门随即轻然关上。

    “赵用!”赵上益一进大院,立即坚硬地沉喝一声。

    那个负责暗中盯着李昂的大汉,神色不安地站出来:“大郎。”

    赵上益转过身,冷漠地看着他问道:“你最后的期限到了,黑衣蒙面人的身份可曾查到?”

    “大郎,对方的行动十分谨慎,当夜稍感异样,立即逃走。我等追过浣花溪,一直往南,直到六坡村一带,因夜黑雨大,追丢了。这两天一直在全力追查........大郎,小的......”

    “少废话,自己来,还是让我帮你。”

    赵用望着赵上益,脸色一片惨白,他狠狠地咬了咬牙,霍然拔刀朝自己的左手斩去。哐啷!横刀落地,赵用左手手腕以飞出数尽远,手腕上鲜血狂喷而出,赵用痛得当即倒地,闷声**着。

    赵上益抽出帕子,轻轻擦干溅到手臂上的鲜血,对左右吩咐道:“给他,上药包扎吧。”

    “喏!”左右护卫低应一声,一个个如履薄冰,噤若寒蝉。自家大郎性格冷漠,行事果断,对手够情义,但谁若是出了差错,他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三弟,约好白县尉了吗?”

    “大哥,已经约好今晚在杏春园会面。”赵上卿连忙从赵用身上收回目光,地上一大摊的鲜血让人有点不适。

    “很好。”

    赵上益匆匆洗了个澡,然后与三弟赵上卿带上八个护卫,匆匆赶往灵犀坊的杏春园。巧的是,他们到达杏春园时,刚好方家的方同兴方同光也带着几个随从在杏春园前马。

    双方这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方同兴一脸的横肉,狂傲地对赵上益道:“毛没齐的黄口小儿,乖乖回家等死吧。”

    赵上益脸上的冷漠没有一丝变化,他伸手拦住要冲上去的赵上卿,“三弟,你没有把杏春园包来吗?”

    “大哥,我没想到…..”

    “你亲自去,把白校尉接到蜀香楼,我在蜀香楼相候。”

    “是,大哥。”

    方同兴见赵家人走了,不禁哈哈狂笑,那带着金石的声调让人很不舒服。

    方同兴要宴请的犀浦县令马清泉的幕僚袁缜,在赵上益等人离开不久,便如约而至。

    袁缜的年纪在五旬上,身材瘦小,一身圆领长袍穿在他身上轻飘飘的,让人不禁担心他随时可能会被风吹走。

    方同兴一挥手,他身边的一个随从立即上去伏身于袁缜的马边供他垫脚马。方同兴快步迎上去说道:“总算把袁先生的大驾给盼来了。三弟,你怎么做事的,也不知道派辆车去接袁先生。”

    “袁先生,是在疏忽了,实在对不住。”高高瘦瘦的方同光连忙上去请罪。

    “无妨,无妨,就几步路而已。”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袁先生请!”

    双方寒暄几句之后,便朝杏春园内走去。杏春园是一个集酒楼妓院于一体的地方。方家包了其中一个小院,各人落坐之后,方同光便张罗着上菜。

    第一道菜便是“浑羊殁忽”。这道菜的做法很奇特,是把羊和鹅杀了之后去内脏褪毛,然后在鹅的肚子里放上调好料的糯米饭和肉,把鹅放到羊的肚子里缝好,然后烤羊,等羊肉烤好了,羊不吃,只吃鹅。

    这样的菜,价格自然不菲。袁缜见了也不禁说道:“方老弟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方同兴朗声道:“袁先生能来,是方某莫大的荣幸,几个小菜,我还怕袁先生嫌弃呢。”

    “是啊,是啊,我方家遭逢大难,明日能否把真凶绳之以法,可就指望着袁先生了。”方同光总算找到能插进话的时机,谄媚地躬着身,不停地点头哈腰。

    袁缜见他这般模样,不禁暗暗皱眉头,这与人交往,都要拿捏个火候,怎么着也要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等气氛融洽了再谈正事。哪有像方同光这样,菜还没上齐,就开始嚷嚷。你当这是县衙大门击鼓喊冤呢?

    当初他是见方同良人不错,才说动马清泉把棺材本押进去。现在方同良死了,方家剩这两个货,一个生性狂妄,做事不择手段,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继续和方家搅和去,真不知道是福是祸呢。

    方同兴先感觉到了袁缜的不快,狠狠地瞪了方同光一眼,然后举杯敬酒…….

    等宴饮到半,大家都喝得洒酣耳热之后,方同兴才说道:“袁先生,这次我大哥遇害,累得马县令跟着损失了不少。赵家勾结外敌,杀人越货,简直是十恶不赦。不抄了赵家,不足以平民愤啊。再说了,马县令损失了这么多,也总得有个补偿才是。”

    赵家是犀浦数一数二的富商,家资巨万,真抄了赵家,马清泉那点损失不难加倍地赚回来。正所谓财帛动人心,这一点说袁缜不动心那是假的。

    破家县令,灭门刺史。若是换在别的地方,要弄死治一个商家,不是多难的事,但犀浦却不得不有所顾忌。

    毕竟犀浦县离成都太近了,成都城里,司马别驾刺使,节度使,一个官比一个大,马县令在这些人眼皮底,可不算个啥。

    袁缜想了想说道:“此事没那么简单,要想拿住赵家,现在的证据还是不足啊。野戎城那边,你们也应该去打点打点,如果有俞守忠帮忙,那事情就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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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0024章 花开两朵

    readx;蜀香楼上,赵上益又给县尉白英南连斟了几杯剑南烧春。这是剑南道最负盛名的好酒,很有劲头,美誉华夏。喝得白英南脸色发红。

    酒足饭饱之后,赵上益喊道:“博士,上香茗!”

    在以前,只有寺庙里或者那些高官贵人家中,才有茗茶。到了开元年间,品茗才在民间逐渐普及,不过,也只有蜀香楼这种高档的酒楼才有,普通的小店是没有的。

    加了姜葱花椒猪肉等配料的茶解不解渴另说,不过这是高端饮品,喝的就是那个情调。只是,到了这骨节眼上,赵上益这么沉得住气,让白英南更是高看了他一眼。

    赵上益不过二十岁年纪,撑起赵家偌大的家业,要是没有三两把刷子,还真是不行呢。

    “赵老弟啊,这饭也吃了,茶也喝了,某就实话跟你说了吧。这次的事情,对赵家很不利。逃回的那个方家护卫,一口咬定是你赵家所为,不过因为他是方家的人,光凭他一面之辞,并不足以定你赵家的罪。但问题在于,你们现在也找不出有力的证据,洗脱嫌疑,这恰恰是马清泉想要的,你们明白了吗?”

    “白少府,您言下之意是…..”

    “兄长,某在庙学里学过:按唐律疏议,县令无权定死罪;换而言之,一旦证据确凿,那父亲必是死罪,而一旦涉及到死罪,马清泉便无权判决,只能移交给上级官府审理。”赵上卿是犀浦县庙学的学生,学过大唐的律法,这下刚好派上了用场。

    “好,三弟,你这庙学没白上。”

    赵上益眉头却不见放开。这次方同良运出去的这批货物,很可能有部分是马清泉的。对于马清泉来说,没有确凿的证据,判不了赵家死罪,这不要紧,只要赵家有嫌疑,这就够了。

    正所谓破家县令,灭门刺史。只要自己的父亲还被关押在县大牢了,马清泉总有办法让赵家家破人亡。

    “照白少府之意,眼下只有让家父先认罪,等案子移交上去之后,再反供说是马清泉屈打成招?”

    “就目前而言,要想乃父脱摆脱马清泉的掌握,也唯有此策可行了。不过有得必有失,如何权衡就看尔等的了。”县尉白英南是个三十岁上下的人,脸形消瘦,颧骨很高,喝酒之后,高高的颧骨红红的,就象涂了胭脂一样,非常特别。

    “这恐怕不妥。”赵家老三赵上卿犹豫地说道,“兄长,一旦父亲认下这勾结外夷,杀人越货的大罪,咱们全家都难逃干系,到时候连兄长也被关押起来的话,就真的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白英南说道:“这就要看赵家的人脉了。咱们犀浦县离成都不过十多里,你们父亲一旦认罪,便要移交到成都府去定罪,交接手续不过是一两日的时间。你赵家的产业,遍布剑南道多个州府,这短短两日之间,马清泉连赵家在犀浦的产业恐怕都还来不及查抄。你家若有能人,到时大可入成都周旋。”

    白英南的办法,等于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这也不失为一策。否则一直被马清泉拿捏在手里,不死也脱层皮。

    但置之死地而后生,说来容易,一个不好,那可就只有“死地”,而没有“后生”了。一向果毅的赵上益,也难以立即作出决定。

    送走白英南后,赵上卿连忙对他大哥说道:“兄长,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

    “你有?”

    “这……兄长,马清泉若真是与方家有勾当,所图者无非是钱。咱们多送些财宝给马清泉,把他的损失加倍补上……”

    赵上益摇摇头打断他道:“事情真有这么简单,那便好了。马清泉与方若真暗有勾当,方家就掌握着马清泉官商勾结的证据,他要是收咱们的钱放了父亲,方家岂会罢休?”

    赵上卿听了哑口无言,赵上益叹道:“以前父亲也给不少官员送过钱,但真有事找上门,却没有一个愿意沾身。这回为兄算是看明白了,还是得利益捆绑才行啊!”

    “兄长,那也得先过得了这一关才行啊。”

    “三弟,你读过书,接下来赵家就看你的了。”

    “兄长,您何出此言?”

    “你立即去收拾一下,今晚为兄就让人偷偷送你出城,为兄再去见见那个李昂,他那边还有一线希望,万一事情没有转机,明日也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了,真到了那一步,以后就全看三弟你的了。”

    “不!兄长,要走也是你走,由小弟留下。”

    “长兄为父,为兄的话,你敢不听?”赵上益脸色一转冷,赵上卿顿时不敢再争辩,含着泪当场给赵上益拜了一拜。

    ***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清天……..”

    “行了,行了,姑奶奶你都念了一千遍了,现在我才明白,这要上青天的不是白鹭,是我!是我!”什么叫秀才遇到兵,这回李昂算是见识了。

    这“兵”是怎么对付“秀才”的,就不细说了,反正他现在被锁链锁在了窗棂外,而死皮赖脸赖着不走的杨男,则美美地躺在了屋里的床上,崭新的被褥还散发着阳光的味道,真舒适。

    夜色已经降临,看不清屋里杨男的表情,大概在偷着乐吧,反正李昂不指望她会有一丝同情。按她的评价,就算这诗是李昂作的,但他人品还是让人不胜鄙夷。

    李昂也没处喊冤,他至今弄不懂,不就是问店家上的生鱼片是不是鲤鱼吗,那家伙怎么就怕成那样子。

    这时,快班跨院的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只见萧六打着灯笼,把华老头和一个少年引进来,李昂不禁失声问道:“华老,您怎么来了?”

    “还不是放心不下你这狼崽子,给你送床被子来。”

    李昂见华老头果然抱着一床被子,心中为之一暖,说来他到华家没几天,华大娘虽然有点势利,华老头虽然有嘴碎,但却真是把他当家人看待了,真的很难得。

    不过正“蒙冤未雪”的他,顾不上感动,就急着对萧六说道:“萧捕头,我想与华老单独说几句,行吗?”

    “行,你们说吧。”

    萧六与那少年退到一边,李昂便拉过华老头,小声地把酒楼发生的事和他说一遍,然后向他求解。

    华老头听了,诧异地说道:“你不知道在本朝是不能吃鲤鱼的?这

    ‘鲤’与国姓同音,食‘鲤’就等于食‘李’,自然在避讳之列。本朝立国之后,皇帝曾为此而下令禁止烹食鲤鱼,举凡捉鲤、卖鲤、养鲤、食鲤都成为皇家的大忌,违者必受重罚。”

    “哈?原来是这样。”李昂初来乍到,不知道这些忌讳,难怪他无心一问,立即把店家吓得不轻。

    “你这兔崽子,真不知道你这十几岁是怎么活过来的。”

    “说来话长,都是崔判官那狗娘养的……….算了,算了,华老,您来,不会真的只是给我送被子这么简单吧?”

    “那!没瞧见吗,方家的小郎君,名济,那天你见过的。你刚被带走,他就找上了老夫,让老夫带着他来和你小子见个面,说有话要问你。”

    李昂记得华老头说过,这个方济打小和他儿子玩,关系很不错。他去找华老头引见,倒也不意外。让李昂感到有意思的是,之前方家没有一个人找过他,到了这节骨眼上,方济自己连夜找来,恐怕是另有内因啊!

    .

第0025章 这里的黎明很热闹

    readx;萧六和华老头出了跨院,剩下方济就这么在窗棂边的地上坐了下来。一腿伸直,一腿曲起,一手搭在曲起的腿上,一手就这么撑在地上,并不看李昂,而是目光放空地看着夜空。他是个十八岁的少年,身材中等,从他的眼神中,感觉此人腹有沟壑却很是寡言的人,以现在的话,是内秀内向?

    蹲坐在李昂身边许久,连李昂都快忍不住了,他竟然还是连个屁都没放,当然,要是他真放屁,那味儿顺着窗棂往里一吹,屋内的小魔女不出来把他拆了才怪。

    李昂捂了捂被褥,不管了,你都不急,我更不急,先把自己捂得舒服点再说。这初春的夜晚,还是很冷的,虽然李昂的体质不怕冷,但捂着被褥,再想像一下是搂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也舒坦不是。

    “快滚蛋!本姑娘要睡觉了!”里面的杨男突然嚷了一声。虽是气话,但她声音清脆甜美,听着就是悦耳。

    好吧,李昂也不得不佩服眼前这厮了,这是有事问俺吗?这分明是来这和我比耐性啊。

    “你要是没话说,就走吧,别在这妨碍我们聊天打屁。”

    啪!的一声,一条鞭子从屋里抽到窗棂上。李昂早有准备,缩在墙边动也不动,倒是方济终于开口了:“李兄,我想知道先父遇害的细节。”

    “我还以为你是怕我**寂寞,跑来陪我呢。”李昂捂着被子懒洋洋地说道。

    “李兄……”

    “就你这半天放不出个屁的性格,告诉你也没用,走吧。”

    方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沉默,足足十分钟之后,李昂终于忍不住嘿嘿地笑道:“沉默若能杀人,你的杀父仇人肯定全死了。”

    “我不会杀人,只会让人自杀。”

    “咦!有点意思。”李昂坐直身体,多看了方济两眼,“看在华老的面子上,我只说一句,劫杀令先尊的人,当时完全有能力把逃回的那个护卫也杀了。”

    在灯笼的映照下,方济的脸色很红,他抬眼看了看李昂,然后缓缓屈膝跪下拜了一拜,便一声不响地起身走出跨院。

    这个方济有点意思,接下来就看他手段如何了。李昂捂着被褥靠在墙上,以四十五度角仰望着天空中的新月,嘴里哼哼道:“他们说人生一场梦,何必太计较,青春正年少,我应该大声笑,岁月如飞刀,它刀刀催人老……”

    哗拉!

    窗内突然泼出一壶水,半边脸被泼湿的李昂打了个激灵,失声叫道:“姑奶奶,你尿尿换个地方行不行!这当窗迎风撒尿是你们女人该干的事吗?”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

    “你是人嘴,你吐根象牙出来试试。”上身冷嗖嗖的李昂,难免有些窝火。

    “这半夜三更的,谁让你鬼叫来着,算了,反正被你吵醒了,你给我说说事情的经过吧。”

    “你家很有钱吧?”

    “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想听故事,十贯。”

    “无耻之徒,除了敲诈勒索,你还会什么?”

    “还会作诗,你听,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嘿嘿……”

    房内没声,静默了好一会儿。

    李昂已经躲到墙边,这小魔女可不好忽悠,妨着点总是没错。结果让他意外的是,噗的一声,窗里竟扔出一个小锦囊,李昂小心翼翼地望着小锦囊,“里面不会是毒蝎或毒蛇吧?”

    “嘻……你爱要不要,反正我付钱了,赶紧给我说说事情的经过,不许漏过一个细节。”

    李昂找了根树枝,小心地打开锦囊,光月下顿时露出金灿灿的光芒,“嘶!还真是有钱人啊,看在这金子的份上,就给你说说。”

    “少啰嗦,快说。”

    “话说我穿着凉快的草裙,带着小叮当离开了四姑娘山的狼群,在山林间走着…….别打岔,就要到正题了,对于我来说,前面这段很重要,这能证明我是无辜的知道吗?”

    “好好好,你接着说。”

    “我与小叮当走啊……走啊,突然,就听到树林外传来一串叮叮的响声………”

    等李昂把白鸡岭看到的一幕说完,房内又静默了。过了许久,一张美得让人窒息的脸出现在窗前,淡淡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有一种清澈的美在她脸上流动着。月光如水,原来是这么理解的,李昂暗暗感叹。

    “那天追杀你的那些黑衣蒙面人,你查到来路了吗,他们可曾再度出现过?”

    李昂在讲述的过程根本没提到这件事,但杨男的思维却没有被他的讲述局限,一开口就问到了关键点上。

    “常言说得好,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为了保住小命,我只好请赵家的人来做保镖,在上溪村这两天,那些黑衣蒙面人至少出现过一次,可惜被赵家的人惊走了,他们有没有什么收获我就不知道了。”

    “没有。”

    “你怎么这么肯定?”

    “推断。”

    “得,姑奶奶你这么聪明,能不能推断一下明天我会不会被打屁股。”

    “那是你罪有应得。”

    李昂见她目光中突然又充满了鄙夷,不禁叫屈道:“实话跟你说,我打小被狼群养大,真不知道大唐不能吃鲤鱼,真不是故意讹店家。”

    “嘁!”

    “不信算了,我说了这么多,你也该说说自己的事了吧,你是京城人?一个人跑来这边干什么?”

    “我是来青城山找我师傅的。”

    “对了,那天追你的是什么人,看你吓得脸都绿了,那些人不会是准备抢去回去做压寨夫人吧?”

    “少胡扯,我问你,你有没有去找过那个卫忠贤。”

    “这又没我什么事,我去找他干嘛?”

    “以你卑鄙的德性,竟然不去敲诈他一笔钱?”月光斜照下的杨男,纯净的美态中带着狡黠的笑意。

    李昂猛拍一下额头,满脸后悔莫及地说道:“我忘了这一茬,那卫忠贤……..嘶,这名字真坑爹。这要真是一场阴谋,敲诈卫忠贤一定能狠狠地捞一笔。小姑奶奶,要不咱们做个搭档吧,咱们强强联合,今后定能敲遍天下无敌手。”

    杨男鄙视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消失在了房里的阴影里,正当李昂以为她回床上睡觉了时,突然“嘭!”的一声,房门整个飞到院子中间。

    “这,这叫暴力拆迁!谴责!我强力谴责!哎!哎!说你呢,你就这么走了,明天人家还不得说是我干的,我可不帮你背这黑锅,哎!姑奶奶,如此星辰如此夜,咱们孤男寡女,正好聊聊人生,谈变理想,你怎么就走了呢……..”

    眼看佳人一纵身,竟然轻盈地掠上院墙,随即消失在墙头,李昂傻眼了?传说中的轻功?这是八步赶蝉,还是云梯纵呢?

    跨院的大门开了,萧六和马三提着灯笼匆匆奔进来,看着落在院子中间的房门,有些发呆。

    李昂嘿嘿笑道:“萧大哥,皇天不负有心人,我费尽心思,终于把那娘们说走了,几位大哥现在可以安心了。”

    萧六神情复杂,一边帮他开锁一边说道:“李老弟好好睡一觉吧,明日一早,马县令还要传你上堂。”

    “多谢萧捕头提点。”李昂回到房内,往床上一躺,“萧捕头,如果有人要杀我这个证人,今晚是他们最后的机会,所以,萧捕头如果不想马知县怪罪下来,今晚恐怕得辛苦了。”

    “放心吧,这里是县衙。”萧六说完,带着马三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轰动整个犀浦县百姓的方家商队被杀案开审了。

    如果方家商队是被吐蕃人劫杀,那只能自认倒霉。但现在,下溪村赵家却涉及里通外国,勾结吐蕃人劫杀方家商队,一下子把犀浦县两大家族给牵连了进来。

    自从赵家家主赵仁贵被收押,此事就成了整个犀浦县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各种猜测层出不穷,今天终于要真相大白了,好事者无不纷纷涌向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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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6章 庭审(一)

    readx;几通鼓响,衙役高喝“升堂”,随后县令马清泉不紧不慢踱着小四方步上得堂来。年近四旬的他,着七品浅绿官袍,腰系银带九銙,文质彬彬,一举一动儒雅有度,往公堂上一坐,加上悬于他头顶那幅“公正廉明”的牌匾映衬,立即让人有种清风拂面却又更为敬畏的感觉。衙门外的观审百姓纷纷赞叹,随即很快安静下来。

    在不疾不徐地扫视了一遍大堂诸人后,马清泉用食指和中指夹住惊堂木,轻轻举起,然后在空中稍停,再急落直下,啪!一声脆响,马清泉随即下令:“现,就白鸡岭方家商队被杀一案开庭!传原告、被告!”

    方同兴早已候在堂下,便也率先拾阶而入。这边,在衙役分开庭外围观百姓,带出戴着枷的赵仁贵。这个赵仁贵是一个四十为岁,身材高大,额前有一道刀疤的中年人。

    “父亲!”

    “父亲!”

    站在人群前面的赵上益和赵上臣,一见戴着枷锁,头发冷乱父亲,立即跪倒叩拜。

    赵仁贵一看二儿子脸颊红仲,顿时激动地喊道:“老二,你的脸……该死的方同兴,竟趁某不在,带人打上门去了,太嚣张了!老大,不是让你照顾好你两个弟弟吗,你太让为父失望了,哼!”

    “父亲,不是方家打上门去,不是的,我的伤是….”

    “不可能!不是方家,你脸怎么可能被打伤?”

    “父亲,二弟脸上的伤,是我打的。”

    “嗯?”赵仁贵先是一诧,接着一抖枷锁怒斥道,“老大,你太让为某望了,某平时是怎么教导你们的,要团结!要团结!只有咱们父子同心,才不会受人欺负,如今我赵家受人陷害,危难当头,你们兄弟更应该团结才对,你!你太让某失望了!”

    “父亲,儿知错了!”

    “父亲,不关大哥的事,是我做错了事,大哥教训我是对的,父亲,真的不怪大哥。”

    “老大你看,你二弟多懂事,处处维护着你,你呀!唉!”

    “进去!进去!”押着赵仁贵的捕快用力把他推进公堂,才结束了赵家父子三人的对话。

    方同兴与赵仁贵一左一右跪于大堂。

    在一番循例地盘问姓甚名谁,家住何地以便记录在案后,方同兴就马清泉问其所告何人何事,朗声大声念起诉状:“明府在上,小人诉下溪村赵仁贵勾结吐蕃人谋害胞兄方同良,致胞兄方同良及商队共计四十三人被杀害。

    天宝四年二月初八,胞兄方同良带着四十三人的商队路经四姑娘山白鸡岭,遭到事先埋伏于此的吐蕃人伏击。胞兄及商队四十二人先后被杀,仅有一名护卫卫忠贤逃回。据卫忠贤所述,吐蕃人在行凶时,曾扬言称系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胞兄临死前问其系收何人钱财,可是下溪村赵仁贵,吐蕃凶人当场大笑点头承认。

    开元十二年,下溪村赵仁贵欲强夺我方家一片山林,两家自此结下仇怨。如今赵仁贵又眼红我方家产业,多番挑衅,前年又联合多名商家,诬告方家违法经营。因其所告之事纯属子虚乌有,被上任县令驳回,赵家心有不甘,竟里通外国,勾结吐蕃,劫杀我方家商队……..”

    方同兴高声陈词,控诉着赵家,连着把赵家与方家的恩恩怨怨大致说了一遍。其实马清泉早看过状纸,这只不过是在公堂上走个程序。

    赵仁贵被压跪在大堂上,立即便大喊道:“某冤枉啊!冤枉啊!明公,某冤枉啊!”赵仁贵中气充足,声音洪亮,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

    坐在堂上马清泉不禁皱了皱眉,再次一拍惊堂木,喝道:“肃静!”

    “被告赵仁贵,本县上溪村方同兴靠你里通外国,买通吐蕃人劫杀方家商队,以至方同良等共计四十又三人全部遇害,货物被抢掠一空,你可认罪?”

    赵仁贵立即疾声喊道:“明公!某不认罪,某是被人故意陷害的,方同兴当年打死某二弟……..”

    “正是当年方同兴失手打伤你二弟赵仁发,你赵家怀恨在心,同时想谋夺方家产业,才勾结吐蕃人劫杀方家商队,本官没有说错吧?来啊!传人证。”

    从白鸡岭逃回的卫忠贤很快被传上堂上。此人面色黎黑,眼神阴鸷,上堂叩拜道:“明公在上,某与家主方同良等带货行商,途经白鸡岭时,遭到事先埋伏好的吐蕃人伏击…….”

    卫忠贤大致把当时的情况复述一遍后,重点强调道:“明公,吐蕃人能事先埋伏,若非事先有人通风报信,绝对不可能把时间地点算计得这么好。

    再者,家主临死之前,吐蕃人明确表明,他们是拿了别人的钱财替人办事。某的家主问他替谁办事时,吐蕃人说方家挡了谁的财路自己不知道吗?

    当时家主立即想到了赵仁贵,因为我方家一向与人为善,没和别人结过仇,只有赵仁贵一直放不下当年旧怨,想谋夺方家产业。当家主问是不是赵仁贵时,吐蕃人也承认了…..”

    赵仁贵听了大怒,指着卫忠贤喊道:“明公,他是方家人,当然这么说,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不足为信……..”

    “住口!”马清泉一拍惊堂木,打断赵仁贵,“本官不曾问你,岂轮到你开口?来啊!传人证李昂。”

    ***

    快班的跨院里,看上去清瘦文弱的袁缜,使出了浑身解数,对李昂好一番威吓。

    李昂被吓得脸色发青,连声应道:“袁先生,我记住了,都记住了。到了堂上,我一定实话实说,一定,一定。”

    袁缜看李昂脸有畏惧之色,满意地说道:“这公堂之上,自有规矩,某方才说的,你可要牢牢记住,否则一但坏了公堂规矩,一通杖罚下来,万一落个终生残废,那也是你咎由自取。”

    “多谢袁先生教导,我一定守规矩,一定照袁先生说的做。”

    “嗯,孺子可教也!”

    袁缜满意地离开了,不久之后,李昂便被传唤上堂,在公堂外,除了围观的的百姓,李昂还看到杨男,她竟然与赵上益等人站在一起,这一发现,让李昂大为诧异。

    杨男能把他从野戎城的军营中捞出来,而且至今俞守忠那些人没有再来找过自己的麻烦,光凭这一点,便可知杨男背后很有势力。

    现在她和赵上益等人站在一起,是巧合?还是她根本就是赵家的人?

    马清泉夹起惊堂木一拍,问道:“堂下何人?何方人氏?”

    “回明公,我叫李昂,本县上溪村人。”

    “今年二月初八,你在何处?”

    “月三初八,我在四姑娘山采药。”

    “你可曾亲眼目睹方家商队被劫杀过程?”

    “某亲眼目睹了………………”脸色煞白的李昂,把当日看到的情形大致说了一遍,和卫忠贤说的基本一致。

    “这么说,你也听到方同良问凶徒是收了赵仁贵的钱财之语咯?”

    “回明公,确实听到了。”

    “好了,你退下,来人,呈物证。”

    李昂立即被带到堂下,紧接着就看到有衙役捧着一支箭上堂,马清泉站起身,俯视着赵仁贵道:“赵仁贵,这是射死方同良的箭矢,上面还有你赵家的标记,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抵赖?”

    “明…….明公,我赵家所用的箭矢,从来没有任何标记,这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住口!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难道死者方同良也是故意陷害你吗?”

    “这………..”

    “大胆刁民,人证物证俱在,你认不认罪?”

    “明公,冤枉啊!”

    此时堂外的赵上益眼看形势不对,立即申请上堂为自己的父亲辩护。

    得到马清泉允许之后,他大步上堂,跪在自己的父亲身边。

    马清泉问道:“赵上益,你有何话要说?“

    赵上益拜道:“明公,天下姓赵之人何其多,现场发现的箭矢上有赵字,并不能证明这就是我赵家的东西,怎知不是他人仿造用以嫁祸我赵家呢?

    其次,所谓赵家勾结吐蕃人,只是方同良临死前的猜测,吐蕃人并没有明确承认。这从目击证人李昂的证词中可以得知。

    其三,卫忠贤此人十分可疑。方家商队共计四十四人,连方家家主方同良都未能幸免于难,唯独卫忠贤毫发无损地逃脱,这是疑点之一。

    而其逃脱之后,按理应该就近到野戎城向边军求救,但他却没有去,而是舍近求远跑回犀浦,这是疑点之二。

    基于以上两点,某有理由怀疑,是卫忠贤受人指使,勾结吐蕃人,谋害其家主,同时嫁祸于我赵家。请明公对其施以大刑,使其招出真相。”

    马清泉不满地斥道:“赵上益,本官如何审案,还用得着你来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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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0027章 庭审(二)

    readx;同在堂上的方同兴,也立即反驳道:“明公,卫忠贤不去野戎城求助,是明公一向是秉公断案,清名远扬,某等小民但凡有事,首先便想到找明公申诉;其次是因胞兄等人已经全部遇难,求救已无用。再者,卫忠贤担心赵家另有埋伏,是以不敢前往野戎城,而抄小路奔回犀浦。”

    马清泉听了方同兴的话,心里受用之极,神色大霁,对方同兴颔了颔首。才突然沉下脸,对赵上益斥道:“赵上益,你还有何话可说?”

    赵上益暗皱眉头,以他对方同兴的了解,此人生性狂妄粗暴,不大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番话肯定是得了高人指点,一记马屁拍得马清泉飘飘然了。

    赵上益不禁悄悄回头,看了看堂外的杨男,然后向马清泉再拜道:“明公,但凡作案,皆有动机。首先从作案动机上说,我赵家虽然与方家确有仇怨,但这仇怨乃因开元十二年方同兴打死我二叔赵仁发而起,我赵家一向遵纪守法,虽然欲替我二叔申冤,但这么多年一直是以诉讼鸣冤,从未私下里向方家寻仇过。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退一万步而言,就算我方家要报仇,也是冲着凶手方同兴去,不会放过凶手而去谋害方同良。

    再者,因我赵家与方家有宿怨,方同良之死,对我赵家没有任何好处,只会让我赵家陷入困境,目前情况恰恰证明了这一点。

    另外,那就是看谁从中受益最大,谁受益最大,那么他的嫌疑自然也就最大。方同良被害,对我赵家没有任何好处,反过来,倒是方同兴倒从中获得了巨大的好处。首先,他因此获得了方家的家主之位,掌握了方家庞大的产业。同时还可以嫁祸于我赵家,此乃一石二鸟….…”

    “你放屁!”方同良大怒,指着赵上益对马清泉说道,“明公,此人阴狠狡辩,自家勾结了吐蕃人谋财害命,还敢到这公堂之上血口喷人,简直是罪大恶极…….”

    马清泉一拍惊堂木,阻止了方同兴发飙,冷冷地问赵上益道:“赵上益,你之所言,都只是你个人的猜测。本官审案,一向讲究真凭实据。方同兴状告你赵家,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抵赖?”

    “明公,方家所谓的人证物证,并不足以定我赵家之罪。”

    马清泉冷哼一声,对堂下的衙役喝道:“来人,给赵仁贵上夹棍!”

    赵上益一下子冲过去,护着自己的父亲,对马清泉说道:“明公,请允许某代家父受刑。”

    赵仁贵一把推开儿子,大吼道:“老大,你给某滚开,某一人做事一个担,有某在,还轮不到你来顶罪……”

    “父亲!你不要乱说话。”赵上益大急,他父亲这话说得简直是……愚蠢。

    “岂有此理,在这公堂之上,岂容尔等胡搅蛮缠,来啊,两个一起用刑。看他们招是不招!”

    衙役们拿来夹棍,一拥而上,将赵仁贵和赵上臣摁倒在地,十指套到夹棍内,左右各站一人,用力拉,极度的疼痛让赵仁贵血落如珠,不断地闷哼着,但他就是忍着不大声惨叫。赵上益更是紧咬着牙,连哼都没哼一下。

    倒是堂外的赵上臣,不断喊着“父亲!”,若不是被家中下人拉着,他早已冲上堂去了。杨男悄悄对他说了几句什么,赵上益才重新安定下来。

    夹棍用过,赵家父子俩不但没有招,连哼也没多哼几下,马清泉看了再次大喝道:“果然是刁民!来啊!再打二十大板,看他招是不招。”

    堂外的赵上臣再次要冲进去,结果被杨男当众扇了一个巴掌,把赵上臣给打蔫了。

    在这公堂之上,知县就是最高权威,对小民用刑,那是律法允许的,并不违规,如果这一关都挺不过,那你只能自认倒霉。

    堂上的赵仁贵和赵上益被扒了裤子,各被两个衙役举着大棒,轮流地猛打。两杖下去,赵仁贵和赵上益父子俩那屁股顿时血肉模糊,啪啪的声音听得堂外的百姓两股打颤。

    李昂看了也不禁暗舒一口气,好汉不吃眼前亏,袁缜是不是真的能吓住他另说,但这个时候和袁缜对着干,恐怕自己的屁股也难免会落个血肉模糊的下场。

    何况呢,李昂在堂上也算是实话实说,并没有凭空捏造证据陷害赵家,也算对得起赵上益的十两黄金了。

    二十大板打完,马清泉再次问道:“赵仁贵,你招是不招?”

    “明公…….某冤枉啊……”

    马清泉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对赵仁贵说道:“本官判案,一向公正廉明,讲究证据,从不屈打成招。你嫌疑最大,但抵死不招,本官就暂且把你押回大牢,待寻到更加有力的证据,再升堂问案。退堂!”

    马清泉说退堂便退堂,他最后这番话听在百姓耳里,大家又不禁纷纷夸马清泉是好官,不像有些官员,一味地施以大刑,打得生不如死,只能违心认罪。像马清泉这样讲求证据的好官还真不多见呢。

    只有赵上益清楚,自己父亲不认罪,正是马清泉想要的。接下来,恐怕就要搜查赵家,寻找证据了吧,如此这般,赵家迟早要被折腾死………..

    犀浦衙门外,看热闹的百姓渐渐散去。

    作为重要证人的李昂,临走前被马清泉勒令在案子了结前不得离开上溪村,要随传随到,并让华老头负责监管他,如果李昂私自离开上溪村,就拿华老头问罪。

    这一点让李昂大为不爽,一开始他被因为受黑衣蒙面人追杀,心生不愤,巧遇赵上益后有心让他给自己派几个保镖,顺便想从中捞点精神损失费。

    现在好处是捞到了一些,更重要的是把户籍的问题解决了,本以为可以天高任鸟飞了,没想到马清泉来这一手。

    李昂两人出了衙门,华老头大松一口气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咱们回去吧。”

    望着眼前这个虽然唠叨,但心地真好的老头,李昂不禁暗暗苦笑,不得不承认,被马清泉拿住命门了。

    “华老,我只是人证,能有什么事,您这是瞎操心。”李昂一身轻松,不过对华老头发自内心的关怀,他还是挺感动的。

    不过感动是一回事,李昂绝对不会一时感动就和他一起去捡香皂,当然,这年头也没香皂。

    华老头倚老卖老,数落着他:“你呀,太年轻,哪里知道这衙门里的水有多深,总之啊,咱们这斗升小民,还是少沾这衙门为好。”

    “嗯,照华老这么说,我还真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呢。不行,既然没事了,今晚家里一定得加菜,以示庆贺才行。”

    “你!你这个败家子哟,成天就知道吃喝。”华老头顿时就跳脚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指着他训道,“照你这样,顿顿想吃好的,就算是家财万贯,也要被你吃空。更何况你也不想想,你连永业田都没有,也没个正经营生,这岁数也到成家的年龄了,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成天就知道大吃大喝!你那些钱呀,老夫给你收着,回头托隔壁的三姑给你去说说,邻村的吴旺财家的闺女聪明能干,是个会过日子的……..”

    听到这,李昂顿时两眼放光,一把拉住华老头问道:“华老,这吴旺财家的闺女多大?长得怎么样?三围多少?”

    “嗯?什么三围?”

    “呃……这个嘛,三围就是…….就是…..唉,就是胖不胖?”

    “这个你放心吧,老夫的眼光还会错不成?”

    “那是,那是,华老您看,吴家的闺女有前面这个肥吗?”李昂指着街上走过来的一个胖乎乎的女人,估计足有一百四十斤,无比期待地问华老头。

    华老头看了看对面走来的女人,很认真地说道:“比这个还肥一点吧。”

    “太好了,以后有席梦丝睡了,哈哈哈………”李昂大乐,拉着华老头就奔坊市而去,“今双喜临门,一定要好好庆贺一番,多买点好吃的。”

    “你…….你这个败家仔哟!怎么绕来绕去又是吃,吃吃吃,吃死你,老夫不管了。”

    “嘿嘿,嘿嘿嘿……”

第0028章 芳心一点

    readx;大街两边,是夯土垒起来的一人高的坊墙,每个坊东南西北各开坊门,午后时光,一进坊市,喧闹人人声顿时扑面而来。

    这年头的女子可没有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说法,姑娘们结伴逛绸缎衣帽肆、珠宝首饰行、胭脂花粉铺;郎君们喜奔骡马行、刀枪库、鞍辔店;读书人逛坟典书肆,农夫挑着果菜米麦进市叫卖,商人拿着钱票去柜坊存入取出……

    除了热闹的交易场景,坊市还有杂技百戏拉琴卖唱算命卜卦的,小小的坊市,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李昂拉着华老头,先是去给华大娘买了个钗子,给小妹买了些胭脂花粉,给小秋买了双新鞋,又去买了几斤肉,一只兔子一斤黄鳝鱼,郑重宣布,买的真是黄鳝,绝对不是鲤鱼。

    出来时路过骡马行,看到一个卖驴的在说他的毛驴怎么怎么温顺听话,李昂看了,小毛驴真的挺听话的,立即把东西往华老头手上一塞,上去叫道:“卖驴的,你这毛驴怎么卖?”

    “这位贵人,我这毛驴可是………”

    “行了,行了,你就直接说多少钱吧。”

    “三千文,一文都不能少。”

    “太黑了!”

    “客官,你这是什么话,咱们这是随行就市,某出卖价,你出买价,合意就成交,不合意就另说,你怎么能说某黑心呢。”

    “你误会了不是,我说的是你这毛驴太黑了。”

    “那又怎么样?”

    “这太黑了,晚上走丢了不好找啊,那我不是白花钱了吗?大伙说说,这是不是该少点价钱。”

    李昂一通乱侃,最后以一千五百文的价格把驴卖下。

    华老头还一愣一愣的,他突然想起个事,不禁失声道:“臭小子,你被官差带出门前,明明没有带钱,你实话告诉老夫,你这钱是怎么来?”

    “在衙门里赚的。”李昂嘿嘿一笑,拿出那个锦囊在华老头面前打开,那金烂烂的光芒差点把华老头的双眼闪瞎。

    “胡说八道!在衙门里还能赚钱?你别想骗老夫,某打死你………你要干嘛,放某下来…..”

    李昂根本不管他挣扎,一把将他抱上了驴背上,然后深情款款地说道:“老华,您年纪也不小了,平时出诊,连个牲口代步都没有。冬天里风霜雨雪,夏天里烈日酷暑,您数十年如一日,磨烂了多少双鞋,不喊苦,不怕累,救死扶伤,累了您一个人,幸福了千万家,如今您皱纹也长了,头发也白了……..”

    “臭小子,老夫头发哪里白了?你别想扯开话题,说!这钱是怎么来的,你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老夫就是累死,也不骑你这毛驴。”

    李昂一看华老头当真了,吹胡子瞪眼的,嘿嘿笑道:“华老,这钱真是我在衙门里赚的。这事啊,说来话长,小妹她们在家怕也等得急了,咱们一边走一边说吧。”

    “不行,你先给老夫说清楚!咱们人穷志不短,那些坑蒙拐骗,亏良心的事咱们就是饿死,也不能做。”

    “华老您想到哪儿去了,我可是被官差押到县城的,就是想坑蒙拐骗也不行呀。”

    “这也是,不对,你是不是在衙门里收了别人的钱,替人做假证?”

    “我有那么坏嘛?华老,安了,先回家,到家了我再和你说,要是我做伪证,天打雷劈。”

    李昂不由分说,一边扶着华老头,一边牵着小毛驴出坊市。嘿,小毛驴真的很听话…….两人刚走出几步,李昂突然指着前方说道:“华老,快看,我赚的就是那小娘子的钱,不信你问她。”

    前面骑马而来的,不是女扮男装的杨男是谁,而她身后,还跟着赵上臣和一个人模狗养的书生。杨男与赵家究竟是什么关系,这再一次让李昂倍感疑惑。

    双方离得挺远,杨男没有看到李昂,与赵上臣及那书生匆匆而去。

    李昂嘿嘿一笑,便也牵着毛驴出城。到了城外,华老头又追问起他身上的钱怎么来的,李昂只得把“卖消息”给杨男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在他陈述中,杨男是哭着喊着让他把消息卖给她的。华老头听了,还是数落了他几句,让他以后要地道做人云云。

    李昂连声应下,说实话,靠这样“坑蒙拐骗”确实不是办法,以后还是得找个稳定的财源才行。这人生地不熟的,要做正行赚大钱,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次上堂,李昂只是把自己在白鸡岭所见叙述一遍,整个过程看似轻飘飘的,以后应该没有他什么事了。但真的是这样吗?李昂可不这么认为,这件事没有真正结案之前,恐怕很难真得安生。

    作为第三方证人,他的证词其实非常重要。不然光是方家的一面之词,便没那么具有说服力了。

    上溪村离县城不过三四里,回村的黄土路两边都是田野,嫩黄的草芽已经长出来,已经有勤劳的农人赶着二月的春光,开始在田里翻耕土地;

    布谷鸟在田边地头鸣叫着,甚至飞到拉犁的牛背上,形成一道和谐的乡间风景。

    安然回到了上溪村,华小妹与小秋正在前门的田里平秧田,准备播谷种。见李昂和华老头平安回来,自是喜不自胜,何况李昂还带回了那么多好东西。

    一家子回到家中,华小妹立即去准备晚餐,李昂拿了衣服,准备好好洗个澡,院门外突然有人在喊:“华郎中在家吗?”这声音媚性十足,还没见到人,光听这声音,李昂就不禁有些想入非非;

    真的,这声音绝对算得上是妖声。

    出现在院外是一个二十七六岁的少妇,一双桃花眼,顾盼之间烟视媚行,肤色雪白。

    她上身穿一件耦丝对襟襦衫,襦衣左右对称,于腰部正中收束,中间空档处露出里面的粉色抹胸,抹胸下两团粉腻半露,夹住iphone6绝对不成问题。

    襦衫及腰处收扎在裙线下,腰束紫飘带,把那蜂腰束得袅袅婷婷;下着翠霞裙,随着莲步轻摆着,如春风拂柳。

    李昂没想到在这上溪村,竟然还有这种春药般的尤物,不免有些出神。华老头迎上去问道:“黄四娘,你可是身子不舒服?”

    那妇人在院门外盈盈一福道:“华郎中,奴这两天吃什么都没有胃口,浑身无力,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想请华郎中给看看。”李昂不经意间露出的侵略性的目光让她柳眉轻扬,在下拜时飞快地瞟了李昂一眼。

    华老头伸请手作请道:“黄四娘,请进来吧。”

    “不不不,华郎中肯帮妾身诊治,奴就感激不尽了,奴…….奴身就不进去了,华郎中若是方便,就在这大门外给奴诊断吧。”

    李昂大为诧异,这来看病,又不肯进来,反叫郎中出大门去诊治,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不过他虽然好奇,却没好去问,自个去沐浴去了。

    等他沐浴出来,发现那黄四娘还真就不进门,华老头搬了两张凳子在门外给她诊脉,诊完之后,回东厢配药去了。

    前两天刚进药回来,这两天家里又开始插谷种,很多中药都没来得及处理。华老头和小秋正在东厢切药,忙得不亦乐乎。

    李昂要去帮忙,华老头说道:“你那只狗关许久了,还不快去放出来。你也真是的,哪家的狗总这样关着?”

    李昂也不好告诉他们,小叮当不是狗,是狼,他不在家,可不敢乱放出来。

    华小妹正在忙着做晚餐,李昂过去让她切了块肉,然后把小叮当从西厢里放出来,小叮当憋急了,顾不得吃肉,就跑出院外的丛草里解决个狼问题去了。

    李昂拿着肉跟着出到院外,那黄四娘连忙起身要施礼,结果不知是病弱,还是起得急,头晕,她刚一起身就站不住,晃了一晃便向前倒下,李昂下意识的便伸手去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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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9章 相煎何太急

    readx;李昂拿着肉跟着出到院外,那黄四娘连忙起身要施礼,结果不知是病弱,还是起得急,头晕所致,她刚一起身就站不住,晃了一晃便向前倒下。

    李昂急步上前去扶,一手没扶住,那黄四娘的身体歪向一边,李昂连忙两手来扶,匆忙之间扶的不是地方,满手的温软让他下意识的又缩手,弄得妇人又往下倒,这下李昂顾不得许多,又顺手往上一托,尽量不去想手上温软的感觉,“您没事吧,快坐好!快坐好!”

    那妇人急促地喘了几口,

    “奴…..没事了。”说完这句话,她脸色通红,那含烟带露的一双杏眼又飞快地瞟了李昂一眼。

    “那您先坐一会儿,药很快就好。”李昂强装着什么也发生过,转过身去逗着正在嘶咬着鲜肉的小叮当。

    天边的残阳落山了,满天的霞光洒满门前的湖面,轻风吹过,婆娑的岸柳戏拂着水面,一圈一圈的涟渏荡开,远处的鸟儿归巢。

    黄四娘感觉胸口烫烫的,呼吸有些急促,她忍不住悄悄看着李昂的背影。李昂身形挺拔,肤色呈古铜色,给人的感觉是他浑身充满了力量。

    等华老头和小秋研好药,已经是暮色四合,唯余天边的一片浅赭淡青。

    华老头提着几包药出来客气地对黄四娘说道:“黄四娘,天色已晚,就吃了晚饭再回去吧。”

    黄四娘站起来,又晃了一晃,还好这回站住了。

    她看病连门也不肯进,怎么可能在华家吃晚饭呢,“多谢华郎中,耽搁了华郎中吃晚饭,奴已经过意不去了,怎好再给华郎中添麻烦呢,奴就先回去了。”

    华老头也没再多留,把药交给她说道:“这药每天一剂,每剂加三碗水以细火慢煎至剩一碗水,分两次服下,待后日用完药,你再来复诊。”

    “谢谢华郎中,奴记下来。”黄四娘又问了诊金几何,付了钱后又是一福,便准备回去。

    华老头看看她虚弱的样子,加上天色已晚,便对她说道:“你等等,我让家里人送你回去吧,臭小子,你过来。”

    华老头把李昂拉到一边,然后轻声对他说道:“你送她回去吧,不过老夫警告你,离她远一点,到了她家门外就赶紧回来,万不可进门,记住了吗?”

    “华老,这是怎么回事,感觉你怎么像防狼一样。”

    “你别管,记住老夫的话,快去快回。”

    “好好好。”

    李昂回屋提了个灯笼,绕上上溪村的河堤送黄四娘回家。河堤上柳树成行,水声潺潺,村里黑沉沉的。乡里人家,很多都是天一黑就上床睡觉了,是以整个上溪村看不到几片灯火。

    黄四娘跟在李昂身后,李昂要不时回身帮她照路。见她提着药有些吃力,李昂便停了下来:“把药给我拿吧。”

    “谢谢,奴行的…….”

    “别客气了,拿来吧!”

    李昂伸去拿药,两人的手指轻碰了一下,黄四娘连忙缩手,不知是灯光使然,还是怎的,她的脸色很红。李昂轻咳一声,转身前行,黄四娘跟着,只是她走得很慢,很慢………

    夜风轻拂着岸边的垂柳,耳边唯有汩汩的江流声。

    李昂提着灯笼,后面跟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尤物,天星垂平野,村落少人声,远处只不时传来几声犬吠声。

    此情此景,难免让李昂心生些杂念,脑海中又浮现扶住她时一手的温软,那触感真是……..偏偏黄四娘走得特别慢,他每每回头,就会看到她胸前两团半露的雪腻。

    “咳咳,你可以走快点吗?”

    “郎君饿了吧?”她的称呼,加上媚性十足的声音,很容易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想,“要不郎君牵着奴的手吧,这样奴便能走得快一点。”

    李昂以前似乎听过,唐朝的社会风气比较开放,大概牵个手没多大问题吧。李昂便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牵着她,两人加快了步伐。

    浣花溪自村子南边流过,两人沿着河堤走了一段,在黄四娘的指引下,向右转入一条通往村子西南角的小道,小道一侧是大片的芭蕉林,夜风吹来哗哗地响,另一侧是谁家的院墙,院内不见一丝灯火。

    刚入进这幽深的小道,李昂手上的灯笼就突然灭了,“啊!”身后立即传来一声娇呼。

    李昂连忙说道:“别怕,别怕,有我在…….”他刚回身,就感觉一个软绵绵的身子钻入他怀里,紧紧抱着他。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李昂有些不知所措。

    芭蕉林被夜风吹得啪啪地响着,林下一边漆黑,躲在他怀里的尤物蠕动着,紧贴着,娇喘着,幽幽的体香让人意乱情迷。

    他双手张开着还没作出反应,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强烈反应了起来,怀里的尤物被顶着了,伸手下去一握,“啊!”又是一声惊呼,她的气力就像突然被抽光了,身体软软地滑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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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茫茫,方济察看四周,确认无人之后才轻轻敲门,“谁?”门内之人很警醒,见门外无人作答,门内静默了好一会儿,吱呀一声轻响,房门才打开来。

    “小郎君,你怎么来了?”

    方济看了看开门的卫忠贤,一言不发。

    “小郎君。”卫忠贤又叫了一声,然后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小郎君里头坐吧。”

    方济走入房中,房内很简陋,一桌一凳一床,仅此而已。桌上一灯如豆,随风摇曳着。方济在凳子上落坐,卫忠贤倒来一杯水,问道:“小郎君,这么晚了,您来,是有什么事吗?”

    方济不接他的水,依旧沉默。这让卫忠贤有些无所适从。

    “小郎君………”

    “你认为我二叔能撑起方家偌大的家业?”方济突然开口打断卫忠贤,开始环视着身处的小房间,看得很仔细,仔细到似乎想要透视地下三尺地一寸一寸地挪动着目光,虽然这是主子在看下人的房间,仍不免有些失礼。

    “小郎君,您的话小的不太明白。您……..您在找什么?”

    “你若要藏钱,会藏于何处?”

    卫忠贤那阴鸷的眼神一闪,垂着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小郎君,小的没钱可藏。”

    “全还赌债了?”

    “你在这做甚?”门外毫无征兆地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卫忠贤微微一惊,方济却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头。一脸横肉的方同兴大步走了进来,带动的空气让房内的油灯不断地晃动,桌上的那如豆的光挣扎着几欲熄灭,这样,他的影子如鬼魅般扭曲地笼罩着半边墙,让本就昏暗的室内更觉窒息、压抑。

    卫忠贤连忙抱拳行礼,方同兴看也没看他,冷冷地盯着方济说道:“你阿娘身子不好,你不在床前伺候汤药,却跑来这里胡闹。如此不孝,让你父亲在天之灵何安?还不快滚回东院!”

    面对自家二叔的大声喝斥,方济一言不发,淡淡地看了卫忠贤一眼,便转身离开。

    方同兴目送着侄儿消失在屋角处,才重新回到卫忠贤的房间,对卫忠贤说道:“这次赵仁贵勾结吐蕃人劫杀我方家商队,你是关键的人证,在赵家被抄之前,你少他娘的往外跑,听到没有?”

    “听到了。”卫忠贤这样回答,多少有点不恭。

    不过方同兴没有和他计较,他说完匆匆转身离开了。

    卫忠贤关上门,吹熄了灯,静听着他脚步声远去,然后在黑暗中静听了片刻,确定外面没有动静之后,便悄无声息地翻窗而去,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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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0章 一厢情愿

    readx;黄四娘家位于上溪村的西南角,两进的院落,后进是两层的小楼,是整个上溪村除了方家大宅之外最好的房子。村里最近的人家离这也隔着四五十米远,小楼后面就是浣花溪,江流有声,夜风渐渐。

    黄四娘理了理鬓发,上前拍门叫道:“红杏!红杏!我回来了,快开门!”

    “娘子,是你吗?”

    “是我!”

    “娘子,您可回来,我一个人在家好生害怕……..”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来,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提着灯笼出来,看到站在黄四娘后面的李昂,不由自主地停下话头。

    “红杏,你在家可曾把饭做好?”

    “娘子,做好了,你再不回来,又要冷了。”

    黄四娘转过身来对李昂说道:“郎君,害你误了饭时,不如先在奴家吃过晚饭再回去吧。”

    “不了,不了,把你送到家,我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也没有多远,我回去再吃,告辞了!”

    见李昂转身离开,黄四娘只得说道:“奴多谢郎君相送,郎君走好!”

    李昂走了几步,就听到背后传来关门的声音,隐隐还听到那个丫头在问:“娘子,这位郎君就是华郎中家新来的那位吧,长得挺俊的,就是黑了一点……..”

    李昂听了,不禁为之好笑。他初到上溪村,对村里的情况缺少了解,万没想到这样的小村还有这样的风情潋滟的尤物。

    这个黄四娘不但烟波荡漾,风韵撩人,而且行为举止显得很特别,去看病,竟然不进华家。从她的衣着和这宅子,不难看出她家境颇为殷实,然后就是这样的家庭竟然只有主仆两人。

    回到先前的芭蕉林时,李昂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刚才他已经把那尤物抵在了芭蕉树上,那尤物喘息着说了句“郎君,不行…….现在不行…….”然后便挣扎起来。

    现在不行或许只是身体不方便吧,总有行的时候不是…….李昂这才放开她。

    想到这些,李嘿嘿一笑,然后大步回家去。

    华家一家子正在厅中等着他用饭,李昂进屋就直奔餐桌。华老头打量着他,李昂仿佛没看见一样,“吃饭了,吃饭了。”他拿起筷子先往华大娘碗里夹了块肉,随即低头开动起来。

    “臭小子,老夫的话你没忘吧?”华老头显然还是不放心。

    “没忘,没忘!”李昂给他也挟了一块肉,把华老头给搪塞了过去。

    一家子用过晚饭后,不久就都睡下了。

    李昂躺在床上,回味着黄四娘那撩人的娇声媚态,小叮当突然从床下窜出来。李昂心头微微一惊,立即闪到窗下倾听,没听到什么声响。

    这回他不再稍待,抱起小叮当迅速翻窗而出。院外一片寂静,只有满天星辰在闪烁,李昂把小叮当放下,它立即向河边窜去。

    李昂紧跟小叮当之后掠出。上次太过谨慎,让那些黑衣人溜了,李昂心中一直后悔着,这次无论如何,一定要追上。

    小叮当窜上了河堤,然后一路向西奔去。这条路李昂入夜时送黄四娘回家刚走过,比较熟,借着星光飞奔起来,也非常快。

    “咦!”奔过了芭蕉林,李昂便觉得有点不对。这再过去不到百米,就是黄四娘家了。小叮当却没有停留的意思,真个是往黄四娘家飞奔而去。

    李昂跟着它又奔出二十多步,便隐隐看到黄四娘家的墙头有一个黑影,迅速翻墙而入,后面的小楼上,还有灯光映在窗纸上。

    从一开始,李昂就觉得那个风韵撩人的黄四娘有些神秘,今晚没来得及找小秋打听她的底细。这夜色茫茫,突然有人翻墙进入黄四娘家,这是有人觊觎她的美色?还是她根本就是黑衣人的同伙呢?

    不管是什么情况,李昂都要一探究竟。他迅速奔到黄四娘家后园外,一个纵身,闪到一株高柳上,再翻过后院的墙头,紧接着窜上后院的一株海棠树上,一连串的动作真是流畅自若,毫无阻滞。

    从半启的后窗望进去,二楼还亮着灯的房间能看清大半:一张粉帐罗床,一张檀木梳妆台,两边各有一张高凳,上面分别有一精致的木质镶玉八棱挂角宫灯。北面墙还有个一个高的壁架,上面摆着一些古董和一些花卉,整个房间装饰得非常雅致。

    那风韵撩人的黄四娘大概是刚沐浴过,只穿一件中衣坐在床边,那个叫红杏的丫头站在旁边帮她梳理着长发,她的身体把黄四娘挡住了大半。

    李昂正在纳闷,那比他还早一步翻入前院的黑影咋没动静时,就听到轻轻的敲门声。声音虽轻,却显然把房内的主仆吓了一跳,俩人一同失声问道:“谁?是谁?”

    “是我,四娘,快开门。”

    “卫忠贤?是你?”

    “正是,四娘快开门。”

    李昂隐身的海棠树,离后窗只有五六米,不但可以清晰地听到双方的对话,而且连黄四娘脸上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只见她确定门外是何人之后先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一双眉又蹙了起来。

    而李昂听到卫忠贤这个名字,耳朵顿时竖了起来。

    黄四娘稍稍犹豫了一下,应道:“卫忠贤,你走吧,我不会再见你的。”

    “四娘,你开门呀,某有话跟你说,你快开门。”

    “不开,你走吧。这半夜三更,多有不便,你快点走吧。”

    “四娘,某真的有话跟你说,你不开门,某今晚就不走了。”门外的卫忠贤似乎是铁了心,不停地敲着门。在这寂静的夜里,敲门声特别刺耳,即便黄四娘家几十米内没有别的人家,但这敲门声不停地响着,还是让房内的主仆俩很不安。

    最后黄四娘还是穿好了外衣,让红杏去开了门。门外一个黑影一闪而入,房内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正是李昂见过两面的卫贤忠。黄四娘指着他说道:“你就站在那儿,有什么话就说吧,说完快走!”

    “四娘,你听某说,某有钱了,某可以带你走。过些日子咱们就离开这上溪村,咱们到扬州去生活,在那里没有人再认识咱们,你也不用再忍受别人的冷眼了。”卫忠贤平时显得很阴鸷的眼神,此刻变得温柔无比,满是期盼地看着美艳的黄四娘。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和你去扬州了?”黄四娘急了,见卫忠贤要走过来,她立即起身后退,指着他道,“你别过来,你就站在哪里,要是敢再踏前一步,我就叫人了。”

    “四娘,某都想好了…….”

    “我也想好了,我们是不可能的,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你别再来找我了!”

    “四娘!”卫忠贤情绪很激动,声音也大了起来,“四娘,某对你的一片心意,你还不明了吗?某不管他人如何看你,某就是喜欢你!以前某不敢对你表明心意,是怕你觉得某是贪图你的家产,现在某有钱了,某可以带你走了,四娘,你就跟某走吧,某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卫忠贤,你的心意我明了,但是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以免惹人闲话。”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情绪失控的卫忠贤冲上去,用力摇着黄四娘的双肩,“四娘,你不能这样对我,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呀,四娘!”

    “你放开我!放开我!”黄四娘差点被摇断脖子,她用力去推着卫忠贤,那丫环红杏也上去想拉开卫忠贤,被卫忠贤甩倒在地上。挣扎不开的黄四娘一口咬在卫忠贤的手臂上,卫忠贤这才撒手。黄四娘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剪刀,刀尖抵在自己的咽喉上急道,“你别过来,我不喜欢你,你还不明白吗,你走!走啊!”

    “四娘,你别这样,你先把剪刀放下……”

    “我不放,你走!走啊!”

    “好好好,你别激动,别激动,某这就走,你先想一想,明天晚上某再来找你。”

    “你别来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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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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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惊唐介绍:
李昂,穿越到由狼群养大的弃子身上,身世扑朔迷离,从踏入盛唐的剑南道开始,便卷入一系列家族斗争、地方官场斗争,长安庙堂之争、夺嫡之争,最终在安史之乱中左右天下。各种权术、策反、谋害、叛变、投机取巧、上下其手、明争暗斗层出不穷。
这也是一个开放豪迈的时代,美人如月,江山如画,诗情磅礴,意气如虹。各种可托生死的友情,温暖人心的亲情,荡气回肠的爱情贯穿全书,从各个角度,为您展现一幅妙趣横生、壮丽豪迈的盛唐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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