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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唐全文阅读

作者:午后方晴     玩唐txt下载     玩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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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山村

    太阳快要落山了,一道金色的光芒洒在崇山峻岭之上。

    这是天陵山的余脉,属于洛州巩县的一片山区。

    一条小河将群山一截两半,缓缓地流向北方,最后作为黄河一个不起眼的支流,流入洛水,流入大河,融入大海。

    河水在夕阳余辉照射下,闪着粼粼的波光,如同无数的金色的精灵,随着轻微的晚风玩皮地跳动。

    在小河的旁边,无数的青杉翠柏之间,有一个小村庄。

    王画站在山岗上,看着山脚下这个村庄。

    现在村中的村民开始做晚饭了,袅袅的炊烟升了起来,与傍晚升起的山霭绞在一起,一层层,一道道,化作了流动的云烟,在归林还巢的小鸟鸣叫声中,村庄便有了一丝仙境的感觉。

    这里就是他的家乡,村中那一片高大的青砖褐瓦,在一片茅草屋中鹤立鸡群,哪里就是他的家!

    他在这个家中整整生活了十二年。

    这些年来,他亲眼目睹着这个家的繁荣衰落。

    本来他家在这个村庄,甚至在这个乡里也算是一个有名的富裕家庭。在他这个身体的祖辈开始,就经营烧制陶瓷,到了他父亲手上手里已经有了三个窑洞。单是聘请的佣工就有近百个。可他这个便宜父亲开始玩乐,吃喝嫖赌,连生意都不顾,将窑洞的所有事务交给了管家处理。最后居然输得连三个瓷窑都卖了出去。

    最让人好笑的是,买主正是这个管家——王家另一脉子弟。他有时候想,当初家境开始衰落时,三个窑洞报上来的账目,盈利都很少,是不是管家做了手脚。

    手上没有了财产,这个便宜父亲戒赌了。本来王画以为他经过这一次经历,能改邪归正。可戒是戒赌了,三个窑洞拍卖,为了还欠下的高利贷,他父亲连最宠爱的艳丽小妾都转卖给了别人。在赌博上,父亲是醒悟过来了。可他脾气越来越大,动辄对王画,与王画的两个妹妹和姐姐打骂。

    最让王画看不起的,他这个便宜父亲还以为自己是一个士族,什么事也不做,整天端着一个茶杯在村子里转悠。如果不是他的母亲与他的大姐辛勤劳动,王画都怀疑他的家人会不会全都饿死。

    当然未必。

    如果那样,他都不会顾得世人感到妖异,甚至他有自信,在他七岁家境中落时,都能将一家子养活起来!

    实际上王画心里面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他前世是一个很有声望的烧瓷大师,也是一名博学多才的艺术家。本来都死了,那一刻他看到亲友在哭泣,病房外面还有许多记者在拍摄。他还想到,自己这一死,多少也算是一个引人注目的新闻吧。

    然后一道闪电劈来,他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悠然醒来。他在那一刻还感到了心脏的跳动。这是怎么一回事?然后脑袋巨大的痛疼传来,他出一声哄亮的叫声:“哇!”

    直到后来才知道自己的灵魂居然附身在一个刚分娩的婴孩身上,而且没有失去记忆。婴孩的脑容量是多大,又开了多少?这么巨大的记忆与知识充填进去,他不痛疼才怪。

    过了好久后,他才看到一个年轻的少*妇,正与一名男子喜悦地看着他。他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才确定下来,自己重生了。

    那一刻,他作为一个唯物主义无神论者,都懵头了。

    他立即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可声音传出去,却是一阵“咿呀”,自己才苦笑起来。一个才出世的婴孩,声带还没有育成熟,怎能说出话来。

    然后他就小心地看着这个世界,才知道自己来到了唐朝,而且是垂拱二年。此时睿宗迫于无奈,再次将政权让于武则天。武则天为了防止徐敬业的事情再次生,重用来俊臣与胡人索元礼,朝堂里杀人如麻。

    王画开始沉默不语。如果自己说自己从一千多年后的时代而来,会让人怎么想?不但如此,就是自己表现得太过反常,都有可能引起这些酷吏的嫉妒。那么只是是死路一条。甚至连一个痛快的死法都不要想,不用说是用火活活烧死。现在朝堂上刑讯的手段无比繁杂酷烈。最让人郁闷的,这些让人生不如死的刑讯手段让酷吏使用出来,武则天反而认为这些人是忠。于是天下官吏纷纷效仿。

    他冷眼相观,直到十二年都悄无声息地过去。

    这十二年中唐朝的朝廷生了许多大事,最后连国号都让武则天改成大周。但这个山村依然很平静。唯一的大事就是他的家庭由盛转衰。但开始时,他的家庭情况还是十分好的,从祖辈起,王家也算是士族,更算是书香门第,连不成气的父亲——王迤,平时也喜欢捧着一本书颂读,以示他的与众不同。

    在他出生第二年,他父亲王迤又纳了一名官妓为妾,这是因为徐敬业谋反,被牵连进去一个县尉的女儿。因为其父罪名“尚轻”,只有她的父亲被处斩,家中其余男子充军,女子纳入娼门做了官妓。虽然严酷,但总的来说,比流入岭南要好得多。后来王迤一次偶然的机会看到这名女子,心动了,拿出重金将她赎了出来。到了第三年,王画的第一个妹妹出世。第四年,这名小妾也为王家增添了一个女儿。

    表面上看起来,王家现在也算是欣欣向荣吧。然而王画冷眼旁观,却知道自己父亲这种游手好闲,正将王家推向一个深渊。果然没几年后,王家一步步地开始衰落。最后为了渡日,王迤再一次将他的小妾以十二贯的钱卖给了别人。要知道当时他为了赎这名艳丽的小妾,花了近一百多贯的钱。最后连三个窑洞也卖给了自己的管家,只剩下几十亩贫瘠的土地。

    王画看到家境中落,但他一直没有出手。一是怕人感到妖异。二是现在即使自己确实有若干办法,使家庭的情况再度好转起来,可那又有什么作用,只是让父亲重新有了挥霍的本钱罢了。

    实际上王画这种想法,主要还是来自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不解,以及心里面的畏惧与迷茫。其实也不必如此。在他前面有一个驼宾王七岁时就作出了《咏鹅诗》。这还不算最有天资的,王勃六岁能文,九岁读颜氏《汉书》,撰《指瑕》十卷。十岁时包综六经。十四岁就上书刘右相,文中说:辟地数千里,无益神封,勤兵十八万,空疲帝卒。警烽走传,骇秦洛之甿;飞刍挽粟,竭淮海之费。指出唐朝无谓的开边之过。刘祥道看后大为欣赏。也就在这一年,考中进士,被朝廷授于朝散郎之职。在他的后面还有一个牛叉的人物——李贺。他七岁时写的诗就将唐朝一班诗人吓了一大跳。韩愈听说了不相信,决定到他家看一下,说不定还会戳破一个骗局,于是约了皇甫湜一道去。

    来到李贺家中,小家伙还扎着一对冲天小辨,跳来跳去,韩愈更不相信了。小家伙心想:“这两个老头子态度很不友好啊。我若写了别的诗,他们还是不相信,不如我就写这两老头。”于是写了一《高轩过》:云是东京才子,文章巨公。二十八宿罗心胸,九精照耀贯当中。殿前作赋声摩空,笔补造化天无功。

    这样的赞誉对韩来说,倒也马马虎虎,可对皇甫来说,未免让他多少有点脸红。韩愈听后大喜,连忙给他加冠礼。这是比较乱的,毕竟加冠要到二十岁,小家伙才几岁呢。但考虑到李的诗歌,让二十岁的青年诗人羞死一大半,也就不追究了。

    只要王画不贪图虚名,在六七岁时凭借着前世的记忆,抄袭出《将进酒》《燕歌行》这些惊天大作,人们不会对他产生怀疑的。相反,只是认为又是一个天才诞生了。

    但王画的另一个考虑却是对头的,无论他挣多少财产,因为年幼不能亲自掌管,也会让王迤挥霍一空。至于引起一些有心人的嫉妒,那也是必然的。

    但是我今年十二岁了,也能自立了吧?而且我本身就对诗文赋画虽不能说是精通,可也懂得一些皮毛吧。应当是出世的时候了。王画想到。

    “是时候了!”王画又说了一声,他的眼里闪着刚毅的光芒。说着,他牵着牛儿,缓缓向山下走去。

    不过以前是冷眼相观,现在是选择入世,必然要决定以后自己要走的道路方向。我该选择什么样的一条道路呢?王画一边想着,一边摸了一下怀里的银饼子。狄相公送给他的这笔钱,就是象上天都来配合他出世一样!

    钱啊,虽然是阿堵物,可离开了它还真不行。想想前世,为了求自己一幅作品,多少权贵豪贾,纷纷登门求拜,哪里象现在这样拮据!少年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

    王画来到了村庄上。

    一个羸弱的小姑娘站在村口,怯生生地看着他说道:“三哥,怎么到现在才回来?耶耶刚才到处找你。”

    王画怜爱的在她头上摸了一下,这是他的四妹四凤,也就是父亲那个小妾所生的唯一子女。在他所有姐妹中,她甚至比他,比他大姐还可怜。虽然知道现在小妾所生的子女是庶出,在一些大家族中地位还不如亲近的仆人,可每次看到父亲对这个只有八岁的最小的妹妹暴打,他的眼里就闪露出怒火。

    王画又冷笑一声。是不是回来晚了,又准备家法伺候?好吧,就让你最后再暴虐一顿吧!但这话没有对他四妹说。

    王画缓缓牵着牛儿,来到家中,将牛栓好,进了家门。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父亲并没有象以前那样迎出来,先是怒喝,然后抄起家伙抽他。现在他父亲坐在客厅里,一脸的衰容。

    不过王画很快就明白过来。在客厅里还坐着三位客人。

    一个中年人,头戴着麻青幞头,身穿着暗朱色圆领窄袖元宝绸袍,腰里面束着一根走禽叠嶂翠玉带。气度富态俨然,显示着他身份与众不同。只是他看到少年到来,脸上露出一脸歉意。

    侧坐着一个青年,身上穿着青色胡服长衫,但绣着镶金丝绞边花纹,青衫的布料同样也是精美的绸缎缝制的。他手中还拿着一把纸扇,看着少年到来,脸上出现一丝傲慢与轻屑。

    在他的旁边是一位小娘子,穿着拖地红罗的敝口胡衫,半掩暗雪,里面是一条湖绿胸围,脚蹬着一双浅黄色鹿皮软靴。头上梳着高高的螺髻,盖着一顶小巧的胡帽。

    唐朝妇女穿着,在中国历代最为开放与暴露,一开始还好一点,因隋之旧,大多身着窄袖衫襦,下身着曳地长裙,综合了江南与胡服的某些特点。但到了最后,衣着越来越暴露,现在还有许多女子戴着幞头,外出时用一把团扇掩着脸孔。到了玄宗时代,靓妆露出,无复遮蔽,更是袒胸露臂,“长留白雪占胸前”,也就是说大半个胸脯露在外面。

    她看着少年的神情,连傲慢似乎都略去了,只有浓浓的嘲弄之色。

    ps:唐朝对父亲有耶耶,哥哥,大人三种奇怪的称呼,相互之间无论身份高低,称某,或者谦为仆,对官员称为使君或者职称。对姑姑也可以称为姊。自家主人为阿郎,少主人与青少年统称为郎君,或者某某郎。对自己妻子与自家小姐或者青年女子称呼为娘子,不一定单指对妻子的称呼,另外唐朝开始出现老公老婆的俚称。

    另外本书中会有大量抄袭的诗文与本人所作的一些陋诗文,以及大量的工艺品。阅读时敬请注意。

第二章 客人

    在他们的下,父亲低眉耷脑地。

    对这个父亲他态度一直很鄙夷。虽然后来也渐渐知道王家那个管家接手王家的烧瓷产业,后面还有一些复杂的背景,并不仅仅是父亲输光了家产这么简单。可他还是对这个父亲愤恨,如果不是他的败家子的行为,家族怎可能沦落至此!

    他只是冷眼看了一下自己这个父亲,然后将视线转移到三个客人的老者身上。

    这个老者便是乡里面有名的绅士杜鹏。当时王画刚出世时,尽管王画感觉到出生这个时代,并不是最好的时代,低调的做人。可毕竟他是一个成年人的思想,甚至比他父母亲的思想都更加成熟,因此与其他孩子相比,还是与众不同。比如他从来都没有哭泣过,也不给大人淘气。从三岁时无人教导,就主动看书写字,连他家境中落时,都强行没有让他父亲将书籍便卖。因此,乡里面都说他是神童。唯独一点,王画看他父亲的眼神很轻蔑。

    这个也能理解,毕竟他父亲是一个浪荡子,作为一个聪明懂事的孩子,瞧不起他老子的作为,也许王画的父亲无比生气,可外人看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当然这一来,王画父子之间产生了很大的矛盾。

    在当时,王家家境还可以,主要是王画的人才。杜家家主,也就是这个杜鹏看中了这个少年。他来到王画家中,与他父亲交谈,隐隐有结为亲家的意思。也就是想将他的女儿,眼前这个少女杜蕤嫁给王画。

    不过那时王家家境因为父亲的所作所为,开始有衰败的迹象,杜鹏也谨慎起来。尽管王画的父亲求之不得,可杜鹏只是口头淡淡说了一下,双方没有下什么媒约,也没有提出更具体的说法。王画明白,这个杜鹏是在看,看他有没有出息。

    后来王画渐渐长大,只是看书作画写字,都是写了一手好字,画了一手好画,并没有什么文章流传出来。他家也败了下去。杜鹏还是沉着气在等。甚至还命下人为王画带来一些纸笔这时候的书是很贵的。但让杜家家主欣赏的是,王画虽然家境中落,可王画很有骨气,每次毫不迟疑地将他的馈赠拒绝。

    但是杜家小娘子也长大,开始懂事了。看看王画家中现在这个样子吧,住着茅草棚,连一日三餐温饱都难以解决。当初的神童,现在也只是一个放牛郎。

    她有些着急了。唐朝人结婚很早的。李世民曾下命令,男二十,女十五,必须婚嫁。如果无钱婚娶,政府资助。如果还没有成婚,政府强行婚嫁。连守寡都不行,除非是特殊的情况。后来到了高宗手上,这一条法令也渐渐松驰下来。但这时正常的情况,女子到了十五岁,基本上都出嫁了。

    眼看她还有三年就到了十五岁,难道真让她嫁到这个穷困的家庭!

    她看中的是隔壁乡里于家的好儿郎,现在这个于家三郎君,才十六岁,却成为一名乡贡,今年夏天还到了洛阳,前去活动,将要参加科举。如果高中,那么就可以到朝中做一名官员。前途比这个“神童”无量得多。

    不知道是这个杜家小娘子主动勾搭了于家三郎,还是于家三郎看中了杜家小娘子的美貌。两个人开始成双入对。

    今天到来的另一位客人,陪在杜蕤身旁的那个少年正是这个于家三郎。

    王画对周围生的事,态度淡漠,但不代表着他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虽然这位杜家小娘子有些势利刻薄,但不能否认她长相不俗,也算是一个美人。少年爱色,中年爱财,老年爱子。于家三郎看中杜家小娘子,并不让人感到奇怪。

    况且现在的风气没有受理学影响,反而胡风大盛,风气很开放。如果愿意,即使娶一个青楼女子回来为妻,也没有人责备。至于写了“忆妾深闺里,烟尘不曾识”这几乎与李白那样同样的《长干行》相媲美的诗人李益,就曾与名妓霍小玉约定以后娶她为妻子。后来却用了父母之言做了挡箭牌。其实父母之言也许多少有影响,但只要双方意志坚定,并不是一件难事。关健是李益热情过后,霍小玉的过去让李益感到难受。于是霍小玉临死时誓,死后化为厉鬼终身纠缠李的妻子。让李益成了唐朝著名的被诅咒的诗人。

    至于象女子主动改嫁,或者偷情养汉的事,屡见不鲜。现在这两个少年男成双入对,并不是一件羞耻的事。只是因为杜家小娘子还与自己有一些藕断丝连的关系,导致乡里的百姓开始议论纷纷。

    不用说,一定是于杜两家听到了这些议论,今天杜家前来,是想把这桩不明不白的亲事彻底撇清。毕竟两个家庭都是绅士,虽然自己与这个少女的关系并没有确定,两家可以完全无视。但不撇清,总感觉两家有点看到王家衰落,强势夺人的味道。

    事实上他的猜测与实情没有多大的出入。

    听到这些议论后,于家给于家三郎一些压力,于家三郎又向杜家小娘子说出。这个势利的少女开始与父亲哭闹。

    杜鹏无奈,也是等了这么多年心中开始失望了。于是今天带着女儿亲自来到王家,想要将这门亲事彻底地撇清。可没有想到在半路上于家三郎突然杀出,也要跟来。杜鹏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可对于这个可能的未来女婿这个行为心里面十分地不满。

    王画再次将视线转移到杜家这位小娘子,杜蕤的身上。

    这个杜娘子说起来,王画与她十分地熟悉。为了这门似有似无的亲事,这位杜小娘子还主动在山上找到他,对他羞侮。只是王画同样也不看不起她嚣张跋扈的样子,回之冷蔑的神情。

    要说你只是长相清秀一点,就是你是还没有出世的杨玉环,又如何?

    这种跋扈的女人,就是倒贴给我,我也不会娶的!

    但在他没有打算出世之前,他这话放在心里,并没有说出来。

    对于他这种神情,这位小娘子更加不满了,于是带着两名仆人在半路上找到他,她指使这两名仆人,乘四下里无人将他狠揍一顿。可她没有想到王画的力量,结果是两个仆人还没有近王画的身前,就被王画用了太极拳几个云手,摔得七昏八素。

    然后王画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耳光,厉声说道:“如果你要与于家三郎苟合,我不反对,让你们家大人说去。以后休要来找我麻烦,否则下回,就没有这个好果子给你吃了。”

    将这个势利的小娘子,吓得变脸变色,但以后她还真没有敢来找王画的麻烦。不过这事生没有多久,今天杜鹏亲自上门来了。

    看到王画看向她,也许是不久前那个耳光将她吓坏了,杜蕤畏惧地往后面缩了缩身体。

    王画有些好笑,但她只是一个小孩子,一个很不听话的小孩子!

    今天杜鹏亲自前来,正好将这门亲事撇清吧。否则最后倒霉的并不是这个小娘子,而是自己。

    他对面这个杜家小娘子不知道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如果知道了,一定会气得吐血。

    王画再次转过头来,面带微笑,走了过去,向杜鹏行了一个礼说道:“小子见过杜伯父。”

    杜鹏脸上一红。毕竟是乡里面声望很好的绅士,虽然这桩婚姻可以说是可有可无。现在一撇两清,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带着歉意说道:“王家二郎。”

    说完了这四个字,杜鹏再也没有办法说下去。

    王画带着玩味的笑容,说道:“杜伯父,不用这个尊称,喊我王小二就行了。不知杜伯父今天前来小子家中有何贵干?”

    杜鹏脸上再次露出尴尬的神情,迟疑地说道:“王二郎。”

    王画脸上玩味的微笑更加浓厚。他说道:“今天你们前来,是因为?”

    说着指了一下自己,又指了一下杜家那位娇滴滴的小娘子。

第三章 退亲

    杜鹏脸上再次一红。但他在心里面想着一件事情。当初看中这个少年并不是因为少年的家世,而是这个少年有没有出息。似乎这个少年沉沦了,至少到现在连一篇诗作都没有传扬出来。但是这么一回事吗?

    现在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明知道自己带着女儿前来撇清这门亲事的,可是举止自然大气,有这样的放牛娃?他心中狐疑起来。可在这时候,他的女儿拽了拽他的衣袖。

    他叹了一口气,现在都已经与于家在商议这门亲事了。而且似乎于家三郎君也不错。就如同箭在弦上,双臂拉开了弓弦,不得不了。女儿啊,现在你逼为父将这门亲事退掉,以后不要后悔啊。

    他终于说了出来:“是这样的,当时你们在小时候,我与你家大人淡淡说过此事。现在你们大了,这门婚姻也要确定下来。如果你家想与我家姻亲,就要商量了。如果不想姻亲,这是某的一点心意。”

    说着从桌子底下提出一个礼盒来。

    说得极其委婉。当时说得不清不楚,并不因为你们王家衰落了,我们杜家现在就不认这门亲事了。如果不同意,人家还对王家进行补偿。说出去,什么理都占了。可如果王家还要硬要攀龙附凤,杜家就是勉强承认了,以王家现在的家境,什么聘礼、纳彩、媒妁等,随便拿出一样来,王家活活就被拖死。

    王画暗自点了一下头。比起他那个嚣张的女儿来,杜鹏老辣得多。这个话讲得多有水平。他并不生气,人家当时看好这门亲事,也是看好了他的前途。现在似乎看起来他的前途缈茫,这门亲事就是当时明确地定下来,人家想要反悔也是很容易的。现在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或者出于什么用意,但说话语气极为客气。

    至于这个礼盒,王画没有打开,但也预想到里面肯定有一些金钱或者贵重的物品吧。

    这样的举动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当然最终的目标还是为了将这门事撇清,这一点也有些势利。可杜家虽然算是士族,可以经商为主,在商言商,逐利而行。就象明知道自己这支股票都破产了,还要继续购买?

    再加上这些年,这位杜家家主为了“望婿成龙”,不断地赠送书籍笔墨给自己,虽然让自己拒绝了。因此,王画脸上还是和气一团,说道:“杜伯父,当年小子还很年幼,但依稀记得此事。只是一句戏言而。名不正,言也不顺。这门亲事本能就不能成立。伯父不用客气。”

    实际上他在心里想到,幸好当年没有清清楚楚地订下来这门亲事,否则自己还在烦恼如何摆脱这个势利的少女。

    说着他手将礼盒一推,说道:“而且,我们家境是有点贫因,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现在既然名不正,言不顺,何敢受这个礼盒。受之也是自取其辱。请伯父将这个礼盒带回去,也没有亲事这门事。”

    说完了,他还看了一眼他的便宜老子,自己自作主张,主动撇清了这门亲事,连礼盒都拒收了,看他有什么反应。让他奇怪地是,他的父亲坐在椅子沉默不语。

    王画心里想到:之所以有今天杜家来退亲,也是因为你将家产败光了,现在心里面多少有点惭愧吧。

    王画的话说得如此绝然,杜鹏也不好勉强。只是更加羞愧,两只手揉搓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虽然如此,但这件事应当也算圆满解决了,两家还是和气一团。连那个于家的三郎君本来一脸的鄙夷,也因为王画做得光棍,脸上的神情都柔和起来。他脸上开始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还呷了一口王迤泡的茶水。

    可这时候杜家小娘子突然说了一句话:“穷小子,算你有自知之明!”

    王画脾气算是很好的。可这时也有些恼怒了,他低喝道:“不要说你们杜家,就是江南王谢袁萧、东南吴朱张顾陆、山东王崔卢李郑、关中韦裴柳薛杨杜、代外长孙宇文元于陆源窦。他们家族如果有小娘子象你这样嫌贫爱富,我也不会看上眼。

    送你两诗,

    天下惧怒行侧目,千车万革相六国。

    洛道蛇行伏百里,前倨后恭长太息。

    负薪高歌烂柯山,休书泪成白雪寒。

    后来覆水难收日,马前方悔已惘然。

    请记好了,今天你给我的,还有以前你所给我的羞侮,我总有一天会加倍回报你的。请你到时候不要做苏秦嫂,买臣妻。我也没有他俩的肚量!

    侮人者必自侮之!”

    “穷小子,你得了失心疯了。”于家那位公子露出讥讽的神情说道。

    也难怪,刚才王画所说的都是大唐一等一的大门阀。特别是其中陇西李宝、太原王琼、荥阳郑温、范阳卢子迁、卢浑、卢辅、清河崔宗伯、崔元孙、前燕崔懿、赵郡李楷七姓十家(有人称为五姓七家)最为鼎冠。

    当初吏部尚书高士廉撰写《氏族谱》时,实话实说,将山东崔姓立为第一,皇族立为第二。李世民知道后怒冲冠,大加斥责,钦定皇族之姓为上之上,第一等;外戚之姓为上之中,第二等;崔、郑等大姓为上之下,为第三等。这是李氏王朝对这些名门第一次正式打压。可是这几家反而自持望族,耻与他人成婚。反过来造成天下人争相聘娶,连李世民都感概,虽天子嫁公主,这些门阀都未必同意。连李世绩与程咬金、房玄龄这些大臣都曲膝向他们求亲。然后到李义府求婚不成,第二次打压,但仍然没有成功。

    因此于家这位公子说王画得了失心疯。另外他讥笑王画,也是为了巴结杜家小娘子。

    王画再次冷冷一笑,说道:“昔日,鲁肃过寻阳,与吕蒙交谈,大惊道,以卿现在的才略,已经非是昨天吴下阿蒙也。吕蒙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大兄为什么这么晚才现呢?不知道于家三郎可听说过这个故事?”

    王画说出这句话并不是夸张。

    倒不是说他对自己的才华没有信心。且不说经义作诗,就是自己的书画不敢称大家,可以傲然自称胜过常人许多,更不要说是自己在算术的知识上领先现在所有的才子文人。只因为现在的科举制度。

    虽然现在唐朝禀启隋朝科举制度,李世民欢呼通过科举,将天下人才尽数网罗于手掌之上,但还没有达到宋朝那种成熟的地步。先进士录取的数量很少,也没有秀才举人进士三试层层会考,最后脱颖而出的程序。科考时一看当时的文章,二看素日的名声,而且录用的名额很少。因此,每当考生参加科考时,进入京城活动,或与文人传唱自己的文章,或将自己写的文章交给当朝文人审阅以图一个好评。就是说博虚名比实际才能更重要。

    于是产生了许多弊病。例如李白当时科考时,都不惜降尊曲体,向韩朝宗写了一篇文章,求他帮助自己推荐,可人家韩大人并没理他。最搞笑的是陈子昂,觉得自己学有所成,满怀信心地进入京城参加科考。可一到长安傻眼了,怎么?别人都在走关系,托后门。自己却举目无亲,默默无闻,哪里能考得上呢?

    正好一个西域的大和尚在街卖胡琴,喊价一百万。也不是蔡邕的焦尾琴,一百万。一万也不值!人家都以为这个和尚是疯子,全部在看热闹。陈子昂灵机一动,分开人群说:“我买。”

    别人问他。陈子昂答道:“我善长弹这个东西。”

    这时候艺术风气浓厚。有人好奇地要求他弹奏一道。陈子昂答道:“琴是高雅的东西,弹奏前要焚香沐浴。这样吧,明天你们到我住的公寓,我好酒好菜招等大家,为各位弹上一曲。”

    用一百万买琴,这个琴技怎么划分也得十段以上吧。有免费的音乐会听,还有自助餐。于是第二天他公寓里来了许多人,进去的都是有名望的士子,没有名气只好站在外面。吃饱了,喝足了。陈子昂坐在琴边,众人聆听,好戏开场了。陈子昂也拉足了架势,可突然说道:“弹琴只是乐工做的活,可我陈子昂却是一个诗人,我写的诗比最高明的琴师都优秀。难道你们只想听我的琴声,却不想看我的诗作吗?”

    说完了,将琴”咣“地一声,扔在地下,摔个稀巴烂。然后将他写的诗集派送下去。这时候众人心里也很难受,毕竟是一百万的琴,这下子就没了。但心中有一个等式,难道他写的诗价值过一百万。于是欣赏他一字千金的诗作。陈子昂这才在京城扬名。

    当然,陈家有钱,李白想这样玩也玩不起。至于杜甫干脆就呆在京城,整整八年,什么作为都没有,差点困死。

    王家也许是一个小的士族,可也是一个没有名望的小士族,现在还衰落了,更不要说进入京城。就是王画自己,也没有把握一定会考中进士,就是考中了。现在的官场,他也不想进入。

    对历史的展,他未必全部记得,可也知道现在的官场是最黑暗时期,武则天死后,还有韦氏之乱。也许他写字作画行,可进入官场,有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

    可是王画却有把握,挣许多阿堵物!至少挣得可以买下杜于两家所有的财产。

    李世民在世时,还扬勤节约的风气,当年李世民远征高丽返京时,过易州。易州司马陈元璹进个大棚反季蔬菜。李世民以为谄媚,免去了陈的官职。

    但到了高宗手上,只是一个守成之君,社会也因为安定下来,浮奢的风气开始再次形成。到了武则天后,此风更盛,武则天本人喜欢奢侈,特别是因为信佛,造了无数华丽的寺庙高塔。

    虽然不知道对社会进步有利还是无利。但对王画来说,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他可以用自己的才能制作出许多华丽的工艺品,来获取最大的经济来源。

    但这社会对商人持什么样的态度,也让他对自己选择这条道路,变得不确定起来。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的前程,最少比在座的几人远大的多。

    他傲然地抬起头,看着这个翩翩公子,说道:“我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你们可以拭目以待。”

    听了他的豪言壮语,于家三郎大笑起来,说道:“你还真有本事胡吹。行,我看你不是吕蒙,而是诸葛亮了。”

    说完了,再次大笑。

    如果王画出生于卢王范郑那些大家族里,也许他说出这种傲然的话会让人相信。可现在王家这个样子?且不说王画没有诗书传出,就是有名气,也因为家世贫困,想要出头,是何等的艰难?

    还士别三日,瓜目相看呢?如果不是为了名声,自己带着一班家奴,将王家一切打得稀巴烂,王家这个黑天冤枉都没有处喊!

    这小子,今天看来是受了刺激了,一会儿笑傲这些名门世家,一会儿自喻为吕蒙,这样的胡言乱语都能说出来。

    王画一点也不觉得好笑,他端起了王迤的茶杯。

    送客了!

    但这三个人还一点动静也没有。

第四章 责问

    王画不知道端茶送客这个来历是出自清朝。

    杜鹏父女加上于家三郎看到他这个动作,自然无动于衷。

    王画更加恼怒了,他再次端起茶杯说道:“你们都是出自于名门望族,难道我这个动作,你们不明白什么意思吗?或者非要我喊一声,你们滚!才离开我的家?”

    这三个人明白他这个动作意思才怪。

    但王画后面让他们滚,可明白啊。

    于家三郎脸上一白,在周围乡里,他家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拥有良田无数。自己也从小刻苦学习,“精通”六经,到了京城连全国的才子,他都参加进去,与他们唱和,更不要说在乡里,他被当作才子。可今天却受到这个放牛郎的羞辱。

    他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有没有听过夜郎自大的故事!”

    王画点头,但他在冷肃的面容中带着一点玩味,他说道:“当然听过,可不知道这个夜郎是你还是我?”

    不是我是夜郎,不知天高地厚,而是你是夜郎,有眼不识泰山。

    “好,走着瞧!”于家三郎气坏了,说了一声。一挥衣袖,走出了王家大门。

    杜鹏叹息一声。虽然刚才王画引用的覆水难收的典故实际上出自明朝的故事,真正的朱买臣后来还是收留了他的妻子,只是他这个嫌穷爱富的妻子在羞愧之下不久病故了。这让杜鹏感到有些困惹。但少年出口成章,引经据典,让杜鹏知道这少年并没有沉沦,只是象一龙潜伏于地下,只等着冲天之时。

    可同样他也看出这个王画性格刚烈。

    这样的性格,就是他以后有出息,也未必是好事啊。想当初太原王勃才华是多么的横溢,可因为写了一篇《檄英王鸡》,被高宗赶出沛王府,从此仕途断送。无论是轻佻,还是刚烈,前途都让人堪忧啊。

    这样的女婿再有才华,不要也罢。

    三个很不友好的客人离开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王画心里想道:走着瞧?你们也太小看我了!那么我们就走着瞧吧!

    王迤才反应过来,这个逆子!绝亲也罢,今天杜鹏话说得客气,可他知道今天这门亲事断也是断,不断也是断。可这个逆子不应当口出狂言。现在家境中落,而杜于两家都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大家族,甚至在整个巩县也能数得过来。无论这两家那一家,只要伸伸一个手指头,都能将现在的王家压死。

    他愤怒地拿起了竹条。

    对于这个儿子,他已经很失望了。当这个儿子出世时,他还很高兴,毕竟王家有后了。然而不久后,他就现了一件事,那时他这个儿子还很小,甚至连一周也不到,可看自己的眼神十分地鄙视。就连他想抱一下,这个小家伙在他怀中不停地扭动,似乎他身上很肮脏一样。

    渐渐这个儿子长大了,这种现象更加炽烈。有时候他气不过狠揍一顿。但这个儿子站在哪里一动不动,自己将他身上抽得一条条血痕,他都一声不响。

    今天这个逆子口出狂言,是想把自己一家往死路上推啊。

    这根竹条“嗖”地一声,抽下去都带着风声,可见力量是多大。

    王画只是轻蔑地一笑,伸手将这根竹条截了下来。

    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后,通过分辨,断定这是唐朝,他就开始煅练身体。这一切都是偷偷摸摸地进行的。事实上他前世也煅练身体,不但是写字作画,主要他的工作是以雕刻为主,尽管是浮雕,可对手臂的力量要求很严格。

    当然,如果他不精益求精,只是烧制一般的瓷器倒也无所谓。

    况且唐朝以武立国,武风兴盛,有了一个好身体,到了关健时,也可以自保。还有一个原因,唐朝的兵制是募兵制,只要自己的父亲那一天再为自己增添两个弟弟的话,那么按照律令,“六户中等以上,家有三丁者,选材力一人,免其身租庸调”。那么以王家的财力与王迤的人缘,王家就必须抽去一丁。最可怕的是因为均田制的破坏,以及薛仁贵吐蕃与王孝杰的契丹大败造成兵源紧张,还有府兵地位开始变得低下造成逃兵,开始了一种新的征兵方法——”征人“,实际上就是募兵制的开始。这更使自家容易被选丁。那么厌恶自己的父亲一定会将自己送上战场。因此他煅练更加勤奋。

    但这一切都是偷偷摸摸地进行的。自一曲隋唐演义过后,天下人口萧条。在六十几年前,李世民想要封禅,魏征进谏阻拦,就曾说过一句话:“且陛下封禅,则万国咸集,远夷君长,皆当扈从,今自伊、洛以东至于海岱,烟火尚稀,灌莽极目,此乃引戎狄入腹中,示之以虚弱也。”

    经过六十年的休生养息,天下人口还没有恢复到隋朝鼎峰时期。许多地方还是人烟稀少。虽然武则天以洛阳为大周都,迁秦同关外七州近十万户以塞洛阳,可因为巩县多山少地,许多地方还是荒无人烟。

    王画做得又极其巧妙,这些年来竟然没有一个人现。

    他从容地伸手一抓,就将这根竹条抓在手中。

    王迤想要夺下,虽然他是一个成年人,但没有煅练过,怎可能从王画手中将竹条夺回来?

    王画说道:“耶耶,今天之辱,因为何故!如果不是你将当年王家历代祖先留下的家产倾败一空,怎么有今天这样让两个无知少年羞辱之耻!”

    只是一句,就问得王迤哑口无言。

    这时候,躲藏在房间后面偷听的母亲与大姐也跑了出来,他母亲惊慌地说道:“画儿,你要做什么?他是你的大人啊。”

    王画冷冷道:“放心,虽然耶耶残暴,可我也不是逆子,只是现在我想与他谈几句话。”

    转过头看着他的父亲,再次说道:“耶耶,什么叫丈夫!如果连妻儿老小都养不活,算什么丈夫!可你都好,非但养不活一家老小,而且还要妻子与年幼的女儿辛勤劳动,来养活你!你有什么资格狐假虎威?”

    “顺便我告诉你一件事,几天后我就要离开这个家了,继续用劳动来养活这一大家老小。你既然作为一个废物,就有做废物的自觉吧!权当,”说到这里,他差点将权当养了一头猪说了出来。最终还是忍着没有说,毕竟从**或者是血缘来说,这个便宜老子可是货真价实。他说道:“请你不要再伤害母亲与我的大姐和两个妹妹。”

    他母亲听一愣,然后慌里慌张地说:“你这个痴儿,说什么痴话?你才多大,离开家乡,你能去哪儿?你又能做什么?”

    王画答道:“请母亲大人放心,*,我自有打算。”

    说着将手一松,竹条这一端也落在地上。

    看来王画这番话,对他这个父亲打击也很重。一刹那间,他这个父亲似乎苍老了很多年。

    王画叹口气,说道:“浪子回头金不换。就是周处那样的恶霸,最后番然回悔,还成了著名的烈士忠臣。现在母亲勤俭持家,大姐为了这个家庭,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婆家,希望你好好想想,不要这样稀里糊涂地过日子了。”

    说完,走出大门。

    他要让他父亲反省,同时自己也要好好想一想,几天后进入洛阳做什么。

    这时候天色已暮,东边的天际开始出现青褐色,就象他家屋檐上沉年老瓦一样。在西边天际,还隐隐带着一片绛红,如同一滩正在融化的凝脂。

    无数的雀鸟正在归巢,他极目看去,有麻雀,还有山喜鹊,以及灰头白,甚至还能看到从更寒冷的北方飞过来渡冬的大鹅。它们在天空中或是笨拙地起舞,或者舞动着曼妙的身姿。

    他的大姐以及两个妹妹也跑了出来,惊恐万状地看着他。她们在为今天哥哥“胆大妄为”担心。

    他的大姐抽泣地说道:“二弟,你现在还小,不能赌这口气啊。”

    王画将她的手拉着,才十四岁的年龄,正是如花似玉的时候,可现在他大姐大凤手上却长得厚厚的老茧,摸上去更是粗糙无比。这是多年辛苦劳作,留下的痕迹。

    王画说道:“大姊,这些年我让你们都苦了。”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啊?”大凤都急得要哭出来了。

    她不明白王画出这感概,是因为他怕别人怀疑,所以才隐忍了这么多年,否则大凤与他母亲都不必吃这么多年苦。她还以为他被杜家前来退亲,将脑子气坏了。

    她又说道:“放心,大姐宁肯不嫁人,以后也为你找一户好人家的子女。”

    王画微微一笑,说:“我的事你不用烦神。不过大姊,这话应当是我说的,放心,你的苦日子到头了。”

    说完后,在三凤四凤头上抚摸了一把,朗声道:“你们苦日子都到头了。”

    听了他的话,大凤更加担心。

    王画却没有再说话,他转头看向远处的青山。青山在暮色里格外地苍茫,大片大片的蔼气从藤萝上生起来,很快茫茫地群山崇岭,渐渐变得模糊一片。

    王画心里想到:大唐,也许不久后,我才算是真正来到了,让我为你掀起巨大的风暴吧!

    夜色渐渐降临,天空繁星似雪。

    王画脸上出现一片笑容,如果按照这时候的迷信说法,这还是一个好兆头呢。

第五章 出招

    连续几个艳阳天过去,满山遍野都带上一层金色。地里种植的高梁也成熟了,弯下沉甸甸的谷穗。

    开始进入秋收季节。

    王画并没有立即离开家乡,他留了下来。

    一是虽然他藏着狄仁杰“买”他画的一块银饼。如果用它来渡日,这是一笔不少的钱,如果用它来创业,还远远不够。

    王画曾经用现在的物价换算了一下,现在每贯钱也不过相当于他前世人民币三百块不到,如果再考虑其他的因素,也不会足四百块钱。也就是说这块银饼只是几千块钱,进了现在天下的中心,充满了无数达官贵人的洛阳,又能做什么?

    就是离开,他也必须计算清楚才能离开。

    还有一个原因,家里面种了几十亩地庄稼,所有重担压在母亲与大姐身上,他也不忍心。从前年起他就开始试着学做一些农活,在农忙时帮她们一点忙。

    只有让王画狐疑地是,他的父亲也来到田里,虽然添乱的成份比帮忙的成份还要大,但总算清醒过来,放下架子,开始劳动了?

    时光如梭,又是几天飞快地过去。

    虽然生了杜家前来退亲的事,可因为王迤放下身体,并且脾气也似乎在改变,这几天没有动用竹条了。王家反而弃满了一种喜悦的气氛。

    然而王家的噩运并没有因为王迤的改变而结束。过了几天后,一件大事生了。

    也许许多人认为,唐朝初期只有几千万人口,种着将来养活十几亿人口的田地。加上唐朝的均田制,为了更加公平,朝廷还将各个家庭分成九等,每一等收不同的税务,这样来保障贫民的最大利益,使社会矛盾不会激化。农民应当能过上一个好日子。

    可事实上这如同大跃进一样的好笑。

    先是均田制。唐朝统治者们想法确实是好的,一开始正常的丁户给田一百亩,到了后来田地兼并严重的情况下,居然连老男小孩子都给几十亩田地。可这一条只是统治者在意淫。

    其实唐朝朝廷所掌握的土地一是无主的土地,二是籍没的土地。开始还行,百姓的数量因为战争,被击杀或者逃亡,损失了三分有二,无数豪强同样被击杀。大量土地空余出来。但后来社会安定,人口增加,同时还在赏赐有功的将士、大臣以及权贵,进一步挤压土地空间。实际上真正做到按照唐朝均田令分配土地的州县几乎没有。最后导致一个结果,为了巩固均田令,朝廷想办法挤压田地,有的农民分到的田地居然在三四十里开外,想一想,也不要耕种了,就这么来回跑上一趟,一天辰光也没有了。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现在缺乏肥料,许多土地因为地力拨尽,不得不采取轮种措施。粮食种类单一,产量也很低,因此同样的土地,在王画前世能养活十几亿人,但在这时候养活四五千万人都很困难。

    就是这样,现在工商业还十分落后,当然比以前历史要好得多。现在的主要财源还是来自土地。虽然唐朝严禁租售永业口分田,可这一条禁令收效甚微。进一步造成社会矛盾激化的是,这些新兴的庶族地主,以及与原来的士族大户,与官府勾结起来,手中占有大量土地与财富,在划分等级时,却将自己家庭划分为下等,来逃避各种徭役税务。但一个县的税务总得要交吧,于是这些税徭全部加压在其他平民身上。

    有些州县因为压迫得过狠,许多百姓逃离他乡。

    比如王家所在的山村——老青沟,本来只有一百户百姓,后来因为大量的磁窑兴建,需要大量工人,前后又搬来近百户百姓,而这些后搬来的百姓,一大半就是由逃户组成的。

    不过总的来说,现在兼并有可能是因为武则天为了赢得新兴地主的支持,而有意放松,才刚刚开始,人口还没有达到巅峰。所有矛盾还没有变得突出,唐朝还在陆续地向前展。

    本来王家没有衰落时,在青山沟近两百户人家中,是唯一的大户人家,如同鹤立鸡群一样。赋税也是上等第二等人家交纳的。可后来王迤不会经营,加上染上赌博的习惯,家产渐渐衰落下去,巩县也在将他家不断地下调,最后成了中等第二等人家。这也是因为王迤在家产没有败完之前,与县里的一些官员来往密切,也许王迤还输了许多钱给他们。这些官员还有些交情存在,因此才主动将他家的家产往下划分,使税务减少,以此减轻他们家庭的压力。

    实际上在王画心目中,王家除了几大间瓦房没有便卖,真正收入在村中可都能称之为下等人家了。至少其他村民家中的劳力,除了耕种外,还可以到窑洞里上工得到一些收入,甚至还可以进入山中打猎,改善伙食。可王家呢?除了几十亩薄地,几乎什么都没有。

    但今年庄稼收回来没有两天,县衙来征税,突然将他家重新定为上等第三等人家。这一调,无疑在困窘得如同站在悬崖边的王家,背后猛地推了一把。

    王迤也不服气,就问为什么将他家重新划分等级了?

    县里的衙役与乡里的里正就笑着问王迤:“你家是不是士族?你再看看,青山沟除了你家,还有那一家房屋有你家漂亮?现在没有追问你你逃了这么多年的税务,只是将你家划成第三等就算是照顾你家了。”

    王迤还要辨解。

    王画将他手一拉,劝道:“耶耶,算了。”

    王画明白,这不知是于家还是杜家,因为自己那天晚上所说的话,对他展开的报复。可人在人情在,人去人情空。当年与他父亲多少有点交情的那批官员,这几年下来,几乎全部调到其他地方了。没有了交情,也没有了金钱,到哪里讨回这个公道?又拿什么与于杜两家争斗?

    这口气暂且忍受了吧。

    王迤狠狠地噔了他一眼,想要火,可话到嘴边没有说出来。然后一屁股颓丧地坐在椅子上。本来王家艰苦一点,还可以勉强在熬到明年夏收。

    现在等级一上调,税务增加,不要说到明年夏收了,也许连春天都挨不过来。

    不但是王迤,就是王画的母亲,与大凤,都感到这一变化带来的压力,脸上变得苍白起来。三凤与四凤还懵然无知,只是看到大家脸色不好看,紧张地用眼睛扫过来扫过去。

    王画却笑了起来,对大家说道:“耶耶,母亲,不用紧张,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们这样做也好,也让大家看清楚他们假仁假义的脸皮。”

    不过这样一来,更加逼得王画,最终下了离开家乡,前往洛阳寻找生机的决心。

    又一个寂静的夜晚过去。

    在东边青芒色的天际,一个大大的蛋黄冉冉地升了起来,大地转眼之间带上了一层油红、杏黄、松绿、姹紫,在一片七彩的瑰丽颜色下,大地又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勃勃生机。

    王画终于要走了。

    他母亲流着泪水,虽然现在的少年比较早熟,可毕竟是十二岁的孩子啊,他能做什么?

    其实不要说王迤,就是她也是一样,认为王画只是出去闯荡一下,还真能将这个家庭挽救回来?更不要说让于杜两个大家族低下头去了。王迤都准备卖掉一部份房屋,甚至打算主动放下身架,到磁窑里找一份活做,来渡过这一次的危机。

    乘着王迤不注意,王画的母亲从怀里掏出几件饰,对王画说道:“如果遇到困难,你把这些饰典当了。”

    这是她陪嫁过来的嫁妆。

    没有过多的话语,可这个动作,让王画感到了一份浓浓的温情。他摇头说道:“不用。你看,这是我卖两幅画挣来的钱。”

    说着掏出那块银饼。然后又悄声说道:“不能让耶耶知道。”

    到现在王画对这个父亲还是不放心,省怕他知道了,将这点钱逼去,那么他前途就更加困难了。

    他母亲点了一下头。

    王画又说道:“母亲,这回放心了吧。”

    这时候三凤四凤走过来说道:“二哥,努力。”

    与大凤与王母的担心不同,这两个小丫头对这个哥哥可是充满了信心。

    “好,努力!”王画握了一下拳头,然后大笑,离开青山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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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开始

    巩县境内大多数是山区或者丘陵地形,可现在却是唐朝一个有名的地方。

    第一就是瓷业。

    唐朝著名的烧瓷地方有邢窑、巩窑、定窑、浑源窑、铜川窑、长沙窑、越窑、寿州窑、洪州窑、邛窑。古代说陶瓷,严格来说,瓷和陶是两种概念。瓷这个字创造于汉朝,指上过釉的陶器。但只有到了唐朝以后,烧出高温瓷,瓷器方始成功。

    但唐瓷因为工艺粗糙,在历史上地位并不高,到了宋朝后,瓷器才开始大成,明清才达到巅峰。至于收藏界最贵的元青花,并不是它工艺最好,而是元青花存货少,价格才炒作起来。其实元青花质量工艺不如明青花,更不如清青花。

    巩窑也就是王画的家乡巩县的磁窑,现在开始已经出现烧制碗、壶、瓶、枕、罐一些白瓷产品。但现在这种白瓷工艺粗鄙,从外面看,大多采取内满釉、外半釉,光泽度是烧了出来,可细细看去,在釉面上却能找到一些黑色的小棕点,让人感到美中不足。如果将它打开,大多是米黄色胎,质地粗糙,肉眼就可以在内腹壁看到许多大气泡。

    这种瓷器,在可以称上大师级别的烧瓷专家王画眼里不值得一提。可现代的瓷器比起以前,上釉已经很均匀,瓷化程度也非常高。也因为这一点,瓷器悄无声息地开始在民间普及起来。

    巩县另一个出产就是最有名的唐三彩!

    唐朝三大唐三彩产地,长安、洛阳、扬州,而洛阳就是指巩县的。准确来说,巩窑主要集中在王画的家乡,天陵山、黄治河一带。对于唐三彩,人们也常有两个误区。

    第一个误区,大多数将它当作一个高贵的的艺术品。这是一种极其错误的认识,它是一种冥器,也就是相当于纸钱、花圈的之类的东西。这时候还没有烧纸钱花圈的说法,就用唐三彩来陪葬,相当于烧纸钱。因此,如果那个官员家中将唐三彩放在柜子里,或者书桌上,会让人耻笑的。

    唐三彩出现,也因为唐朝陶瓷业飞跃展,加上贞观之治后,国力强盛、百业俱兴,奢侈之风兴起,于是厚葬的风气也跟着兴了起来。到了武则天手里,唐三彩技术正式达到了巅峰。虽然朝廷禁止浮夸风,规定官员多少品级,陪葬多少件东西。可不管用,每次都是严重过规定数量。这种风气也助长了唐三彩的兴盛。

    第二个误区,许多人认为它工艺十分达。其实这种达只是相当于唐朝,它只是一种陶,连瓷都称不上。它的可贵之处,在于色彩艳丽,在于造型,因此它有独特的艺术价值,并没有工艺价值。后人很容易就伪造出来假三彩,只是那种历史沧桑感伪造不出来罢了。

    但是王画还是喜欢看窑工烧三彩,他不是看窑工们打胎上釉,而是看窑工用刀子刻出各种精致的造型,以及用笔“开脸”。每一次看到后,如果不是怕别人说他妖异,他都想亲自上去试试。只是窑主也不会让他这样做的。

    一件唐三彩先选择土,打胎,造型,高温烧胎后冷却,配釉低温重烧,至于人物,头部是不上釉的,而等釉烧出来后,再画眉、点唇、画头。这个过程就叫“开脸”。

    直到此时,一件完整的唐三彩才算是完成了,然后运往各地,作为陪葬品,再次进入地下。

    车轮“吱吱哑哑”地响着,这几辆牛车都是运送巩县的陶瓷进入洛阳的。

    王画就是搭乘其中一辆,跟随他们一道进入洛阳城。

    巩县离洛阳并不远,可因为牛车负重而行,到了洛阳,都到了第二天,而且天色都晚了。

    当王画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时,洛阳城已是一片灯火通明。但也只是一些客栈酒楼妓院在营业,至于纯种的商业交易已经停业。唐朝的商业模式以坊为主,白天营业,夜晚休息。“凡市以日午击鼓三百声,而众以会。日入前七刻击钲三百声,而众以散。”

    但在南方这条法令要松驰得多,后来就连长安洛阳这样的都城,上半夜同样也有商人营业。同时,商人一开始地位很是低贱,这也与李世民纠正隋朝奢侈的风气有关。可后来商人的地位逐渐提高,就连一些世家子弟官员士大夫都主动参预商业活动。特别是陈少游三总大藩,通过贸易,累积财富巨亿万。

    这时候唐朝经过几十年的休生养息,人们的思想观念正在转型期,商人地位逐渐提高。象巩县的杜家于家以及他自己的王家,算起来也是小士族,可还是主要通过商业来谋取财富的。

    但作为现在大周都,洛阳到了晚上,基本上所有的坊市都关上了大门。

    王画洗了脚后就上床睡觉了,可他没有睡着,他躺在床上,要回想着以前所学到的知识。

    这一次他前来洛阳,获取财富的手段,并不是通过瓷器,也不会通过唐三彩。尽管这是他内心的渴望。可烧瓷需要大笔本钱的,现在怀里就只有狄仁杰送他的十几两银子,无疑是杯水车薪。

    至于唐三彩,无论它是真正高雅的工艺品也好,还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冥器也好。王画是不敢烧的,如果他一烧,这一辈子甭想在这个世界出人头地了。

    他这一次前来的目标,却是另一样艺术品。一样被许多后人都淡漠的艺术品——漆器。

    这种艺术品在中国有三千多年的历史。在唐代以前,它的作用很模糊,可做工艺品,日用品,甚至还可以做冥器。但到了唐朝以后,随着陶瓷业的达,日用品渐渐让比较粗糙的瓷器所代替,冥器也让唐三彩取代。从事漆器的技师们为了生存,不得不对制作手法精益求精,将整个漆器向工艺品转移。

    末金镂、雕漆等髹饰品种以及金银平脱,螺细镶饰、夹纻造像等技法,都是在这时候创造出来的。但同瓷器一样,随着人类科技的进步,越往后去,工艺更加达。单论工艺富丽,唐漆不如宋漆,宋漆不如元明漆,元明漆不如清漆。

    漆器不是王画的专业,可也是他的爱好。对于他的博杂的兴趣爱好,他的好友,国画大师程十曾经提出忠告,说他如果将这些精力放在某一方面,都可以成为震惊天下的名匠。可是王画听后,只是笑笑不语,依然我行我素。

    虽然在前世不敢说是漆器界顶尖的大师,可这是在唐朝,以他领先这个世界艺术观念一千多年的先进知识,只要他在漆器上出手,必然在这个世界使天下震惊。

    这才是他前来洛阳谋财的真正手段。

    王画躺在床上,思考了很长时间,才进入梦乡。

    第二天他醒过来,来到洛阳的西市附近。洛阳城共有三个市场,西市、南市、北市。北市在洛水北岸,上东门外,占一坊之地,也有许多丝行、彩帛行、香行等等,可因为等于处在外城,多夹居贫民公寓,也有一些商人私宅,被人称为糠市。而王画即将制作的漆器,属于这个时代最顶尖的漆器,自然不能选择这个市场。

    南市与西市在城内。南市位于建春门大街,是洛阳最大的市场,占了近两坊之地,里面有一百二十行、三千余肆、四百余店,平时货积如山。但因为里面有许多胡商,王画将它也略了过去。

    而西市也占着一坊之地,在厚载门内街西侧。虽然规模小了一点,可到这里购买货物的全部是达官贵人。所以王画打探了一下,最后选择了在这个市场展。

    当然,他手里那一点银子,在这里买一个厕所都买不下来,更不要说盘下一个店面。

    王画是借了一间民房,将漆器制成品后,让坊里卖工艺品的店面转卖。

    租下了住房后,王画又到街上买回来一些原坯,以及各种颜料以及生漆。

    然后他就看着眼前这几个坯胎。作为漆器的坯胎一般是木胎,也有银、铜、锡、竹、藤、瓷、布、绸、皮革等。但王画是要制作顶级漆器,不但利用他的美术知识髹饰,还要通过雕刻本领进行浮雕工艺,所以选用的胎都是木胎。

    王画看了半天,终于开始动手第一件作品——园林仕女浮雕图戗金朱漆奁!

第七章 小花

    既然选择好题材,他开始到市场上购买这幅作品的材料。

    将材料买好后,他再次看着眼前这个胎料。

    一件高档的漆器产生的过程远不是外人所想像的那样,在漆胎上涂上一层漆或者用漆画上幅画那么简单。

    先是漆胎,各个漆胎有各个漆胎的长处短处。如金属漆胎坚固其中银最为尊贵,然而各个金属的特点不一。再比如木质漆胎松软,容易塑形,但各个木质的特性又不相同。再比如藤竹漆胎,因为单位面积小,必须要编织,可编织后形状容易走失。还有瓷胎必须在第二次烧瓷时,就将瓷胎的胎图在瓷胎没有成形成烧出来,再髹饰。

    因此在创造一幅作品,必须要考虑漆胎的质地。

    但这还不是顶级的漆器。顶级的漆器大师在考虑一幅作品,连漆胎的纹理都要考虑进去。无论什么漆胎都有一定的纹理,特别是木质漆胎,纹理更多缜密,如果制作图案时不考虑这些纹理,最后必然会影响到整个漆器的效果。

    然后用漆漆物,称之为“髹”。用漆绘制图案,称之为饰。或者又分成平漆与雕漆两种。平漆就是直接用漆漆胎,并不使用其他复杂的工艺。如果制作精美,也会因为简洁产生一种可爱感。还有一种就是雕漆,在漆胎上反复用红漆涂抹,层层重叠,有的还夹杂其他颜色。然后在上面雕刻出各种图案花纹。最后是漆的颜色,漆器用漆大多数不用生漆,大多数用加工过的色漆。但在唐朝因为技术的问题,有许多颜料现在都没有被现,因此色漆种类并不是很多。当然还是以红漆为主,这也是中国人最喜欢的颜色。

    不过王画的处*女作因为手里剩下的金钱不多了,造成他只有选择剔红与戗金两种工艺,因此对色漆的要求并不高。剔红属于剔彩漆的一种,还有剔黄、剔绿、剔黑等等,这种手法在明朝张成与杨茂手上挥到了巅峰,两位大师也因此名留千古。所谓的剔红也就是雕红漆,这种工艺与材料现在唐朝就已经初具模型,因此不需要王画对材料进行创新,只要在市场上转一下,就可以买来所具备的材料。

    还有一个,戗金。就是在漆地上用刀或者针划出纤细的线条,在线条上打金胶,或者将金粉填充做成金色花纹。如果用银粉或银箔就叫戗银。这种工艺历史更悠久,在战国时就已经出现了。

    当然,对于第一幅作品,王画并没有简单地选择了这两种漆法,除了打算利用精美的图案外,他还准备在剔红基础上添加另一种方法——雕填。

    这是一种将填漆与戗金结合在一起的新技法,直到明清时才出现的,后来很快普及,成为漆器中的一个大类。这种工艺先作填漆。填漆分成磨显与镂嵌两种。磨显,在做完糙漆用堆漆的方法做花纹,在花纹轮廓内用色漆填平,然后打磨。镂嵌就是先刻而后填,直接在成品漆(就是(桼+包)漆,这个字打不出)镂刻出低空的花纹,填平色漆打磨。

    雕漆就是用填漆的方法做好花纹,沿着花纹的轮廓勾出阴文线,在阴文线内填金。也有的用彩漆直接描绘,还有既填又描。王画正是使用的最后一种方法。

    用这种漆法制作出来的漆器绚丽华美,色彩鲜艳。这种风格更受现在盛唐人们的喜欢。毕竟王画手里是最后一点本钱,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如果不成功,那就会迎来大麻烦了。

    除了这些,王画还准备了一些立体浮雕的方法,突出景物人物的生动感。但他没有敢用多,怕现在的人们思想观念接受不了这种艺术。

    所谓的奁,指女子梳妆用的镜匣,泛指精巧的小匣子。毕竟王画使用这种漆法,需要大量昂贵的金粉,如果器物太大,同样,他手里的钱也不够制作成本。还有一个原因,奁在现代是一个重要妇女用器。连送女方出阁,都称奁仪。在婚嫁亲迎前的一天男方打人到女家“催妆”,女家送妆奁到男家“铺房”。催妆是亲迎的信号。铺房有些地方叫“送嫁妆”,即女方所送陪嫁妆奁统称。但这里并不是单指奁,包括家具、箱柜、衣服、被褥、饰、金银铜锡器皿等等。备“奁仪录”一一开列,合册精装,置于彩亭之上,用人抬,行于送嫁妆的行列之前。因此称奁仪。

    所以只要制作出来一只精美的奁,是可以卖个好价钱的。

    终于他开始拿起小刀来,准备动手了,但在动手之前,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地道:“没有想到我艺术家没有做成之前,先要学会做商人。”

    这是因为他在制作漆器之前,怕失败,特地到市场上调查过一次,最后才决定制作一个漆奁的事。

    随着他下去第一刀,又说了一句:“还是不行啊,这么多年没有动刀,手法生疏了。”

    这是自然,这些年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摸的最多的还是纸笔,虽然前世一手软刀雕刻国内几乎无人能及,这么多年来,也许艺术感悟更加深刻。可没有摸过小刀子,手法确实生疏了。

    想了想,王画没有立即雕刻花纹。而是找来几个木柴,在上面作浮刻,以此来使刀功恢复过来。

    他这个举动使他的房东感到很好奇。现在王画十二岁出来游历,房东并不奇怪。这时候的人比王画前世的人,要早熟许多。作为现在京城的洛阳,象王画这样的年纪,前来游学的学子有很多。

    房东也将他当作了一个游学的学子了。

    但房东并没有担心。现在还禀程魏晋余风,人物旷达。陈子昂的百万买琴不说,再比如王翰,少年时就开始喜欢饮酒狎妓打猎。打猎就打猎,可他弄来一面战鼓,“咚咚”地一敲。四方少年听到这鼓声,哦,明白了,老大打猎了,一起跑过来。王翰骑在马上,无数少年尾随其后,王翰神采飞扬,指点江山,真象一个大将军似的。

    房东也不过以为他的房客也是这种行为古怪的才子类型,并没有过问。

    到了第四天,王画感觉手熟了,才再次制作这个处*女作。

    这幅作品他是参照了南宋出土的一件优秀文物——戗金仕女图朱漆奁。但图案比那一个作品上的图案更加繁琐。这个十六椭圆漆奁奁壁图上,也不是各个不相关联的图案,而是一幅联图。也因为现在唐朝的喜爱,仁女画得更加丰腴。更不要说无比复杂的髹饰手法。如果抛去了文物价值,这个作品单从艺术品的角度来说,无疑已经站在了更高的高度。

    特别是王画通过髹漆的深浅,虽然只是单纯的剔红,可使得整个图案错落有致。图案上园林里盛开着许多菊花,以及蓊葱的树木,仕女衣服华贵,身后还跟着两个服侍的丫环,可通过深刻淡红,表现出明月的寒沧。再加上仕女慵懒地坐在凉椅上,看着空中这轮寒月,眼神空洞茫然,会使人想到,这个仕女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呢?

    一下子就抓住了观者的心。

    王画又想了想,刻下一行诗:银烛秋光冷画屏,

    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

    坐看牵牛织女星。

    然后才署名,不过没有写上自己名字,而是刻上一朵小花。花,通画音。而且王画现在的想法,他就象一朵山中的小花一样,出身贫寒,可也要绽放出美丽的身姿。

    做完这项工作后,王画再将这个作品看了一下,也觉得十分地满意,这才开始打磨。

    其实到了这里,他已经废寝忘食地工作了三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直到打磨完毕,他才小心翼翼地将这个漆器放好,这才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太阳高高升了起来,他拿着这个漆奁,来到市场上。

    这将是他在这个世界,所赚得第一桶金。

第八章 初遇

    西市也是洛阳最繁华的中心之一,如果有可能相比较的话,同时也是天下最繁华的中心之一。

    大街上除了衣着华丽,拿着小扇遮住颜面的仕女,还有许多士子,以及各种形状的外国商人。

    虽然对现在的朝堂王画十分地畏惧,可看着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街道两边高大华丽的建设,还有屋宇之间耸立的许多寺塔,以及从寺塔里隐隐传来梵音的吟唱。王画也不得不赞赏洛阳的繁华庄严。

    他怀里揣着那个奁盒,心中想到,从今天起,我就要正式扣开这扇进入大唐的大门了。

    却没有想到他是扣开了一扇大门,而且在他无意之中,另一扇大门同样也将开始缓缓地打开,为他敝开一扇光明的前程。但事物必然有两面性。也许黑夜并不美好,但黑夜之中,可以让人安心地享受那份宁静。

    光明虽然美好,但也有许多嘈杂,还有在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也有许多阴暗的事物。

    王画小心地甄别两边的店铺。黄金有价,玉无价,同样艺术品更无价。不是说它很珍贵,而是说它的价植不好判断。如果有人欣赏,说你值钱就值钱。如果没有人欣赏,说你不值钱,那么就不值钱。最著名的例子是梵高的画。

    对于现在工艺品的价值,王画无法判断。甚至他想到于杜两家这次阴险狡猾的打压,他都认为有些店铺,或许看他年少,都能为了利润将这个奁盒侵吞。

    最后他选择了一个叫奇珍轩的店铺,走了进去。

    这是一家很大的店铺,王画观察了好一会儿,里面客人很多,有了外人在此,他也有一个安全的保障。而且这家店铺也是以卖各种珍贵的工艺品为主的,里面有许多金银珠宝饰。也应当不会为了自己这个奁盒,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

    当然,店大欺客。进了这家店铺,无疑价格会被他们打压。这就要看他们出的价格,有没有过自己的底限。

    看到王画进来了,伙计笑盈盈地问道:“这位客官,想要买些什么东西?”

    态度很好。可王画还是从他眼里看出一丝不屑。王画并不感到奇怪。自己穿的这身袍子,还是他父亲穿的衣服,让母亲改装的。虽然衣服的布料,也算是马马虎虎,但不免让人看上去,布料很沉旧。这身衣服,就等于是一面招牌,告诉明眼人,我是一个破落子弟。实际上,他的到来,已经使店里面几个大娘子小娘子女顾客,眼里露出极度厌恶的神情,有的仕女还用扇子不断地扇动着,就好象他身上散着臭味一样。

    王画两世为人,除了特别的事,他的心境几乎达到了心如止水的地步,对于他们这丝不屑,他只是淡然一笑,说道:“师傅,我这里有一样东西,想在你们店里寄卖。”

    说着将这个戗金朱漆奁拿了出来,放在柜台上。

    开始伙计听说他要卖东西,眼中不屑的神色更加浓厚了。可当他看到这个朱漆奁时,眼睛立即睁大起来。

    看到这伙计的神情,王画心里面松了一口气,有戏了!

    但他脸上神情很平淡,就象心里面一丝波澜都没有掀起一样。

    当时制作这个奁盒时,王画因为手中钱少,不能买更多金粉以及金胶,不得不采用了一些偷机取巧的办法,利用颜色雕刻等方法,使金粉与金胶的数量,看起来比实际含有的要多一点。以此增加这个奁盒的珍贵程度。

    但一件工艺品不能以材料计算的。就象王画手中的奁盒,王画所用的材料钱与工钱加在一起,与这个朱漆奁的实际价值是远远不相等的。

    这个伙计看了一下,只觉得这个奁盒制作十分精美,而且许多工艺似乎都没有见过,他一时无法判断出实际价值来,更不敢沽价。于是匆匆忙忙地跑到后面,请示掌柜去了。

    掌柜听了后走了出来,他将这个朱漆奁拿在手里仔细地玩味。他的眼界比伙计可高得多。这个奁盒抛去整体造型不说,抛去一些没有看到的漆法不说,单是这幅联体仕女图,就可以称得上一件珍贵的物品,更不要说旁边还有一道十分雅致的小诗,同样这诗的书法同样也十分地美观,四句二十八个字,每一句都用小草一气呵成,书法洒脱飘逸,看上去极为养眼。再加上整体图案与颜色的搭配,活脱脱地将皇宫园林那种富贵大气,以及这富贵大气背后宫女的那份幽怨,这两种矛盾有机地整合在一起。

    这是一幅绝世佳品啊。

    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用极低的声音问道:“这位小郎君,这件奁盒是从哪里得到的?”

    别要是偷来的。他心中已经认定王画是偷来的,黑货他也不怕麻烦,反正那远处几位尊贵的客人,似乎因为这个少年的寒酸,避之不及。正好趁这机会压价。

    王画看着他,平静地说道:“这位大师傅,这是我自己所作。如果贵店出一个合理的价格,我以后还会制作一些精美的器具,交给贵店出售。”

    别要打歪主意,你这样的人我看得太多了。如果你想压价,成不成两回事,以后咱们也就这一回交易了。

    然而王画还低估了后果。

    是你制作的?掌柜看着王画,眼里神情不相信,你以为你是谁?王子安?如果你有那样的本事,早就不愁衣食了,为了求王子安写文,求者赠予的金帛堆积如山,还会沦落到“卖艺”的地步?

    王画又说道:“大师傅,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件奁盒你们店铺买不买?”

    “小郎君,你误会了我的意思,不是我不想买,只是我们店铺重视声誉,对于货源来路必须盘查清楚。”掌柜一边说话,一边将奁盒抱在手里不放。

    果然,王画怕什么来什么。掌柜这句话是一个托辞,他起贪念了。

    实际上贪念是一部份,还有一个原因,如王画所想,他岁数太小,也让人不得不起贪念。

    王画看了看四周,这时因为看出来他与掌柜似乎有生冲突的样子,已经引起了其他几个客人的注意。于是王画大声道:“那么你要我怎样证明呢?”

    这一下喊声,终于将众人吸引过来。

    “怎么回事?”一个清脆的声音,朗声问道。

    王画一侧头,看到一个青年,身穿着赤黄色圆领窄袖衫袍,腰佩玉带,脚上一双黑色的**靴。岁数似乎与自己有些仿佛,但这个少年气宇轩昂,双眼闪着炯炯有神的目光。

    他还牵着一个小姑娘,似乎比自己四妹还要小,大大的脑袋,浓眉大眼,眼神也十分灵动。此时她正抬着头,好奇地看着他。

    王画又听到这家掌柜说道:“世子殿下,这位小郎君前来出售这个奁盒。因为这个奁盒制作十分精美,仆担心来路不正,影响我们店的声誉。所以询问了下,可他居然说这个奁盒是他制作的。”

    “哦,拿过来让我看看。”这个世子说道。

    虽然舍不得,可掌柜不敢拒绝,这个主可是皇帝的亲孙子。虽然皇上将他的亲生母亲以及舅家全部杀死,但传言他在七岁时,皇上亲侄子金吾将军武懿宗大声训斥侍从护卫,他在旁边怒喝:“这里是我李家的朝堂,干你何事?!竟敢如此训斥我家骑士护卫!”弄得武懿宗看着这个小孩子目瞪口呆。皇上听到后不但没有怪罪,反而对他备加喜欢,第二年就封为临淄王。

    王画可不知道这个主的来历,他紧盯着这个身份恐怕很尊贵的少年。

    他就看到这位世子身旁的少女说道:“哥哥,我也要看。”

    “好,给你看。”这个世子弯下腰,将奁盒递到小姑娘手上。

    小姑娘看了一会儿,说道:“哥哥,好漂亮哦。”

    想了想又说道:“哥哥,我想起妈妈。”

    他们兄妹二人的母亲以及舅家窦氏全部被武则天处死。小姑娘看到这个仕女,自然联想到可怜的母亲。

    王画看到听到小姑娘这声喊后,这个世子脸色一变,立即用袍袖将她嘴堵上,然后从小姑娘手上将奁盒接过来,打了一个哈哈说:“好诗,好画,好字,好器。”

    敢情成了四好漆奁了。

    他又说道:“其实想要证明这件奁盒,是不是这个郎君制作的,并不困难。”

    ps:大家猜猜这位世子是谁?这位小姑娘是谁?再说一下,收藏与推荐是更新的动力源泉。

第九章 一马

    “请指教,”虽然不知道这个世子是什么身份,但王画却看出来这个世子身份高贵不说,看上去也让人觉得十分睿智。

    作为一个世子,他不会与一个商人勾结起来,谋夺自己这个漆奁的,也不值得。

    王画就听他说道:“其实不难,只要阁下用笔写几个字,与奁盒上的字迹对照一下,就可以辨认出来。”

    “行,”王画答道。

    看到王画神情冷静,这个掌柜心中有些后悔了。看来自己是真低估了人?但迫于这位王孙的压力,不得不乖乖将纸笔拿了出来。

    王画想了想,还是用著名行草诗:

    禁门宫树月痕过,媚眼惟看宿鹭窠。

    斜拨玉钗灯影畔,剔开红焰救飞蛾。

    一样的宫词,一样写宫女幽怨的题材,还有一样的笔迹。这一下,就是这家掌柜“正气凛然”,将他送到官府,都不敢说不是王画制作这个奁盒了。

    这个世子看了后,再次喝了一声彩:“好字!”。

    没有说好诗,与奁盒上的诗都是写宫女的,这诗描写手法蕴意深刻,可与奁盒上那《秋夕》相比,还是差了一段距离。

    这个世子身旁的小姑娘再次拽了他一把,大约她很喜欢吧。

    事实上这个世子虽然是男子,可看到这工艺,这书画,心里面也十分喜欢。他向王画问道:“阁下,可否将这个奁盒出售给某。”

    王画点了一下头。反正都是卖,管它卖给谁。

    王画就看到他从怀里掏出两片金叶子,递到王画手上。王画没有掂重量,但入手也能估计出来,这两片金叶子也有十两开外。现在唐朝不象宋朝商业达,金银与铜钱兑换比例十分稳定,一两金子兑换八两银子,每两银子价值是一贯钱左右。当然作为贵重的金属,金银并不能算是直接的流通货币。可在每个城市,都有专门兑换金银的柜坊和金铺。

    虽然他这幅作品很成功,但相比于这两片金叶子,也算是物有所值了。他道了一谢,就离开了这家店铺。

    看到他走了,这个世子与他妹妹也离开了。毕竟他身份与众不同,王画所写的两道诗只是宫词,没有什么积极的意义,还没有到让他放下身份结交的地步。因此给了钱后,并没有与王画寒喧。

    这是这两个人第一次邂逅,可两个人都忽视了对方,竟然错遇过去。

    只是掌柜想要打自己嘴巴。如果他提前出手,这一进一出,就是几万钱进账没有了。过了好久后,他才想起一件事,这个少年郎说是他自己制作的奁盒,那么以后他还会有作品流传出来。

    于是他凄厉地叫了一声:“快,快,悄悄追上那个小家伙,看他做什么?看他住在什么地方?”

    到了下午,伙计才回来禀报。他看到王画先到市场找了几个木匠,订做了三个木箱,王画还画了款式,但嘱咐了这三个木箱只要原木,不准这几个木匠上任何漆料,以及作任何修饰。然后他又到了市场买一大堆东西,有金粉金胶,还有一些美丽的贝壳,以及许多漆料,还有其他的一些工具。

    掌柜听了后,再次吩咐道:“你给我悄悄盯紧了,看他以后继续做什么?”

    王画没有想到这掌店铺居然派了人跟踪他。他正准备制作第二件漆器,这一件漆器比第一件漆奁要庞大的多,工艺也更加复杂得多。它的名字叫——黑漆嵌螺钿加金片奔马图箱。

    螺钿是一个古老的做法,在周代就开始出现了。具体做法是用贝壳做材料,裁切成薄片,镶嵌于器物表面。但加入金银片的做法却是来自明末清初才出现的,这样大幅度镶嵌金银使得器具比戗金更为尊贵。展到后来,又出现了百宝嵌,正是用这种镶嵌方法使得大师江千里在漆器史上名垂千古。但百宝镶对工艺要求更加严格,现在王画还没有打算制作。

    另外王画还打算应用大量彩漆,使图案更有观赏价值与真实感。有些颜料缺乏,他采用其他的颜料来调配,达到效果。这同样在唐代漆器史上开创了一条先河。

    王画等到木匠将木箱送来后,就开始了创作。这幅作品总体底色不同于第一幅作品,整幅图案了戗金外,都是红色,而以黑漆为总色。当然也不是真正的黑色,如果那样会不招人喜欢的。这是一种近于黑色的深蓝色,这种底色使作品更加大气深厚幽邃。然后在木箱四壁以及箱顶上作画。这回不是一幅整体联图,而是分割成一幅幅小图,每幅图上都画着各种各样的战马,整整画了一百匹战马后,王画才在正面正中的抽屉外壁上写上铭文:

    世间宝马,穆王绝地、翻羽、奔宵余八驹,最为著名,又曰夫之趁名骅骝、绿耳、盗骊、骐骥、纤离,又曰雷良、翠龙。其史漫且冥,之不可信也。

    惟汉武时,帝欲夺汗血马种,命李文利两次出兵,折数万人,历三年,至玉门关仅余千匹汗血马种归入汉家。呜呼?此诚举,岂不令人惕惕乎?

    今之战马,吐蕃马耐寒健壮,适之高寒之地奔腾。滇马矮小,然奔于山丘,似履于平地,更耐湿热之地。突厥之马奔突之力弱于天山马,夫居于苦寒,更持久耳!论奔腾之力,大食马居于,然适于热沙海之所。

    突厥马奔于滇剑,夫如虎扑细鼠,力足而功不足也。大食马奔于漠北,岂夫如秀才与兵论理乎?滇马奔于西域,复与蛇吞象异乎?

    悲乎,世人皆曰无宝马也,不知非是无宝马,而不知宝马其之安所。君王叹无才也,夫不知非无才也,而不知才其安于何位也。

    王画在这里是仿照韩愈写的《马说》,写出这篇文章,跟后还有两篇,其中王画就打算将韩的这篇文章写出来。这三篇文章合在一起,讲述的是人才与寻找人才的关系,不是没有人才,而是上位者不会寻找人才,不会任用人才。如桑弘羊善于谋财,但放在张释之的位置,就有可能犯下大错。

    然而连王画都没有想到,这篇文章流传出去后,不但有着论述使用人才的关系,还有着极强的军事意义。一直以来,唐朝极重视骑兵,后来与吐蕃作战失败后,固然因为将领内杠原因,还有士兵战斗力下降,也是忽视了各种战马,适用不同的地形在战斗中的作用。现在唐朝陇右道出产大量战马,但这些战马到了高原上就明显跑不过吐蕃的战马。因此一开始作战,这一点就处在下风。

    直到王画用前世的知识,将这篇文章面世,许多将领才幡然悔悟过来。

    也因此,他越想脱离政治漩涡,最后却越滚越深。

    而现在王画的本意根本就没有想到这种后果,在他想法中,认为加上这篇铭文,那么这件漆箱就立即从用一件名贵家具,升华为一件工艺品的地位。因此,它的价值也跟着升华。

    当整个铭文写完,跟着用漆勾刻,这件漆器历经了近半个月时间。这还不算,为了使它变得更加尊贵,王画使用了大量的金片,那一天那个世子赠送给他的两大片金叶子,几乎让他挥霍一空。也就是说这个漆箱光造价就达到了十万钱!直到现在,总算是接近完成了。

    王画打量了一下,嘴角再次露出笑容。这十二年来,虽然他一直在潜伏,可脑海里却一直不停地回忆以前所学习到的知识,并且进行反思。也就是说,到了现在为止,他对艺术的把握在前世的基础上,也得到了再次升华。

    他准备打磨了。

    可在这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王画有些纳闷,他来到洛阳举目无亲,什么人登门造访?难道是房东?

    他站了起来,将门打开,却见门外面,正站着那家奇珍轩的掌柜。

    他脸色一冷,问道:“请问君来何事?”

    这个掌柜伸头向里面看了一下,一眼就看到王画的那件漆箱。虽然没有仔细察看,可这件漆箱上画着无数的马匹,有的在奔腾,有的在嬉戏,有的在饮水,还有各种艳丽的背景,如草地、河水、云彩等等。他眼睛一亮,这件漆器的工艺又过了上次那个漆奁。于是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说道:“那天的事,是一个误会,某向你道歉了。”

    说完了,他施了一个大礼,再次说道:“这一次除了过来,向你道歉外,某还带来荥阳郑家的友谊。”

    王画听到荥阳郑家四个字后,脸上立即变了起来。

第十章 望族

    虽然王画向杜蕤说过傲视名门望的话,可真正的名门压于眼前,他还有些失措。

    现在天下名门望族无数,但无疑是七姓十家傲立群。

    这几大家族就有荥阳郑家!

    纵观唐朝一代,不计其他郑氏出了四位宰相,单荥阳郑家就出过九位宰相,还有尚书、侍郎、郎中、常侍、大夫、御史等朝中官员6o多人;刺史、节度史、廉访史等地方官员5o多人;将军、司马、别驾、府率、参军、长史、县令等其他官员3oo多人。还有“六状元”:郑益、郑全济、郑澥、郑言、郑洪业、郑贻矩;八驸马:郑敬言、郑孝义、郑万钧、郑潜曜、郑巽、郑沛、郑河、郑颢。因此有人称荥阳郑家为“郑半朝”“满床笏”“六状元”“八驸马”“九宰相”。可以说是人才济济,家族显赫到了极点。

    不要说纵观整个唐朝一代。就是在唐朝初年,郑羲裔孙郑仁泰便是唐太宗麾下的重要将领,官至代州刺史,去世后陪葬昭陵;郑译子元寿也是唐太宗麾下的大将军,官至宜州刺史,先封萃国公后袭沛国公;郑译孙郑杲,武则天时为天官侍郎;郑译从侄郑善果更是鼎鼎大名,其祖父郑孝穆是西魏少司空、岐州刺史,父亲郑诚是周的大将军、开封县令。郑善果9岁袭爵,14岁为沂州太守,隋时封武德郡公,唐初任太子左庶子、检校内史侍郎,封荥阳郡公,历任检校大理卿、民部尚书、礼、刑二部尚书,出为岐州刺史、江州刺史。

    可以说这几大家族,在唐朝是几个洪荒猛兽,连李氏王朝都没有办法打压。最要命的是荥阳郑家不象其他几大家族,郑家就在巩县东边,与王画家乡也可以说是咫只之遥。

    因此,听到这个家族的名字,王画脸上表情立即变得不自然起来。

    看到王画的表情,郑掌柜脸上表情开始得意起来。不要说这是一个穷才子,就是普通官员听到荥阳郑家四个字,脸上也同样会变色。

    他说道:“小郎君,可否让某进屋一叙。”

    “请,”虽然因为那一天郑掌柜动了小脑筋,让王画很不高兴,但王画还是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郑掌柜走进屋去,他没有落座,直接扑在这个漆箱前,越看眼里越露出贪婪的目光。同样,这个漆箱整体造型完美不说,就说细节,一百匹战马,不但每一匹战马画得栩栩如生,而且没有一匹战马姿态外形有雷同之处,更不用他又看到了许多独特的漆法。

    而且眼前这个小家伙还使用了大量的金片,使得整个箱子更加高贵华丽。这样的箱子,就是自己的家主看到后,也舍不得暴殄天物地置放物品,而是放在起眼的地方仔细地把玩吧?

    精致的工艺,完美的图案,都使他忽略了王画所撰写的那篇铭文的价值。

    宝物啊,这才是真正价值连城的宝物啊!

    郑掌柜差一点都想把这个箱子一口吞下去。

    为了这个宝物,也值得自己派了伙计盯梢了这么多天。自从那一天事情传了出去后,西市许多商人都笑话他有眼无珠。不过他一直隐忍下来,因为他知道这个小家伙另一件更加精美的器具即将成功,亡羊补牢,未失已晚!

    过了半天,他才依依不舍地站了起来,对王画面露笑容,说道:“前些天,老朽确实误会郎君了。还请恕罪。不过小郎君也要明白老朽的难处,毕竟我们家族也是有头有脸的,加是小郎君才气动天地,泣鬼神,不要说老朽,就是一般人也想不出小郎君年纪这么小,居然能制作出这样的绝世佳品。”

    现在为了拉近关系,郑掌柜不但说出一大堆奉诚的话,也直接将第一人称从“某”改成“我”与“老朽”了。

    王画心里说道:信你才怪!那一天你分明是想*。

    但他脸上表情还是很平静,再次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他坐下来。

    王画才淡淡地说道:“无妨,本来我制作出器物,就是为了出售的。那一天卖给贵店也好,卖给那位世子也罢,反正对小子来说,都是一回事。”

    “是极,是极,”郑掌柜一脸春风地笑道。然后他又问道:“不知小郎君这件器具卖不卖给我们店铺。至于价格,好说好说。”

    说着从怀里掏出三片金叶子。

    王画看了后,心里面再次生起了怒火。当初那个漆奁就得到了那位世子十几两黄金。而这件器具,他花的功夫是那件漆奁的五倍,至于材料的本钱更达到近十倍。这个郑掌柜只涨了一半的价钱。不错,自己是还有赚头,但这可怜的赚头与这件庞大的漆器,几乎可以说微不足道。看来他还改不了狗吃屎的性子,想利用郑家的名声变向地*。

    实际上,郑掌柜再次犯下一个错误,他看到王画衣着寒酸,虽然有一手好手艺,现在自己出的这个价钱也让他有赚头。加上郑家的威名,自己还说了那句虚无飘渺郑家的友谊,相信这个少年一定会动心,将这件器具卖给郑家。说到底,还是看王画岁数太小了。却没有想到,王画对工艺品的精通,可以说将整个郑家所有人才找出来,也未必及得上王画一人。更低估了王画的智力。

    但也难怪,王画确实岁数太小了,也没有后台。现在这种局面就如同一个美丽的女人,身穿几丝薄纱跑到没有管的荒郊野外,除非遇到君子。可能有几个人是真正的君子?

    王画脸上还是淡淡一笑,说道:“承蒙郑掌柜看重。但这件器具虽然现在没有出售,可还有许多地方需要改进,等到我将它彻底地完成,再与掌柜商议价格。”

    “那么也好,只是到时候小郎君将它完成了,一定通知老朽一声。”郑掌柜说着站了起来。他也看出王画似乎对这个价钱有些不满意。那也没有关系,大不了到时候再加一点就是。但现在不能谈沦价钱,如果太心急了,这个小家伙同样也会漫天要价,反而不美。

    正因为郑家的威名,还有王画的外表,让他掉以轻心,再次犯下一个错误。

    王画将他送到门口,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

    然而走回屋中后,王画的眼神开始阴冷起来。

    这段时间生了太多太多让他不愉快地事。一开始是杜家退亲,那个杜蕤嚣张跋扈,然后是于杜两家对他家打压。再进了洛阳,这个郑家*。这就是所谓的名门望族!

    王画冷冷地一笑。

    但他脑袋很冷静,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自己是无法抵抗的。因此必须要使用策略。

    他坐在椅子上想了好一会儿,最后忽然灵机一动。

    奇珍轩是郑家的产业,他能理解。不要说郑家,就是巩县杜于两家也有许多产业。但同样呢?其他几大家族也会在洛阳有产业的。虽然说这几大家族互为联姻,但利字当头,不可能每一个家族都抱成团的。如果这样的话,一个家族都让李唐王朝头痛,这十大家族抱成一团,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到时候不要说他担心,就是李唐王朝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大开杀戒了。

    因此,只要自己找到他们在洛阳的产业,将这个漆箱带着转上一转,让他们自己争抢,相互抬价去。这一招正好是以毒攻毒!想来这个漆箱虽然昂贵,还不会让这些家族做出杀人越货的事吧?

    想到这里,他才开心地微笑起来。

    然后他才再一次工作起来。

    第二天,他到了西市,找了一个熟悉西市的人,花了一点钱打听了一下情报。

    立即做出一个决定,带着漆箱来到翰林斋。不用说,敢取这个名字,背景可想而知。这正是另一大家族——太原王家的一个产业。这也是一间专门出售各种珍宝的店铺。

    看到了这件精美的漆器,同样王家的伙计们也全都愣了神。

    对于他们的表情,王画并不奇怪。第一件漆器因为本钱的不足,许多地方精打细算。而这件漆器,因为手里有了十几两金子,自己无所不用其极,如果真要说起来,这件漆器可以说,在这朝代整整开创了一个划时代的工艺!

    过了半天,才有一个岁数大一点的伙计从如痴如醉中惊醒过来,他蹬蹬几步来到后面禀报了。

    这件器具太精美了,太昂贵了,都无法让人沽价,幸好家主的小娘子来到他们店中,否则连掌柜都无法做主了。

    过了一会儿,王画听到后堂有几声低语声。

    他看到一个少女走了出来。

    这个少女里面穿着一件淡绿的短袄,外面披着一件薄纱紫裙,依稀可以看到半截粉臂时隐时现。少女只是随意地留了一条长马尾辫子,脸孔也是素颜朝天,可皮肤光洁而又细腻,一双凤眼如同图画一样,在眉心之处还点了一棵美人痣。少女一步步走来,姿态更是优美之极,让王画感觉到了就象一株清新的碧柳,正在绽放出一片片绿叶。

    虽然两世为人,可王画看到这少女身姿后,还不由地一痴。

    少女同样对王画的目光习以为常。她来到这件漆箱前面,只是淡淡地看了一下,然后用黄鹂一般地声音,似笑非笑对王画说道:“不错,这件漆器很漂亮。嗯,你也好心机。”

第十一章 赛诗

    就在这时,洛阳皇宫内,正举行一场诗会。因为狄仁杰的离去,做了宰相的苏味道,以及现在的名家崔融、沈佺期、杜审言、阎朝隐、王无竞、宋之问等全部在坐,就连一代才女上官婉儿同样,也在笑吟吟地陪伴在武则天的身侧。

    这些人当中,单论诗材,杜审言、苏味道以及宋之问与沈佺期可以都说是大家,当然他们离杜李的高度还差了十万八千里。而其中最狂的却是老杜,也就是杜甫的爷爷杜审言。

    老杜同志可以说是整个大唐最狂的诗人了,他一生就不知道谦虚二字是如何写的。年轻时老杜同志与苏味道、李峤以及崔融称为文章四友,实际上这四个人才华都相差不大。但老杜一生做的官职最小,当他听到苏味道成了天官侍郎时,他告诉别人:“苏味道死定了。”

    将别人说得一愣一愣的。当时朝中酷吏当道,大多数官员朝不保夕,老杜这句冒然而出的话,还真让人疑惑。于是别人问原因。老杜就说了:“天官侍郎每天都要看呈上去的公文,当他看到我写的公文,还不羞愧而死。”

    一句话说完,所有人都冒出黑汗,满头汗!

    这还不算过份的,有一天他看了自己写的文章后,出感概。什么感概?他认为自己写的文章在当今世上已经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他了,要比只有在古人里面比。他说了:“我写的文章,连屈原与宋玉看了,都得在旁边打立正。”都让屈原敬佩到这种地步。又说了:“我的书法也不错啊,王羲之和我比赛也得输给我。”

    当他临死时,宋之问这一班人前去看望他。他又说了:“我死了你们这回高兴了吧。”

    宋之问莫明其妙。

    老杜同志又说了:“只有我死了,你们才有出头之日,不过就你们这班刷子,还没有本事接我的班啊。”

    最后连史书都无法对这个可爱的老同志作品价,只用了二字:矜诞。太狂了,狂得有些荒唐,但也有些可爱。

    老杜是不是文才真到了这地步不问。但打擂台,比赛型诗手还要数宋之问。

    这也是初唐时一个有名的大诗人,然而此人与老杜的狂妄相比,却可以说是唐朝人品最差的诗人。他先是投靠张易之兄弟,这也不算,当时大环境在哪儿,许多人自保,两耳不问世事,装疯卖傻以求自保。也有许多人献媚以求荣华富贵。主要后来他贬到岭南后,吃不那个苦偷偷跑过来,好友张仲之冒着风险接纳了他。但他听说张仲之谋划除去武三思后,立即为了富贵告张仲之,导致张被斩杀。

    就这样还不算。他做了一件最无耻的事,他的外甥刘希夷作了一道诗。就是那著名的《代白头吟》,“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洛阳女儿惜颜色,坐见落花长叹息。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寄言全盛红颜子,应怜半死白头翁。此翁白头真可怜,伊昔红颜美少年。公子王孙芳树下,清歌妙舞落花前。光禄池台开锦绣,将军楼阁画神仙。一朝卧病无相识,三春行乐在谁边。宛转蛾眉能几时,须臾鹤乱如丝。但看古来歌舞地,惟有黄昏鸟雀悲。”

    这诗在整个唐诗中都占着重要的地位。后来曹雪芹在《红楼梦》中就是让林黛玉仿照此诗写下《葬花吟》的。

    当宋之问看到“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两句时,就向刘索要。也就是说把这诗给我,说是我写的。刘好不容易写出这得意之作,当然不乐意了。可没有想到这个舅舅居然恼羞成怒,指使奴仆将刘谋害了。

    但人品不好,不能代表他才学不好,宋之问最拿手是他的反应度。特别是写应制诗时,每每都能胜出。有一次武则天举办诗会,获胜者将得到一面锦袍。东方虬一挥而就,宋之问慢了半步,可武则天还是从东方虬手上将锦袍夺回赏给了宋之问。东方虬那个不服气啊,问原因。武则天将宋之问的诗拿给他看。特别是后面两句:“吾皇不事瑶池乐,时雨来观农扈春。”这个拍武则天的马屁拍得多么高明啊。

    东方虬只好灰头灰脑地认输。

    当然宋之问走到最后的地步,也是许多原因造成的。

    如果做官象运动会一样,比赛做诗,他都好办。可做官只是做官,做诗只是给自己增加声望罢了。但他想做官,而且想做大官。那么只好巴结武则天了,但宋之问身材高昂,长相不逊,可有一个缺点,牙齿生得太丑了。当时武则天为了把持朝政,设置了北门学士,宋之问就央求武则天给他这个学士当当。却被武则天拒绝了,原因正是他一嘴丑牙!

    也难怪,整天看惯了张易之兄弟等美男子,宋之问还真不能入武则天的法眼。

    眼看武则天这条道路走不通了,宋之问只好攀武则天的宠男张易之。加上当时的大风气影响,他一步步地走向坠落的深渊。

    现在武则天要开诗会,宋之问很高兴,这也是他在武则天面前表现的好机会。

    他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进了皇宫。

    与他一道,各位大人才子们涌入与他一道,来到皇宫里,分宾主落坐。先是向武则天,也就是当今的慈氏越古金轮圣神皇帝陛下敬了一杯酒。然后君臣寒喧了一会,诗会开始了。

    太监拿来纸墨笔砚,执掌诏命的美丽少*妇上官婉儿,在一旁监督。

    宋之问拿起毛笔,略一思索,写下了一应制诗。

    写完后吹了吹墨迹,再观看其他大臣,有的才落笔,有的还在思考,他神情出现得意之色。

    其实纵观宋之问一生,留下最多的就是应制诗,这在唐朝诗人中也是罕见的。但他写得最好的一诗还是他贬谪岭南时一《渡汉江》:

    岭外音书绝,经冬复历春。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这诗是他贬谪泷州逃归途中经汉江所作。虽然他以前写了许多诗篇,华丽无比,但多是空洞造作。唯独这诗生动自然,同样也是一著名的唐诗。

    宋之问又看了看自己写的这诗,脸上的笑容更盛。

    一会儿所有的人都将诗写好了,交到武则天手上。武则天嘴向上官婉儿努了努。虽然这个赫赫有名的女皇上了岁数,可令人奇怪的是她到了晚年,嘴里掉的牙齿居然重新长了出来。加上她善自涂泽,连左右都不觉得她开始衰老。

    但毕竟上了岁数了。就是毛笔字看起来,也很吃力。现在许多公文都是旁人代读,她听后再作处理。

    现在她让上官婉儿来品评这些人的诗作。

    这个上官婉儿是唐朝著名大臣文人上官仪孙女,因母亲郑氏是太常少卿郑休远之姊,母女才得免死,被配入皇宫内庭。但这个女子才华过人,很快得到武则天的赏识,并且这个女子做事果断。当年太子李贤与她还有着一段情义,可后来为了前程,她果决地写下了置李贤于死地的废黜诏书。

    但在前几年,她看中了张昌宗,两个人正在床上做事,被武则天看到。武则天大怒,拔取金刀,插入上官婉儿前髻,伤及左额,且怒目道:“汝敢近我禁脔,罪当处死。”亏得张昌宗替她跪求,才得赦免。婉儿因额有伤痕,便在伤疤处刺了一朵红色的梅花以遮掩,谁知却益加娇媚。宫女们皆以为美,有人偷偷以胭脂在前额点红效仿,渐渐地宫中便有了这种红梅妆婉儿的梅花妆。

    可这个女子很有手腕,没有多长时间,再次赢得武则天的心。

    现在她看着这些诗文。本来她就有才气,一边看,一边将看不顺眼的诗篇往地上摔。也不顾这些诗人的感受。连宋之问都看着她的小手,心想:我的姑奶奶,你别扔我写的。

    越扔越少了,最后上官婉儿案前只剩下几篇诗作。上官婉儿再次将这些诗篇打开看了一下。想了想,居然再次开始扔了起来。最后让大臣大哗的是,上官婉儿竟然将所有诗篇都扔到地上,案前一本都没有留下。

    宋之问这下不服气了,他站了起来问道:“上官诏命,虽然应制诗很难出彩,可今天是品评谁是第一,不管是好是坏,总有一个第一吧。现在上官诏命将所有诗作都扔了,那么谁是第一呢?”

第十二章 少年

    面对宋之问的疑惑,武则天只是一笑。她嘴角再次一努,一个公公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几张纸,开始宣读。

    原来是狄仁杰写来的一份奏折。

    这一次突厥南下,骚扰河北。武则天命太子为河北道元帅、狄仁杰为副元帅征讨突厥。时太子不行,武则天命狄仁杰知元帅事,右丞宋元爽为长史,右台中丞崔献为司马,左台中丞吉顼为监军使,带领大军出征河北。

    因为狄仁杰已经老了,所以不得不乘轿而行,大军先行开拨。就在他出了洛阳,经过偃师县时,听到路边小河旁传来一阵笛子声。一开始还认为笛声粗鄙,并没有注意。可随着离笛声越来越近,却听出这笛声虽然粗鄙,可听了却让人有一种想要呐喊,想要咆哮的感觉,就象黄河在激涌奔腾,在怒吼低回。

    狄仁杰就感到好奇,命令轿夫将轿子停了下来。寻着笛声走过去。让狄仁杰三人感到惊讶的吹笛子的人,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这个少年此时盘坐在地下,在他不远处还有一头水牛吃着半青半黄的青草。原来是一个放牛郎。

    这放牛郎乌黑的头披散在肩膀上,一身粗布衣服,显示着这个少年家境并不好,可这个少年盘坐在地下,嘴里吹着笛子,一只脚还放在河水里,意态自若,神情之中有着一种说不出飘逸的味道。

    如果到此,事情也就结束了。天下那么多姿质好的少年,狄仁杰也不可能一一顾得过来,况且河北黎民百姓还等于他带领大军前去拯救。可这少年前面还有一块画板,因为家境的问题,画板上的纸张很粗糙,他身上还有一支毛笔,但也因为用了很久,都秃了头了。至于砚只是一块青瓦。

    狄仁杰微皱了一下眉头,他自己本人画功并不是很精湛,至少不能称为一个高明的画师,可因为阎立本救过并保举过他,因此他对图画平时也有所关注。这个少年用这种毛笔作画,效果将会严重打了折扣。

    不过这少年青衫粗布,现在都进入了秋天,还赤着双脚,不用说,家庭贫苦,能用起笔墨纸就不错了,那有条件挑剔?

    少年看着这张纸,一边吹着笛子,人却似出了神似的,一行人走过来,少年浑然不知。

    少年终于将这曲子吹完,叹了一口气,说:“哎,到底我没有经历过军旅,画不出那个真髓。”

    说着拿起笔再次在纸上涂抹。

    古怪的乐曲,古怪的少年。很有噱头,四位大臣便向纸上看去。

    少年开始在纸上用侧锋破皴,随着他笔势起伏,一幅画渐渐完成。虽然这时候还没有破墨与泼墨,但图画的整形造型已经展现出来,一行崇山峻岭,稀疏地生长着几株松柏,在一条山道上还有一个山民挑着一担柴向山上行去,但这个山民衣服略略有些褴褛。

    在近处,一个威武的将军,从画角中闪出,似乎向图画中行去。

    狄仁杰眉头再一次皱起,国画自顾恺之后开始大成,要素在意在神不在形。有人说“张得其满,陆得其骨,顾得其神,神妙无方,以顾为最。”因此国画第一要素就是“神思”。象顾恺之所画的裴楷像,裴楷的脸上长着三根胡子,实际上裴楷本来脸上却没有这三根胡须,但加了这三根胡子后,整幅画像顿时显得神彩奕奕,这就是所谓的神思。

    再比如,他的恩人阎立本所画的《历代帝王图》中的司马炎,司马炎那个鼻子很大,在整幅图画中十分地突兀,用这一点显示司马炎的深沉,有度量。但事实上真实生活中,没有那一个人鼻子有这么大的。

    这个少年笔法很老到,这一点可以看出来,从他放下笛子开始,他笔就没有停止过。笔法的熟练程度都让人忘记了他是一个少年。画法极为繁琐,一会儿中锋,一会儿侧锋,就是破皴的手法都有好几种,有的破皴手法连狄仁杰都没有看到过。笔势更是时疾如奔龙,慢如老骥。

    但有一点,他刻意追求事物外形相像。

    真是一个奇怪的少年,四个大臣心中想到。

    虽然他的画法与传统画法大相径违,并没有破坏其美感。现在少年开始破墨了,山势在墨汁的渲染下,显得苍茫高远,宁静中带着一种秋天飒凉的气氛。虽然图画中只有一个山民,近处是一个将军,但这个将军让他用墨色勾染得高大威猛,神情严峻,在他身后还飘出几面旗帜,虽然没有画出来,可也让人猜想到他带着一队大军正在前进。

    几个大臣全看入了神。

    随着少年将远处大山上的树木破墨完毕,少年复又叹了一口气:“唉,连个颜料都没有啊,这幅图画又失败了。”

    说着开始题诗,第一行字写了出来: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

    从汉字到贼字一气呵成,最难得是他用这个秃头笔,写的小草,而且用墨极重。用笔似乎是随心所欲,潇洒遒脱,笔意简捷。结构自然,连绵飞动中见苍劲有力,起转婉合中但见沉雄老辣。

    几位大人如果不是怕打乱了这个少年的思绪,早就全部喝了一声彩。虽然现在这个少年无论在字还是在画中,还略略带着一份生疏勉强,可隐隐看出此子有大家气象,更难得是这种画法书法,几位大臣都是见多识广之人,从就没有一个大人看到过。

    此是谁家子,假以时日,有可能都是第二个李密啊。

    狄仁杰产生这个想法,是来自李密少年时一段故事。李密少年时喜欢读书,在牛角上挂着一卷《汉书》。这时候纸张还很厚,一卷《汉书》分成许多本的。他一边走一边看着《汉书》中的一卷。越国公杨素正巧在路上看到这一幕,就好奇地跟在他后面,心中觉得很奇怪,这是那一家少年郎,这么勤奋?于是就问他。

    李密认识李素,从牛背上下来参拜。杨素问他读的是什么书,李密回答是《项羽传》。杨素与他交谈,觉得很惊奇。回到家中后,对儿子杨玄感说,我看李密见识气度不凡,不是你们所能比的。后来杨玄感造反,请李密帮助,也是受了他老子这段话的影响。不过这段牛角挂书,也成为历史一段佳话。

    现在这个少年与当时李密岁数差不多大,都在十二三岁左右,而且一样的气度不凡。不过现在他这诗还没有写完,狄仁杰不便交谈,一会儿交谈就知道这个少年的为人学问了。

    但以少年这个年纪,就有这份画功,这个字迹,这个少年尽管现在很贫穷,以后也不是池中之物。

    四个大臣全都怦住呼吸,到了他们这地步,见识远胜于常人,狄仁杰看出这个少年的不凡来,他们同样也能看出,都省怕打扰了这个少年。

    少年继续写了下去:

    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

    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

    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

    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

    身当恩遇恒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

    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箸应啼别离后。

    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

    边庭飘飖那可度,绝域苍茫更何有!

    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当这个少年终于将这诗写完。啊!狄仁杰差一点叫出声来,连忙将自己的嘴巴捂住。

第十三章 妙手

    这时候的唐朝诗风还是沿袭了齐梁余习,并且没有达到庾信的高度,只有少数人开始改变诗风。最初的代表作是王绩的《野望》:东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

    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

    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

    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

    还有魏征的《出关》:中原初逐鹿,投笔事戎轩。

    纵然计不就,慷慨志犹存。

    杖策谒天子,驱马出关门。

    请缨系南粤,凭轼下东藩。

    郁纡陟高岫,出没望平原。

    古木鸣寒鸟,空山啼夜猿。

    既伤千里目,还惊九折魂。

    岂不惮艰险,深怀国士恩。

    季布无二诺,侯嬴重一言。

    人生感意气,功名谁复论!

    特别是后面这诗,义气高昂,一点六朝的脂粉气都没有看到,是唐诗转变的一个里程牌。

    然后还有初唐四杰,王、杨、卢、骆以及陈之昂,诗风开始变得清新起来,再次为盛唐的唐诗到来打下基础。四杰过后又出现了这个宋之问与沈佺期,两人诗风竞相靡丽,但两人也有《被试出塞》等少数金石之作。除了这两个人还有大手笔崔融与文章大家苏味道。

    其实这时候最流行的还是上官体,前有上官仪,唐高宗将政治中心转移到东都洛阳后,他担任宰相,有一天等候宫门打开时,他看到黎明时的景色,当时他意气风,于是写了一《入朝洛堤步月》:脉脉广川流,驱马历长洲。鹊飞山月曙,蝉噪野风秋。

    当时官员看了这诗后,望之如神仙。估计也没有那么严重,这是其他官员在拍马屁。但其诗风绮错婉媚,在当时被人视为正统。其后就是他的女儿上官婉儿将其父诗风扬光大,此女每诗出,天下人竞相抄颂。

    这中间还有一个另类,武将郭元振,虽然身为武将,可诗写得却很好,特别是一《宝剑篇》,写英雄怀才不遇的,可写得豪壮无比,武则天就是读了他这诗后,大为欣赏,才开始对他重用的。

    然而,总体来说,现在的唐诗开始变得浑厚起来,但还没有到达盛唐那种博大的境界。因此这四位大人看到这个少年写出这诗后,脸上全部失色。

    特别是狄仁杰看了后,心中生起了狂风巨澜!

    这时候唐朝军力开始渐渐下降,先是败于契丹,后是败于突厥,前方死亡将士无数,许多边境百姓遭受池鱼之灾,然而朝廷继续开边,可在朝中还斩杀了许多能征善战的大将,自毁长城。

    因此,去年十月,狄仁杰上书说:“天生四夷,皆在先王封略之外,故东拒沧海,西阻流沙但当敕边兵,谨守备,远斥候,聚资粮,待其自致,然后击之。以逸待劳则战士力倍,以主御客则我得其便,坚壁清野则冠无所得,自然二贼深入则有颠踬之虑浅入必无寇获之益。如此数年,可使二虏不击而服矣。”

    其实这种办法也不好,宋朝似乎就是这么玩过的。唐朝兵力下降的主要原因还是府兵制在武则天手上败坏,以及武则天斩杀了许多能征善战的将军,这是武则天三大诟点之一。

    而这诗正是讽刺主将骄逸轻敌,不恤士卒,致使战事失利。这使得狄仁杰想起去年王孝杰轻敌,被契丹大败,十七万唐军几乎九死一生。因此狄仁杰一看到此诗后,就与他的想法产生了共鸣。

    最难得这诗写得悲壮辽阔,气骨刚铮,让人看了后感概万千。因此,狄仁杰看了,差一点惊呼起来。

    不但狄仁杰。此时在坐的各位可以说几乎聚集了唐朝现在所有精英诗人。可听了这诗后,全部都茫然若失,连狂傲的老杜同志都不一言。与这诗相比起来,难怪上官婉儿刚才看不上他们所有的诗篇。

    狄仁杰将崔献、宋元爽、吉顼拉到一边,小声地问:“你们可知道这诗是谁写的?”

    这样的诗作,想必一出必然会风靡天下,可是狄仁杰就从没有听过。他没有听过,宋元爽三人同样茫然地摇头。

    狄仁杰与这三位大人面面相觑,心中不约而同地想道:难道这诗是这少年所写?

    正在此时,他们忽然听到这个少年再次叹息一声,看着这幅画说道:“虽然纸张顽陋,笔墨简粗,可画无画意,字无字形,什么时候我才能到达大成?”

    说着,将这张图画从画板上拿了起来,伸手要将它撕去。

    狄仁杰急道:“别忙撕!”

    真有点着急了,先就是这幅画,画法别出心裁不说,画功未必赶得上敢称当世第一,可也是上乘佳品。后世称唐代著名画家无非是吴道子、李思训,阎立本、王维等人。可这时候唐朝还受着晋朝士分九等的影响,将各种画家分成不同的等级,排名与后世人眼里的排名多有所不同。

    纵观整个唐朝,唐人眼里画家的品格是亲王三人:汉王元昌,江都王李绪,嗣腾王李湛然。他们排在第一位与画功无关,主要是他们的然地位。但这三人均以善画蜂蝶禽鸟闻名于世。

    其次到神品上一人,吴道子。神品中一人,周昉。神品下七人,阎立本、尉迟乙僧、阎立德、韩斡、李思训、张璪。妙品上七人,韦无忝、朱审、王维、韦偃、王宰、杨炎、韩滉。妙品中五人,陈闳、范长寿、张萱、程修己、边鸾。妙品下冯绍政、张孝师等十人。能品上陈谭等六人。能品中杨辨等二十八人。能品下黄谔等二十六人。逸品王墨、张志和、李灵省三人。

    这个排名十分地苛刻,连张孝师、吴知敏等人都没有挤进去。当然现在才是初唐到中唐时期,这个排名还没有出来。但如果按照这个排名,在狄仁杰眼里,这个少年的画功神品自然无缘,妙品也望背其难,可如果要排,也能勉强进入能品中下之流。

    如果这个少年知道这个当朝最有名气的宰相居然给了他这么高的品价,也许会受宠若惊。其实也是狄仁杰心理有关,如果排进这九品之内,也是看到这诗的原因。

    而且这个少年这手小草也似乎开创了一个书法的先河,最难得还是这诗。如果将这幅画加上这诗交到武皇手里,将会对武皇产生多么大的震动?

    这个少年回过头来,眼睛茫然不解,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人,四个穿着官服的,几十个士兵站在不远处警卫。

    虽然这样,可他没有半点紧张。他看着狄仁杰,眼神还是在茫然着,可并没有紧张,只是一撩粗麻长袍,警惕地问道:“这位使君,这幅画是小子所画,小子撕掉它,没有得罪使君吧。”

    如果不是现在朝廷是武则天掌握,动辄杀人灭族,这个少年都有可能说:“我的画,要怎么撕就怎么撕,管你们什么屁事。”

    狄仁杰说道:“这个小兄弟,本官想买你画的这幅画。”

    买我的画?少年眼里出现一片惊喜,好事啊,现在我手里正穷得连买一支笔都没有钱。他问道:“那么,使君,你会给我多少钱呢?”

    千万不能只给一个铜板,都不够买纸的成本。

    狄仁杰面露微笑,从怀里掏出一锭银饼,这锭银子体积可不小,看上去至少有十几两,在阳光下出闪亮的颜色。

    “狄侍郎,这也太贵了吧。”吉顼在一旁说道。

    “不贵,不贵。岂不闻智永一字千石乎?”

    褚遂良写得一手好字,曾经问虞世南:“我的书法比智永如何?”

    虞世南答道:“我听说他一个字值五万,你的字值不值这个钱?”

    时年粮食大熟,斗米五钱,也就是说智永的一个字值千石粮食的价钱。不过唐朝经李世民治理后,国家太平,渐渐富足,开始兴起侈夸之风。时人又重书画,造成一些大家手笔被世人炒作起来,价值不菲。不但书画,就是诗文同样也能卖钱,李邕擅长碑颂,许多人用重金求其文,前后得钱不计其数,史书用巨万来形容,究竟几十万几百万不得可知。

    唐朝已经出现了金银当作货币使用,但因为珍贵,并不常使用,也不是主流货币,使用金银要到柜坊与金银铺里兑换成铜钱才可以使用。可因为金银流失并不象宋朝那么大,金银与铜币兑换关系也比较稳定。这一锭银子足有十几两,换成铜钱就是一万多文,以少年这幅书画或许就是值这么多钱,可书画的价值还看作者名声沽价的,从后面一点来看显然狄仁杰出的价钱偏高了一点。

    狄仁杰并没有回答,一是惜才,从这少年衣着以及所用纸笔墨砚上看,他家庭贫困,狄仁杰想救济他一下。第二个也是看这少年看到这一笔巨款,有何反应。

    第十四章伴笛

    这个少年看着这锭银子,再看看自己画的画。挠挠头,向狄仁杰问道:“老使君,我这画不值这么多钱吧。”

    狄仁杰微笑,说:“何来值与不值,某说你值便值,说你不值便不值。”

    这时候书画并没有一个规范的交易市场,大多数以卖字画为生,可价格并不高,而少数真正的大家,却耻于卖画,向他们求助的人,也多以赠送礼物相求。其实就如狄仁杰所言,真正的大家手笔,价值很模糊。

    可是自己是大家?这个少年想到。

    狄仁杰看着他的表情,也觉得有趣。

    少年看着狄仁杰手里这锭银子,过了半天说道:“虽然说君子不受嗟来之食,可使君这不算是嗟来之食吧?”

    狄仁杰再次笑了起来,他说道:“不算,这是某用这个钱购买你这幅画的。”

    少年这才站了起来,来到狄仁杰面前,施了一礼说道:“这位使君,虽然我知道这幅画不值这个钱,是老使君慈怜我的。可是五斗米难倒英雄好汉,现在小子的生活是有些窘迫。老使君这钱,对小子来说,大有帮助。虽然使君衣穿紫服,在朝中一定是位极人臣,小子说什么后报的话,那是自不量力。可是相信小子,会让使君这个钱出得物有所值。”

    虽然说得很客气,可他居然坦然接受下来。

    崔献三人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都带着微笑,这个少年,真是奇人有奇行,行事与常人独出心裁,并且他的举止儒雅,隐隐有魏晋那些名士的风彩。

    少年将银子揣进长袍里,又说道:“这几位使君官服非红即紫,又是一路跟随大军东向,一定是朝廷出兵河北的大员吧?”

    狄仁杰点点头,这个少年好眼力。

    少年又说道:“那么小子受到这位使君的恩惠,请小子再为老使君作一幅画。”

    “那也好,”狄仁杰鼓掌道。刚才少年无论作画的繁琐手法,还是书写这个小草的笔法,都曾未见。现在让这个少年再次作画,他也很想重新观摩一下。

    狄仁杰说完后,对他的管家说道:“从某的行李中拿出一套纸墨笔砚来。”

    这个少年用的纸,还有这个笔,以及这种墨,都十分低陋,影响了他书法与图画的质量。狄仁杰虽然并不富裕,可毕竟是当朝宰相,而且朝廷还定时放纸墨。因此随行带来的几套文房四宝都是上乘的质量。狄仁杰一是怜才,二是看这个少年,用这上乘的四宝,能将他的才艺挥到什么地步。

    一会儿管家拿来几张纸,还有一套笔墨砚台。

    唐朝造纸业开始达起来,其中最有名的如益州的麻纸,婺州的藤纸,越闽的竹纸,江南的楮皮纸,临川的连史纸,罗州的香皮纸,沿海的苔纸,还有茧纸、桑皮纸等种类。其中最好的还是益州的麻纸,是朝廷专用纸种,而其中又分为黄麻与白麻两种。只是黄麻只有宰相才可以专用,故称拜相为宣麻。

    少年刚才所用只是一般中原所产的麻草打成纸浆的普通麻纸。而益麻纸虽然称为麻纸,可所用的材料却是用破布打成纸浆的。这两者质量不能相比。

    老管家拿来是正是益州麻纸,只是没有敢拿黄麻,让这个少年作画。

    另外,管家拿来的其他文房四宝种类,也不是普通的文房四宝。少年看到了也不由失态呼道:“益州麻纸、长安桐油烟煤墨、宣城诸葛紫豪笔、婺源龙尾金星砚!”

    狄仁杰有些诧异,咦,这个少年虽然贫困,可见识却是不差,一眼就认出这四宝的来历出处。

    当然他不知道这个少年两世为人,前世学问博杂,更爱好各种收藏。认为这四宝来历并不稀奇。如果现在认不出来,那才糟糕透顶。

    少年开始研墨,好将配好兵,好马配好鞍,有了这几种纸墨笔砚,少年也来了精神。墨在砚台中越研越浓,少年郎站了起来,对狄仁杰说道:“这位老使君,可会吹笛?”

    狄仁杰点点头。笛子,不难,从小就会吹。只不过不明白这少年的意途。

    少年又说道:“那么老使君可否为我吹一《六月》?”

    狄仁杰的管家立即斥道:“大胆!”

    似乎胆子真不小,狄仁杰是堂堂一个宰相,现在征北副元帅,太子没有来,其实就是大元帅了。岂能为你一个草民吹笛子?你以为你是秦王啊!

    狄仁杰做了一个手势,示意管家勿要生气,对这少年说道:“多谢阁下的好意。”

    其实崔献三人也明白少年的用意。虽然未必知道他们的准确身份,但自己这一行人身穿官服,非紫即绯,肯定是出征北方的重要官员。刚才这少年就问过此事。现在让狄仁杰吹《六月》,少年是别有用心的。

    《六月》出自《诗经,小雅》,赞扬的是周宣王中兴功臣尹吉甫文韬武略,指挥才能出众,帮助周宣王成功地讨伐了严狁的经过。这是少年祝福他们旗开得胜。只是少年让狄仁杰吹笛子,那么立即从谄媚变了味道,有些铁骨铮铮。我只是祝福你们,但不是在拍你们的马屁。

    四人中除了狄仁杰外,也就是吉顼的地位最高,此人刻毒敢言,以残忍著称,是武则天时的一个著名酷吏。但他与来俊臣等人不同,虽然残酷,但并不胡乱杀人,更识大体。最主要他胆子大,敢于进言。来俊臣罪行暴露后,武则天还舍不得杀来俊臣,吉顼拦着武则天的车驾,强行劝解武则天诛杀此人。终于使这个暴吏绳之以法,来俊臣被处死后,东京百姓争相来割来的肉,辗转践踏成泥。又规劝二张立李氏为正统,终于使武则天作出传子不传侄的决定。

    因此,这个少年这个举动,不但对了以耿直著称的狄仁杰味口,也对了吉顼的味口。

    就看到了狄仁杰不顾这把笛子简陋,还沾了这个少年的口水,从少年手上接过来,吹了起来。

第十五章 忠言

    少年将粗布长袍一撩,再次坐下。如果是一般官宦子弟,有这种风采,并不奇怪。可这个少年明显出身贫苦,这几个人都是朝中一等的大臣,身上本来就带着官威,后面还有几十个全副武装的护卫,并且刚刚还让这少年得了一笔巨财。

    可是这个少年却象浑然忘记了此事,也似浑然忘记了他们位高权重一般,神态洒脱自若地一撩粗布长袍,席地坐下。然后眼睛微微睐起,就象狄仁杰特地前来吹笛子给他欣赏一般。

    这时候太阳渐渐偏西,周围环境很安静,在河边有许多树木,上面有几只山麻雀在吱吱喳喳地叫个不停。远处有几个农民在好奇地向这边观看,因为看到了这几十个威猛的护卫,不敢靠近,只在站在远处指指点点。在近处,眼前这条小河,象一条玉带,弯弯曲曲地流向远方。

    几位身穿绯紫官服的官员,站在哪里,看着这个盘坐在地上的少年,一个年龄最大的官员吹着笛子,如果不看这少年身上穿着粗鄙的麻衣,还会让人误认为他是一个王子似的。这本来就是一幅奇怪而又温馨的图画。

    只有狄仁杰的管家一个人气得直翻白眼。这事整得,咱家阿郎居然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放牛小子吹笛!

    狄仁杰一边吹着笛子,一边也同样在想,这个少年是什么身份?从他的穿着,还有所用的笔墨,只是一个普通贫困百姓家的放牛娃子。可他居然一眼就认出管家拿来四宝的来历。还别说,这些笔墨纸砚,除了益州的麻纸,自己是知道的,其他三宝自己还真没有注意过。反正都是朝廷配给的。最主要这少年的气质,狄仁杰不知道是什么样贫困的家境,居然能将这少年培养得如此洒脱自如。

    狄仁杰除了正直敢言,最善长的却是侦破案子。可现在怎么看怎么不明白这个少年。

    还真是一个谜啊,狄仁杰心里想道。

    就在狄仁杰吹了好一会儿的时候,三位大人还以为这少年睡着了似的。少年睁开眼睛,眼睛里露出一丝精光,更是闪着智慧的光芒。

    虽然心里面现在都知道这个少年的不凡,但看到少年眼里这道锋利的眼神,众人还是在心里喝一声彩。甚至他们还在心中将这少年与张易之兄弟相比。可怎么比,张家兄弟似乎也不如这个少年,也许张家兄弟比这少年长相秀美,可有这少年的气质?有这少年腹中的内秀?

    少年将纸放在画板上,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四位大人仔细地注视,象是一根石碳,前端用小刀削尖。少年在纸上开始用这种石碳勾画浅浅的草图。

    现在的人画画不用草稿的,在脑海里想一点画一点,有时候一幅画画上许多天。因此少年这举动,再次让四位大人感到茫然不解。一会儿少年将所画的图画勾划出来,正中一位肥胖的官员,少年画脸部时,有意地将脸部扩大,在脸腮上还加了几道横线,特别是两根八字胡,直直地伸出脸庞。这两撇胡子有点象裴楷像中那三根胡子的味道了。经过这一渲染,这个官员更让人觉得跋扈嚣张。

    后面背景是几缕淡淡的枯草,无力的伸向远方,在遥远的天际,有几栋房屋,只是现在房屋只剩下断垣残壁。这种背景,再与这个官员的神情,以及身上穿着的华丽官服对比,让人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讽刺意味。

    狄仁杰更不明白了。这个少年口称为自己作画,不一定要他为自己颂歌讴德,但也不能用这个官员的形象讽刺自己吧。不过依这少年的品行,颂歌讴德的事估计是做不出来的,但也不会是好歹不分。且看他下一步做什么?

    少年将底稿画出后,开始用笔。

    在这过程中,他就象不知道身边还站着许多人在看着他,全神贯注地盯着画板上的白纸。然后开始运笔如飞。这一次几位大人都看到了他整个作画的过程。这一次比他画上幅画似乎顺利得多。少年从拿起笔后,就没有停顿过,毛笔在纸上每次沾满墨水后都是一气呵气,或提或捺,或弯或直,笔尖也随之时聚时散,有时候成一面扇子状,然而一幅图画便在他勾画之间,栩栩如生地展现在四位大人的眼前。而且少年作画的整个过程,如同行水流水一般,动作优美之极,连后面的护卫都看得入神了。

    也许因是纸笔的关系,也许因为是其他原因,这幅画线条没有上幅画复杂,可比上幅画却要灵动得多。刚才狄仁杰心中认为少年能进入品级画师范畴,那么这幅画才真正让这少年进入了品级。

    少年也觉得满意,他盯着图画,看了半天,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才开始题跋。在下笔之前,还向狄仁杰问了一句:“请问这位老使尊姓?”

    狄仁杰说道:“某姓狄。”

    少年于是才下笔写道:小子王画承蒙狄使君厚爱,画爱民图一幅以壮河北之行。

    爱民图?这个画像上的官员,怎么看怎么也不会爱民吧?几个人更是不解。不过少年继续另起一行写了下去:

    建安十三年,刘琮降曹,备之不豫,曹军来宛,备行之江陵,过襄阳呼琮不应,备于表墓涕泣而去。琮左右及荆州人多归于备。比及当阳,有众十万。或劝备:“宜行保江陵,今虽拥大众,被甲者少,若曹公兵至,何以拒之!”备曰:“夫济大事必以人为本,今人归吾,吾何忍弃去!”

    咦!世人皆曰备为枭雄。虽颠难而信义愈明,事危而言不失,追景升之顾,情感三军,恋赴义之士,则甘与同败。终济大业,不亦宜乎!

    故太宗曰,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少年写到这里,狄仁杰已经隐隐知道他的心意了,低叹一声:“老夫刚才出银一锭,就凭此言,出金一锭又何妨,好一个以人为本!”

    狄仁杰声音很轻,少年没有听到,他继续写道:

    今二虏南来,气势汹汹,朝廷军亦为之溃,况且民乎?百姓无辜,先遭杀害抢掠于前,后遭掳掠于后。千里河北,倾刻之间,皆化为血雨腥风,万里沃土,刹那之间,转变成荒野芜园。人间惨境,莫过于此。

    狄使君既为朝廷命官,前往河北,御敌为表,务以抚民为本。得虏之所掠,悉还本部,散粮食以赈贫乏,当成千古功德胜事而!

    写完了序后,又开始写诗:

    翩翩云中使,来问幽州卒。

    百战苦不归,刀头怨明月。

    塞云随阵落,寒日停城灭。

    城下有孤寒,哀哀哭枯骨。

    看着这幅画,再看这跋文上的序与诗,四个大人全部陷入了沉思。

    少年这才站了起来,向狄仁杰问道:“请问狄老使君,可是朝中宰相狄相国?”

    狄仁杰还在思考,他随口答道:“正是。”

    少年爽朗一笑,说道:“好官。”

    说完后,跨上牛背,扬长而去。

第十六章 暗敌

    过了半天后,狄仁杰才惊醒过来,问道:“这个王画呢?”

    刚才都看入了神,通过这个跋文才知道少年的名字叫王画。

    管家都乐了起来,他说道:“阿郎,他早就走了。”

    狄仁杰听了惆怅然若失,但立将写了一份奏子,连及这两幅画,让人带回洛阳,交给武则天。

    这时公公宣读的正是狄仁杰这篇折子。

    读完了大家面面相觑,就好象听了一个传奇故事一样。唐朝不缺乏天才,其中最有名气的就是初唐四杰。可就是王勃写下《腾王阁序》也到了二十九岁。他们中间无论那一个,也许在几岁时就会写诗写文,但绝对不会在十二三岁时写出这惊天的《燕歌行》。

    似乎都有大臣不相信了。

    武则天面带微笑,显然这个故事也让她心情大好,也许她这次举办诗会也是因为狄仁杰写了这份奏折的缘故。她嘴角再次一努,她贴身公公会意,又打开那个少年的画子。果如狄仁杰所说,也许这个画这个字,功底深厚,但未必这些大臣都无人能及。可要知道,这是一个十二三岁少年所作,并且还是来自一个穷困潦倒的家庭。最主要他的立意,与狄仁杰相同的想法,大多数人想到,好一个以人为本。

    这句话也颇得武则天的心思。这时候武则天接近垂暮之年,歹毒的性格开始转变,手段也柔和起来。

    除了少年这两幅画,还有一幅,却是上官婉儿所画。河边一个长相飘逸的少年,正在聚精会神地作画,在他旁边还有四位官员,面容隐隐看去,极似狄仁杰四人。在画上还题了一小诗:

    谁家少年郎,作画渌河旁。

    苍草带露翠,兰桂送秋霜。

    丹笔舞龙蛇,矶字含珠光。

    众醒问童子,人沓已缈茫。

    这诗也颇为工整,上官体嘛,出自上官婉儿的手中并不稀奇。无论上官婉儿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可心中听了此事也觉得好奇,甚至还有些仰慕。因此看到这份奏折后,画了这幅画与题了这诗,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她的诗画现在都没有人注意,所有大臣都将头伸得老长,看着这两幅画,以及画上诗跋。

    大殿里久久沉静不语。

    过了半天,还是武则天打破了沉静。她说道:“朕以为将天下人才几乎一网打尽,可眼皮底下却有这样的一个少年,居然没有现,不知道是谁的错。”

    武则天是滥杀无辜,光宰相就让她杀了十九人。但她也重视人才,曾经“诏内外文武九品已上及百姓者,咸令自举。”“官人者感令自举。”你说我有本事做什么官,只要不过份就让你去做。这就是史无前例的“试官制”。

    同时十道巡抚使所举之人,皆亲自引见。当然这也是她用滥爵收买民心。但确实一大批人才脱颖而出。并且合格者留用,不合格动辄罢黜,或者斩杀。

    除了这两种手段招引人才外,她还进一步展科举制度,尤其是重视进士科。大量的新鲜人才涌进,才不至于让她杀掉许多人才,导致朝政崩溃。

    武则天这个问题,让官员无法回答。但武则天这一句话说得够重的了。要知道多少士子,为了这句话可以放下一切都不顾。

    唐朝取士之科分秀才、进士、俊士、明经、明法、明书、明算等科,其他医、卜、星、相、琴、棋、书、画均可登科。其中以明经科及专以诗赋取士的进士科最为士流所重。唐代进士录取人数少则几人,多则三、四十人。进士第一名称状头或状元,也称探花,不过不是人们通常所说的第三名。特别是杂科取士,从现在来看,是唐朝前期文化达的一种动力。至顺宗永贞元年王坯、王叔文等二王八司马主政时,由于王坯是写隶字的书博士,王叔文是下围棋的棋博士,都是杂科出身,怕同辈揭他们老底,执政后就取消杂科,罢了所有由杂科出身的宫。这件事让封建士大夫们以为从此百家杂技不在仕途中和经学、文章的士流混淆,是好的。实际上是科学技术再得不到国家政权的保证和重视,这也是导致中国的科学技术开始走向下坡,逐渐落后于世界的原因之一。

    唐朝应试的途径有三条:一种由学校推荐名为生徒;一种由州县推荐的名为乡贡、举人,是为贡举,比如于家三郎;一种直接由朝廷考试的名为制举。唐代所谓秀才、举人、明经、进士只表明其出身途径的异同,并不像明、清是科举的不同等级。

    唐代的科举也不像明、清那样一层层地考上来,录取也不完全看几篇诗文,而是要有公卿名人在社会上为之吹嘘并推荐才能应试登第。所以求官的人一定要到长安找关系,出入公卿门下以求出路。有些人在长安闲住多年,竟得不到机会,比如杜甫。于是当时又有一种名为“求知己”的风气,就是等公卿名人出门时,将自己著作顶在头上,跪在路旁呈阅。被收了去,看中了,就算有了门径。比如李白。

    现在有了武则天这句话,状元未必,但王画乘势科举,进士已经是打了桩一样牢靠。

    王画就是知道了,也未必参加科举。现在武则天稍微好一点,可还在杀人。到了后面还有韦氏之乱。因此王画未必对现在的官场产生兴趣。

    听了武则天的话,许多大臣自称失职。可没有想到有一个人低下头去,眼里有些怨毒了。宋之问嫉妒了,今天陛下来办这场诗宴,哦,敢情就是来捧这个叫王画少年的场啊。

    武则天不会去注意他的想法,主要让她也喜欢这个叫王画的一是他的立意,二是他出身贫寒,使老武太太想起了她小时候的经历。既然大臣这样说,她下诏书,派使者前往偃师县找寻这个叫王画的少年。然而这中间生了一个变化。王画并不在偃师县,而是在巩县。

    当时他跑到偃师县,是因为想作画,可在附近怕他老子看到,又是一顿责打。于是骑着牛来到二十几里路外的偃师县放牛。后来听到唐朝大军出征,再次又骑了十几里路。那个想到一个放牛娃,放个牛,居然跑到三十几里跑外的地方。结果将整个偃师县翻了一个遍,都没有找到一个叫善长画画写字的王画少年来。

    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好的。因为找不到了,所以更让人觉得奇巧。特别这时候的人们还相信鬼神传说。于是京城里这件事传得纷纷扬扬,有许多人说那一天狄仁杰遇到的是一个神仙。最后传来传去,连武则天都开始疑神疑鬼起来。

    这本是一件美好的事,况且王画当时也是出于感恩的心。可没有想到引起一个人的嫉妒。宋之问来到张易之的府上,对张易之说道:“张供奉,前日作画少年,你有什么看法?”

    张易之说道:“很神奇啊。”

    这本来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传奇故事,就象神话一样。

    宋之问摇头。

    张易之奇怪地问道:“宋学士,为什么要摇头,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宋之问再次问道:“张供奉,你认为有没有此人?”

    张易之虽然是一个玩臣,可脑袋瓜子并不笨,想了一下说道:“应当有此人。毕竟如果是神鬼,为什么会收下狄老相公的银子?”

    “那就对了。可某却听到民间有一个说法,说如果按人才划分,张供奉只是一个妙品,而这王画才真正属于神品。”

    说到这里,他没有再往下说。

    张易之之所以有今天这地步。并不仅是他长相秀美,也不仅是他床上那个厉害,将武则天老太太弄得开心,这么长时间宠幸不衰,也是有一些智慧的。

    张易之听了先是一愣,随后就想到那一天武则天提起这个少年时,眼里露出满意的眼光。如果皇上看中了这个少年?张易之忽然产生了这个想法。那么会怎么样?

    看到张易之眼里先是疑惑,然后是担忧,最后有些凶厉。宋之问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深施了一礼,告辞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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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问青云寻何处, 云逸青山碧波外。 闲来独自钓垂柳, 坐看卷舒云自在。 玩诗、玩文、玩字、玩画、玩瓷、玩漆、玩玉、玩铜器。玩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玩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玩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