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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午后方晴     玩唐txt下载     玩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七章 姐姐

    王画哪里知道他“卖”给狄仁杰那两幅画会掀起这样大的风浪。

    好的文章可以作为谋名也进入官场的渠道,但不能作为做官的唯一手段。否则李白与杜甫都不会流离颠簸,而李林甫却做了那么多年的宰相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姑娘,还没有反应过来。

    好心机?什么意思?

    小姑娘似笑非笑。

    太原王家源于王坦之一脉,后来因为得罪了刘裕,王慧龙逃向北魏。当时,东晋一流甲族入北者罕有其人,王家又是魏晋时屈一指的显门,有着北方一般士族难以企及的“世资”。于是崔家崔浩认为奇货可居,虽然王慧龙虽既无根基,又无功业,但崔浩不顾“讪鄙国化”之非议,“数向诸公称羡”,以“成赞其族”,并且率先与王家姻亲。在崔家的帮助下,王慧龙仅有一子一女,以二世三人之族竟分别与当时北方一流盛门清河崔氏、范阳卢氏、陇西李氏结为姻亲之家。通过这一特定机缘,太原王氏得以顺利进入北朝高门大族的婚姻圈内,这种关系又在以后的数世中不断得到巩固,从而使王氏家族在婚姻方面赢得了与崔、卢等高门同等的社会地位。

    经过数世苦心经营,加上王家门风严谨,渐渐在北境闻名。连孝文帝也羡名纳王琼之女为嫔,终于王氏成为四姓。后来魏定氏族,以太原王为天下姓,喻为“鼎盖”

    但因为从南方迁移过来,人丁单薄,缺乏宗族势力和土著根基,还有没有得到大势,虽然因为家风严谨,其他四姓得之为美,也就是说与他家姻亲感到很高兴。可呼为汲镂王家,意思金质银饰,是其他家族的装饰品。

    不过就是这样,也不是王画这个王家所能相比的。

    所谓的士族,也就是世代为官的名门望族。象王画祖辈们也断续地做过一些小官员,所以王迤以士族自称。象王画这样的人家,在唐朝还有很多,比如杜鹏的家族以及于家,但正统的士族根本对他们不承认。

    就象王画的家庭,如果不是王画出现,王家也许会延续下去,毕竟王家除了王画一家外,还有其他人家。但最少王迤这个嫡系的身份将会被摘去。

    更不能与太原王氏相比,至少人家就是在唐初还出过著名宰相王珪。从唐玄宗之后,又陆续有王晙、王缙、王涯、王播、王铎、王溥几位宰相,更不要说大诗人王维了(这种说法并不准确,其中数人实际上不是王琼一脉,而是中山王氏等王姓,但这些王氏冒充是太原王系,太原王系也默认了,这是一个吸纳壮大的过程,也是一笔糊涂账)。

    作为一个优秀的家族,并不缺少人才,比如唐初时著名诗人王勃、才八岁的王昌龄,还有喜欢击鼓打猎的王翰。

    这是因为王氏家族门风严谨,教导有方的原因。象唐朝那些公主们的淫行,放在王家都活活放在火上烧死。不是我不想娶你家女儿,一是做驸马并不是一件好事,第二你家那些女儿的行为,我们家族看不上眼。

    小姑娘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惊讶的神情,脸上的笑意更浓。

    奇珍轩掌柜郑垄辚看错眼,或者说他起了贪心,反而失手这件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权当是一个笑话,在西市上流传开来。这个小姑娘一来到洛阳就听说了。甚至因为消息灵通,郑垄辚前往这个少年所居住的地方拜访她都听说了。

    今天小姑娘听到一个少年,抱着一个无比精美的漆器前来出售,她一对照,就知道这个少年,就是那天在奇珍轩出售漆器的少年。

    为什么不到奇珍轩,而跑到自己家中店铺出售。小姑娘一想就明白了,毕竟王家论对子弟教育,可以说是天下的翘楚,加上小姑娘聪慧,王画这点计谋她还是能够判断出来的。

    不过小姑娘感到好笑。小家伙这是自作聪明。

    在她眼里王画是小家伙,在王画眼里,她只是一个小姑娘,究竟那个小,嗯,还真不好说。

    她在笑王画,他不知道自己这些家族水有多深,底蕴有多厚。这些世家嫡系子弟的任务,并不是只是玩乐,读书做官才是他们主要的任务。读书是增加他们家族的声望,做官是增加他们家族的威势。至于经营产业,这也是必要的,毕竟需要谋生。当然,这个钱多到一定地步就不是谋生那么简单了。

    但为了自视其高,经商都是远房成员所做的,也就是外室友子弟,连一些庶出子弟甚至对经商都不屑。象那个郑掌柜就是郑家外得不能再外的成员。

    虽然小家伙想法是好的,几大家族不可能为了这点利润联合起来,对他打压。可同样郑家也不可能为了他做出这几件漆器,就会欺负他。如果郑家对他动手,凭他这点小聪明,能躲得过去?只要他们拨下一根汗毛,这个小家伙也会坠入地狱,永世不得生。

    人们都知道这些大家族霸占了许多资源,可哪里知道一个大家族成长是多么艰难的事。象南族北迁的名门,也只有太原王氏,成为唯一一家名门望族。而其他家族都湮灭于历史的尘埃里!他们都是名门望族,极重声名,会为他制作一些漆器计较?

    其实这个小家伙不找到自己家店铺,随便找到任何一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可能因为郑垄辚的参预,他们就不敢收购他制作的漆器。

    可王画哪里知道这些内幕。也许以前他因为喜欢收藏,对研究过历史,但只是关注工艺品的本身,以及它的来历,而对这些家族历史,他根本没有关注过。只知道这七姓十家,自己目前招惹不起,小心为妙。

    小姑娘笑过后,对店里掌柜说道:“你们看着办吧。”

    这是底下人的事,自家不会因为小家伙得罪郑家,同样也不会畏惧郑家。这个小家伙找上门来,她反而不好出面。让下面人操办吧。况且只是一件漆器罢了,再珍贵会有多少钱,还不够王家开场大宴所花费的钱多。

    小姑娘还是来到这件漆箱前面。虽然她不会出面过问此事,但不妨碍她对美丽的欣赏。这件漆箱造型太美丽了,难怪郑掌柜动了贪恋,难怪临辎王一看到那件漆奁就不顾郑掌柜的反应,立即购买下来。

    果然是妙夺开工。

    她就看到了王画撰写的铭文。

    作为一个可以说是真正从最正统的书香门第走出来的大小姐,她一眼就看出了这个铭文的意义。

    漆器甚至连作画都是小道,只是书法文章才能真正入她们这些世家子弟的法眼。这篇文章很古怪,不是常见的骈文,但小姑娘却从这篇文章里看出在简短的几句话里,这个少年就论述了人才使用的关系,还借助论马的方法来阐述的,这种手法无比婉转,但却人深思。

    小姑娘抬起了一双丹凤眼,问道:“这是你写的?”

    王画笑了笑,说:“不是我写,难道你看到过第二个人写过这篇文章?”

    “写得不错,你们把我桌子上那碟果子端来。”

    写得不错与端果子有什么关系?王画莫明其妙。

    店里面伙计连忙按她的吩咐去了。家族里大小姐难得来一次洛阳游玩,还住在他们店铺里,马屁得要拍好了。

    果子端来了,一碟扬州作坊出产的酸梅,在阳光照耀下,红艳艳的,上面还有淡淡的一层雪霜,看上去十分动人。

    小姑娘将果子放在王画身前说道:“这篇文章我十分喜欢,这是姐姐赏给你的。”

    姐姐赏果子吃啦!

    王画愣了大半天,用衣袖将额头上流出的汗揩干,说:“小娘子,还是,别。我不喜欢吃零食。”

    “为什么啊?”

    看着王画一个小孩子家家,装着少年老成,还略带着尴尬的样子,小姑娘咯咯笑了起来,笑完后还用手在王画头上摸着。

    面对这个美丽的小姑娘,看到她一双小手在自己头上摸过来摸过去,就象自己是一个玩具一样,王画头上又滴出汗来。他说道:“小娘子,我还有事,这件漆器你们要不要?”

    “别忙,有我在,不会出现郑垄辚那种事。小家伙,姐姐问你,你今年多大啦?家住哪里?怎么这点大,就单独一个人出来谋生啊?”

    想了想,又问道:“你的画是跟谁学的?你的字是跟谁学的?好奇怪哦,这种书法与画法,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好一个,好奇心重的姐姐。

第十八章 小心

    其实说到底,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家。

    也许平常的孩子,她不会如此,毕竟她有着世家的尊严与矜持。

    现在王画的书文让她很欣赏,这一点很重要,远比少年在漆艺上才华重要得多。还有王画岁数很小,这么小就出来谋生让她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怜爱,当然还不能说是母爱,使她露出本性。加上王画身上隐隐散着一种气质,这种气质甚至自己在自家那些兄弟身上都没有见到过,这让她觉得很亲近。

    这才使得她对王画的态度改观起来。

    王画只好往后退让,一边退一边嘴里说道:“小娘子,这是我的家事,可不可以不说。”

    小家伙,很好玩。

    小姑娘终于放过了王画,他不说也没有关系,想要查他的底细,太容易了。她对掌柜说道:“给他一个公道的价格。”

    这句话很重要,原来她不打算介入的,现在不但选择介入,而且意思还要善待王画。

    然后低声说道:“郑家不必担心,如果郑家出手,你担心都没有用。但那个奇珍轩的掌柜,你要小心一点。”

    虽然是郑家外得不能再外的成员,可王画看上去,更加没有后台。这次吃了这个羞侮,郑垄辚有可能会报复的。不但郑家,就是王家一些外室成员,同样也有一些不法之事,但自己祖父只要他们没有大张旗鼓地挂着王家的招牌胡作非为,一般来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看在小家伙这些书法文字让她敬重起来,加上小家伙的腼腆让她觉得很好玩,提个醒吧。

    小姑娘只是一句话,却给了王画许多提示。

    王画也低声说道:“多谢小娘子了。”

    想了想,又说道:“也多谢王家的友谊。”

    小姑娘呵呵一乐,王家的友谊?王家会与他有什么友谊?

    到现在她还是多少低估了王画,那可是对狄仁杰的真正帮助,也只是淡淡说了一句,都没有流露出什么谄媚的态度。如果说到矜持,就是将王家所有子弟搬过来,都没有王画矜持,只是王画这种矜持带着一点淡淡世外隐人的味道,而不是那些世家子弟那种持强凌弱的骄傲。

    看在小姑娘面子上,翰林斋出的价钱很公道,整整五十万钱。王画计算了一下,换成*人民币,都有十几万人民币了。自己也很满足了。毕竟自己现在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少年。

    然而就是这个价格,王家还是低沽了,王画自己也低沽了。

    走出了翰林斋,王画脸上带着笑意,自己离理想中的目标更近了一步。当然,光靠这笔钱,还不算什么,甚至这个钱在洛阳城只能买上一间民宅,至于商铺想都不要想,可自己一不想在洛阳添置产业,第二也不是想靠漆器就可以富甲天下。他只是想使自己手上积累一些原始的资本而已。

    但他在想那个小姑娘说过的话。

    郑家不必担心?那么郑家不会出面了。可那个掌柜会报复?他报复自己与郑家有什么区别?

    是人的地方就有争执,或者说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到哪里想找一块于世无争的乐土,也不可能找得到。

    但自己要小心了。

    可他没有看到,随着自己的离去,那个俏丽的小姑娘,眼中露出了一丝担忧。

    王画一边想到,一边在西市上买了一些材料。这是为他第二幅奔马图漆箱做准备的。

    第二件作品他再次采用一种新的漆法,**象描金。

    具体做法是先在紫漆地上用漆描绘,等到干后用黑漆勾纹理。用两种不同的金彩,分两次打上金胶,两次贴上。最后在花纹上勾出金色纹理。

    这是一种更复杂的描漆方法。

    所谓的描漆,分为漆画、描油与描漆三种。

    漆画,就是以彩漆直接画上画纹,类似现代的彩绘。描油,就是以油代漆,在漆器上制作花纹。描漆,即在光滑的漆地上,用各种彩漆画上画纹。这种工艺也很有历史,源起于战国年间,但王画所用的**象描金,却是来自明清时才有,就是这样,这种工艺到了明清也渐渐淘汰。

    为了使第二幅奔马图漆箱变得珍贵起来,王画在使用了这种**象描金的工艺同时,还是加上了第一件漆箱的嵌螺钿加金片的工艺。

    其实王画所想的一点不错。

    虽然武则天年代朝堂上黑暗一片,而且武则天事实上也不是象他前世历史书上所吹捧的那么好。因为武则天要”革命“嘛,所以他前世的史书当然拼命帮她吹捧了。最主要的府兵制的败坏,均田制成了空文,再次使租庸调制破坏,前者为大唐军事埋下最大的隐患,造成后来藩镇割据的罪盔祸。后者为后世贫富更加不均,大规模农民起义留下了前因。

    同时,奢侈风气兴起。

    这为王画造出大量豪华精美的工艺品创造了基础。

    如果换在李世民初期,他制作出这些奢侈的漆器,都有可能被李世民当作一个典范,拉到午门砍头了。

    这件漆器的图案与第一幅漆器的图案也有所不同。

    先这件漆器图案开始出现装饰底纹——缠枝莲花纹。而且也出现了顶纹——龙凤翔云纹。

    在两个花纹中间才是正画。正面是一匹威猛高大的战马在山岭上飞奔。为了突出战马,这里王画就用了狄仁杰所认为的画神方法,战马占了几乎一半图案,因此战马下面的山川显得很小。两个侧面分别是主人在给骏马洗澡与喂食。旁边还站着几个仆役,为什么不让仆役动手,而是主人亲自动手呢?背面一图将答案揭开。

    一个柳色青青的大道上,一行人缓缓走来。主人手里牵着这匹骏马,旁边还有着几个仆役,背着行李。可是骏马上既没有人,也没有行李。没有多做解释,就可以一目了然,那是主人对这匹骏马无比的爱护,宁肯让仆役背着行李,也不愿让骏马负驼。宁肯自己走路,也不愿意让自己骑着骏马,将骏马压着了。

    这为了王画的第二篇《马说》服务的。第一篇说的是马,其实说的是对于人才的使用,将人才放在合适的地方,才能挥他们最大的才能。第二篇作品,说的是对待人才的态度。

    同样,这也是一个庞大的工程。

    王画开始进入创作状态了。

    一眨眼,又是半个月过去了。

    王画终于将图案做完。开始撰写铭文:

    乡人爱马,途遇一骏,求之,重金购回。

    数月后,王将军归,闻之,登门求见也。主人怏怏乎。将军问也,主人曰:此驹初至于家,日行千里,登崔嵬如履大川也。今步十余里,喘吁吁,如烛火迎于悲风也。

    将军曰:无妨,吾在军旅中,多见马,或为君释疑。

    主人引将军见之。将军哑然笑,此之非马,壮硕类豕,岂腾乎?复询。乃知主人惜爱,素以豆鸡子食之,更不欲行也,恐失马足。

    将军曰:弗是马非良也,乃食法谬乎。食马精疏搭配,复日操操,弗闻武师拳不离手,乐者曲不离口哉?

    忽悟,食马与人何异,爱于心,而行于溺,必宠。爱于心,而行于严,必怨。唯宽松相济,最是妙法。

    将军跃跃,大笑乃去。

    将这篇铭文作完,王画才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到了三更时分,连洛阳城内都寂静一片,唯有打更者,在街上无力地喊着防火防盗的话。

    这时候,王画所住的房,随着“吱哑”一声低微的声音响起,门被打开了。

    王画同样也惊醒过来,他眯缝着眼睛,看着几个高大的黑影走进了房间,眼里露出一丝冷笑:终于来了!

第十九章 猎食

    这是十月的下旬,很快就要进入正月了。

    天已经冷了下来,墙角里依稀传来几声稀疏的虫唱,如同萎缩的黄草。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王画一边微睐着眼睛,一边借助外面淡淡寒冷的月色,看着那几个人鱼贯而入。

    虽然十二年来,他几乎潜伏。但不代表着他什么事都没有做。如果在宋朝,可以凭借文才就可以谋人头地,但在唐朝不行。并且唐朝游侠是很有名气的。他除了暗中煅练身体外。还因为家中贫寒,跟着村中一些猎手,上山打猎,学得一身本领。

    只是那些村民们也没有想到其他,只是认为王画这是懂事,这么小就知道为家中改善伙食了。

    事实上,这几年来。因为王画的捕猎,已经成为了王家食用荤腥的主要来源。

    他还记得那天那个小姑娘说的话,要小心了!

    这几天他出门都十分地小心,随着作品的完成,他更加小心谨慎了。因此,他连睡觉都处于一种警觉状态。

    那几个人影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在黑夜里就象是几个鬼魅。

    一、二、三、四。

    终于没有了人再次进入。

    可是王画脸上却露出担忧。虽然他现在煅练了许多年,毕竟身体还没有长得齐壮。如果一个大汉还好对付一点,对付四个大汉就有些吃了。

    他眼睛微睐,光芒更加冷凛。

    四个大汉进了屋中后,站在哪里,他们才进入屋中,因为房间里黑暗的光线,眼睛还有点不适应。

    王画鼻子里面还在传出低低的鼾声,但他眼睛的视线盯在这四个大汉身上一动不动。

    他知道,这四个大汉在寻找什么,他们在找他的第三件作品,那件奔马图漆箱!

    但这件漆箱,他早就藏在暗处了。

    四个大汉看了许久,只在房屋里看到一些书籍,零乱地放在桌子上。还有一些原胎,以及漆料,只是一个箱子放在床沿下。一个最健壮的大汉扑了过来,将这件箱子,蹑手蹑脚地抱在怀里。然后低声对他的同伴说道:“走!”

    王画哑然失笑,他抱走的是那件原木箱子。这种箱子值几个钱?一会儿得乖乖送回来吧!

    听着夜风拍打着窗帘,出“哗啦哗啦”的响声,他脑子里急地转动着。虽然自己做了一些布置,毕竟因为地形的原因,布置还有些简单,困住他们的脚,可困不住他们的手。当然了,他也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自己的年幼,容易让敌人低估。

    想到这里,他笑了起来。

    几个大汉认为得手了,于是迅离开他的房间,王画从床上下来,迅从墙角摸出了一个锤子,这也是他的工具之一,只是用得很少。王画将这个锤子放在衣袖里,再次躺在床上。

    一会儿,门再次打开了。

    这四个人大约是觉上了当,沉不住气了。而且这回没有客气,“咣”地一声,将门踢开。两个大汉迅向床扑来。他们是看王画一个小孩子,想战决,将王画抓住,然后逼问了。

    王画一声冷笑声响起,心里说了声:“猎食开始了!只是我在这场猎食游戏里并不是一个猎食!”

    手一拉,地上的绳套张了起来。这是山中猎人为了捕猎猎物,下的环扣。王画也向他们学习了一些下扣的方法。这也是王画的倚仗。实际上就是王画睡着了,只要他们走近床边,同样也会被环扣扣上,将王画惊醒。

    王画冷笑完毕,拿起了火舌,然后心里数道:“一、二、三!”

    三还没有数完,四个人传来惊呼声,王画也打亮了火舌,点燃了蜡烛,一道光芒在黑暗的房间里亮出。四个人全都用手捂住眼睛。

    王画跳了起来,用铁锤对准扑在最前面的大汉猛敲过去。这个大汉脚脖子被绳索套住,正在不停地扭动着,眼睛也没有一下子适应这个明亮的光线,听到一声冷风从脸颊掠过。就被王画一锤子敲在太阳穴上。他感到一阵巨烈的痛疼传来,眼睛里闪烁着无数的星星,随着晕了过去。

    王画并没有停息,身体如同一道飓风,伸手提起那个木箱,砸向第二个闯入的客人。

    看到第二个客人被砸倒在地,剩下两个大汉慌了神,他们停止挣扎脚脖子上的绳套,虎视眈眈地看着王画。毕竟王画只是一个小孩子。

    王画并没有停止,他继续如同风一样,扑到第三个大汉前面,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王画提起一个膝盖,向上猛地一抬,算是一个撩阴膝吧。王画虽然年龄小,可力气不小,最少与一个成年人相差不大,不然他的耶耶都没有从他手上将竹条抢下来。

    这个大汉象一只虾米一样,卷缩下来身体,用手捂着亲爱的弟兄,出“嗷”地一声长嗷。

    剩下这个大汉看得眼花缭乱,说起来慢,做起快,直到第三个大汉放趴下后,也不过数秒时间。这个大汉颤着声音说道:“别过来,别过来。”

    你说别过来就别过来?等到地下三个大汉苏醒过来,小爷我还是你们对手?

    王画已经扑了过来。

    大汉看到王画扑过来,一拳打出。当然这一拳力量很大,如果王画挨了一下子,绝对会被放倒在地。可有力气就管用么?

    但大汉这种拳头上力量再大又有什么用,全身都是空门。而王画也不是只会打架的莽夫。

    王画手一搭他的手腕,顺着他的力道一记擒拿,这个大汉立即因为痛疼,也弯下腰去。王画顺势一扭,这个大汉不得不躬下身体,让胳膊肘儿被王画扭到背后。王画再次用了一个虎拿,将这个大汉的另一只手擒住,用绳子捆绑起来。

    那个中了撩阴膝的大汉看到事情不对头,还想挣脱,王画不客气,提起箱子,一记狠砸,砸在他头上。

    一会儿,四个大汉全象捆猪一样,被王画捆得严严实实,他又拿来布条将他们的嘴巴全部堵上。其中还有两个人昏迷不醒,他们被王画用器具击中了太阳穴,到现在还在流血不止。王画提来冷水,泼头浇了过去。

    这四个大汉都蒙了头了。平日里他们都是街上的小混混,也喜欢打架闹事。虽然不能称为强者,可平时不敢说一个对付两个人,但对付一个人还是足足有余的。现在只在眨眼之间就被一个小孩子全部放趴了下来。

    这说出去,以后他们也不要混了。

    敢情到现在还想保着脸皮,以后好继续吃这行混混饭。

    他们就听到这个少年阴冷地说道:“虽然我不是坏人,但我绝对不是好人!你们力量很强大,可不代表着我不会还击。”

    四个人抬眼看去,看到少年眼光凶戾,看着他们的眼神,就如同象一只猛鹰在看着地面的小鸡一样。

    他们又看到这个少年拿起一把小刀,对他们说道:“也许你们不熟悉大唐律法吧,我来背一段给你听。在《唐律。捕亡律》中第二条这样说的,诸捕罪人而罪人持仗拒捍,其捕者格杀之及走逐而杀,若迫者而自杀者,皆勿论。哦,我忘记了,你们也许还不知道什么意思,让我来解释一下。当抓捕罪人时,罪人持器拒捕将罪人杀死,或罪人在逃亡或者持械逃亡时,将罪人杀死,甚至罪犯在走投无路时,将罪犯逼死,均不问杀人之罪。不过那是指官府衙役对待罪犯,是不是?”

    这个少年一边说话,一边用冰冷的小刀子在他们脸上划过来划过去。现在都害怕了,虽然这是一个小孩子,但让他们感到一种森冷的寒气。听到少年最后一问,现在嘴被堵上了,不能说话,于是全部连忙点着头。

    少年脸上忽然露出一种讥讽的笑容。

    这个少年又说道:“那么我再告诉你们一条大唐律,在后面第三条还有一条律法,诸被人殴击折伤以上,若盗及强*奸,虽傍人皆得捕击,以送官府。捕格法,同上条。再向你们解释一下意思。对付你们这些罪犯,就是旁人也必须捕拿。如果罪犯拒捕,同第二条杀死勿论。不过也有一个好消息。后面还有一条规定,如果犯人被捉拿,将犯人杀死,那就会处以流放之罪。”

    这回王画没有问,这几个罪犯就直点头。搞了半天,还是杀了无罪。后面这一条好啊,现在自己这几个全部被捉拿了,是不是?

    但王画又说道:“你们也许是想,现在你们捉拿了,我应当送你们到官府吧。”

    既然不死了,这四个大汉也不想去官府啊,他们头直摇,眼里露出哀求之色。

    王画突然冷笑:“是不是要我放掉你们?”

    又是点头。

    王画又问道:“如果刚才我没有将你们放倒,你们会不会放过我?”

    四个人恐惧地点头。

    王画摇了一下头,说:“错。现在我还告诉你们一件事,如果我现在将你们杀了,会不会有人怀疑我将你们捉拿了后才杀掉你们的?”

    如果现在他将他们四个杀掉,都已经轰动整个大唐了,况且捉拿,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竟然将四个强悍的登门入室的强盗击倒并捉拿。如果不是生在他们本人身上,他们听了也不会相信。

    几个人明白王画什么意思了,眼里露出惊恐的光芒。

    然后王画举起了刀,这个小刀是他特地从市场上买来的,非常锋利。在蜡烛的光线照射下,闪着阵阵寒意。

    王画就来到第一个被他击倒的大汉面前。刚才就是这个大汉,说走的,也是他扑向床前,扑在最前面的。如果没有猜错他就是这四人的头目。

    王画手起刀落,刀子狠狠地插在大汉的膝盖上,没入骨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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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恐惧

    这把锋利的小刀直插没柄,这个大汉痛得几乎身体都扭曲起来。

    王画就象没有看到一样,将小刀子拨出,用嘴吹了一下刀子上的血珠。这昏暗的烛光照耀下,小刀上随着他的吹动,扬起一朵朵暗红的小花。他说道:“你们知道猪血在漆器中的作用吗?”

    四个人都感到茫然,做漆器还用猪血?

    但此时他们顾不上茫然,脸上直滴下汗珠,身体如筛糠一样瑟瑟的抖。

    王画继续说道:“熟猪血放在水溶入水中,并用稻草放在血块里面。捻动稻草,使血块分割。再用纱布滤掉未溶化的血块与血线筋,放入少量的石灰,用木棒搅动。这就是最好的紫红色涂饰颜料。”

    说到这里,他蹲下身体,对他们说道:“猪血我试过,可还没有试过人血。不知道人血效果如何?”

    说着,用小刀子拍打着这个大汉鲜血不止的伤口。

    听到眼前这个少年这样说,虽然少年带着微笑,长相俊逸,可在他们心目,就象一个恶魔一样。

    因为惊吓,几个人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们浑身上下因为流出的汗水,就象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王画说完了,坐在椅子沉思。

    可这些人心里都扭头望着窗外,最好有人进来,将他们送到官府去。现在送到官府也比落在这个少年手上强啊。

    虽然王画做事果决,可也不是杀戳之辈。但对于这些宵小,必须要这样做,才能进行震摄!还有他想得到口供。

    王画坐在椅子上,十月末的寒风从门外面吹了进来,蜡烛的灯火被吹得仿佛在跳舞一样,映得王画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几个大汉颤抖地看着这个少年,连领头的那个大汉似乎都忘记了痛疼。终于王画开口了,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其实何必要杀人呢?”

    他一会儿这样说,一会儿那样说,更加让人觉得心里面寒冷。但几个大汉听了王画说出这句话来,全部再次点着头。

    王画又站了起来,来到他们身前,说道:“可我为什么又要放过你们呢?”

    这几个大汉嘴里出“咿咿唔唔”的声音,也许在求饶,也许在辨解。

    王画又说道:“就凭你们这种样子,还要做混混?”

    眼里闪着一种深深的耻笑。

    这几个大汉脸上一红,可他们心中在想:我们只是一个小混混,平时里偷鸡摸狗,可也怕死啊。怎么与你这个神经病相比?

    王画又说道:“好,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但是你们只要出一声喊叫。”

    一边说着,一边在他们心窝上用小刀子比划了一下,说道:“杀死你们,只要在这里扎上四下子,需要多少时间?你们应当知道。”

    几个人再次点头。心想:不准我们喊叫,到底谁是强盗啊。

    王画用小刀子将其中一人嘴里的布条挑出,问道:“你们是哪里人氏?叫什么名字?”

    一边问,一边用小刀在他脸上扫过来扫过去。

    这个大汉战战兢兢地说道:“小英雄,饶命。小的家中上有老母,下有妻儿。”

    王画还没有等他说完,将布条再次堵上,用小刀子狠狠在他大腿上扎下去。这套小玩艺别弄了!

    这四个大汉脸上汗水再次落了下来。他们也算打过许多次架了,可从来没有遇到过少年这样的狠角色。

    王画才站起来说道:“我问什么,只准答什么,如果再废话连篇,下回也就是你们全部到地府的时刻!”

    说完了,再次挑开另一个大汉的布条。

    这一回,王画总算顺利地完成了他的问话。他才知道这四个大汉都是这附近街坊上的小混混,叫陆二狗,万大海,牛得富以及张三龙。

    前几天,在街上遇到奇珍轩的伙计赵敬忠。赵敬忠就向他们说了,这回他们老板的脸面算载到家了。

    奇珍轩这件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也许整个洛阳城没有人关心,可在西市上都传开了。郑掌柜贪心不足,想吞人家的东西,反过来一样没有得到,最好的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的事例。这四个小混混也听说过此事,打了一个哈哈准备走路。

    赵敬忠一把将陆二狗,也就是领头的大汉拉着,悄声地说道:“你们知道那个少年第二件漆器卖了多少钱嘛?”

    是人,总有点八卦的心理。知道那个少年手艺好,制作出来的漆器似乎卖了天价,但天价到什么地步,都没有知道。于是陆二狗就问道:“多少?”

    赵敬忠答道:“五十万钱,这还是翰林斋压低了价钱,不然还更多,那件漆马箱现在成了翰林斋压店之宝,多少人家出了高价,翰林斋都不愿出售。”

    那是夸张的说法。作为工艺品,这时候对年代要求还是很低的,也就是古董的价格也许会有,但不会那么重要。最主要就是材料,各种玉石玛瑙金银,漆器相对来说材料并不占在上风,不过由于王画采用了大量的嵌金,才使整件漆器珍贵起来。第二就是书画,一幅好的书法与图画,比手艺更值钱。第三才是工艺,也就是对器物的造型。

    作为一个大店铺,里面还有一些比王画那件漆箱更珍贵的器物,也不可能将这件漆箱当作压店之宝。翰林斋之所以没有出售,只是因为买家出的价格还没有达到他们的心理价位。还有一点,他们消息灵通,知道王画那一天买了三件原质木箱回去,也就是说这三件漆箱将是一套作品,如果拆开来卖,价格将会大打折扣,他们在等待王画的另外两件箱子,才能定下来最后的价格。

    现在并不急。也不象王画那样,店里缺少本钱,要立即化为资金出售。

    但这四个大汉听了后,眼睛里露出光芒,五十万钱,那是多大的数字?够让街上有名的小桃红陪他们睡多少晚上?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与郑垄辚一样,认为拥有者是一个小毛孩。当然现在都后悔不已,小毛孩也一样凶猛啊。这个小毛孩岁数太小了,不能让他们不产生贪心。

    看到他们的神情,赵敬忠眼角闪过一层笑意,得逞了。他继续说道:“而且那个小家伙还在制造第三件漆器,这件漆器比前两件更加华美。”

    一听,这四个大汉来劲了。于是找到王画的住所。大白天王画为了空气流通,大多数将窗户打开,窗户的另一侧就靠着小巷子,只要是有心人,还是可以看到他屋子里面的动静的。

    这四个大汉轮流注视着,看到王画在箱顶上写上铭文,认为这件作品结束了。他们还不知道这件漆箱还要打磨,最后才算成品,这个时间还得要一天多。

    最主要当时王画租这间房子,是因为这件房屋与主人的房屋隔了一个小园子。这也很好理解,毕间创作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因此生什么事,只要动作不太大,一般很难引起人注意。

    这个大汉说到这里,再次喊求饶。

    王画将他嘴用布条堵上,小刀子再次见了血。反正这四个大汉,没有一个是完好无缺的,身上都着伤口,衣服也全部沾上鲜血。

    然后王画坐在椅上沉思起来,全不顾他们血流多了,会不会死去。

    魔鬼啊!

    陆二狗四个人在心里想到。

    但骂归骂,可更加忐忑不安。

第二十一章 班底

    深夜里的洛阳城陷入了寂静当中。

    随着风儿越地寒冷起来,连一条条长街那些青楼的灯火,也开始熄灭了。

    看着外面浓浓的夜色,王菡放下手中的书本,回过头来,向她的丫环问道:“小梅,你说那个小孩子,第二件奔马漆箱有没有做完呢?”

    小梅想笑,人家是小孩子,你不也是一个小姑娘,彼此彼此。但她还是忍着笑意答道:“小娘子,应当快要做完了吧。”

    王画离开后,王菡派了人悄悄做过调查。很奇怪的一个少年,现在的工匠因为身份低下,制作作品时,不可能留下姓名的。但王画的作品不同,他不但有工艺,还有图画,同样还有自己写的字,自己写的文章,实际也可以将他的作品归于比较高雅的书画类型当中。因此不可能不留下姓名。

    但小姑娘将漆箱察看了一下,什么名字也没有,只有一朵小花正在含苞欲放。苞得都让人郁闷。

    不过消息很传递回来。对工艺的价值小姑娘懂,但对于工艺的过程、以及时间,她却是一知半解,况且对漆器制作更陌生。可她不懂,不代表没有人不懂。现在高档的漆器,还是作坊式经营,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有可能以一人或者几个人为,多人参预制作。可现在这个小孩子只有一个人单干。

    最主要小孩子的度。这么一大件漆器,就是一般大作坊,多人协作,也要好几天,甚至为了精益求精,仔细推敲,上月的时间才能制作出来。况且这其中还有许多漆法闻所未闻。可这小孩子竟然用了半个月时间,就制作出来了。

    这让翰林斋的掌柜很疑惑。

    或者是天降神童?

    王菡“嗯”了一声,她还是望着窗外。

    风儿不大,因为冬天开始到来,声音有些呜咽,象一个妇人在夜幕里低低地抽泣。偶尔还能听到一些寺庙里塔刹上的铜铃声,隐隐传来,仿佛来自天际,时闻时断。

    王菡微微蹙起了眉头。她感觉当中,这次郑垄辚吃了这个“大亏”,不可能不找回场子,越是临近作品完成之时,越有可能是郑垄辚动手的时间。

    郑垄辚的作为不可能代表郑家的作为,但他毕竟是奇珍轩的掌柜,多少也有一些势力,远不是这个贫困的小孩子所能抵挡的。

    她有些替那个小孩子感到担心。

    但她不能出面。王家与崔李卢三家关系最为密切,与郑家要遥远一点。可王家还与郑家有着一些联姻关系,如果她插手此事,那太是冒味了。

    她在担心,她的丫环同样在担心。因为李义府求亲不得,挑唆武则天,武则天同样出身寒微,于是挑唆唐高宗。事实这几大家族也是唐朝的一个肿瘤。他们只在乎家族的本身,而不在乎国家的兴亡。于是唐高宗下了圣旨,不允许这七姓十家相互通婚。

    但这道圣旨与均田令一样可笑。这几大家族根本置若罔闻,通婚没有杜绝,只是形式做得更隐秘罢了。

    就是不在这名贵的七姓十家里面,这十家子女所婚娶的对象同样是名门子弟。而她作为家主女儿的贴身丫环,出嫁时也要陪嫁出去的。连大小姐与姑爷在床上做事,她也要站在一旁观看。上上下下的,总得出点汗吧,于是探过身体,用毛巾将他们身上汗水揩去。

    做完了事,有一些秽物吧,于是打来水,用毛巾将秽物擦干净。甚至大小姐来了月事,但姑爷想了怎么办?于是上床陪寝,代替大小姐的工作。

    难道小娘子看中了这个少年?这个念头一产生。小丫环心里面有点慌张。如果那样,大小姐跟着受罪不说,连着自己也要受罪。

    长街那一头,王画同样也在思考着。

    这一次那个郑掌柜做得干净漂亮。就是自己到官府告,都没有作用。不能因为人家一个伙计,说了一点小道消息,就判人家有罪吧。

    况且王画也不相信所谓的官府。不要说奇珍轩做得漂亮,就是做得不漂亮。凭借自己无权无势,与他们还能打赢官司?

    但这次事件让他察觉到自己一个严重的问题,自己力量太单薄了。

    于是他的眼睛再次看到那个原质木箱。陆二狗四人一哆嗦,难道这个少年准备用这个木箱揍自己?不要怀疑,这个小毛孩子十分暴力,不对,暴力到了极点了。

    其实都误会了王画,既然掏出了口供,还有这四个家伙吓得就要在裤子里面尿尿了,王画没有必要再吓唬他们了。不过在准备释放他们回去之前,王画有些事情还没有弄清楚。

    他看到了这个木箱,想到自己写的几篇《马说》,也就是明是说马,实际上论述人才的使用关系。他又想到了他前世一句话:所谓的人才,就是将人才放对了地方。所谓的没有人才,就是将人才放错了地方。

    就是用得好,连裴矩这样的奸臣,也让李世民硬用成了一个忠臣。其实史书说武则天会用人,她比起早期的李世民,两者相差远不止十万八千里!

    王画再次将视线转移到了陆二狗四个人身上。

    自己有什么缺点?身在洛阳人单力薄,而且洛阳一个亲友都没有。

    而这四个小混混就象上天送来的一样。

    于是他嘴角露出微笑。

    王画在笑,这四个人更加害怕,张三龙名字中有一个龙字,可一点也不龙,甚至还不如一条虫,胆子在他们四人中间最小。看到少年的笑容,这回真的在裤裆里尿了起来。

    王画说道:“你们想不想,我放掉你们?”

    想啊,牛得富都全部招供了,应当放过我们吧。可这少年说话如果六月天气一样,一会儿睛一会儿阴,搞不清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王画又问道:“这回你们还敢不敢打我的主意了?”

    全部摇头。真不敢了,下回再来,弄不好真连性命都丢了,刚才不看到他向自己几个人身上捅刀子,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狠角色啊。

    王画又说道:“你们看我今年多大岁数?如果以我本事,到了成年时会挣多少钱?”

    这个谁知道啊?更搞不清他说这句话是什么用意。

    “而且我今年就能放倒你们四个人,如果成年后会放倒几个人?”

    这回四人中脑子稍微活络一点,似乎明白他要说什么了。少年意思是说他现在本事就这么大了,再长大一点,会有什么样的前程?

    王画又说道:“而且象你们这样混下去,如果再碰到象我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办?”

    常在河边走,不可能不湿足。

    几个人“咿唔”起来,大概是在问:应当怎么办?

    王画说道:“不如你们跟了我吧。以后我会定时给你们一些经济,还有我还会教你们一些身手。”

    说到这里,他打了一套咏春拳。

    打完后王画说道:“你们有没有看过这样的拳法?象这样精湛的拳脚,我至少会打出十几套。”

    几个人垂头丧气地想:原来是一个会家子,这回载得不冤。然而转念就想起来了,这个少年说收下他们,不但教他们拳脚,还给他们钱用。现在也有许多武师,可跟着他们练武需要交纳一笔不菲的学费,关健是他们还未必会将真正的武艺教给自己。

    这四个人喜从悲来,嘴里“唔唔呀呀”地,身体更加扭动起来,眼里也闪出喜悦的光芒。

    王画对他们的表情,早在意料之中。

    他又问道:“可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呢?如果愿意请点头。如果不愿意,请摇头。”

    看,我多公平,不强迫你们。可陆二狗四个人怎可能不愿意?愿意不敢说吃香的喝辣的,最少有钱拿,还可以学一点身手。如果不愿意,今天晚上有可能连性命也不保了。不愿意也得愿意啊。

第二十二章 颜色

    这是十一月,也是正月。自九年前武则天于十一月服衮冕后,将十一月改成正月,一直沿用至今。

    月初,天开始下起了细雨,相比于宋朝的寒冷,唐朝的天气要暖和许多。

    但在一片蒙蒙细雨间,没有看到冰屑,可无边的寒意还是升了起来,悄无声息地钻入行人的衣服里面。

    陆二狗穿着一身蓑衣,杠着那个奔马图漆箱,一瘸一拐地跟在王画后面,伤势到现在还没有好清。如果让一些人看到这件精美的漆箱,也可以称为现在唐朝的漆器之王,就这么让陆二狗杠在肩上,随便让风吹雨打,他们会不会骂王画与陆二狗暴殄天物?

    陆二狗看着王画走在前面,连一个头都没有回。忽然心中生起一声感概,也有一份激动。

    只是他不知道王画的人生哲学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罢了。

    其实收留他们四人,王画也是无奈之举,自己在这世界里收下第一批人却是一批无赖之徒。虽然孟尝君用了鸡鸣狗盗之徒,逃回齐国让世人赞誉。可王安石也写了一篇短文:

    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嗟乎!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齐之强,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何取鸡鸣狗盗之力哉?夫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孟尝君既然喜欢鸡鸣狗盗之徒,真正的贤人怎么能投奔他呢?用以讽刺孟尝君。实际上非然,齐国的衰落岂是孟尝君一人所能挽救的?

    但王画心里面总有点不舒服。这可也算是自己的处*女啊,就这样给了几个小地痞了。

    不过眼下这情况,自己笼络了这四个地痞在手,也等于在洛阳安查了耳目。而且这四个地痞在洛阳生长的,对洛阳情况十分熟悉,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自己就可以立即得到消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当然王画城府极深,陆二狗他们是根本看不出来的。

    风声呼厉,雨更密集了。

    陆二狗看着前面的王画。

    他看到王画打着一把黄油布雨伞,身着一身粗布长袍,后面还留着一头乌黑的长。虽然雨点更加密集起来,可王画态度自若,就象没有感觉到雨点陆续地从油布雨伞的下方打进来,将他的长袍下角淋湿,更象是没有感到这鬼天气所带来的寒冷一样。甚至一阵烈风吹来,陆二狗忍不住一个趄趑,可他看到王画的背影纹丝不动,连他走路的步伐都没有变动一下。

    看着他因为岁数的问题,还略有些矮小的身影,走在雨幕中,陆二狗忽然生起一种感觉。他离王画的距离那么近,可又那么遥远,最后王画的身影变得更加模糊,也更加高大,甚至就象一座高山一样,在他前面不停地移动着稳健的脚步。

    陆二狗忍不住擦了一下眼睛,嘟咙道:“真是活见鬼了。”

    王画回过头,问道:“你说什么?”

    一边问话,一边还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这个笑容很好看,就象一朵鲜花,在这苦风凄雨,艳丽无比的开放,刹那之间,让人都觉得这种天气连寒意都消失了。

    看到王画一脸阳光的笑容,陆二狗心里再次嘀咕了一声,真是活见鬼了。如果别人还好一点。可自己清楚,这个少年出手是多么的狠辣与果决,甚至到现在他都在怀疑,如果那天晚上要不是自己四个人配合的话,他会不会真将自己四人杀死!

    但就是这样,王画在雨中这个笑容,偏偏连他自己看到后,都觉得很温暖。

    见鬼了!见鬼了!

    他在嘴上还是说了声:“没什么。”

    王画没有再追问。他继续向前走去。

    踏踏踏!

    鞋子踩在青石板上,脚步声清晰可闻。

    王画走得还是很安祥,甚至看到他们这两个人古怪的一行,有一些路人指指点点,他都置若罔闻。那种姿态就如同长街两旁那些安静而又古老的建筑一样,在安静中散着一种大气,一种底蕴,一种贵族才有的雍容。

    陆二狗再次摇了摇头。现在越跟在王画后面,越对这个少年不解了。

    不一会儿,两个人来到了翰林斋。

    今天因为下雨,翰林斋里面的客人很少。

    看到王画到来,翰林斋的掌柜满面春风地迎了过来。

    上次那笔买卖在主家小娘子授意下,给王画一个非常高昂的价格。然而这笔买卖确实是物有所值,自己这件漆箱摆在店中后,引来许多客人的兴趣。

    就象今天李使君家的夫人,看到这漆箱后,同样爱不释手。她还趴在箱子上,细细看着那些马儿,在奔跑的有多少匹,在吃草的有多少匹,在屹立的有多少匹,当然有的骏马似跑非跑,很难确定。这还是某些圈子里面的妇人们的谈资。

    至于欣赏,她未必在行,可亲自看过后,以后能向其他妇人们八卦一下。

    有些人想把它买下来。翰林斋的掌柜经过王菡的授意,买可以,最少两百万钱。一听,都吓坏了。其实主要翰林斋不是不想出售,还在等那个少年其他两件漆箱出来后,最后才能确定价格。

    因此,奇珍轩的伙计说是镇店之宝,那是夸大其词了,可也是翰林斋一件拿得出手的宝器。

    掌柜就看到陆二狗杠着漆箱进来了。

    那个痛啊。不能说是两百万钱吧,最少也值一个一百万钱吧,再坏也会值个七八十万钱。

    你也不能这样糟蹋啊。

    他心痛地将这个箱子接过来,放在柜台上,仔细地用丝绸布将上面的雨水擦干净。动作很轻柔,就象怕吓坏了这个箱子一样。估计就是他的孩子,都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看到制作漆箱的少年亲自来了。几个客人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其实这件漆箱因为造型精美,与高昂的价格,已经在洛阳一些小圈子里流传开来。但毕竟因为王画的影响力,还没有传得太大。

    真是一个小家伙哎,加上这么多天,因为这些天没有让多少太阳光晒过,以及伙食的改良,王画开始生一些变化,尽管他身上的长袍有些灰旧,可也遮不住他面冠似玉,以及洋溢出来,那种天生的淡淡从容气质。

    有些妇人眼在立即闪出赞羡的光芒。至于在她们眼里,是因为王画的长相可爱,还是她们想把王画视为娈童就未必可知了。

    然后又看着这件漆箱,又是一件精品啊!

    立即传出一阵阵啧啧惊奇声。实际上有几个客人是人云亦云,不过因为王画使用了大量金粉与金胶、金片,确实不但美观,而且使整件作品无比的富丽堂皇。

    但翰林斋的掌柜却皱了一下眉头。

    王画一笑,问道:“是不是觉得与第一件漆箱在视觉上有所冲突?”

    掌柜点了一下头。

    第一件漆箱颜色以深蓝为主,而这件漆箱颜色以朱红为主,放在一起,是有点格格不入。如果不是少年主动提问,他还不知道哪里生了错误。

    既然这个少年主动提问了,他一定会给自己答案的。于是看着少年。

    王画拿起记账的笔,先画了一个圆圈,说道:“这样一来,这是一个圆。”

    然后又画了一个图案,也是一个圆,但缺了三分之一,王画又说道:“是不是就有点不舒服了?”

    掌柜再次点头,可不知道与这两件漆器有什么关联。

    王画又画了一个三角形,说道:“看到这个三角形了吧?它给人什么感觉呢?稳定。”

    在所有图形中,最稳定的就是三角形。

    掌柜再次点头。

    王画才说出答案:“这两件漆箱放在一起,是有点格格不入。如果再加入一件漆箱,那么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如果三件漆箱,三种颜色,放在一起,这种格格不入感就会立即消失了。只能说它是一种一系列的产品。

    王画又说:“再想一想,这件漆箱颜色是以朱红为主,那件是以深蓝为主,下一件以赭黄为主,放在一起,三种颜色会产生什么样的效应?”

    掌柜立即眉开眼笑。他是行家,再想一想,这三种颜色若放在一起,那么不但不会产生冲突,反而更加对视觉产生强烈的刺激性效果。他说道:“不错,不错,小郎君果然与众不同。”

    心中茅塞顿开,那么就付钱吧。

    可这时楼上传来一阵琴声。

    王画细听了一下,微微皱起眉头,说道:“这曲《汾沮洳》谈得好乱。昔日季札聘于鲁,鲁王请观周乐。当乐至魏风时,季札曰,美哉,沨沨乎,大而宽,俭而易,行以德辅,此则盟主也。这才是魏风的主旨,可是这位乐者一味于《汾沮洳》诗中的绮丽文章内容,却失去了魏风宗旨,加上心情杂乱,不美。”

    王画心中实际上最不喜欢靡靡之音了,因此才插了一句嘴。

    说完了就走了。

    掌柜对珠宝玉器工艺品也许精通,可对这音乐却纯粹是一个乐盲。楼上是谁在弹琴,可是家主的小娘子在弹琴。这会少年看样子出身寒微,对音乐也精通?

    于是想了一想,跑到楼上,将此事向王菡禀报。

    王画都走出近百步外,忽然后面传来一声:“那位卖漆的小郎君,我们家小娘子请你回来一下。”

    小郎君很多,但卖漆的小郎君,恐怕在这大街上唯自己一家。王画回过头去。

第二十三章 论乐

    王画看到翰林斋二楼上,一个十六七岁,长相清秀的小姑娘从窗户里面伸出头来,向他喊道。

    王画停下脚步。

    那个小姑娘又招了一下手说道:“我们家小娘子喊你回来。”

    王画一听,明白了,恐怕刚才弹琴是那位好奇的小“姐姐”,他苦笑地走了回来。

    小姑娘已经来到楼下店铺里,等着他。

    很好奇,这个小家伙除了会漆,会画,会写文章,还会音乐,除了这个还会什么呢?

    王菡问道:“为什么弹奏《魏风》时,要弹出那种‘美哉,沨沨乎,大而宽,俭而易,行以德辅,此则盟主也’的味道?”

    这句话读过。吴季札论乐嘛,春秋时一件很有名的事。可她也没有弄明白与弹奏时有什么联系?也许就根本没有注意过。

    王画微微一笑,虽然这位小娘子很好奇,但对他还是抱以善意的,因此映像并不恶。他答道:“魏风不是出自战国时魏国,而是指西周分封的姬姓小国。(古魏国于公元前661年被晋献公攻灭,把它封给魏国国君先祖毕万)它北临强晋,西边又挨着向东扩张的秦国。因此它经常晋秦的侵夺,在这种情况下,魏国统治者既要扩张军备,又不肯克制自己的奢侈生活,国人所受的经济剥削与兵役负担很沉重。所以《魏风》多有反对沉重役税的呼声,也有有识之士,对国家的忧叹。因此,从宗旨上,这些诗歌是健康向上的,也是统治者可以借鉴的。所以季札说‘美哉,沨沨乎,大而宽,俭而易,行以德辅,此则盟主也’。”

    说到这里,王画又看了王菡一眼,再次道:“因此弹奏《魏风》七曲时,以商调为主,以示高亢悲壮,肃劲嘹亮,来表达魏国人民那种讽讽乎的心情。并且辅以宫调式,佐以浓重浓厚,来表达百姓对美好生活的盼望。”

    说到这里,王画轻轻一笑,说:“刚才小娘子弹奏《汾沮洳》时,用了羽调式。虽然《汾沮洳》说的是对彼其之子的爱恋。”

    这里,王画说得很委婉,不说恋人,也不说爱人,而说了《汾沮洳》中对爱人的称呼,彼其之子。几个明白这个来历的人都是会意一笑,王家这个小娘子王菡脸上微微一红。

    “可是小娘子,最后一句是什么?殊异乎公族,连公族都比不上,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才,为什么亲自采莫、采桑呢?”

    其实正因为最后一句,引起了很大的争执。《毛诗》说君子亲自劳动,因此赞之。可《韩诗》却说一个上位者不务本业,亲自做下贱的事,因此讽之。这里并不是看不起劳动者,而是指各安本份。如宋徽宗李煜才华很好,可他们是皇帝,本职是怎样把国家治好,就更不要说明朝那个木匠皇帝了。但闻一多却说,这只是写了女子相思男子的诗,就不要瞎想八想吧,越整越乱。

    但最后这一句确实让人联想翩翩,王画这样说,也不能说没有道理。不过却一反《韩诗》与《毛诗》的说法,变成了这样的人才,不得不隐居起来,说明统治者昏庸了。

    王画又说道:“因此这曲子欢快中带着一些怨幽悲壮,在五音中也就是以角作冲,以商作辅,下以羽调,才不至以乐曲靡靡。”

    王画一番话说得整个店堂的人都呆住了。是唬住了。

    这时文人四件雅事,琴棋书画,琴排在第一位,比书画都更重要。

    不管懂与不懂,就凭这少年说出这番话来,也不简单啊。

    王菡听了眼睛再次闪起无数的小星星。这个少年还真给她惊喜啊,第一次是文章书法,第二次是论乐。她雀跃道:“小郎君,可否为我弹奏一曲。”

    丫环小梅站在一旁,心想:这可坏了,这个小家伙岁数不大,就知道勾引自家小娘子。

    这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现在王画才是创业起步阶段,饱则思淫,现在都没有饱,那有功夫思淫。

    王画说道:“小娘子,瑶琴乃是净物,弹奏时必须要思想纯净,态度谦和,只是进入这样一种空明的状态才能弹好它。因此,弹奏瑶琴时有大寒、大署、大风、大雨、迅雷、大雪六忌,更有七不弹,闻丧者不弹,奏乐不弹,事冗不弹,不净身不弹,衣冠不整不弹,不焚香不弹,不遇知音者不弹。今天,这样风雨交加的天气里,不是弹奏瑶琴的好时间。”

    听了他这话,小姑娘眼里有些失望。

    王画皱了一下眉头,毕竟自己还欠了她一个情,这个情不是指给他漆器一个好价钱。如果价钱不好,他可以另找下家。而是指她说了“小心”二字。否则陆二狗四个人有可能不是自己的手下,那天晚上还不知生了什么事。

    因此,又说道:“当然,小娘子如果愿意,我可以勉其为难一下。”

    “好啊。”王菡高兴地跳起来。

    店里面包括客人、伙计在内都好奇,刚才这个打扮有些穷酸的少年,呱呱其谈,可究竟本事怎么样呢?本来买好东西的客人也不走了,全部站在店堂里看着王画。

    王画又对翰林斋的一个伙计说道:“这位师傅,可否拿一盆水,再给我拿一柱香来。”

    这时净手焚香。其实不需要也可以,但这是一种净心的过程。

    水打来了,香也拿来了。

    严格来说,不是净手,而是净身,但这儿条件也不允许。众人看到王画恭恭敬敬地整好衣冠,然后将手洗干净,再将香炉放在古琴前,恭敬地烧了一柱香,拜了三拜。

    经他这么一整,所有人不觉得好玩了,都有一种肃穆的气氛。

    王画这才庄严地坐在小梅搬来的琴桌前,叹了一声:“好久都没有摸过琴弦了。”

    大家不知道他所说的好久,是十二年前的事。而是认为这个少年举止这样的高贵,现在衣着寒酸,一定是那家破落的弟子。毕竟武则天当政后,杀人抄家的事常有生。因此,没有敢追问。

    但在心里都认为这个少年举止简直风雅到了极点。

    王画这才在琴弦上试了一下音,这是寻找感觉。有些内行人看到王画的动作,眼睛更加亮了起来。

    就连小梅也在心里酸酸地想到,这个穷小子,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可举止确实无可挑剔,比起王家那些子弟,丝豪不逊。

    岂止是不逊。人家那是经过几十年的教养培养出来的气质,能是一班毛头小伙子所以相比的?

    王画直才弹奏起来。

    刚才王菡所弹的曲子,没有几个人注意。但听到王画弹奏的曲子,众人觉得很雅正,他们似乎从音乐声中,听到小鸟在欢快的鸣唱,河水在潺潺地流淌,甚至都可以听出一个小姑娘正痴情地看着远方的情郎,但也听出花开花落时那种生命无常的感伤。

    王菡听得如醉如痴,这才是乐曲声啊,哀而不怨,感而不伤。这是谁家的少年郎,竟然以一个破落的家境培养出来如此气质!

    当王画弹完最后一个曲调,站了起来,众人还如同站在梦境一般。

    过了许久,王菡才再次邀请道:“小弟弟,能不能为姐姐再弹一曲?”

    王画还真怕她这样玩。他说道:“也行,但就这一曲了。”

    小姑娘点点头,只能再弹一曲,再弹下去,天就要黑了,难道还要留他过夜啊。虽然是一个小孩子,可也要注意非议。自己家可不是唐朝李家那些荒乱的公主。

    王画再次坐了下来,口中吟道:“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听到这诗出,店中所有对诗略有研究的人,全部惊呆了。

第二十四章 三叠

    离别总是诗人一个永远的话题,因此唐朝出现了大量的送别诗。其中最著名的就有王菡那个长辈王勃写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与君别离意,同是宦游人。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还有现在更是一个小毛孩王昌龄写的《芙蓉楼送辛渐》:

    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

    洛阳故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以及李白写的《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当然,还有其他许多优秀的送别诗,如陈之昂的《火山云歌送别》。但这《阳关曲》完全可以啸傲于所有送别诗中的前三位。这诗一反常见送别诗的那种黯淡笔调,语句清新轻快。这诗自从一问世后,立即被编入乐府,有人说:“此诗一出,一时传诵不足,至为三叠歌之,后有咏别者,千言万语,殆不出其意料,必如是方可谓之达耳。”

    褒赞如此。因此,根据这古诗,有人改成了著名的古曲——《阳关三叠》。

    同王画写的《燕歌行》一样,这诗一诵出后,几乎所有人都呆住了。

    王画可没有看他们的表情,他诵出这诗,是想使自己进入那种意境当中。

    王画所弹奏的《阳关三叠》是清人张鹤的曲谱。全曲共分三段,用一个基本曲调将原诗反复咏唱三遍(三叠)。每叠分前后两段,琴歌开始加了一句“清和节当春”为引句,其余均用《阳关曲》原诗。后段为新增歌词,每叠不尽相同,带有副歌的性质,分别渲染了“宜自珍”的惜别之情,“泪沾巾”的忧伤情感和“尺素申”的期待情绪。旋律以五声商调式为基础,音调纯朴而富于漏*点,特别是后段“遄行,遄行”等处的八度跳进及“历苦辛”等处的连续反复呈述,情真意切,激动而沉郁,充分表达出作者对即将远行的友人的那种无限关怀、留恋的诚挚情感。歌曲结尾处渐慢、渐弱,抒了一种感叹的情绪。

    王画一边弹琴,一边用低低的声音唱着这琴曲:

    清和节当春,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霜夜与霜晨。遄行,遄行,长途越渡阳关三叠曲谱关津,惆怅役此身。历苦辛,历苦辛,历历苦辛宜自珍,宜自珍。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依依顾恋不忍离,泪滴沾巾,无复相辅仁。感怀,感怀,思君十二时辰。参商各一垠,谁相因,谁相因,谁可相因。日驰神,日驰神。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芳草遍如茵。旨酒,旨酒,未饮心先已醇。载驰骃,载驰骃,何日言旋辚?能酌几多巡!

    千巡有尽,寸衷难泯,无尽的伤感。楚天湘水隔远滨,期早托鸿鳞。尺素申,尺素申,尺素频申如相亲,如相亲。噫!从今一别,两地相思入梦频,闻雁来宾。

    虽然外面还在下着寒雨,可听着这个少年低低的哼唱,还有悠扬清新的乐曲声,众人浑然不知所在。

    一《三叠》弹完后,这回无论原来的客人,还是因为好奇,刚涌进来的客人,就连店里的伙计,犹自还在梦中。这时候如果有一个小偷跑进来,将翰林斋偷走几件珍贵的物品,估计都没有人知道。

    王画拱了拱手,告别。也没有人与他打招呼,就连陆二狗似乎都听傻了。还是王画拽了他一把,才“啊”地一声,从梦中醒来。

    王画绝不是一个老好人,但也算是一个君子,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自己欠了这个小姑娘的人情。虽然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王家什么人,但看到翰林斋掌柜对她很恭敬,想必在王家中身份不低。

    别看著名诗人王勃,他只是王家的一个嫡系,但无论是他,还是王福畴,在家中都不能算是最直系的嫡系子弟。也就是说,也许外面王勃名声很大,王杨卢驼。虽然杨炯不承认此事,说愧于卢前,耻于王后,但确实王勃在唐初四杰中排在第一位。可在太原王家,如果王勃还活着的话,他在家族中地位还没有王菡尊贵。

    但作为一个有影响的世家子弟,不问男女,如果乐声流于靡俗,总是不好的事。现在王画重新弹过《汾沮洳》,也算是给她一个启,以及为她指明了方向。如果她还不改正,那王画也不必过问了。

    就象她一样,也只说了小心两字,而怎样防范,却同样是自己的责任。

    其实小姑娘早让他感动得一塌糊涂。

    如果是一般世家子弟,弹出如此雅正的乐曲,小姑娘还要好一点。可这个少年似乎家境十分寒酸,所谓乐由心生,不知道他怎么弹得出来的?

    更让她痴迷的是那《阳关曲》,这简直与狄相公在偃师县遇到的那个神仙少年,所写的《燕歌行》一样出色。这样的诗作可以闪烁千古啊。

    不但是她,就连掌柜也在想着心思。

    这一下大了。今天这件事传扬出去,这个少年马上就会名动天下。那么他的作品身价就会起翻啊。有可能就是翰林斋出价两百万(顺便提醒一句,两百万相当于人民币六十万左右,不要吓着了),也有人买下去。

    小梅也在想着心思。小娘子似乎真有点看上这个少年的味道。但这个少年想来也未必以后不堪,毕竟字是好字,诗是好诗,画是好画,文是好文,会真没有出头之日?

    店堂里的客人也在想,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有出息,居然沦落到,这点大靠制作漆器来谋生。这孩子的父母简直该杀!

    王画不顾他们有什么想法。这时候天色渐暮,他要回去了。

    踏!踏!

    所有人全都举目看着这个少年,打开了油伞,他平步鞋走在青石板上,出轻脆的声响。

    外面寒雨下得更加密集,可少年步态自若。

    众人看着他的背影,如果同望着一个神仙一般。

    原来他们听说了狄仁杰在偃师县遇到那个神仙少年之事,心中还忽信忽疑。直到现在,他们才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样姿质的少年,不正是眼前这个少年?

    渐渐地少年背影越行越远,最后消失在一层层灰蒙蒙的雨雾以及晚霭当中。

    所有人目光才转了回来。

    竟然有一个贵妇人说道:“好可怜的孩子哦。”

    一边说着一边还用手帕揩着泪水。

    也不知道她究竟指的王画那一点可怜。

第二十五章 风眼

    这《阳关曲》并没有因为王画身份的低贱,影响它的传播度,很快这诗就在洛阳传扬开来。

    然而只是传扬这诗歌。

    造成这原因是多方面的。先是唐朝以武立国,对文才不重视。不象宋朝那样,文官完全凌驾于武官之上。其次就是唐朝立官制第一是推举,这是方便于各大世家子弟的,这一条也禀程了汉朝的某些制度,至于寒门,在这条制度下,完全处于弱势。

    第二就是层层选拨,从基层上调拨一些优秀的官员进入政治中心,这条制度是好的,可是对什么样的基层官员才是优秀的?这个品价该如何评,由什么样的人来评?很是问题。

    第三就是科举,这一条是寒门进入仕途的最佳路径。可也不可能完全公平,先隋唐的科举制度不完善,以名取人,寒门子弟想要取得声名,需要更加努力。比如杜甫李白这样的天才,为了考进士何等的艰难,并且两个人都没有考中。事实上到了后来,反而这条制度更加有利于各大世家的崛起。

    因此,写出一诗歌,皇帝马上就要派人将你接回皇宫,盛宴款待,马上重用,这种事根本不可能生。比如孟浩然,好好的隐士做得不过瘾,跑到京城去凑热闹,最后什么结果。唐玄宗就因为他写了一句: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

    唐玄宗一看,得,你还是回家去吧,做隐士好啊,省得你看到我这个不才的明主。

    对王画的另一个身份截然不同,狄仁杰写了那篇奏折,也就等于狄仁杰在帮助王画推荐。同时也因为出身寒门,使武则天产生同情之心。所以开了一个诗宴,宣扬此事。

    总体来说,这时好的诗歌仅供人传唱把玩,并不能马上就让统治者注意,授于官职。即使李白都引起唐玄宗的注意,可是什么官,一个玩官,比柳永奉旨填词略微好一点而已。

    从这一点上来说,王画在洛阳的角色,还不如在小河边遇到狄仁杰那个角色。

    还有一个原因。对王画身份的猜测。

    毫无疑问,现在只要听过王画的故事,对王画的才华是不敢质疑的。

    可是什么样的家庭培养出来如此的人才,书法、文章、诗歌、绘画,甚至对琴技的造诣,如此的精深。要知道,他才是一个少年孩子!又是什么样的原因,使他走到今天不得不制作漆器为生的道路?

    这样一想,就让人造成一种误会,王画出身家庭是好的,而且相当好,否则没有能力培养出来。但因为某种原因,家庭败落了。不听他说过,都好久没有摸过琴弦了。

    为什么会败落?不用说,是武则天这些年来,杀掉的大家贵族。很多,多如恒河沙数。并不足以为奇。

    可这样一想,造成一个结果,所有知道这件稀奇事的高层官员,在公开场合,对此事三缄其口。毕竟现在朝堂上的官员,象狄仁杰、宋璟那样很少。要么象张易之那样陪老武大姐睡觉,要么象杨再思那样扮高丽人为张昌宗跳舞说:“乃莲花面似六郎耳。”人问其故,他说:“世路艰难,直者受祸,苟不如此,何以全身?”

    或者一些聪明的人明哲保身。保举狄仁杰的娄师德与弟弟对话,其弟说:“人有唾面,灭之乃已。”德说:“未也,灭之是逄其怒,正使其自干耳。”苏味道说:“处事不欲明,决断明白,若有错误,必诒咎谴,但模棱以持两端可矣。”所以人称苏模凌。

    因此狄仁杰一离开朝堂,朝堂上官员仅以自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没有人谈论,这是那家的小孩子,有这样的出息。弄得不好,就倒了霉,而且这个小孩子似乎还是已经倒霉人家的孩子。

    至于一些文人都想见识一下。可他们都以寒士为多,没有什么门路,加上王画低调做人,也不知道王画住在哪里。

    现在因为王画,已经是洛阳城中百姓的一大话题。可王画居在风暴的中心,却因为这系列的误会,十分地安静。

    最高兴的就是翰林斋的掌柜。

    他可不会管王画什么来历。这个少年也不想造反,况且打击世家可以,想彻底动王家,就是武则天也要逐磨一下。

    他与王画只是买卖的关系,不能因为制作一两件漆器,写了两篇《马说》,就降罪于翰林斋了吧。武则天再暴戾,也不能暴戾到如此地步。

    但这件事传扬开来,店里每天来了许多文人雅事,看着这两件漆箱,一边想着那一天王画送箱子前来,说琴弹琴的事,一脸向往。更有许多文人看到这字这文,再想着少年的故事,写下一些诗篇。

    也因为这个故事,这两件漆箱价格扶摇直上。现在两百万还是太高了,但最少一百万是完全可以脱手的。但现在翰林斋不想卖了。留着多好啊,能为店里招来多少生意。

    王画听到万大海的汇报后,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现在这种情况更好,如果真要让朝中那些大臣看重,逼迫自己进入政堂,这才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他看到眼前这四个人说道:“事情并不是象外人猜测的那样,告诉你们,我家人全部在世。也没有遭到什么伤害,但这件事你们不能声张。我自有安排。”

    万大海四人全部点头。

    那天晚上,也许仓促之下,自己四个人输得不明不白。可事后这个少年指导自己时,有时还亲自过手。要么轻轻一沾,自己的身体就莫明奇妙地被摔了出去。他还说什么四两拨千斤,四两力气能拨开千斤力气吗?可他力量用得是不大,自己身体确实飞了出去。

    要么交手没有两招,让他的小手在自己手上一搭,自己的手臂好象不听自己的话,却听他的话一样,被扭到背后,自己身体就成了一个虾米佝偻起来。

    唐人好武,连李白都善剑。可哪里见过这样巧妙的技巧?

    还有这位小郎君可不止这些,那天弹琴经陆二狗一鼓吹,一个个看向王画眼神就不对了,那是仰慕。现在这位公子哥才十二岁,再过若干年,能文能武,前程简直不敢想像啊。

    从一开始只是想捞点好处,学点身手,到现在四个人,全部心悦诚服了。

    王画又说道:“还有你们,以前是一个小混混。”

    牛得富说道:“小郎君,放心,我们改,我们改,我们一定学做好人。”

    “不要急,我正想说的此事。我不怪你们从前做过什么,连孔子也说过,朝闻道,夕死可矣。你们再坏,还能坏过周处?”

    这四个人也不过是小混混,平时打打架,闹闹事,做些偷鸡摸狗,小敲小诈的事。可周处出身江南名门周家,鄱阳太守周鲂之子,为害多大?但周处最后变成忠臣烈士,特别是他明知必死,也慷慨就义。临死前他还留下一很感人的诗:

    去去世事已,策马观西戎。藜藿甘粱黍,期之克令终。

    虽然未必比得上文天祥,可也算中国历史上有名气的忠臣之一。

    可这四个小混混也许听过周处除三害的故事,但未必对周处一生祥细了解。王画也不想和他们多做解释,让他们明白自己说话的用心就行。

    王画说道:“因此你们现在改,还来得及。况且你们做小混混能有多大出息。跟着我后面,不敢说有多远大的前程,但肯定会比你们做混混强。”

    这是打一捧赏一粒甜枣。

    有了这四个人,无论买什么东西,还是打听什么消息,王画是感到方便多了。最少比开始时两眼茫茫好得多。

    “那是那是。”这四个人说道。

    不过双方会佐会了意思。王画是想,以后本钱多了,开始置办产业,自己也要雇佣一些人。这些人虽然是小混混,可因为混,所以比普通人精明一点,那么也可以作为自己的副手。经济上可以善待他们。

    而这四个人认为王画也许有什么想法,自己不明白,但以后他一定有本事做大官。这么点大,要文有文,要武有武的,都做不成官,那简直没有天理了。作为大官的手下,想想就流口水。最主要王画解释过了,那话意思,他家并没有得罪武氏家族,那么不说明对他仕途就没有妨碍了吗?

    王画又说道:“但我现在是潜伏期,不想多事。因此,你们在外面也不要透露我的什么消息。”

    再一次点明,王画可不想自己门前如街市,那是有钱人、有时间人玩的。自己时间紧张,经济缺乏,玩不起。而且一旦真正武氏看重自己,那自己是不是要接受他们的友谊?虽然不想做一个好人,可也不想做一个媚人!

    四个人点头。

    王画还要说话,忽然听到门外有人敲门。

    那个来了?王画打开门,看到一个小姑娘站在门前,不正是那个王家小娘子的小丫环,在门前还停着一顶轿子,想来轿子上坐着的正是王家小娘子吧。

第二十六章 疑问

    看到有客人到来,四人告辞。

    虽然是市井小无赖,可也不能就此小看。刘邦岂不是出身于市井之中,后面还有一个更无赖的皇帝朱元璋。

    陆二狗到了外面,向其他三人低声说道:“那个小丫环看到没有?就是我那天说的那个小娘子身边的丫环。”

    听到这句话,其他三人全部站了起来,回头向那顶轿子看去。

    现在对王画的才能再也没有办法怀疑,那么对他前程同样也没有办法怀疑。唯独担心的就是奇珍轩。奇珍轩这回丢了面子,一定会找回场子的。

    那天晚上四个人失手后,奇珍轩的伙计赵敬忠,又跑了过来,在陆二狗面前嘀咕了一下。

    陆二狗也是无奈,不能告诉他。我们不是你所想像的,早就去了。差点连命都丢了,现在成了人家的手下。虽然王画身上生的事,很使他震惊。可不能说,四个大汉,让一个小孩子把捉住了,张三龙都吓得尿裤子。这件事传出去,以后自己四人还能抬起头么?

    陆二狗装傻。

    但陆二狗帮王画扛漆箱到翰林斋后,加上平时四个人常往王画住的地方跑,还帮他做一些琐事。想来奇珍轩很快就得知。从那时起,赵敬忠就从没有在他眼前出现过。

    奇珍轩的郑掌柜这一次更丢脸了。只要一谈起王画那天在翰林斋的盛事,必然会提起奇珍轩的有眼无珠。这个场子更加找定了。虽然薄有声名,可那有什么用?在名气没有化为利益之前,只是一纸空文。

    也不会出现多大问题。顶多折侮一下王画,讨回面子就行了。想来那个郑掌柜不会为了这个场子就来杀人。

    四个人最担心就是王画的性格与他的身手。他的性格远不是外表那样看起来洒脱,如魏晋那些风流人士一样。其实他性格刚烈而狠勇,还有这本事狠勇。那么有可能事情越闹越大,最后将荥阳郑家的人都卷进来。到时候王画就危险了。

    但那天陆二狗跟着王画到了翰林斋后,看到那个小娘子对王画十分有好感,虽然大一点,也不过大两三岁。两人十分匹配。最主要他是什么出身,会察颜观色,连翰林斋的掌柜对那个小娘子也必恭必敬,这个小姑娘在王家的地位可想而知。

    如果王画娶了王家这个小娘子,奇珍轩的郑掌柜还敢报复。打死他也不敢!

    这就是事情的转机。

    好事啊。

    所跟随的主人越有前途,自己四个人也就越有前途。

    王画如果知道这四个手下心中有这样的小算盘,会不会郁闷地借教他们本事时,狠狠教训一下。

    他们就看到轿帘掀开,一个身体曼妙的少女走了下来。

    从古至今,赞美美女的文章诗篇数不胜数,可美到极点,无非就是五官端正,一头秀,再加上一副好身材。最后比拼的就是气质。几百年世家的底蕴,而且还是天下家教最严的太原王家,小姑娘举手投足,自有大家那种风范。

    一开始连王画都狠狠被小姑娘震住,况且这四人。

    “好漂亮的小娘子,”牛得富涎着口水说道。

    “那是当然,如果小娘子不漂亮,与阿郎也不会般配。”

    陆二狗这声阿郎称得很无耻。一般对青年男子或者自家少爷称呼为“郎”或者“小郎君”、“郎君”。而“阿郎”这一声称呼,是称呼自己家主人的,也就相当于“老爷”,就象狄仁杰的管家对狄仁杰称呼一样。就是王画是他们真正的主人,也不能称呼为“阿郎”。

    可牛得富三个自动将这个媚谄的称呼略视。心中很高兴,替王画高兴,也替自己高兴。

    王画迎了过去,一抱拳说道:“不知小娘子驾临,没有远迎,恕罪,恕罪。”

    小姑娘又咯咯笑起来,说:“你这个小家伙,没有事做,学那些大人,老气横秋干嘛。”

    说着不客气地就迈进王画所居住的房间。

    正中一眼就看到王画的第三件漆箱。现在还没有成品,看不出好坏,但图画已经勾勒出来。

    同前两件漆箱的图案又有所不同。第一件是分割多图无纹饰。第二件是四图镶顶底纹饰,而这一件则是四图无底顶纹饰。箱子四个面就是四幅图画,其他一点纹饰也没有。

    最让小姑娘感到有些奇怪是这四幅的故事,她一眼就认出了。箱子的正面画着一位白苍苍的渔翁,坐在河边钓鱼。因为河水清澈,还可以看到鱼钩,正因为这鱼钩,点明了渔翁的身份。因为这鱼钩是直的。

    小姑娘一看就知道了,讲的是姜子牙钓鱼的故事。当时姜子牙听到姬昌为了治国兴邦,广求天下贤能之士。于是离开商朝,到了周国。但他没有直接求见,而是来到渭水磻溪,终日以垂钓为事,以静观世态的变化,待机出山。最古怪他鱼钩上没有鱼铒。人家都好奇地问他,这样一百年也钓不到一条鱼儿。他就说了:“你们钓的是鱼,我钓的是王候。”

    大凡有本事的不傲气很少。老姜那么大年龄,傲气不减小青年。姬昌听了,这个人肯定有点本事吧,于是派了一个士兵去请,没有请动,只听到姜子牙一句话:“钓啊,钓啊,鱼儿不上钩,虾儿来胡闹!”

    老姜同志比王画的噱头可大多了。小姬更好奇了,于是派了一个官员去请。老姜依然置若罔闻,又是一句话:“钓啊,钓啊,大鱼不上钩,小鱼别胡闹!”

    小姬才意识到,这个钓者必是位贤才,要亲自去请他才对。于是他吃了三天素,洗了澡换了衣服,带着厚礼,前往番溪去聘请太公。通过一番交谈,小姬更加尊重了,亲自将老姜扶上车辇,拜为太师。后来不但姜子牙帮助周朝一统天下,自己也因为功业,被后人称为“武圣”。

    两个侧面也是两幅画。这两幅画来历没有说,但同样王菡一眼就认出。第一幅画的是一间草庐,里面一个青年正在翘着大腿睡觉。外面站着三个人,一个红脸大汉满脸不耐烦,少年通过眉毛微蹙,将这个红脸大汉心理活动刻画得栩栩如生。还有一个黑脸大汉,正在跳脚。正中一个白脸书生,一边恭恭敬敬望着草庐,一边伸出手,捂黑大汉的嘴。

    这回远处都有三匹马儿在安静地吃草,可还是以人物与三顾茅庐的故事为主,并不以画马为主。

    另一侧图案画月夜小河前两个人,一个人已经下了马,满头大汗,还光着一个脚丫子,显然没有来得及穿鞋,他拦在另一个骑在马上的人前面,似乎在说着什么。

    这个也好理解,画的是萧何月下追韩信的故事。传说韩信骑马逃出南郑东门,因为洪水暴涨,被寒溪溪水困住。这才让萧何追上,看到萧何为了追上他,一副狼狈样子,韩信终于感动了,才跟萧何回去。因此,有谚语说:“不是寒溪一夜涨,哪得刘朝四百年?”竟然将寒溪的功劳立在萧何前面。

    箱子后面一幅画画的是一个军帐,两旁站着许多威武的士兵,一个大将军正在与一个书生交谈。这个书生一边说着,一边还在自己破衣服上捉虱子。这幅画与正面画一样,一匹战马也没有,只是人物众多,比正面姜子牙钓鱼图案复杂得多。

    王菡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这是画的王猛与恒温的故事。恒温北伐击败了前秦符健后驻军灞上,关中父老争相携酒犒劳,男女夹路聚观。王猛也身穿麻布短衣,前往大营求见。在大庭广众面前,王猛一面扪捉虱子,一面与桓温纵论天下大事,旁若无人。

    恒温称奇,就问道:“我奉天子之命来讨贼,为民除害,可关中豪杰却无人前来效劳,这是为什么?”王猛答道:“阁下不远千里深入寇境,长安已近在咫尺,却不渡过灞水,大家都摸不透阁下的心思,所以无人前来。”

    恒温无言以对。不久后,恒温果然退兵,授王猛高官,但王猛这个级大猛人,认为恒温私心太重。北伐是扩大自己政治资本,并非是为收取失地,因而认为南朝不可为。于是回归北方,最终投奔了符坚。

    其实恒温当时如果没有私心,再得到这个才华胜过诸葛亮(这个绝不虚夸,诸葛亮胜在忠心,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精神)的王猛相助,历史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略一思索,明白王画用意,因为这个故事应当算是一件丑事,所以王画将它放在背面。

    但小姑娘疑惹地问道:“难道这件不是奔马图漆箱?”

    王画答道:“是啊,这三件漆箱是连套的,直到这件漆箱完成,这一套漆器才能称上大功告成。”

    “可,可这算是什么奔马图?”

第二十七章 三马

    这四幅图画,画得栩栩如生。再如眼前这个少年所说,用赭黄色漆做底色,那么就会显出大气厚重以及历史的古拙之味。

    但这四幅图画应当是四幅求贤图,与奔马图有什么关联?

    王菡不明白了。

    王画笑了起来,他指出图画上的姜子牙、韩信、王猛以及诸葛亮,说道:“小娘子,你看,如果世间真有骏马,这四个人是不是那种举世罕见的千里马?”

    这么一解释,王菡有所明悟。

    王画又指了一下箱盖,说道:“在这里我写篇文章,你就明白了。”

    “哦,什么文章?”现在王菡眼里,也许还是将王画当作小孩子,可对诗文书画上,可不敢轻视他了。写出〈阳关曲〉的人,能够轻视么?

    王画拿起笔,没有敢在箱子上瞎涂划,而是写在纸上: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虽有名马,祇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

    马之千里者,一食或尽粟一石。食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也。是马也,虽有千里之能,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见,且欲与常马等不可得,安求其能千里也?

    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尽其材,鸣之而不能通其意,执策而临之,曰:“天下无马!”呜呼!其真无马邪?其真不知马也。

    看到这篇文章后,王菡再不明白王画的用意,她也不是从名门世家里出来了。

    这件漆器不但是精美的工艺,而且通过绘画文章,明是指马,实际上暗中论述了对人才的态度以及使用方法与现,因此这三件漆器构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

    王画又说道:“当时我制作这三件漆箱就想到了一个问题。一件工艺品的价格,主要看材料以及象征意义还有工艺的精美程度,另外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那就是人文意义。”

    在这里王画没有说古董价值,在唐朝古董价值有,可并没有象他前世那样重要。

    其实不用王画解释,王菡已经明白王画指的人文价值了。这不但有人文价值,还对政堂上官员的任用都有着启迪。

    现在可以想像,这三件漆器组合在一起,将会挥多大的威力?小姑娘已经不准备卖掉它们了。这要带回太原珍藏起来。直到此时,这三件漆箱才如奇珍轩伙计赵敬忠所言,成了翰林斋的镇店之宝,不但如此,小姑娘已经将它当作了传家之宝了。

    要知道如果成为太原王家的传家之宝,将会使天下所有艺人多少向往?

    不过王菡已经没有将王画当作艺人看待,不然不说她品性好坏,也不会与王画交流了。估计除了她,现在了解王画的人,也没有那一个将王画当作一个艺人。

    王画看到她的神情,已经知道她反应过来自己的用意。小姑娘家庭出身好,家教严。现在王画进了洛阳,也听到一些消息,加上他对以前学过的知识一一应证,开始对这个世界有所了解了。几大世家中,单论教育王家是独占鳌头的。

    他问道:“不知今天小娘子前来,有何贵干?”

    小姑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虽然眼前这个少年姿质好,可某些时候太酸了。当然,陆二狗他们可不会这样想,知道她想法后一定会说:“酸,小姑娘,你醒醒吧。”

    而且现在看到自己,他眼光也没有第一次那样呆滞了,这让她感觉有点不爽。

    爽什么?小爷虽然承认你漂亮,可不是一个色鬼。别要想歪歪。

    王菡答道:“这次我来,是向你讨要那天你弹的乐谱。”

    这几天好多人涌到翰林斋,不敢跑到楼上讨要,可敢向翰林斋掌柜要啊。其中还有一些爱好音乐的官员。

    “这个不难,过几天,等到这件漆器制作完毕,我将它写出,一道带到翰林斋去。”

    毕竟从五线谱转换为古谱,就是王画本人也不可能一蹴而就的,虽然他对古乐的造诣并为亚于他对国画的造诣。这曲〈阳关三叠〉整理出来,需要时间的。

    “那么就多谢你了,”王菡说完,站起来欠了欠身,要告辞了。毕竟孤男寡女在一起,虽然现在也没有那么讲究,但她毕竟出身于王家,不想人家在上面谈论什么。

    王画送走了王菡,开始了创作。

    这一次务必求精美,他终于开始了百宝嵌。这已经是漆器进入大成的漆法。具体操作是以金银玉石、珍珠象牙、珊瑚玳瑁等珍贵材料,雕成图案,嵌于檀梨等漆器上。

    这种方法是从明朝扬州一个周姓人家明出来的,亦称周法。到了乾隆年间,王国琛与卢映两位大师将它扬光大。

    可这种漆法制作成本更加高昂。象王画这件箱子因为体积大,有可能增加三十万钱才可以制作出来,也就是说它有可能是前两件漆箱成本的总和的两倍。同时因为有许多玉石,这不是小刀子就能软刻的,需要逐磨,慢慢制成。因此也更耗人工。

    但看到翰林斋与这位大小姐的态度,不可能不会给出一个适合的价格。

    天就渐渐冷了下来,一开始早上起来,看到窗外还有些霜丝,象一层层蜘蛛网一样网在窗户上。到了后来,几场凄厉的北风吹过,开始出现水晶一样的冰棱。

    不过虽然王画很小心,但奇珍轩一点动静也没有。

    难道他们看到陆二狗四个人突然反水,不知道自己深浅了,让那个掌柜郑垄辚感到困惑,才没有动手?

    这样也更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如果这一次奇珍轩再对他产生什么不好的行为,那么不要怪自己不客气了。尽管他们后面有背景,我照样打你们闷棍子。

    正月都快要结束了。因为有了陆二狗四个人的帮助,王画制作的度也提高了一些。

    这件漆器终于快要完工了。

    整件漆器上,不但做工精美,因为镶制了无数珍贵的材料,本身就象一块巨大的宝石一样。在阳光照射下,都可以出耀眼的光彩。有时候连陆二狗他们看得都如痴如醉。

    到了腊月初,这件漆箱才制作完成。在中间王菡因为等得不耐烦,王画无奈,只好将那〈阳关三叠〉曲谱写好,交给她。

    因为这件漆箱太让人夺目了。所以王画也小心起来,他用厚厚的布料将它包起来,这才与陆二狗四人,一道到翰林斋。

    果然,当王画将布料揭开时,店里面所有人都愣住了。

    掌柜不敢大意,明显这件漆箱再不能用原来的价格定价,他又跑到楼上请示小娘子,还有刚来到洛阳城的王家三郎。

    这是王菡的三哥王束,小伙子长得挺英俊的,当然几百百年的底蕴,几十代人的优秀基因进化,也许品性不敢说,但最少外表这些世家子弟一个个长得很不错的。

    此时王束正在与他这个妹妹说话:“五妹,难道洛阳有什么好玩的,这一来洛阳城,居然好几个月也没有回家?”

    开玩笑的。

    在家中他们被父辈管得极严,到了洛阳后,就是小牛离了鼻子,开始撒欢了。

    不过两个人的性质不一样。王菡来洛阳纯是玩的,王束是来办事情的。王束前来洛阳城时,父亲也没有说过让他催王菡回家。他知道,这是大人对她的溺爱。

    其实也没有多长时间,王菡也不过在洛阳城呆了将近两个月时间。

    听了这句话,王菡脸上一红。

    她三哥开始奇怪了,于是又问道:“怎么了,难道我可爱的妹妹看上了那家少年郎不成?”

第二十八章 还击

    现在王束,有些疑惑。

    如果说王菡真看上那家少年,放在明清会被人活活骂死,但在唐朝不同。有的大户人家为了女儿幸福着想,还将几位少年请回家中宴客,让女儿躲在屏风后面看,你看上了那家少年,好,为父为你作主。

    但作为自己妹妹,他肯定会关心此事。毕竟妹妹岁数还小。

    还真误会王菡了。王菡对王画也许很有好感,但这种感情与那种男女之间的感情略有分别。而且王画是一个小毛孩子,两个人交往还不够深,王菡对王画产生刻骨铭心的爱恋,那是假扯。

    不过她呆在洛阳,确实是因为王画,看王画到底能够生什么奇迹,还有第三件漆箱的成品会是什么模样?她还准备将这三件漆箱带回太原。这漆箱简直是完美的手工品,加上其中的做工以及铭文的含义,这三件漆箱带回去,家里面人一定会喜欢的。

    王菡只是听到他说的这番话感觉不好意思,脸才红了。

    她翻了一个白眼说道:“不和你说了。”

    说完翩翩回房间去了。

    可王束心中怀疑啊,正好丫环小梅走过来替他倒茶。于是将小梅拉住,询问事情经过。

    小梅一五一十地将这段时间生的故事说了一遍。

    王束一听可急了,什么,看上一个工匠,漆匠,无论制作出来多高明的漆器,还是工匠一类。在唐朝士农工商,士大夫排在第一位,农民排在第二位,工人排在第三位,商人第四位。而且到现在连人家的姓名都不知道,更不论家世了。

    他脸上立即堆起了一大片乌云,将小梅吓得站在一旁连话也不敢说了。

    王画此时与陆二狗四个带着最后一件漆箱,进了翰林斋。

    翰林斋的掌柜立即迎过来。

    这件漆箱,王画好象有了他身后四个大汉帮忙,还做了近一个月,时间过原来那两件漆箱的一倍。没有看,就可以想像这个做工是多么精致了。

    王画让陆二狗、牛得富将漆箱抬到柜台上,将这层布料揭开。

    这一天的天气很好,太阳暖洋洋地将一层温暖的光芒洒在大地上。

    在阳光的照射下,一刹那间,这件漆箱上无数珠宝的光芒,刺得让人眼睛都似乎睁不开。

    好一件精美的漆器!

    所有的客人都跑过观看,一边嗟叹着。更有人打量着王画,王画在翰林斋弹了一曲古琴,人的风采与琴曲雅致到了极点,加上那《阳关曲》,这件事在洛阳背地下传得纷纷扬扬。可是王画神龙见不见尾,却没有几个人见过。

    现在一看,心中暗叹:果然好人才!

    也就是那么一回事。王画再英俊,还会比张家兄弟英俊。只是他气度好,加上谣传四起,这么一看,就格外给人应象深刻。先入为主嘛。

    而且洛阳城因为不知道王画的名字,所以根据临淄王的那句话,帮他起了一个外号,四宝少年。好诗、好画、好字、好器。

    “好东西啊,”掌柜用手深情地在上面抚摸着。

    好久,回过神来,让手下将那两件漆箱抬来,与这件漆箱放在一起。

    三件漆箱,三件不同的款式,一件比一件精美。更加上三篇铭文,许多客人立即意识到这套漆箱的价值了。不过,这样一来,有可能这三件漆箱的价值将是一个天文数字,恐怕在店堂里的客人,没有几个人能买得起。

    王画也感到满意。作为一个大师,做出来的东西就是能够让人欣赏的,如果没有人喜欢,那才是糟糕透顶。

    正在此时,一个英俊的青年走下楼来,他看到这件漆箱后,向王画问道:“你就是那个制作这漆箱的人?”

    王画略略皱了一下眉头,这个青年他并不认识,但王画从他眼神里看出淡淡的轻视,以及一些敌意。这是王三郎听小梅的话,对王画应象先入为主了,认为这种少年想攀龙附凤,故意诱惑自己妹妹的。不然以王家的教养,不可能作这直系嫡传弟子,这样的没有礼貌。

    偏偏说到傲气,王画比他还胜过数倍。

    你没有礼貌,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王画扭回头,一句回答的话都没有。

    掌柜一看不对劲,自家三郎君这是怎么了?现在王画在他心目中地位极重要。这一件件精美的漆器制作出来,而且因为少年的误打误撞,来到自己店中,成了自己店的专卖产品。第一其中的利润可想而知,第二为翰林斋带来多大的名声。不看到王画这两件漆箱虽然因为巨价,没有卖出去,可因为前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所带来的副生收入,就远远过漆箱本身的利润。

    掌柜连忙陪着笑替两个人介绍:“这位正是制作这三件漆箱的郎君,才华横溢。这位是我们王家三郎。”

    哦!又是王家的嫡系子弟!

    王画心中十分失望。本来因为王菡,对王家产生的一些好感,现在一扫而空。也许小姑娘现在不懂事吧,说不定长大后,与这位公子哥,也是一模一样了。

    他又想到了于杜两家,以及奇珍轩的掌柜。这时候他对这些名门望族的应象坏到了极点。

    其实两个人各有各的想法,可王画十分骄傲,而王束本来对王画产生怀疑,加上他认为王画只是一个工匠,不屑沟通。这条裂隙,在两个人无意之中,终于将它撕大。

    穷小子,还挺牛的嘛!

    王束看到王画眼神中那丝轻薄,终于气愤了。

    他来到这三件漆箱前,看着漆箱,说道:“不错嘛,工艺做得很好。”

    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三件漆箱,在这个时代,单论工艺已经达到了巅峰,他想否认都不行。

    他又说道:“可这么好的东西,上面竟然写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文字,难道你没有读过书嘛?都是什么玩意儿!竟然连姘对都没有。”

    也不能说他说得没有道理。从隋朝开始,直到唐初,无论诗篇还是文章,都禀程南北朝余韵,讲究对偶压韵。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驼宾王的那篇檄文,还有李白的〈与韩荆州书〉,李华的〈吊古战场文〉,刘禹锡的〈陋室铭〉。但最有名的却是王勃的〈腾王阁序〉,整篇文章都是用对偶句组成的。可以说达到了姘文的极致。

    但是姘文虽然华美,读起来也朗朗上口,可为了追求姘文,最后内容难免不失之以空洞。因此在唐朝,先是诗风改革,然后由韩愈与柳宗元两位文章宗师起了古文改革。

    对于这段文化上面的历史,王画比谁都清楚。

    他懒得与这位傲气凌人的公子哥吐口水,就是将这位公子哥辨赢了,这天下的人能辨得赢么?自己也不象韩愈那样,已经被天下人公认为文章宗师,说出的话没有信服力。

    王画说道:“你是不是要姘文?”

    看着他冷蔑的神情,王三郎有些心虚。其实他也看出,虽然这篇文章不求对偶,但立意新颖,主题明确,是好文章。但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了。因此没有回答。

    其实说到底,还是心理因素作怪,他抬高王画的工艺,打压他的文章,就是想将王画压在一个艺人的地位上。

    你不是文人,是一个低人一等艺人,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一旦让他将王画这个身份坐实,王画永远也别想抬起头做人了。

    对于他这个小算盘,王画怎可能不清楚。他低低对陆二狗说了几句。陆二狗离开翰林斋,一会儿回来,手上抱着一坛酒,还有一张大纸,以及笔墨。

    他将这些东西放下,开始替王画磨墨。“阿郎”要写文章了,他越写文章,名气越大,就越有出息。而且现在因为这件漆箱,还有与这个青年的争执,店里已经挤满了人。正是扬名立腕的好时间。

    王画朗声说道:“好,那我就写给你看。”

    王菡也听说此事了,急忙跑到楼下面,瞅瞅哥哥,瞅瞅王画,心想,你们就别争了。可这两个人就象情的公牛一样,瞅谁也不管用啊。

    最主要许多客人听说过王画的〈阳关曲〉,现在听到王画要写文章,都轰然叫好。只有亲眼目睹,才能确实这三件漆器上的文章与字迹是王画所书的嘛。

    王画说完后,“啪”一声,将酒坛盖子打开,将酒坛放在嘴边,喝了一大口酒,再次放声一笑。

    虽然没有写字,就有许多人为他这种风采吸引,这样的少年只有在魏晋的那些名士上才能看到啊。

    王画笑完后,说道:“好,我今天就给你篇乱七八糟的文章!”

    ps:对于陈留同姓不婚的疑问,顺便解释下。同姓不婚来自周朝,但晋朝鼓励人口增加,没有禁。到了唐朝时又规定同姓为婚者徒二年,同姓又同宗者以奸罪论。但注意一点(很多人都没有想到的)。与宋朝百家姓不同,唐朝的姓并不是姓王就是一个姓,如太原王与王画的巩县王根本不能算同姓。太原王是天下第三等姓氏,巩县王第几等就不知道了,两者也八辈子攀不上关系,巩县王也攀不起。这里的同宗与后来的同宗也不一样,如太原王有一脉到了苏州,过了一段时间后另立宗房,哎,这就是同姓不同宗,但都属于太原王。到了宋朝后因为五代之乱,对世家的打击,四散而逃,已经分不清了。所以姓王的都是一姓。然后再辨认宗房。当然作为一个家教严格的世家,这个顾忌还是有的。在后文中也要讲到。为什么这么麻烦,选择太原王,这是一个坑。

    另外王菡也不是女主。如果各位看官看到女女就在收,从白的老武,到熟妇太平上官婉儿,顺便与韦氏再有一腿,给唐中宗戴顶帽子,再次才六七岁的女主,马上就要xo,那我只能泪满面地说,这个太邪恶了。

第二十九章 等沽

    如果比家世,比财产,王画是望尘莫及。可是比文章么?

    且不说他自己就可以写出大量古文古诗甚至这时候还没有流行的词、曲、小说。就是他凭借记忆,也记得起大量优秀的诗作。

    而且王画并不认为自己很无耻,因为自己的穿越,有可能形成一些蝴蝶效应,那么时间环境人物所造成的不同,大量的优秀诗作也将湮灭于历史长河里。当然那些诗人还是诗人,只是有可能写出的诗作与原来历史上的诗作大有不同而已。

    还有一点,就看自己这翅膀扇得有多大了。

    王画拿起笔来,挥毫写道: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越人语天姥,云霓明灭或可睹。

    不是说要对偶嘛?先就来一句对偶。而且王画一笔而就,如果说漆箱那些字也是小草,可放而不纵,疏阔有致。可这是两行字放纵到了极点,也恣意到了极点。然而给人的感觉,却如一连串古琴的扫拨声,如同霹雳,如同电闪雷鸣。让人看了几乎全身一震。

    王画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一抱酒坛,再次一口大酒喝了下去。然后挥毫写道:

    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一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渡镜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

    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

    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

    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

    当看到这里时,客人已经被这极富有想像力与瑰丽的诗篇惊呆了。更有许多客人不顾主人的颜面,拿出纸笔跟着王画的落笔抄写。

    大作啊大作,简直比狄仁杰在偃师县遇到的那个神仙少年写的《燕歌行》还要恣意庞渤!

    王画又喝了一口酒,继续写道:

    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

    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

    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时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最后一句与李白愤然离开长安,现在王画用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别看你王家,咱们做交易,是互助互利,我并没有占你们王家的便宜。甚至我制作漆器,你们王家翰林斋给的我手工以及工艺还有加上材料的钱,都也许没有你们坐在店里出一下手,赚得的利润多。

    至于这个小姑娘也不过说了一句小心。我教你弹曲,送你曲谱,这份人情也还了。

    更不要因为你们是王家,就想我折腰谄媚,想怎样羞侮就怎么样羞侮!

    为什么王画身在洛阳会写天姥山,也容易被人认为是他的想像。至于和什么样的人相别?对王画几乎所有的人都不了解,也没有人产生怀疑。更况且所有看到这诗的人,都被这瑰丽的诗震撼,哪里还想到其他。

    其实也不要多,眼前这个因为喝了几大口酒,一张开始变得有些红酡之色的俊脸的少年,就凭借那《阳关曲》与这《梦游天姥山》,就已经足够傲称于唐朝一流诗人行列。

    再考虑到他的年龄,足以让一群呆在洛阳为了声名,整天聚在一起吟诵风花雪月的“诗人”羞愧而死。

    事实上店堂里所有的客人现在看着王画眼里那敢有所轻视,甚至有一些人还带着仰慕之情。

    敢写出“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这样的豪言壮语,能将他再当一个小孩子看待么?

    只是翰林斋的掌柜暗暗叫苦。他想不明白自家三郎君为什么要对王画折辱,更没有想到这个少年这样强烈的反应。那是当然,人家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连做官的意思都没有,更不可能求你王家,来攀龙附凤,凭什么让你羞侮?

    这一来王画的离去,店里带来的损失不提,主要这回王家脸面丢大了。

    写出这样的字,写出这样的诗,居然少主人敢嘲笑他写的文章乱七八糟,这简直是没有读过几年书的无知少年,嘲笑孔夫子没有学问一样无知。

    如果是店里面的伙计,甚至自己说出这句话,本来就是商人嘛,大不了象奇珍轩郑垄辚掌柜一样,被人嘲笑一阵子,也就忘记了。可现在出自少主人之口,而是还是天下教养最好的太原王家,这个笑话就可大了。

    王画走了。

    都翻脸成这样子,他还会再呆这里,甚至还求翰林斋将他最后一件漆箱买下来?

    看到他离去,众人才醒悟过来。

    抢啊,这么好的诗,还有这么好的字,从来就没有见过草书能写成驰骋不羁的。如果数,只有从草圣大师张芝字迹上才可以看出这个少年书法的一些影子。也许录事参军孙过庭的字比这少年写得更好,可孙参军的草收多了一层婀娜多姿,如果比狂放还是比不上这少年的字迹。

    也不是,再过几十年,张旭出世,比王画的狂草更壮观,再后还有怀素。不过现在这些人还没有眼福看到。

    好字配上好诗,这张飞满了墨迹的大纸本身就成了一件珍藏品了。

    一下子反应过来,哗,伸出许多手去。

    可怜这篇书法墨迹还没有干,就身遭受五马分尸之苦。看着店里面乱蓬蓬的一团,王束脸都气青了,到现在他还没有想到这件事所带来的后果。小姑娘王菡只是哭,也不知她在心里到底是恨王画多一点,还是恨三哥多一点。

    王画走出翰林斋,冬天的寒风一吹,带来一丝凛冽的寒意,他脑子开始清醒起来。

    这时候陆二狗抬着箱子担心地问道:“小郎君,这回开罪了翰林斋,这件箱子怎么办?”

    自己跟随这小主人,本事确实有本事,刚才写的那诗,就是自己是一个大老粗,也知道好得不能再好了,不看到那群客人在疯狂地抢小主人写的字。这种现象在当今能有几个人遭遇这样的待遇,有,肯定是有的,但一个个都是老得不能走路的老头子,才有这样的书法造诣。可小主人才多点大?

    但这个小主人这个性格!

    简直让人无语,就这么一会儿,王家又开罪了。

    开罪王家不说,这个漆箱可得要卖吧,不但他要吃饭,自己四人跟着他也要一口饭吃。

    王画眼睛明亮地一笑,对他说道:“无妨,从今天起,我的漆器再也不愁销路了。”

    王画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说道:“而且这件漆箱也不用太急出手,你知道不知道,有句古话叫待介而沽?”

    但陆二狗四个还有些不明白,不是他们傻,而是他们对工艺品这一行业不懂。

    王画微笑道:“还有,你们知道什么叫精华吗?”

第三十章 碰瓷

    因为有陆二狗四个人,有时候将一些市面上的消息返回,现在王画再也不是初到洛阳时那样懵懂无知。

    先是郑家,后是王家,这两大家族,先后折在自己手里。那么以后要么巴结王郑两家,将他拒之门外,要么贪图他的漆器所能给店里带来的利润,那么也不会再生什么不愉快的事,以免重蹈奇珍轩与翰林斋的覆辙。

    王郑两大家族是唐朝的庞然大物不假,更不是自己招惹得起也不假。可毕竟这只是一些小冲突,一些生意上的不愉快,两大家族为了颜面,犯不着与自己这个小人物鱼死网破,空让天下人笑话。因此,只要自己小心一点,其实也没有多大关系。

    还有,李唐对这七姓十家打压是很厉害的,特别到了武则天手上。虽然武则天主要对付的是宗氏,也就是李氏,还有关陇集团,可这七姓十家在这非常时期,还是采取明哲保身的态度。

    王画再将听来的消息与他以前学到的历史知识对照,才现一个事实。这七姓十家真正迹还在唐朝后期,因为家族资源,许多子弟考中科举,渐渐变得更加尾大不掉。不过这些家族在把持和侵吞更多资源时,也将唐朝的社会矛盾变得更加激烈,最后加推了唐朝的灭亡,其实也加了自己的灭亡。到了宋朝时,这些世家基本上没有影响力了。

    因此,这些世家力量雄厚,可也不是无所不能的,特别是在洛阳,现在的京城。不但存在许多不惧这七姓十家的势力,而且有些势力对这七姓十家相当反感。

    而王画这三件漆箱,当时王画为了使它精益求精,务须完美到极点,除了赋予它精美的工艺外,还赋予了它浓浓的人文气息。

    第三件漆箱没有画马,而是画的人,四幅求贤图。而自己三篇《马说》正是说的人才使用的关系,也因此,这第三件漆箱不但做工比前两件精美,也更加豪华,而且还是这套组合中的真正精髓所在。

    只有第三件漆箱完成了,这套组合才有了灵魂,否则前两件漆箱只能与王家那位少爷所说,是一件工艺品。

    因此,对它产生兴趣的想必不会是一家两家商人。特别是那些对翰林斋有敌意的商家。

    但王画没有向陆二狗他们解释。

    消息比王画所想像传播要快得多。主要是王画那一手狂草,以及那诗,还有与王家三郎报起的争执,这件事本身就非常的八卦。因此,王画当时将这件漆箱带到翰林斋后打开,这件漆箱的富丽堂皇以及无比的奢侈与精致,使所有人都震呆了,也随之传了出去。

    普通人只是吹嘘一下,可有心人一听,就知道这件漆箱的意义了。

    到了第二天,就有好几批的商人,不知道从那条路径得知王画的居住地址的,前来拜访。然而都没有谈妥,这些商人说了,因为这三件漆箱是成套的,现在单成一件,它的价值也贬低了。所以最高的一个,只是出了翰林斋给前两件漆箱的钱。

    这中间,确实有不明白第三件漆箱的真正意义所在,也有一些是压价的。

    王画谈都没有谈,直接送他们出去。

    直到第二天,一个老者前来,他先对王画说道:“小郎君,可否让老朽先观看一下那件漆器?”

    看可以,王画将它搬出来。

    老者看了好一会,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眼神,他说道:“小郎君想要它售价几何?”

    “老先生,我不是商人,你们出的价钱满意了,我就出售。”

    别问我,看你们自己的诚意。

    老者闭了眼睛想了一下,他以前听说过这两件漆箱,也特地到翰林斋看过。现在回味。毕竟也是一个大买卖,他要想清楚。

    王画也不催迫他。

    老者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是宝林斋的掌柜。”

    王画一笑:“这个我不管,我只是制作与出售,也想不想开店,至于谁是买家,并不重要,我只知道谁出的价格公道就给谁。更不想与人讨价还价。”

    第一次那个什么临淄王给了他两片金叶子,他也没有说加钱。第二次第三次翰林斋给他钱,他同样也没有说加钱。不过他心里却有一个低线。

    老者说道:“不是,我意思是说小郎君现在与翰林斋闹翻了脸,也要找一条稳定的销货源头。”

    “老先生,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王画回答道。别想用这个来欺骗我,现在几乎整个洛阳城都知道我制作的漆器了,不愁销路。

    老者看着王画,他心中在想,这个小家伙怪狡猾的,难道他真十二三岁。他又说道:“小郎君,虽然如此,可有一条稳定诚恳的销路,也省了小郎君许多麻烦。”

    老头子有意思。王画脸上绽现出笑容来。他想压压价,但不说白了,说得极其婉转。

    王画拍了拍箱子,说道:“诚恳不是嘴上说出来的。”

    说空话没用,你得做出来。如果诚恳,你就出个诚恳的价格吧。

    老者说道:“一百万。”

    虽然老者是这两天所有来客当中开价最高的,可王画还是摇了摇头。开玩笑,这件漆箱光成本就达到了四十多万钱。更不论耗费他的工时,是前两件漆箱的两倍,这还是有了陆二狗他们四个人打了下手帮忙,否则还要远远过,更不论它的价值了。

    老者显然知道这个结果,他又说道:“小郎君,我也知道这个价格出得有点偏低。可是因为你将前两件漆箱出售给了翰林斋,我们买下这件漆箱,就等于与翰林斋拉下脸面了。这个风险想来你也明白吧。更不要说有可能还会惑太原王家生气。”

    “老先生,小子就开门见山地说吧。别兜圈子,既然你们敢来我这里买下这件漆箱,就不会惧怕翰林斋的势力。而且老先生既然能出到这种价格,想必会明白它的真正意义。一百二十万钱,这就是我的底线。”

    “好,成交。”老者看到这个少年脸上绝然的样子,知道再还不下来价格了。不看到他写的“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这少年性格很刚烈。

    把陆二狗四个人下了一大跳,一百二十万钱!好象王画还吃了亏似的。想一想,如果全部用铜钱付账,会堆成什么样子?

    就这个箱子?

    所以说外行人想法与内行人想法是两样的。

    这件漆箱的工艺已经划破了整个时代,更因为王画的精心制作,使它无比地富丽堂皇,有着极大的收藏与观赏价值,最重要一点,就是王画所说的人文气息。

    况且这件漆箱本身成本就十分巨大,这个价格是有点偏低了。

    老者直才挥手让下人进来,钱早准备好了,也不可能象陆二狗所想的那样,用铜钱交易,全换成了金叶子。应当来说,王画生在这时候还好一点。再晚上一百年,唐朝因为钱少,强行规定巨款交易必须一半以上用布匹代替,想一想,六十万钱的布匹,这也要占去庞大的体积。最让人担心的是,政府开始不准柜坊存钱。有钱得放在家里。这个更麻烦,很容易招惹小偷。

    老者这才留下一张名贴,说道:“小郎君,以后有什么器具,尽管到宝林斋来出售,老朽负责不会生奇珍轩与翰林斋类似的事情。”

    王画笑笑不语。世界上就没有永远的事情。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不能永远的敌人。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将老者送走,王画前往柜坊将钱存起来。

    可刚往回走,前面有三个青年拦地路上。

    因为他得罪了奇珍轩与翰林斋,这段时间更加小心。因此主动往旁边闪去。

    可这几个小青年却主动找上门来,向他身上撞来。然后他就听到“咣”地一声,一样东西掉在地下粉碎了。

    王画没有低头去看,但他已经明白了,这是这几个小青年玩“碰瓷”把戏。

    王画脸上一点紧张也没有,定定地看着他们,看他们接下来怎么玩。

第三十一章 刀光

    “你这小子走路没长眼睛啊,怎么将我的传家宝撞坏了!”一个大汉揪着王画的衣服怒喝道。

    果然来了,这一招太原始了,小子,要不要我教你几招?王画想到。

    但他就任这个大汉将衣服揪着。别看将衣服领揪住,等于欺进了对方的中门,使对方不好动弹。但那是没有遇到狠角色,不然真生争执,只要对方膝盖一提,弟兄就危险了。特别是王画因为身体才进入育状态,身体还不太高大,因此动作更隐蔽。

    王画不急,他还回过头看着跟随过来的陆二狗一眼。好歹大哥你也在这一带混过吧,怎么这伙人不拿你当作一回事?

    陆二狗也在纳闷。这群小子从哪里跑出来的?欺负到老子的小老大身上了。

    他走了过去,说道:“你们这群小子干嘛呢?想找死啊?骗人也不看看是什么人!”

    王画朝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陆二狗不要动。他还在好奇,原来这行职业早在大唐就有了啊。但这群人找上自己,也许并不是偶然的。王画到底想看到他们是怎么样玩下去。于是问道:“那你们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陪钱!”

    “哦,陪多少钱?”王画这才低下头。看看到底这群人用什么玩意儿“碰瓷”的。

    地上一大堆碎片。不过王画认识,药玉。也就是玻璃。实际上严格来说,还是琉璃。中国创造了许多让世界震惊的工艺,可唯独在这点上没有骄傲的地方。

    中国早在周朝就掌握了烧制玻璃的技术,其实就是琉璃的技术。透明度比玻璃差,光泽度更接近釉彩。到了隋朝后,因为与大食交通的达,开始引进一些大食的烧制玻璃方法。于是开始烧出一种比原来琉璃更透明的绿色玻璃。

    但这种玻璃根本比不上大食出产的玻璃,其实应当还属于琉璃一种。

    地上碎了的一堆碎片正是指这种原始可疑的玻璃。

    也不算便宜东西,但也不算太贵。普通大户人家都能用得起。王画家中还有一个这种绿色的玻璃酒杯,便宜老爸一直没有舍得便卖。

    “陪,你能陪得起?这是我家祖父从大食带回来的宝贝,价值连城。”

    这种粗糙的绿玻竟然变成了大食的宝贝。

    但是王画还是微笑地说道:“那么请问这件宝贝价值多少钱?”

    “五百万!”

    这是一条巷子,他们所站的对面还有一个店铺,巷子离大家也不远,依稀还有着一些行人。见到这边有动静,全部跑过来围观。

    可听到这个大汉开口敲诈这个小孩子五百万,而且脸上露出狰狞的神情,一个个吓得跑走了。

    王画一听,知道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碰瓷”了,今天也不可能善了。

    他叹了一口气,自己跑到洛阳来,也不过靠一身手艺,赚几个钱罢了,哪里知道沾上这么多麻烦。

    今天天气很暖和,太阳如同昨天一样,在天空中高高地悬挂着。几只小麻雀在树头上欢快地鸣叫。巷子里面还有几棵高矮不等的小树,同时两边还有许多人家,有些人家也因为看到这边生的事情,伸出头来向这边张望。

    这样的好天气,在这寒冷的冬天里,为数并不多。可为什么接二连三生这么多不愉快的事?

    陆二狗走过来,这回真生气了,在我的地盘上,居然想敲我老大五百万钱!当真五百万钱是一捆稻草啊。

    王画还是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不要过来。这伙人并不是普通的地痞流氓,是有心来整他的,以陆二狗现在的身手,一上来可能会立刻出事。而且这伙人大多佩着刀剑,这可不是玩具。

    王画看了一下四周的地形,心中有了一些底,对这个揪着他衣领的人问道:“你们是谁派来的?郑垄辚,还是王家的人?”

    “什么郑垄辚,王家,小子,难道你碰坏了我们的东西不想赔?”这个大汉一边说着,一边一使劲,将王画提了起来。

    “好啊,我赔就是。”王画在空中一摊手说道。

    听到他要赔,这伙人相视了一眼,王画看到侧面一个大汉使了一个眼色。这个大汉将王画放下来,凶狠地说道:“赔就拿钱来。”

    王画神情平静,他说道:“赔可以。先我要申明一下,不是我碰到你们的,是你们碰到我的。不管故意不故意,这个钱我也可以拿出来。”

    说到这里,王国又指着那些碎片说道:“可几位壮士开价要五百万。这地下的一堆碎片,明显是我们大唐作坊烧出的药玉,颜色浑浊。就算是大食出产的药玉,我也没有听说过那件大食药玉价值五百万的。”

    老子那件百宝嵌奔马图漆箱才卖出一百二十万。而且还是在洛阳到处传扬这个前提下,否则没有这些故事炒作,估计那个宝林斋同样也不会出这个价格。

    其实药玉如果真是大食带回来的精品,还真有可能值上一点钱,但一般价格到了几百贯就登顶了。至于唐朝本土的,有的不过几百钱,做工更精细的也不过达到上百贯钱。

    什么样的药玉器皿价值五百万?当真唐朝现在进入小康社会了?

    说到这里,他又说道:“既然我们意见不同,那么我们就请官府前来解决吧。”

    王画内心才不想进官府解决。自己还没有资格与奇珍轩与翰林斋争斗。但这些人同样也见不得光,因此王画故意这样说。

    说完后,他再一次抬起头来,看着四周的环境。

    王国这句话逼得这些人要动手了,因此王画也准备反击。

    这条巷子叫氓子巷,一条洛阳城很普通的小巷子。往西一远就是西市场,再往北去一点就是王画居住的地方。除了巷口挨着大街的地方有几家店铺外,巷子里基本上都是民居。民宅的样式,也是那种古城里常见的二层小阁楼样式。

    王画看到远处围着一些人,在远远地观看。对面那家店铺的伙计也放下了手头的活,向这边张望。他还看到了那家店铺里正中央摆放着一面巨大的铜镜,铜镜四周有着一些花纹,可因为还有些距离,看不清是什么纹饰。

    但在明亮的阳光照耀下,铜镜里面人影幢幢,那是反射出街上活动的行人。

    然后他就看到了铜镜里扬起一道亮光,仿佛一片刀光一样!

    在刹那间,他猛然感到巨大的危机到临,这种感觉使他毛骨悚然,连头都似乎立起来。

    陆二狗吃惊地睁大眼睛,他想叫可还没有叫出来。场子里的情形再次生了变化。

    王画再次提起了无敌膝,往上面猛地一提!

    那天晚上万大海就是吃了这一下子,差点把万大海弄废了。不知道这伙人身手如何,可他们根本想不到这个小毛孩子这么猛。这个大汉痛得叫出声来。

    然后王画就势往地上一趟,这时候这个大汉还在揪着他的衣服领子没有放下。也因为吃痛,手上的力气开始小了。其实王画就是要的这个效果。也因此,王画就势往地上一趟,为了达到最好的效果,王画提膝的同时,还反过来拽着他衣服用力一拉。这两下子一结合,这个大汉也跟着被他带倒在他身上。

    这时候,不是在镜子里面,而是在王画眼里,他就看到那片刀光向这边闪来。然后这片刀光没入揪着他衣服领子大汉的背上,

    然后刀光消失,一道红色的光从大汉的背上喷起,散开一道微小的红雾。在阳光的照射下,颜色无比的鲜艳。同时还有一种腥味,冲进王画的鼻子里面。

    这时候,他才听到陆二狗的叫声:“阿郎,小心!”

    然后更远处传来惨叫:“不好了,杀人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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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唐介绍:
莫问青云寻何处, 云逸青山碧波外。 闲来独自钓垂柳, 坐看卷舒云自在。 玩诗、玩文、玩字、玩画、玩瓷、玩漆、玩玉、玩铜器。玩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玩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玩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