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想医死她?(大黄)
“奴才该死!”王德胜跪下,一拳头砸到自己胸膛上。
说完这话,她和王德胜暗暗吃惊。若不是李敏精明一眼瞧出矛头不对,这碗药,既然能让身强力壮的张嬷嬷脱去半条命,若给本来身体虚弱到只剩层皮的李敏喝了的话,李敏恐怕是要一命呜呼了。
片刻之后,跟出去探风的念夏捏住鼻子回来,向李敏福了福身说:“二小姐,人软在茅房里,气都没了。”
不需李敏吩咐,王德胜打开门,一脚踹到张嬷嬷的屁股上。张嬷嬷滚出门外,爬起来后急着一路跑向茅房。半路几声炮仗似的屁响,引得庭内阵阵惊呼。
张嬷嬷哭死的心思都有了:“奴才哪敢。只是这药是夫人赐二小姐喝的,由奴才喝了,夫人若追究起来——”话没说完,张嬷嬷的脸更白了,双手抱起了肚子:“哎呦,哎呦,老奴的肚子,哎呦,二小姐——”
李敏冷冷又笑了一声:“本姑娘和夫人赐你的补药,张嬷嬷你吐出来是要嫌弃夫人的心血吗?”
见药进了自己肚子,张嬷嬷脸色白得像纸张,手指头抠自己嘴巴想吐出药液。半天干呕了一阵却无济于事。
碗口压住张嬷嬷的舌头,药液一股脑儿顺食道进入了张嬷嬷的胃里肠里。不会儿,碗底见空,是连里头的药渣都倒到干干净净,一点都没有“浪费”。
李敏趁机接过张嬷嬷手里端的药碗,碗口从张嬷嬷掰开的嘴巴里塞了进去:“不是说是补药吗?本姑娘赐你喝了!”
“哎,哎!”张嬷嬷惊慌时大叫,“二小姐,老奴做了什么得罪二小姐了?”
王德胜吃惊只是一下。果然不负她所望,这个男人是个彻头彻尾忠心耿耿的机器人。王德胜二话不说,右手掰开张嬷嬷的嘴巴,左手抓住张嬷嬷的头发。
冷笑一声,对王德胜说:“掰开她嘴巴。”
送了碗药要“医”死她,不成把药端回去处理了再来说她病重咎由自取,她李敏会这么傻任人摆布?
见眼前的李敏忽然换了个样,竟是有些主子模样来,张嬷嬷一下抓不到头绪,却没有忘记灵机一动,先撤再去搬救兵,说:“二小姐,奴才哪敢以下犯上。奴才只是遵循夫人的命令来给二小姐送药。二小姐这药若是不想喝,只可惜了里头值钱的药材,奴才回头回禀夫人便是。二小姐犯不着与老奴生这个气。”
店大欺客,奴大欺主。在哪个社会,都是弱肉强食,谁强大谁说了算。
李府的二小姐,亲母死的早,出生时体质孱弱,从小到大,在府里都是委曲求全,虽端着个小姐的身份,地位却和府里那些扫地的丫头差不多。个个都可以欺负到李敏头上。
“二,二小姐?”张嬷嬷张口结舌,像是第一次认识她李敏。
“他怎么不敢了?张嬷嬷,王德胜是我的人还是你的人了?还是,你张嬷嬷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主子了?”
两个字不紧不慢,掷地有声,让张嬷嬷和念夏王德胜霎时愣了。接着,没等张嬷嬷缓过神来,王德胜机灵地在张嬷嬷的膝盖后方狠狠扫了一腿。张嬷嬷猝不及防双膝碰地,张口刚要骂:“王德胜,你敢?!”
李敏沉下脸:“跪下!”
仗势欺人的狗是比主人更嚣张忘了什么叫收敛。
真有意思。自己是奴才叫别人奴才。
“念夏?王德胜?”当左右两只手被人架住,张嬷嬷目里划过了一丝惊慌,紧跟嘴口大张破口大骂,“你们两个贱奴,不快给我放手!”
两个人不自觉移动了脚步,紧随李敏的命令走到了张嬷嬷的两侧。
李敏病容憔悴,但一双眼睛是乌亮有力。
突然听见李敏的声音,丫头念夏和男子似乎不太相信,抬起头时两双眼睛吃惊地刷到李敏脸上。
“你们两人过来。”李敏吐出仅存的那口气。
好!
不是想让她吃大黄死吗?
李敏庆幸,两个人在这当头上没有背弃她落井下石助纣为虐,心中当即有了主意。
可见,这两人是跟了自己主子受苦了。而这个主子不是他人,正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她。
俗话说的好,跟的主子是怎样的,狗也能变成怎样。
见这两个人想说话又不能说的模样,李敏只要稍微一想,知道他们是由于主子没有出声,身份恐怕比张嬷嬷低,所以不能说话。
此人叫念夏,与那男小厮的张德胜一样,都是自小跟随李敏服侍李敏的人,算是李敏的亲信。
藕色衣裙,头上梳着双环髻,年纪要有十六七了,愁眉苦脸的表情,一样不像是站在张嬷嬷阵营的。
悠转一圈屋内的视线,落回到床尾的一个丫头。
李敏从他细微的眉头挑动以及望向张嬷嬷的眼神,都可以看出此人对张嬷嬷抱有不满。是张嬷嬷的对头,那就是她李敏的人了。
立在门口处的二十出头男子,穿的一身小厮的衣服,皮肤晒的黎黑,五官倒也长得略微清秀,紧闭的嘴唇却是像是闭紧的一把锁,口齿抿成条直线,掰也掰不开。
学中医的,望闻问切,四诊首要是望,李敏对人的察言观色可谓是细微入至,有身为大夫的一套本色。只见这屋里,除了像主人一样自居滔滔不绝的张嬷嬷以外,其余那两个人,都是一声不吭的。
什么人在背后要她死?考虑初来乍到,情况不清不楚。李敏审视的目光从张嬷嬷的身上挪到了屋里另两个人。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管是开药的大夫,或是这个端药的婆子,都是在履行一个使命:让她死。
俨然,这碗药里,不仅是药全然不对,那个开药的大夫,八成也是敷衍了事乱开了一个方子。造成这个端药来的婆子连谎言都撒不圆。
李敏在她报到第二味药时,实在忍不住嘴角微弯,挂起一丝寒笑。太子参是补气药没错,可枸杞子是补血药。她现在这副身体哪儿失血了?要补,也是补气补阳。
张嬷嬷笑晏晏答道:“二小姐,夫人给你下了血本,有太子参,枸杞子——”
“什么补药?”
李敏望到药碗里的汤色是浓到黄橙橙的一片,恐怕里头,大黄的克数是普通剂量的十倍。
不是庸医?知道给她开补药?问题是这碗药里头有补药吗?
“二小姐,这碗药是夫人请永芝堂的王大夫给你开的,里头包含了许多名贵补药。二小姐只要喝了它,马上精神了。”
端着药碗走近到她床前的婆子,年约四五十,圆圆胖胖的脸,左下角有颗黑痣,很是显眼。此人是尚书府李家里的一等仆妇,叫张嬷嬷。
李敏眯了眯眼。
什么庸医开的药?
鼻孔出来的气都断断续续的,说明这身体是弱到快不行了,是个大夫都知道,这样的身体要救命应该是扶正而不是驱邪。如果此时再来一幅攻下药,不是救她一命,是妄图夺去她体内剩余的精气,是杀人夺命!
没错,大黄是多好的药都好,可是用它的前提必须是人的身体正处于被邪攻占的时候,因为大黄本身就是一味攻下药驱邪药,作用是驱邪用的。而今她这身体,哪来的邪?
可如今,她光闻到大黄这股味儿,身体不禁要打起抖来。
中医学了用了这么久,李敏给病人开的药中,大黄经常用,用的多了,熟能生巧,李敏甚至在药方里开了大黄,病人服了也不觉得有大黄的存在,就是说,病人吃了她开的药中哪怕有大黄都不会拉肚子。
大黄是被古代人叫做将军的一味药,由于让人拉肚子被许多老百姓诟病,但是,在中国古代名医中,对大黄的褒明显多于贬。例如明朝名医张景岳将大黄列为了四大最重要的中药之一,认为大黄驱邪的功效无人能比。
研究大黄不知道多少年了,李敏没想到自己居然有害怕大黄的一天。
大黄性情苦燥,那种味儿煮成的药汤,李敏死也不会认错的。谁让当年她跟的博士生导师,帮人家中药厂研发的药丸叫做大黄苏打片,顾名思义,里头的第一味药是大黄。
是大黄。
呛鼻的药味一进入李敏的鼻子里,李敏立马皱了眉。
李敏出生于中医世家,自小随祖父学习中医,家里睡觉的屋子都摆满了草药。从小与中药为伍的特殊环境,让李敏光闻个药的味儿,都能准确断定这是什么药,产地出自哪里。
眼下她这幅身体,周身无力,胸口有一下没一下地起伏,气道虚弱,出来的气都是断的。可能正因为如此,之前的灵魂,再也受不了病体的折腾,先跑了。
灵魂没死,可是,好像离死的境地也差不多了。
自己前一刻带队下乡支援基层医疗,满载六个人的面包车在山路拐弯处突然失速冲出了栏杆。生死瞬间,因惯力从车窗甩出去的身体直落千丈重重跌落在一支树枝上,结果,没来得及等到有人来救,她是先死了吗?
纸糊的窗?古代?
头顶上,丝瓜络样的棉麻粗线勾织成的东西像是蚊帐。脚尾的朱红檀木屏风,图案虽朴,简单的几朵花儿却是栩栩如生。屋里头,条案上摆放一尊青花瓷,八仙桌,几把交背的椅子。窗是纸糊的......
剧烈的头痛,像是要在脑袋里炸开个洞,李敏转悠中睁开了眼睛。
“二小姐,该吃药了。”
【2】恶毒的继母?(乌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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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夏见她发现,说:“奴婢听小姐在梦里说是要吃人参。奴婢就此让王德胜到徐氏药堂抓药时问问。”
李敏查看粥里,除了黄芪和山药,有一片圆圆小小的——人参片?
药膳不是可以随意做的,是药三分毒,无论是什么药,以什么方式给人吃。
看来这府里也有能人,是懂药的。李敏思考时,王德胜端着备好的粥进来。念夏拿起把勺子,在碗里翻了翻,让李敏查看里面放的药对不对。
止泻药。
乌梅汤?
打了盆水,念夏拧了条汗巾,给李敏擦汗,边说起在王氏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张嬷嬷回屋里修养去了。厨房给她熬了碗乌梅汤。听说如今精神是好了不少。”
王德胜走出去取粥。
念夏在屋里点了盏灯,和王德胜说着:“将小姐吩咐的粥端上来吧。”
夜晚,没有被人打扰的李敏,养精蓄锐地睡了一个下午,精神养了些,可以勉强坐起身。
“老奴感谢夫人。”张嬷嬷感激地老泪纵横,再三磕了脑袋,才被人扶了出去。
“嬷嬷。”王氏温言软语,扶起她,“你哪里有错。永芝堂的杨大夫,不是谁都请的来的。好不容易帮她请了大夫,开了名贵的药方,她不吃,是她想让老爷和我伤心罢了。嬷嬷身体要紧,我让人煎碗乌梅汤给嬷嬷喝了,嬷嬷在屋里躺上一日,明日身体应该无碍。”
张嬷嬷一听,有些惊慌,趴倒在地上,往地上磕脑袋说:“是奴才办事不力,请夫人怪罪——”
王氏冷笑一声:“把嬷嬷扶下去。”
底下所有人垂下脑袋。
王氏青着一张脸。
在场的人再看张嬷嬷那张淌满虚汗苍白的脸,可见,张嬷嬷突如其来的大病是怎么来的。
张嬷嬷点了点头:“奴婢端给她喝。可二小姐不喝,还,还说这药赐给老奴喝——”
“她没有喝下药?你不是煎好了药端去给她喝了吗?”见张嬷嬷要翻白眼,王氏从榻上急着下来,走到张嬷嬷面前追问。
“二小姐,她,她没有喝下药——”张嬷嬷断断续续,好不容易说完一句话。
“嬷嬷是出了什么事?”王氏质问。张嬷嬷是她从娘家带到夫家里的老奴才了,小时候她都是张嬷嬷带大的,感情自然不比一般主子奴才。
两个人随之搀扶住腿软无力的张嬷嬷进了花厅。张嬷嬷朝着王氏跪下,身体软绵绵的只能靠人扶,嘴巴一张一张,有气无力地说:“夫人,奴婢,奴婢——”
“什么?”
突然,一个人影闪过门口,匆匆钻进竹帘里,对着王氏就是一个磕头,道:“张嬷嬷人晕倒在茅房里。”
王氏躺回卧榻里眯起了眼,慵懒地打了声哈欠:该结束的是该结束了。
过了约半个时辰,王氏让人送杨洛宁到门口。杨洛宁腋下夹着王氏送的藏茶,到了门口坐上顶轿子。竹音手里拿的芭蕉扇,一上一下给王氏扇着风,笑道:“张嬷嬷煎好药了,送到二小姐房里。二小姐吃了这帖药,病也该差不多了。”
王氏端起茶盏,捏起薄得像纸一样的瓷盖:“我和老爷自然是信得过杨大夫的医术。”
“本人给二小姐的方里下了些重点的药,应该可以祛除二小姐体内的邪气。”
“二小姐的身子,还是由于风寒太重吗?”
“看过了。开了方子,给了张嬷嬷。”
王氏偏头与他交流眼神,问:“给二小姐看过了吗?”
杨洛宁起身,向王氏连声答谢。
藏茶,好的藏茶,同样是宫中才有。太后娘娘的藏茶是最好的上品。
王氏说:“如果杨大夫喜欢,我这里有一盒藏茶,你拿回家里自个儿喝。”
杨洛宁发现自己不知觉中想远了,还是被王氏一句拉回了神。
贡茶是指专门供给皇帝的茶。皇宫里才能尝到,一般老百姓没有这个福气。但是,既然是皇上的茶,皇上想赏给谁就是给谁,谁就有这个福气。李尚书只是二品官员,这个福气有多少难说。可是,李府的大小姐李华,前年选秀进宫之后,是被安排到了皇帝办公的玉清宫,当起了御前侍女。拿到这个茶的机遇比父亲的机会多了。不过,王氏,似乎不用女儿老公,都有机会拿到这个茶的,只要靠永芝堂,从太后娘娘,或是皇后娘娘,或是容妃——
杨洛宁没有客气,就着王氏左手边的椅子坐下。见竹音端上来的茶汤散发出浓郁的清香,一闻就是与众不同,眯开了小眼珠笑道:“这茶,是贡茶吧?”
王氏挺起腰身,对竹音吩咐:“去给杨大夫倒杯茶来。”
守在门口的一个小丫鬟用竹竿顶开竹帘,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钻了进来。此人穿着蓝布衫,蓄着两片小胡须,文人雅致的模样,向王氏拱手:“夫人。”
与此同时,李尚书的妻室王氏,舒服地靠在窗台边卧榻的软枕上。天气未入秋,室内一丝闷热。开了窗仍不见风。丫鬟竹音,只好拿了把芭蕉扇子帮王氏扇着凉风。
迷迷糊糊地想着,李敏睡了过去。
如果这两个奴才够机灵,能再给她弄到片正宗的老人参片,她的这条命就更有保障一些了。
说了药名,也不见得这两个忠心耿耿的奴才会像张嬷嬷那样用其他药掺假害她。只是,中药因场地季节自然灾害等因素,质量优劣直接影响到药效,不知道这两个奴才是不是能拿到正宗的好药材。
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实在支撑不住体力的李敏也只能是躺了下来,闭上眼想:是死,是活,就看这两个奴才的本事了。
念夏仅是暗中望了她一眼,圆圆的杏眼之中似乎疑虑不多,更多的是一抹惊喜,低了头道:“小姐休息便是。白米粥,黄芪,山药,奴婢马上和王德胜帮小姐熬了给小姐端来。”
李敏一刻是有点担心,她说太多药理知识若与原来的李敏完全两样,是不是会遭人质疑。然而,貌似是她多虑了。
“黄芪,山药?”念夏又是微微压住一声惊呼。
李敏摇摇头,低声吩咐:“帮我去熬碗白米粥,里头给我放黄芪和山药。”
“小姐!”念夏惊呼一声,上前扶住她。
李敏没法与他们解释,刚她顾着收拾张嬷嬷,生死关头拼尽了最后一口力气,虚弱的身体抵不住,便是像稻草一样栽了下来。
念夏和王德胜这会儿脸上均浮现出了一丝诧异。以他们知道的主子李敏,性子懦弱,有一点风吹草动都像兔子般惊惶,与眼前这个沉着冷静的李敏判若两人。
真正高明的大夫,想让人死,何必下毒药,药不对症,都足以夺人性命了。
“不是毒药。”李敏心平气和。
“是奴婢的错。”念夏一同跪了下来,悔恨道,“奴婢连夫人给小姐下了毒药都看不出来。”
【3】徐氏药堂(人参)
“说是北疆的战事烧到了边界,皇宫里的大臣们都商量着是不是要往边疆派遣援兵。”
念夏遵从李敏的命令去了徐氏药堂帮李敏拿几味药材时,说起今大街小巷里都在传的新闻。
从北疆来的军报,据说送信的人马不停蹄,日夜兼程,为了早日赶到京城路上都渴死了两匹马。信使抵达京都后径直进了皇宫面见皇帝。
大明王朝今年的秋季来的迟,三伏天最后一个伏天来的比往年晚,这一切,都似乎表明了今年的大明王朝不同以往,是要出些什么事来。
养身体是需要时间的。转眼,去掉了个把月,是九月初快入秋了。
一个没了亲娘没有一点能力的嫡女快到死了,继母依然没有放过,一点都没有掉以轻心,只能说明这里头有什么秘密。
念夏福身说:“是徐掌柜。小姐您忘了,徐掌柜过年时,还给小姐带了些小姐喜欢吃的花茶。只是,夫人派人将小姐看的死紧。徐掌柜担心自己经常来会给小姐添麻烦,只能逢年过节借口来一趟。”
不是说徐氏药堂远远比不上它家吗?但是能拿到如此正宗的纯正野山参,说明这徐氏药堂里的人才绝对不差。
“徐掌柜?”李敏在拿到这株人参时,心底其实颇有疑问。
念夏见她像藏黄金一样藏药材,和王德胜更诧异了,生怕她是不是病糊涂了,忙说:“小姐,奴婢去徐氏药堂里问徐掌柜时,徐掌柜说了,他私下藏了不止一株人参,只等小姐需要,送来便是。”
盖上盒子,李敏想着这样的宝贝绝不能让人偷了,于是小心将盒子放到了自己枕头边上。
把一株放进锅里给她炖,怎么不是浪费了?李敏正由于懂得好药价值连城,才感到肉疼。她的身体暂且不需要如此救命神药,刚一片人参片已经让她提神不少,接下来,耐心平补,正常饮食运动,会好的飞快。
像这样一条人参,李敏保守估价,放在现代能卖到百万以上。并且,是出了金价都不知道能不能买到。
大夫看病,好药材能让大夫治病事半功倍。所以,学中医的,必须先学药,是基础。
念夏和王德胜面面相觑。
“浪费!”李敏瞪她一眼。
看李敏摸着盒里的人参是爱不释手,念夏说:“小姐喜欢的话,奴婢把它全放进锅里给小姐炖。”
怎么看人参好坏,李敏记得祖父曾说过一句话,一是看人参老不老,二是看人参像不像人。真正的纯正野山参是吸收了多年的天地灵气,富有灵性,好比珍珠宝石,是不是真,其实,人只要乍一眼,都有感觉。
简陋的盒子打开,里面躺着的这株人参很小。但是,根须茂密,像老人的胡须,上面小米粒状的疙瘩,是珍贵的珍珠点。皮是老褐色的。
由于李敏之前没有交代放多少,念夏不敢放多,只听徐掌柜的话先削了一点放进锅里试试。今听李敏这样说,连忙让王德胜取来从徐氏药堂里挖来的人参。
低头,拿筷子夹出那片圆圆的人参片,放在嘴巴里品尝。闭上眼,参片的余味在舌尖上泛滥,可见这薄薄的一片参,经过与粥熬煮以后,竟然没有完全散开里头的参味,含着是余味未尽。李敏心中暗喜,睁开眼问:“把那支参拿来给我瞧瞧。”
有好身体,革命才有本钱嘛!
李敏决定好好调养这幅身体。
治什么病都好,最重要的是溯源,知道病因,对症下药,必然药到病除。
“药是七分毒,不可以多吃。”李敏能察觉出自己这幅身体自小被灌了太多的药,以至于没病吃药都能吃出病来。再有那虎视眈眈的王氏,有点耍弄医药的本事,给这个身体再弄点不对症的药,这身体也就惨了。
说了一大堆的念夏,惊奇地发现李敏竟然耐心听了进去。要换做以前的李敏,只要听见医药二字,都眉头皱紧,嫌恶地让她闭嘴。因为李敏从小身体虚弱,吃药吃怕了。
其它科目若是有十几岁高中状元的并不稀奇,但是学医不同,凭她二十几的年纪能得到博士生导师的认同,全靠从小带她大的祖父的功劳。
她二十几岁考中博士生,是当年一批考中博士里头最年轻的学生。
祖父的话应验了。
祖父说:当大夫的,靠的是经验。不到三十的大夫不用看,必是医不好人的。能医好人也是撞了运气。但是李敏你不同,你自小随我抓药习医,与古代学徒大致相同,若有天赋,二十出头,也能小有名气。
李敏却回想起祖父说过的话。
有人据此说王兆雄是大器晚成。
说这个王兆雄,年纪快四十了才考中太医院。
李敏富有兴趣地听着,只要有关医药的事,事关本行,都会引起她兴趣。
李大同在政务上兢兢业业,只苦于没有人脉在宫内走动。扶了王氏当正室,也有巴结王兆雄的意思。
王氏得以被扶正的机会,得益于王氏的兄长王兆雄考中了太医院。当了御医的王兆雄,以一个名方治好了皇宫里某位贵人的病。龙颜喜悦,大赏王兆雄。王兆雄之后与天下三大药局之一的永芝堂有了业务联系。
想当初,徐氏带着徐氏药堂嫁给李大同,即如今的李尚书时,王氏只是李大同的妾,一个姨娘。可惜徐氏死的早。后来,王氏被李大同扶了正,李敏唯一的嫡女身份因此不保。
徐氏药堂,顾名思义,徐氏开的,在京城共有两家,仅此两家,是很小的药铺,比起天下知名的永芝堂,普济局等,是差远了。可是,这个徐氏药堂,对于李敏的意义非同小可。因为,这是李敏的亲娘徐氏留给李敏的财产。
【4】未婚夫?
念夏跟了李敏多少年,不过是个二等丫鬟,不像她竹音,在王氏身边服侍的,是一等。竹音昂着头,从她身边路过,走到李敏跟前,稍微屈下膝盖,说:“二小姐,老夫人来了。夫人问二小姐能不能过去见老夫人?”
念夏放下给李敏杯里添茶的茶壶,向竹音走过去,道:“竹音姐姐,别来无恙。”
喝了一口麦茶,李敏抬头,见有个人立在院子门口一动不动的好像尊雕像,停下手中扇风的芭蕉扇。
王氏这样想想,是该派个人,到李敏的院子里打探下情况。要是李敏死了,她这里也该是提早准备好棺材,等着给李敏收尸。就此竹音被这样派了过来,是为王氏来看李敏笑话的。
以王氏的推断,请不到大夫,自己又不懂医病,李敏那副身体本就亏到不行,是等死的命。想着个把月过去了,李敏该差不多断气了。是听说念夏和王德胜,没事往外跑,说不定是担心主子死了以后没出路,到外头另找主子去了。
反正,徐氏留下来的这个女儿她知道,无非是个没用的东西。沾着有祖上留下来的徐氏药堂,却一不懂医,二不懂药,屡屡吃亏。
上回张嬷嬷端的碗药被李敏赐回了张嬷嬷以后,王氏恼羞成怒,决定任李敏自生自灭好了。
竹音奉了王氏命令,踏进李敏的小院时,看见李敏能坐在院子边笑边说话,这不惊得两只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哪还是那个快死了,个把月前躺在床上连口气都喘不过来的奄奄一息的尚书府二小姐模样。
今是三伏天最后一个伏天,李敏搬了张小竹凳,坐在院子里,让王德胜摆了张小桌子,放上一壶好茶。夏日的午后,大树之下好乘凉。李敏边泡茶边拿把芭蕉扇子扇扇风,听念夏讲那些大街小巷里的八卦,听到兴致处是嘴角飞扬,眉眼烁亮。
李敏抓起茶盅,只是慢慢听着,并不马上做任何评价。
念夏对此很肯定:璃王不会不娶小姐的。当年静妃娘娘在宫里才是个才人,若不是小姐的母亲夫人她鼎力相助帮静妃娘娘得以母凭子贵。之前说是小姐身体未好,才迟迟不敢迎娶小姐进门。如今小姐身体好了,璃王上门见过以后,见小姐身体已好,肯定会懂得小姐的好,会马上让人来上门正式提亲的。小姐只等着璃王来娶小姐好了。
她这样的病痨鬼不是谁都不会娶的吗?
李敏吓了一跳:她这都有未婚夫了?
念夏笑着对她说:这是璃王的母亲静妃给小姐的定亲礼物。
俨然,这个镯子在灰姑娘似的尚书府二小姐屋里,显得与众不同。
尚书府二小姐的用度,向来是府里的人才知道,被王氏克扣到连冬季的炭钱都出不起。难怪她这幅身体在以前会每况愈下。
玉镯在阳光的照射下,碧绿澄净,是块好镯子,价值肯定不菲,看是要皇家贵族才能拥有的东西。李敏回想自己屋子里的家具摆设,还有自己和贴身丫鬟的衣服,都是朴素居多,奢华用品没有一二。
李敏低头看见了左手腕戴了个玉镯子。这个镯子自从她穿来时就见有的了。恐怕是原主儿从来不离身的一样东西,不知道是谁给的,似乎很重要。
可是念夏的视线落在了她手腕上。
所以李敏压根也不在意人家怎么说她,人家不注意她更好,她自个儿活的潇洒自得。
她李敏就不用说了,尚书府里巴不得外面的人谁都不知道她李敏的存在。她李敏是个远近闻名的病痨鬼,谁娶了谁晦气。
说到这儿不需多说了,尚书府里共三个小姐,大小姐李华进宫服侍皇上去了,听说才貌双全,得到后宫众位娘娘的赏识。大家的注意力很自然地落到李华的姐妹身上。李华的亲妹妹是三小姐李莹,是未出嫁之身,和姐姐一样名声远播。
念夏说,这朱隶和尚书府真有一点关系。说是容妃娘娘是护国公府夫人的妹妹。隶王算是容妃娘娘的侄子。容妃娘娘早些时间一直都在为隶王寻找王妃的人选。
不过,似乎是她错了,和她或许是完全没有关系,但是和她所在的尚书府不能说一点关系都没有。
朱隶嘛,人家称之为隶王。出身高贵,护国公朱怀圣的长子。与她一个尚书家不受宠的二小姐有何关系?恐怕八辈子都扯不上关系。
李敏百无聊赖地听朱隶的故事,只当这人离自己很远,像是听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说着哪个伟人的故事。
这个朱隶骁勇好战,所以,才能率领军队打到东胡落花流水。
李敏当听笑话那样听着这些谣言,但是,在这些谣言中有一点,似乎是没错的。
一丈三米,五丈高是十五米,已经不能用巨人来形容的高度了。可见得百姓口里传说的话实在不可信。
李敏噗一口,茶水直射地上。
五丈高?
那时候是李敏第一次听说朱隶这个名字,听着还挺好奇,因为在大明百姓的口里,像念夏对她形容的,说这个朱隶长得像魔鬼,人有五丈高。
听到说军队伤亡惨重的皇帝,决定拟旨派兵前往增援。这时,前线又派人送信称,说前线燃眉之急已解,解了大明朝廷与百姓安危的人,是一个叫朱隶的人。
这样的战事,每隔一两年,大明都要与来犯的东胡打上几次小仗。大明朝廷与大明百姓对此早已有了免疫力,见多不怪,习以为常。然而,此次东胡突袭似乎与以往不同,打到大明的军队连连败退。
大明王朝北边,是一望无垠的荒漠与草原,那里生长的游牧民族自称东胡,内部分为十几二十个部落。其中,有几支部落经常冒犯大明的边疆。做的事与强盗流寇没有区别,只要他们踏进大明的土地,对大明的子民与村落免不了一番烧杀抢劫。大明因此在北疆构筑了一条防线,有几万大军在那里常驻。
【5】李家人
这样想着,老太太不免与王氏李大同都想到了一块去。
想到李敏注定是要留在李府里的了,而嫁不出去的小姐终是要给家人的脸上蒙黑。老太太最讨厌李家被人在外面闲言闲语了,还真不如这个孩子从来没有出生过,或是早点病死算了,以免污了李家的名声。
看这个情况,李府这位二小姐,怕是倒贴给人家,人家都不会娶来当媳妇。哪家会愿意娶个病痨鬼?
老太太想着也是这个理,所以说儿媳妇要娶好的,娶身体好的,生出来的儿女才不会带病,给李家带来福气。像王氏两个女儿就都很争气。那个死了的徐氏,确实都没有给李家留下任何好东西,如今想来儿子当初不知怎么娶的。
王氏跟上回话:“敏儿的病是自娘胎带来,大夫说了,要治不是一时能解决的事。天生孱弱的病根,后天不知能不能补得上。”
结果李大同并不知道李敏得风寒的事,想到徐氏留下的这个女儿,向来是个病痨鬼,每天病的病,好像身体都从来没有好过。想必老太太也是知道这点,问话不过是为了彰显祖母的身份。李大同就此随意作答道:“她母亲有为她请了永芝堂的大夫。”
都是李家的骨肉,老太太自然要表示关心。
刚好提起自家的几个女儿,老太太顺道全部问了个遍:“敏儿的病怎么样了?我怎么听说,她上个月又感风寒了。大热天都能得风寒,你这做母亲的做爹的,有没有去请大夫。”
王氏志气满满弯起嘴角。她两个女儿是不愁嫁。哪里像徐氏留下的那个病痨鬼,到今天依然是无人问津。
“你这个女儿是不愁嫁。”老太太点点头,肯定了她这话。
“是。”王氏说,“除了华儿,儿媳仅剩余这个女儿了。莹儿与她姐姐一样声名早已外扬,在京城里,除了容妃娘娘,静妃娘娘、皇后娘娘都是很喜欢莹儿的。”
“看来你是做了最坏的打算。”老太太看了眼她的表情,说。
王氏自个儿走上前答老太太的话:“隶王保家卫国,是天下英雄。当年容妃娘娘与尚书府私底下提起这门亲事时,老爷和妾身都以为,天下谁嫁给隶王谁就是天下最有福气的女儿家。莹儿也是这么想的。可如今,突然飞来横祸,消息传来之后,儿媳到至今都不敢和莹儿说呢。”说着,王氏捏起帕子在眼角上拭了拭。
他身边的王氏已是着急地瞪了他眼,李大同咽了个口水:好一个乘龙快婿,宫里都在传人是死了不是可惜是什么?
李大同张口,刚道了句:“可惜——”
“你们是如何想法?”老太太说到这儿已是口干舌燥,接过张嬷嬷递过来的茶盅,揭开盖子见茶盅里茶汤的颜色红灿灿的,是皇后娘娘用的藏茶没错的了,喝一口,却是不解渴,喝了以后更干的感觉。把茶盅递还给了张嬷嬷,心里道不知这茶是真是假。
王氏站了起来,向老太太一福身:“都听说了。”
老太太目光一凛,陡然沉下声音:“消息你们都听说了吗?”
王氏目光惊疑不定,手指轻轻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老太太又清了声嗓子:“之前,有容妃帮忙,给莹儿定了门亲事。这本是好事,边疆喜报不断,隶王立了大功,只等班师回朝,皇上为其加官进爵。”
“儿子知道。”李大同起身做答。
果然,老太太放话了:“有华儿在宫中,只保得住李家今时今日,皇上年纪也有,太子辅政,皇子参政。各家各户,如今已经不止往皇宫里送人,也往各皇子府里送人。我们李家岂能落于人后。”
李大同脸膛红了红。他一年多都得不到皇帝回复的折子,因为李华在宫里提了为御前侍女,皇帝才想起要看他的折子。
只听老太太轻咳一声嗓子里的口水,说道:“当初,华儿进宫时,是由于我们李家在宫中没人,要在皇帝面前办事,宫里若没有个可靠的,办起事来定是举步维艰。难得这孩子有才,进了宫,不负期望,不久便被提为了御前侍女,讨得皇上欢心,太后娘娘欢心,皇后娘娘也欢心。前不久,你那案子迟迟办不下来,也是多亏了华儿在中间帮忙说了几句话。”
底下坐的两边,是李大同,以及王氏。几个姨娘没有机会到这里来拜访老夫人。可见得,李老夫人此次前来,是来和李大同与王氏商议正事的。
上座坐的人是李老夫人了。老太太五十古稀了,两鬓白发,头上插了一支王母娘娘的蟠桃玉簪,衣服穿的整齐,上身是一件乌金撒花滚边缎面上襦,脖挂一串一百零八粒的檀木佛珠链。
堂屋里,李家几个人坐在那儿,气氛有些严肃,竹音吞吞口水,想报告,见这情景,却不敢随便开口了。
几步迟疑,竹音离开李敏的院子,走回堂屋欲回禀王氏。
近到李敏跟前,竹音更听得清楚李敏说话的声音是中气十足而有力,不像以前说一句喘半天,益发吃惊不已。是想也想不通了,以李敏以前那身体,按理说,是神仙都救不回来的命。
李敏想想都觉有趣,噙着嘴角一抹淡笑,道:“行,你先回去。我换件衣服再过去见老太太。”
如今,是突然刮了什么风,让李老夫人主动走出自己的佛堂,来到二儿子家里。
与许多富家的老太太一样,李老夫人念佛吃斋,好像只有这样做死了以后才可以上天堂。因此二门不迈,平常连儿子孙子通通都不见了。
按理李老夫人应该住在老大家,但是,李家三兄弟里头,论李大同官做的官最大,混的最好。李老夫人可以住二儿子家。最终李老夫人不知怎么想的,选择一个人独自住在了自己的房子里。
李大同有两个兄弟。李大同上面有个兄长。
李老夫人是李敏的祖母了,王氏的婆婆,李大同的娘。李老夫人平常是不住李府的,因为李家不止李大同一个人。
【6】还是那个病痨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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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脸上从来没有在老太太面前这样僵硬过,而这都是拜了某人所赐。
老太太瞧她接话接的急都猜到是怎回事,嘴里一哼:“那就等杨大夫回来呗。”
王氏心里头转思不成,不想到时候杨洛宁没有看好老太太的病被老太太怨上,赶忙说:“杨大夫是随药商到江南那边为贵人出诊去了,如今不在城里。”
大夫够聪明的话,知道哪些病人能看,哪些病人不能看的。像老太太这种,是常年的老毛病了,不吃药不会死人,但是,吃了多少个药堂名大夫的药方都不一定见好,是谁接了谁倒霉的病人。
王氏听老太太这一说,脸上却并没有一丝高兴的样。
既然是个神医,都能将自家里的病痨鬼治好了,当然要赶紧请来给自己看病。
“对。你母亲刚和我说过,给你请了那永芝堂的大夫。改明儿,也让那大夫到我那儿给我这个老太婆看看。我这个腰,经常不好。”老太太说着边扶起自己的腰,显出自己真的很高兴。
李敏望了眼那面部已经变成木头状僵硬的王氏,低头答话:“我这病能好,多亏了母亲给请的大夫。”
哪位大夫给看的,正好说到点子上了。
“坐下吧。”老太太像是不解地看了她一眼,接着是很高兴地对李敏说,“你这病好了,什么时候好的?请了哪位大夫给瞧的?”
“妾身失礼了。”王氏稍微喘了喘气说。
众人望过去,原来是王氏手边不小心拂到了案上的茶盅,茶盅碎掉在了地上,摔到粉碎。
李敏起来的时候,只听身边砰的一声响。
“起,起身。”老太太好不容易找回了声音说话。
印象里,这个孙女她不是没有见过。早些年,她心里其实还挺惦记的,毕竟也是李家的骨肉。可是,每次去见,都是失望而归。因为每次见到的李敏都是越来越瘦,快瘦的只剩下一副骨架了。
老太太直抽了口凉气。
伴随李敏抬起头,圆润的鹅蛋脸,未施胭脂的面色却犹如樱花粉嫩如春,两条细细长长的乌眉如同墨画,那双乌亮的大眼,顾盼之间,流波飞转。
那个病痨鬼?!
敏儿?李敏!
李敏只要环顾屋里一圈,凭其衣着打扮,大体上都知道坐在堂屋里上座的那位老太太是祖母了,直走过去到了李老夫人面前,福身道:“敏儿拜见老太太。”
李大同努力地张了张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这人,这人是谁?
从门口走进来的少女,上身穿一件粉白撒花金色滚边缎面的上襦,下身是珍珠白的湖绉裙,头发上插了一支白色与粉色相间的嵌花垂珠木簪子。衣着朴素,是朴素到,连李莹身边贴身丫鬟头上戴的银簪子都比不上。可偏偏让人移不开眼睛。
这,这?!
接着要骂那进来的人是走路不长眼睛时,王氏突然一愣,是与堂屋里其余几个人全傻住了。
坐在堂屋里的几个李家人,听到动静只好抬起头来。王氏起身,底下人既然在老太太面前丢了脸,张口斥骂:“连个路都走不好?!”
这一撞,没把来的人撞倒,反倒是小丫鬟退了好几步,差点一个踉跄没有站稳。
奉了王氏命令让李敏不要来的小丫鬟走出门时,与走来的人迎面相撞。
听到这样,老太太眉头大皱,要点头答好。
王氏见老太太这样一说,想着顺水推舟,说道:“敏儿的病一直没好,在她自己的小院子里住着,我不敢让她出门,以免病情加重。大夫都叮嘱了要她安心调养。老太太想见,不如等她病好些我再让她过来给老太太跪安。”
老太太一样不是很想见一个病痨鬼的。
老太太心里对此也是有些疑问,问王氏:“敏儿的病是好些了吗?”
王氏突然心头打个咯噔:那个病痨鬼怎么能出门了?难道是被人扶着进来想跪求老太太希望老太太打个同情牌?若真是如此,必须先做提防才行。
几个长辈听到李敏来到时,脸上的表情明显与期盼李莹进门时不一样,都垂着眸淡淡地喝茶,像是害怕见到那病痨鬼都要染上一身晦气。
门口再来一声,说是二小姐到了。
女儿家就要长得漂亮,知书达理。王氏费心了,两个女儿都教育的很好。
“起身,起身。”老太太看见出落得益发美丽脱俗的孙女很高兴。
李莹走到老太太面前,屈膝一福:“莹儿给老太太请安。”
王氏对此很满意,后宫的打算正是她的打算。
娘娘们的打算王氏清楚。如果让李莹再进宫,两个李家女子都侍奉皇帝的话,难免形成势力与她们争宠,不如给李家做个顺水人情,将李莹送给哪个皇子王公做个夫人也不错。
王氏怎么看,她的二女儿都是天姿丽人,一点都不比她大姐逊色。尤其李莹眉中的那颗美人朱砂痣,若不是当年选秀时李莹的年纪不够,否则都能把姐姐李华比下去。而宫中看过了李华美貌的娘娘们,早把目光盯在了李莹身上。
瓜子脸,小眼睛,两条柳梢眉,眉中一颗美人痣,柳叶飘飞淡绿锦纱裙袅袅婷婷。
门口一串脚步声传来,先跨过门槛进来堂屋的人是三小姐李莹。
王氏见着老太太沉静的眼神,心里踏实了,想必老太太这样急匆匆出来见他们,也是生怕他们不小心将李莹送过去当寡妇。
接下来,为了安抚护国公府和安定民心,如果皇帝突发奇想,让尚书府履行承诺嫁进护国公府的话。他们不可能把尚书府余留的宝贝李莹送去当寡妇的。非要送人去嫁,还不如送——反正那个要死了的病痨鬼。
皇宫里虽然有接到密报,说是隶王率军追逃亡的东胡人时陷入流沙生死不明,但是,谁都知道掉进流沙里的人想存活下来的机率不到万分之一。隶王凶多吉少,到至今都没有消息。皇上都为其准备好了棺材。
【7】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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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同再三道谢,亲自送了公公到了门口坐轿子离开。
好在李华在宫内公关,想到家里还有个病痨鬼,这主意是打的和王氏等人的算盘一样。所以,那里疏通了皇帝,让皇帝在圣旨上稍微动了动手脚,得以让李敏代妹出嫁。接下来,只要李家人自己搞定李敏就可以了。
公公其实想说他们家是咎由自取。都是他们家之前太想和容妃靠近乎了。结果,事儿闹大了,盖不住。谁都知道他们家有意和隶王结亲。皇帝又怎能在这个节骨上当这些事没有发生过。
李大同苦笑不已。
嫁给一个死人当寡妇叫做做好事。
公公心里头不踏实了,这杯茶也喝不下去了,起身,与李大同说:“如今,圣意违抗不了民意。圣旨里说了,隶王精忠报国,是个忠臣,为国捐躯,是个良臣。民间相传,隶王本是要娶妃生子的,结果因为边疆战事不断,一再拖延婚事。圣上对此不能说一点内疚都没有。李大人的女儿才德兼备,算是为朝廷,为百姓,为国家军队做件好事吧。”
李敏是病痨鬼没错,正因为如此,连选秀的资格都失去了。但是,如果知道李敏不是病痨鬼,而是这样一个和李莹不相上下的美人的话,皇上会怎么想?
李家人清楚地看见了一抹慌措划过了公公脸上。
公公大吃一惊:那个病痨鬼?
李大同答:“本官二女儿,闺名敏儿。”
貌似比起李莹,这位小姐不止容貌清秀,还别有一番风韵,极为少见。是谁?怎么未曾听说?公公好奇了,疑问的目光落在李敏头上:“李大人,你家这位小姐是——”
所以,不说李家,好多人都在为未来的皇帝押筹码了。但是,真没有听说过李家除了李华的妹妹李莹以外,还有个如此天姿秀丽的女子?
宫里的李华不说,提为御前侍女,近来,圣心大悦,又有将其提拔为修仪的想法。这李华进宫才多久功夫,从一个庶十品的秀女,已经要升到从三品的位置了。看来李家前途无量,未来宫内定是要出个妃子的了。但是,要看现在的皇帝还能活多久。
喝着茶的公公,小眼睛眯着望了眼屋内,却明显是愣了下。什么时候,李家里不止一个美人了。
宫里来的,而且带着圣旨来的,没有比这位公公更明了圣意了。
“公公。”李大同请教。
李大同方才回过神来,赶紧双手恭敬地接过圣旨。接着,起身,拱手请公公到座上喝茶。李家人一齐站着,神情紧张。因为这圣旨里的含义太模糊了。李家人都摸不清圣意。
“李大人,不接旨吗?”公公曼声看着那个跪在地上僵硬着不动的李大同。
没听错吧?是赐婚,但是,没有说具体哪位小姐被赐进护国公府里。
听完圣旨,李家人真愣了下。
公公眯一眯小眼睛,两只手展开卷起来的圣旨,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护国公府长子朱隶,精忠报国,是为忠臣,尚书府小姐李氏之女才貌双全,克娴内则,两人堪为良配。今朕顺其民意,赐李氏之女为护国公隶王正妃,钦此。”
李家人见宫里钦差到了,全部在堂屋里跪了下来。李敏跪在了王氏和老太太后面。跪在最前面的人是李大同。
皇宫里的公公来了,穿着太监的紫色服饰,来的是个两鬓白发的老公公,年纪虽大,迈的步子缓慢而稳重。
难道这个大明王朝与现代一样,不是以肥为美,而是以瘦为美?
她这个同父异母的三妹子。据念夏说,是个美名远扬的大美人,被京城里许多贵公子都津津乐道,称之为芙蓉美人,意即李莹的美貌可比那芙蓉花。如今在堂屋里第一次面对面。李敏却觉得这个妹子似乎偏瘦了些。
李敏看着李家几个长辈着急准备接待皇宫里公公的表情,却突然发现站在角落里的李莹出奇的安静。
李大同喊:“请,快请公公进来——”
皇宫里的人是绝不能怠慢的。
王氏心里头不禁一急,如果圣旨要她女儿嫁过去护国公府怎么办。
李家人齐齐一惊。之前都有过猜测隶王可能死了的李大同、老太太及王氏,不由互对下眼神:莫非那传闻是变成确切的消息了?怎么想,皇宫里突然派人来只可能是为了这事儿。
从屋门急匆匆走进来的管家,冲李大同做个揖,说:“老爷,皇宫里的公公来了,说是奉了皇上的钦差,携带了圣旨。”
是要打算打算了。
李敏揭开茶盖喝口茶,想着念夏和她说的,徐氏留给她的财产,最少有两家徐氏药堂。其余的,等会儿回去后再问清楚念夏他们。
这样的家,谁能呆下去?
这样的情况见多了,李敏心里头早像是一面明镜,看的一清二楚:这家人,真没有一个能看得起她的。她在这个家里,不止没有地位,恐怕连个家人之间的爱都没有。
哪怕是那老太太,刚初乍见到她那脸高兴的表情,都是一晃而过的样子。
李敏找到了把椅子坐下来再说。李家人脸上各有各精彩的表情,诚然是一家子,但大户人家哪个不是斗来斗去的,各有各的利益纠纷。有血缘联系的骨肉之间也免不了猜忌。
想到这儿,老太太又沉了脸。
老太太与李大同交流眼神。因为眼看帮李敏请大夫的王氏自己本人都好像不相信。他们听说的回光返照,都说是快死的人在要死之前,突然活蹦乱跳,比平常人更精神更有光彩。李敏的情况很像是这种。
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不说她惊讶,哪怕是老太太和李大同都亲眼见着李敏是病好了,全一样不相信。
王氏疑惑重重,目光沉甸甸落回到李敏头上。
这么说,病痨鬼真是病好了?不是临时装的?
王氏猛地掉头,望到刚派出去刺探情况的竹音头上。竹音吓的全身哆嗦,跪下来小声说:“刚,奴婢去到二小姐院子里见二小姐是像是病好了,奴婢回来后,见夫人和老太太在说话,来不及和夫人说。”
什么时候?怎么回事?不是明明个把月前都快死了吗?
两道锐利的视线落在李敏的脸。
【8】璃王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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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氏话未完,门口的通报声传到:璃王驾到。
“有人——”
“什么事?”王氏压根认为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马氏缩了缩脖子:“嫂子,你不要怪我,我是来赶着给你们通风报信的。”
“弟媳,你终于记得要见我们家敏儿了?”王氏冷笑一声。
马氏喝着这里的茶很好,让丫鬟再给添一杯,有种赖着不走看结果的样子,问:“敏儿呢?我都好久没有见到她了。”
王氏推推李大同:赶紧把这尊瘟神赶走!
被马氏突然插进来揭开了真相,李大同、王氏均黑了脸。老太太漠然地坐在那,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记得了。
李敏淡然地坐在那儿喝茶,不打算太快暴露在马氏面前自己是谁。马氏一头顾着怎么冷嘲热讽王氏,因此是一直都没有看见她的存在。
她在想着怎么说出来的话,马氏代替她先说了,何乐而不为。
李敏忽然对三婶有了一丝“好感”。虽然说,马氏来这里绝对不是为了为她说话,不过是来给某人心头添堵不让某人得意过头罢了。恐怕这老二老三两家人在平常私下生了罅隙。不管怎样,敌人的敌人,是同一战线。
怕是不见得。马氏都记得的事,这些人作为李敏的直系长辈怎么可能会忘,不如说是装作不知道。
但是,李大同、老太太、王氏等李家人,难道是真的都彻头彻尾忘记了曾经发生的这回事吗?
时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从不见静妃有派人为当年这桩定亲的事到尚书府提过。静妃当年为皇帝生下的三皇子璃王更是来都没有来过尚书府,璃王从没有与李敏见过面。
好像这群人是全都忘了当年李敏被静妃娘娘看中的事。不对,不是李敏被静妃娘娘看中。是李敏的母亲帮过当时的静妃得到了静妃的允诺。可这事儿过了这么久不说,徐氏早死了,李敏又是个臭名远扬的病痨鬼。
“老太太。”马氏放下茶盅,像是惊讶地看了眼屋里的人,“二哥,你难道忘了吗?当年,静妃娘娘还是个才人时,将璃王的王妃人选定给了——”
老太太故作冷静说:“你说的是华儿吗?华儿早进宫,是皇上的人了。”
几个李家人纷纷眼皮一跳。
马氏不管李大同和老太太表态不表态,径自坐到旁边椅子上,随手拿起桌上放的一个茶盅,揭开盖子喝了口润了润嗓子,若是有意无意地提醒王氏:“嫂子,家里几个女儿,不是都已经定亲了吗?”
王氏这是逼着李大同和老太太表态。
“胡说!”王氏打断她的话,“圣意谁敢违抗。皇上的圣旨下来了,真是看不中我们家莹儿,不信你问问其他人。”
“是吗?容妃不是很喜欢莹儿吗?”马氏目光悠悠地转了转,像是早有所料,嘴角略勾,“嫂子,该不会是让人——”
王氏听见马氏直接提起自己女儿,面色瞬黑,咳了两声嗓子,说:“恐怕这护国公府,还看不上我们家莹儿。”
马氏一提帕子:“老太太,这消息传到方圆十里的人全知道了。皇宫里的公公奔尚书府来,不为莹儿的婚事为谁呢?”
老太太咳两声,并不认为自己对三个儿子厚此薄彼,道:“你是知道了你二伯家出了事才过来的吗?”
李大同和王氏没有回话,马氏看到了老太太,直走过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很久没见您出来走动了。”
马氏上身一件浅紫折枝梅花绸缎的襦衣,头上插一支鲤鱼玉簪,身材稍微肥胖了些,体重李敏估计,应该是超重了。
因马氏这两句话,李敏对这位三婶特别打量了两眼。
这算什么话?知情的人都知道他们家是把女儿送去当寡妇,还说恭喜。李大同和王氏脸上均不自然。
马氏风风火火进来,踏进堂屋,对着李大同和王氏连道:“恭喜,恭喜!恭喜二哥二嫂。可不是什么人家的女儿能得护国公府的赏识。”
瞧瞧,没过一会儿功夫,管家从前门又来报信说,说是三夫人来了。三夫人是哪位,是李大同弟弟李大友的老婆,李敏的三婶马氏。
今日注定来尚书府里的客人要多了。可能有不少人都提早得知了消息。
她李敏对于是不是去护国公府当寡妇是无所谓的。当寡妇又如何?反正,她李敏并不是那种没有男人不能活的女人。或许没有男人能过得更舒服更轻松。只是,如果就这样顺了这群人的意思,什么都没有得到而被赶出李府,这样的亏本生意她绝对不做。
原来都是为了商议怎么把她这个病痨鬼赶出李府,顺道解决掉李莹被迫送去当寡妇的事。
念了念夏下去,李敏看着屋内一群所谓亲人的表情,终于是明白老太太突然来到这里的原因了。
念夏再着急都只能退了回去。现在的李敏不是以前的李敏了。以前的李敏没有这样的眼神,锋利具有压力,让她连句话都不敢说。
李敏给她一个眼神。
着什么急?
迈开步子刚要往李大同跟前一跪质问一二时,袖口被只手稳稳地拉住。回头一瞧,见是李敏的手,低声叫:“小姐——”
念夏急得咬牙。她只是在旁边听,这一路听下来,都知道要出什么事了。这些人太没良心了。是什么意思?是要让李敏去护国公府当寡妇吗?
老太太闭了眼睛,双手捻着脖子上的佛珠,好像圣人一样。
李大同清声嗓子,眼睛不敢看到李敏那儿,坐在椅子上,假惺惺地拿着茶盅喝茶。王氏拿了把扇子给他扇风,显得十分耐心。
公公其实话里说的明白,皇宫里有李华帮忙,已经给李敏代李莹嫁过去铺好路了。
李大同走回来时,王氏亲自走过去扶李大同坐下,道:“老爷,圣上这意思你都听见了。”
王氏肯定是不让自己女儿去做这个冤大头的,家里到出嫁年龄的女儿除了李莹就是李敏。李莹不嫁只有李敏。如果李敏之前是个病痨鬼还好说一些,现在只怕老太太和李大同忽然变了主意。
李家人坐在堂屋里,眼看这圣旨下来了,他们家里必定是有一个到护国公府当冤大头了。
【9】倒泼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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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走下来,先是对璃王行礼:“三皇子,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或许您忘了,可是我们尚书府的人不能忘记,您曾经是与尚书府二小姐私下订过婚约的。”
一群李家人,就此全跪了下来。王氏、马氏、李大同,都不知道老太太忽然发什么怒火。
老太太忽然拍了身边的桌案:“通通给我跪下。”
王氏的脸阵红阵青的,刚要和马氏继续争辩。
马氏笑笑:“嫂子,话可不能这样说。照你这样说,这世上的婚约全是不作数的了?您作为尚书府的主母,三个女儿应该不偏不倚,您就不怕,这事儿传出去,整个尚书府的人都要被人笑话?”
说回马氏那一叫,是立马让李家人不高兴了。尤其是王氏,她不想女儿背负这样的罪名,说:“男情女愿,如此美好的事儿,你这个做婶子,说的什么话?”
说可怜嘛,其实也不是完全那样可怜。现在早点认清这些人真面目也好。总比婚后才知道这些狗男女是什么样的人更好!
李敏忽然有点儿可怜那个隶王了。想她和那个已死的隶王,何尝不是天下同一可怜人,都是被抛弃的人。都是在最关键的时候,要见人心的时候,被人无情抛弃的棋子。
当年,徐氏为了静妃做了什么,李敏是不知道。但是,必定是付出了很重要的东西,否则,静妃何能何德,能把自己儿子未来老婆人选这么大的事定给了徐氏。结果,忘恩负义,总是来的如此巧妙和符合时机。
来的不是白马王子,是落井下石的陈世美。
念夏退在李敏背后为李敏抹眼泪。
马氏这一叫,可以说是最最直接的反应了。任何知道静妃与徐氏约定的寻常百姓,只要乍一听这个消息,都会像马氏这样的反应。
马氏当场惊呼一声:“哎呦!这算什么!妹妹抢姐姐的——”
“想迎娶府上三小姐。”
李大同又惊又愣地听着:“三皇子是想——”
璃王这时向李大同说:“李尚书,本王是来向尚书府提亲的。由于圣旨来的急,本王来不及请媒人上门,请李尚书体谅。”
念夏焦急地望了望她:“小姐——”
“退下!”李敏声音不大,每个字却力度十足。
念夏刷的脸色发白,这会儿说什么都必须出去为李敏说话,却被李敏再次抓住。
坐在那儿念经的老太太睁开了熠熠的双眸。
璃王忘了?忘了李敏?更忘了与李敏的婚约?
李家人全部又是一惊。
“本王找尚书府二小姐做什么?”
被责怪了的马氏,慌忙跪了下来说:“三皇子,臣妾以为您是来找尚书府二小姐的。”
他向来很讨厌像马氏这种自以为是,随随便便乱插话的人。
“敏儿是谁?”璃王口气里隐隐露出一丝不悦。
“二哥,嫂子,不快点让敏儿出来见见人吗?”马氏催促。
李敏却不,在那儿坐着。刚这个男子走进门的一刻,她已经注意到了。这个男子进来是有目的的,而这个目的,从他进来那一刻看着的人是谁已经一目了然。
马氏也是这样想的。
念夏已经把璃王想象成拯救李敏的白马王子了。
如果现在和璃王表明自己是谁,再告诉璃王李家人想做什么,璃王可以顺便打消李家人那些荒唐的主意,带她走。
李敏坐了下来,念夏见她突然坐下很吃惊,问:“小姐?”
李大同叹息,王氏脸上看不出表情。马氏认为她是逞强。
她家里后代,要指望李莹再嫁个皇室呢。怎么可以是那个病痨鬼?如果李敏嫁过去死了,以后他们李家怎么办?让李莹去护国公府当寡妇是万万不可的。
老太太好像有点站不稳,先坐了下去,闭上眼睛,捻着佛珠,念着:善哉善哉。
李家人都颇为惊讶。
璃王这样说,岂不是更证实了是来拯救自己的未婚妻李敏?
“本王在皇宫里听说了圣旨来到了尚书府,特意过来过问。”
马氏像是等着看好戏。见哥哥嫂嫂都不做声,干脆代替哥哥嫂嫂问候起来璃王:“请问三皇子来到尚书府,是为何事?”
李家人似乎想都不敢想下去了。
这群人可都是打定好主意将她李敏卖到护国公府去了。如果璃王突然杀出来,拿出当年的婚约,说是要娶李敏。
李家人心里也很忐忑。璃王突然到这儿来干嘛。
只见璃王走到堂屋,接受了李家人的朝拜之后,徐徐的目光打量屋内人一周,明显没有认出她是谁。
李敏一点都不以为。
不。
这个男人难道会像白马王子从天而降来到尚书府拯救她?
李敏绝对没有像念夏想的那么简单。
璃王突然到尚书府来做什么?
这些传闻,李敏听念夏说的多,但是,真正见到这个未婚夫,隶属第一次。
当今皇上的第三子,太子之弟,静妃的儿子。璃王的身份,地位,在皇宫中算是中规中矩的。由于他处于老三的位置,在十几个皇子中属于比较年长的兄长。太子要拉拢他,其余皇子处于各种目的,也要敬重他。加上他本人喜欢读书,喜欢研修学术,好像只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在这点上,颇得当今圣上的喜欢。
璃王,璃字,取自琉璃一词,据闻出生时,双目本是失明,后来得以治愈。恢复了的眸子,青碧如玉,光辉犹如琉璃,更称得上璃王这个名字。
傍晚斜阳徐徐照来,穿过尚书府的红檐绿瓦,落在院子里信步走来的人影上。碧绿的袍子像是株青松,又宛如只碧玉,焕发淡淡的清辉,男子的容颜在余晖中,显得高贵而文雅。五官清秀,鼻梁高挺,眉下一双眸子,宛如碧玉一般氤氲着清辉,公子如玉,不过也就如此而已。
一家人都慌慌张张站起来准备接驾。
没人想到璃王会来,应说,璃王都从来没有踏进过尚书府。
璃王的突然来到,是超出了李家人的意料。
【10】看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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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皇上当年送给静妃的礼物,据闻是西域进贡给皇室的器物,一共只两件。当年静妃有一段时间还是受宠的,皇上拿了其中一块给了静妃。静妃为报答徐氏送给了徐氏作为儿女之间的定亲礼物。
“凌波烟云!”马氏惊呼,道出这块玉镯举世闻名的来路。
李家人、马氏、璃王,齐眼看着地上的玉镯,眼睛一个个瞪着,像是不可置信。
铿一声亮响,价值连城的玉镯在地上断成了两半。
挽起袖口,当场脱下左手腕上的玉镯。
只是,这些自以为是的人,真的把她李敏惹恼了!不说其它,只说念夏说的她娘曾经有恩于一些人,结果被这些人忘恩负义的对待。如果她不讨回公道,只怕对不起九泉之下的徐氏。
不能吃不能用的男人。她要来干嘛?
不就个璃王吗?
这些人的智商,让她看够了!
左一句成全,又一句成全。好像她李敏很喜欢粘着这个璃王似的,好像她李敏死都要粘着这个璃王似的。璃王是黄金吗?璃王是她李敏没了就会死的救命药吗?
李莹脸色晃过一丝红,吸了吸泪水,不知对着谁说话,反正没有对着李敏这个方向,边擦泪角边说:“姐姐,您千万不要怨妹妹我。妹妹我与璃王是一见钟情,如果璃王心属姐姐,妹妹我也绝对不会强人夺爱,只能请姐姐成全!”
王氏气恨地瞪了多事的马氏一眼。
马氏都看不过眼了,出来说:“莹儿,你是不是忘了个人?”
李敏干脆坐下来,喝口茶再看看这些人有什么把戏要演,等他们一次演够了再说。
李家里,果然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这个李莹真的可能是对这些事一无知情吗?不,是从一开始,已经知道璃王要来的吧。
况且,这个李莹,瞧瞧,从今早被招进堂屋开始,从皇宫里公公到来,到璃王到来,其他李家人都被吓的一惊一乍时,这个李莹却没有半点吹风草东的表情。直到璃王这会儿表了心态,马上做出一副惊吓状,出来下跪,装的无辜可怜。
听念夏在背后骂李莹。说李莹能装,确实是何能装。什么叫做之前都不知道?连自家姐姐的婚约都不知道?这说出去不是被人笑话你这个妹妹怎么当的。
真能装!
李莹走了上来,扑通一声,两个膝盖跪在了地上,向老太太磕了个脑袋,说:“老太太,父亲,母亲,女儿与三皇子殿下,以前确实从未有听说姐姐与三皇子之间立有婚约。若有,莹儿岂敢抢夺姐姐的所爱?这是天地不容的事。莹儿可以发毒誓作证。莹儿与三皇子确实不知情。然而事情既已发生。三皇子对莹儿不离不弃,莹儿又怎能弃三皇子的真心真意于不顾。请老太太、父亲、母亲成全!”
好啊,脏水都反过来直泼到她和她娘徐氏身上了!
“本王不怕。本王明人不做暗事。本王是与莹儿情同意合,至于本王与尚书府二小姐的定亲之事,本王的确未曾听说,不排除有人恶意诽谤本王与本王母妃。”
老太太长长的叹一声气,像是很为难:“三皇子有没有想过,如果三皇子执意求娶莹儿而不是敏儿,莹儿与三皇子都会被舆论置于不利之地?”
只听璃王上前再表心志:“本王对尚书府二小姐,见都没有见过,何谈有意?我母妃静妃娘娘,是从未见过尚书府二小姐,更何谈来指婚于尚书府二小姐?本王的心意只在于尚书府三小姐。”
世事如常,世态炎凉,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李敏淡然地,但也实在忍不住厌恶地扬起一抹眉梢。
只是,有几个人把埋怨的矛头指向制造或是亲口单方面撕毁婚约的人?不,只会把矛头指向她和隶王。
毕竟人家真的是男情女愿。如果她和隶王执拗于婚约,不就是琼瑶里分开真爱男女的可恶正室吗?只是本就不想娶不想嫁某个人,何必一开始当初答应订下婚约?要真是被家长所迫,这些迫人的长辈更可恶了。
隶王要是在九泉之下得知,又会怎么想的?
就不知护国公府是怎么想的?
说到最后就是,这批人,所有人都想好了,唯一能去牺牲的人只有她李敏了。只有她李敏勇敢地去了护国公府当寡妇,才能成全了其他人。
皇上两难之际,干脆将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璃王和尚书府。让这两者去替皇上挡护国公府。
李莹是护国公府和三皇子府都在抢的热饽饽。
她是谁都不要的尚书府二小姐。
一番话下来,李敏听明白了一点。
璃王说:“本王与贵府三小姐是在公主府上一次赏月宴上认识的。因为本王进出宫中,与李才人见过几次面,知道贵府的小姐都知书达理,才德兼备。我父皇与母妃也十分喜欢李才人。对于三小姐,母妃与皇上是有提过的。得知是李才人的亲妹,皇上对本王亲口应允过,愿将三小姐赐予本王。由于护国公府突然请皇上赐婚想为隶王冲喜,并且指定了尚书府。皇上才让本王过来亲自与尚书府提亲。”
且听这群人怎么自圆其说。
李敏听着自己的小丫鬟低声叫骂,再看了下璃王那双眼睛。清澈的眸子,乍眼看,看不出是以前患了什么眼疾而导致失明。不过,这样的男子,哪怕失而复得,眼睛看人也是瞎的。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忘了是谁不是瞎子是什么。
好你个璃王。你不要忘了,当初你那眼睛是谁治好的?!
念夏气得满脸通红。
胡说!
璃王神情一肃,对老太太恭敬地回礼:“本王与尚书府二小姐的婚约,本王之前是听都没有听说过。如果真有此事,本王母亲静妃娘娘,应与本王提过。皇上更不可能不知情。”
李敏淡然地望了望老太太的脸。无疑,姜是老的辣。王氏都没有老太太精明。这种道德败坏的罪名哪能尚书府来承担,自己儿子更不能背这样的骂名。所以,老太太这招叫做引蛇入洞。
王氏咬了嘴巴。老太太忽然是闹哪样。
【11】玉断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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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李敏突然在前面停住了步子。念夏随她目光望去,见是一只喜鹊在红檐绿瓦的屋顶上蹦蹦跳跳,几分调皮几分欢快。衬着上面的天空都是一片明媚的光色。
尾随李敏走出堂屋的念夏,听见李莹这句话时气崩了牙齿,再看看前面自己的小姐是孤身一人孤苦伶仃了,如今是连唯一的指望都没了,以后该怎么办。念夏越想越伤心,越揪心,好像天全是黑的。
“是民女的错,都是民女的错,请三皇子宽恕我姐姐——”
李莹跪了过去,手伸过去慌张地要帮他捡起玉碎,手指尖一不小心,便是被划出了一道口子。璃王抓住她手,眸里宛若存着几分怜惜:“莹儿——”
让人吃惊的是,璃王突然蹲下了身子,伸出手指,像是要拾起地上被李敏踩到粉碎的那块玉镯。
李家人一个个像是惊魂未归,看见璃王未表态,也都不敢轻举妄动。
李敏嘴角微勾,淡然地擦过他身边,走出了堂屋。
“绝无可能!”
“若三皇子以后要找民女,或是静妃娘娘以后要找我们徐氏?”
璃王冷冷笑一声:“本王知道了。”
一而再再而三要他承认,以为他会赖着她吗?
“正好。”李敏道,“三皇子赞成民女的观点便好。从此以后,玉断情了。民女与三皇子,静妃娘娘与民女母亲徐氏,再无瓜葛,请三皇子确认。”
“你说的没错。”璃王眼眸微紧。
同时,李敏面对璃王微微一福:“三皇子,民女刚才所言,并未有想得罪三皇子,只是想,事情说清楚分清楚了,对三爷,对大家来说,都是最好不过的事。”
即便是璃王的护卫,看到她那双毫无畏惧的眼睛时,不禁一下是要拔出刀。突然间,璃王按住他手。
“没事,你退下去。”说完,李敏踏前一步,直对璃王身边护卫要拔出的刀。
“小姐。”
念夏这时候冲出来挡在李敏面前,伸出双臂死死护住。李敏眼波一动,抓住念夏的手。
璃王是三皇子,是皇室的人,不尊敬的话,与欺君之罪并无太大区别,可以立斩。王氏眼里划过一丝暗光。老太太抓住佛珠念着阿弥陀佛,罪孽。李大同战战兢兢在那里,好像不知所措。
气氛骤然像绷紧的弓拉紧了弦丝。
“放肆!知不知道你是在和谁说话!”璃王身边的带刀护卫冲了出来,随手做出要拔刀为主子声张的姿势。
李家人一阵阵在心里头抽凉气,谁都不敢去看璃王的脸色。
一个病痨鬼的包袱?
他璃王,成了她心头的累赘,她的包袱?
“住嘴!”懒得与这个装矫情的争辩了,李敏冷声道,“你记住,我不是成全你们。三皇子说的没错,我与三皇子从以前都没有见过,我怎会倾心于三皇子?三妹,请你务必不要为你二姐自作多情了。请你与三皇子百年好合,生生世世在一块,如此一来,也可以了却你二姐心头一桩烦人的心事。”
李莹的脸白了阵之后,跪着向她过来:“二姐,妹妹我不是——”
“知道。是从前某个人送我娘的东西。我娘本来不想要的。只碍于对方的盛情难却不得收下。收下之后当玩物送给了我。我娘告诉我说,这东西是身外之物,有无都无所谓。只是情难却。如今,情在玉在,玉断情了。我将此玉断成两半,变成粉碎,这不正合妹妹与三皇子的心意?”李敏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然,不卑不亢的。
王氏接到璃王的眼神,心里一急,大声斥道:“敏儿,你实在太放肆了,你知道你当着三皇子的面摔断的是什么吗?”
可如今一见,不对,完全不对。眼前这个气色健康的少女哪有一点快病死的征兆。璃王疑问的眼神扫向一圈沉默的李家人,俨然是在质疑李家人是不是对外撒谎了。
璃王眸中闪过的一丝诧异与质疑,分明不是不知道尚书府二小姐的存在。不,他是知道。事实上谁会不知道,尚书府的二小姐是有名的病痨鬼,一个病得快要死了的小姐,谁娶了回去谁晦气。
是那些人口中与他订过婚约的未婚妻?
“民女是李敏,尚书府的二小姐。”
碧眸微眯:“你是?”
璃王一眼望过去,眼前的少女没有李莹那种我见犹怜的娇美,却同样有一张让人一样无法挪开眼睛的娇颜。
看见这一幕的人,齐齐地抽口凉气。
伸出的鞋子踩在那断了两半的玉镯上,一用力,啪,举世闻名的玉镯不仅断了,是化为永远不能重合的粉碎。
至于这些忘恩负义的人,迟早都必须付出代价!
这样也好。李敏想,好过她亲眼所见到今天梦想中的白马王子变成了陈世美的残酷现实。
这位尚书府的二小姐,身体虽然羸弱,疲于对付继母,在府里样样受尽委屈和折磨,却依然不忘记将这块玉镯无论何时都戴在身边,藏着,掖着,谁都不给看见。从这里可以看出,原来尚书府的二小姐,是未见过璃王这位未婚夫,但是少女心态,何不是将未曾见面的未婚夫想象成了念夏口里所说的,有朝一日能来拯救她的白马王子。只是,死都没有等到璃王来救她。
要说到这件宝物能保存到这么好,没人知道,都是要归功于原来的李敏。
李家人见着举世宝物横空出世,一样是十分震惊。似乎这府里没有人知道,徐氏是拿了静妃的东西。要是知道的话,王氏早抢过来了。
如今,他亲眼见到了这样一件同样的宝物,在尚书府,但是不在他心仪的尚书府三小姐手里。也就是说,刚刚那些人说的,他母妃私下帮他订过亲的事是真的了,不是诬陷?!
璃王此刻想变眼瞎都难。因为他知道母亲有这块东西,是由于他在太后那里看过一件同样的。太后曾经与他打趣,告诉他喜欢的话,另一块东西应该是被他母妃送给了另一个女子。
【12】麦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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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身体好了,我实在是太高兴了。”徐掌柜擦拭眼角,是喜极而泣。
这种药店掌柜的与药铺老板签订的生死契约,好比现代的同业竞争协议一样。李敏曾有问过念夏有关徐掌柜的事,对于契约一事也就有大概的了解。所以,来之前,李敏是知道徐掌柜可以说与她搭乘一条船的人,不可能害她的。
因为要他归服于其它药堂是不可能的,他是徐氏的家臣。立过毒誓,若非徐氏药堂,一辈子都不会再踏入药这个行业。
再有前段日子念夏跑到他这儿索要救命药,他当时心头都凉了。如果徐氏最后一位继承人李敏倒了的话,以后徐氏药堂怎么办下去,莫非真要被永芝堂一口吞掉。为此他都私下打好了主意,如果李敏和徐氏药堂都倒了,他到时候只能带老婆孩子回老家种田了。
由于受到王氏监视,他是不能整天进尚书府去见李敏的,可是,一年到头,作为徐氏的家臣,他至少过年是必须到李敏面前拜访一次的。记得今年年前他到尚书府见过的李敏,一张脸瘦到像豆芽一样,令他都害怕起李敏能不能熬过这个年头。
李敏能感觉到对方坐着时,其实从一开始见到她时,一直都在打量她的脸。对此,徐掌柜是和其他人一样,努力压抑着诧异的心情。
徐掌柜在她旁边的椅子里坐下。屋里一刻静坐无声。
李敏便是笑笑,算接受了徐掌柜拍的这个马屁,喝了一口麦冬茶,在身旁的茶几上放下茶盅,道:“掌柜坐吧。”
麦冬属滋阴润肺的补药,秋燥时节最为适宜一补的良药。想必这徐掌柜想着秋天将近,她李敏向来是个身体虚弱的,吃点清热的菊花什么的反而虚了不适合,不如弄点补药提早补一补也有好处。此举,算是拍了下她这个主子的马屁。
店里的小童端了茶水上来。李敏揭开盖子一瞧,里头泡的是几粒麦冬。
李敏坐在铺着竹叶席的椅子上,感觉东西通风,凉风习习,比在现代的空调房舒服多了。
徐掌柜掀起挡风的门帘,让李敏进了屋里。祖屋一般都是精挑细选的地理位置,屋里冬暖夏凉。
如此说来,这个徐氏药堂是家上百年的老店,可怎么混到今天门可罗雀的处境。
徐掌柜点了头说:“这是徐氏祖上刚到京时买下的房子,一直留存到今,有上百年历史了。”
进了小院,见又是另外一番天地。院子虽小,可是墙壁屋檐都是修葺得整齐干净,李敏推断这屋子年纪是有一定年岁的了。
徐掌柜在前面引路,念夏尾随在她后面,一行人是穿过店面,来到药堂后面的小院子。
“进去再聊吧。”李敏看到斜对面那个永芝堂,似乎有人往这边望的样子,抬脚立马先进了徐氏药堂里再说。
“小姐。”徐掌柜恭敬地向她行了礼。
看着这个中年男子沉稳敦厚,李敏乍来到时那颗悬着的心似乎能安实一些。
见是个套着蓝布卦的中年男子,脸正方圆,浓眉大眼,不太像是读书人,比较像是在地里干农活的。不过,李敏知道,真正的卖药人,要常年东南西北地跑,身体不壮实怎么跑业务,况且不是药店后面的股东,只是个掌管药店业务的掌柜。
走下马车,听闻她来到,徐氏药堂里坐着的掌柜匆匆跑了出来迎接。
她是来这里看看自己有多少资产的,可是,见这个势头,似乎不能指望这家药铺能给她存多少钱,她或许该祈祷着这家药铺不要资不抵债。
比起那永芝堂门口人头涌动的恢弘气势,再回头,见着徐氏药堂那块连店名木匾都饱经风霜摇摇欲坠的姿势,李敏感到了压力山大。
斜对面,大概一丈远的地方,矗立着一座四层楼高的建筑。乍一看,让人还误以为是怡红院茶馆之类的地方。再仔细望到对面悬挂的黑泥金字木匾,写着龙飞凤舞“永芝堂”三个金雕大字。
念夏先下了车,帮李敏掀开车帘。李敏钻出马车,往对面一瞧。
马车驶到了一条街道末尾,拐角处坐落着一座不起眼的药铺。铺面很小,约两丈宽,只能容两个人并排出入的入口。
晃眼之间,李敏已经将李家人、璃王、李莹等人都忘记到九霄云外去了,念夏为此吃惊。如果是以前的李敏,怕是要在屋里哭到要死要活,把余下的那半条命都哭没了。所以,是现在这样的小姐好。让他们跟着也踏实。
李敏感觉能重生在这样一个时代还是挺幸运的,老百姓最怕兵荒马乱。只要能生活在和平年代,不能活下去的人都是对不起自己了。
太平盛景,一片祥和,民众安居乐业,应该是大明王朝的鼎盛时期,犹如清朝康熙雍正那个时代。是听说,如今在位的皇帝,年纪约快六七十了。对古人来说,这个年纪,绝对算得上是个长寿的皇帝。
李敏今是第一次出尚书府,单手掀开车帘,细致观察街道上的景观。
今日天气是很好,阳光明媚,午后西洋四五点钟,人们陆陆续续走出自己的屋子,到大街上闲逛。买菜的买菜,买东西的买东西,文人雅士喝茶聊天,街上车水马龙。
王德胜应声坐在马车夫座上,一甩马鞭,驾着马车前往徐氏药堂。
李家人必定在堂屋里都没有缓过劲来呢,根本顾不及她,这时候到徐氏药堂视察是最好的。
念夏带她走到尚书府开在后巷里的偏门,出去后,王德胜备好的马车准备妥当,停在门口。李敏提裙踩上脚凳,坐上了马车,吩咐:“到徐氏药堂。”
李敏是想都知道李家人找她过去不会有什么好事情,所以开始做两手准备了。家里人靠不住,还有念夏和王德胜这两个人要倚靠她,没点银两傍身怎么行。
念夏正奇怪,为什么她来见老太太之前,要让王德胜在门外备车。
“王德胜在府外等着吗?”李敏收回视线,问。
李敏淡然而笑,固然胸口里存了一抹揪痛,无疑是原先的二小姐遗留下来的。
世界这般美好,怎能因一个渣男加一个贱女毁了兴致呢。
【13】药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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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洛宁听到这话转回身,鼻孔里哼了哼:“你儿子是神仙下凡都救不了。我要是不救你儿子,会出来看吗?”
想到孩子会死,农妇凄厉地哭喊道:“你们不可以不救我儿子。你们怎么可以不救我儿子?我儿子也是条人命。你们大夫见死不救,嫌弃我们没有银子付不起药费是不是?”
那一刻,街道上一片混乱。
农妇抬起头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面对杨洛宁突然宣判的死亡通知书,一时间愣了愣,待回神过来扑上去要去抱住杨洛宁的大腿哀求,只见永芝堂的伙计都早有准备,上来架住农妇两条胳膊,打算把这人扔到大街上去。
怕这个女人,连口棺材的银两都出不起,只能用草席草草裹尸了。
杨洛宁慢吞吞的目光,先是落在往地上磕头的妇女上,见这个农妇是衣衫褴褛,与个乞丐差不多。而农妇手里抱的孩子,由于脑袋上磕了大口子,鲜血直流,很是吓人。杨洛宁心里没有多想,对农妇说:“去准备棺材吧。”
从永芝堂里慢步走出来的中年男子,正是当初给李敏开大黄汤的杨洛宁。
为此,永芝堂里冲出来了几个伙计,驱赶围观的人群,喊着:“让开!让开!杨大夫来了。”
妇女冲到永芝堂门口,在地上磕头哀求。一时间,引起了众多人围观。
店前的大街上,忽然一阵骚乱。只见一个妇女,手里抱着个孩子,从街头一路哭过来,喊着:“我儿子,我儿子,谁救救我儿子?哪个大夫好心救救我儿子?”
琢磨着法子时,李敏并不甘心在这里喝茶干坐等死,由此让徐掌柜带自己在药铺里逛逛。检查药店的仓库,以及药柜,药童等情况。
李敏正考虑是不是接下来要自己在徐氏药堂里坐上几天招揽病人,但是听说即便她娘徐氏,都是不敢在自己家药店里坐堂的,因为女子在这个时代,并没有女大夫坐堂的说法。她这一坐,怕是要招惹天大的乱子。
刚好,她李敏论做生意,还真不太会。如果说是给人治治病,却是可以露一手。
回头,再与徐掌柜商量。究其药店经营不善的根源,还是由于没有坐堂名大夫带来人气的缘故。徐掌柜会买药卖药,但是,轮到怎么治病,却是不会的。他只是个善于做生意的药商,其它帮不上忙。如果会治病的话,他早可以帮之前被王氏害到奄奄一息的李敏看出毛病来了,何必拖到现在束手无策。
东西如果真是被李家人拿走了,倒也容易,让李家人吐出来就是。
李敏眼睛微眯。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她。她早就觉得奇怪了,以李大同的身份地位,何必娶徐氏。
念夏这时跪下来说:“小姐可能忘了。夫人去世的那天。老爷当天就让人将夫人房里的东西通通挪走。包括柜子,衣箱全部都被人搬走了。夫人的东西之所以没有留给小姐到现在,都是这个缘故。”
李敏回想,好像记忆里并没有徐氏给自己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比如书本什么的。
吃掉徐氏药堂,等于是可以吃掉徐氏的独门秘笈!
徐氏药堂被众人虎视眈眈的原因,还有一个。这个徐氏一族,经历了这么多年的药店经营,结交过不少名人大夫,本身族人,也都有些特殊的医术傍身。
这样一来,失去了背后支持者的徐氏药堂,同时失去了在药帮里说话的分量而被人轻视,甚至被人排挤,都是很正常的。同行的人,哪个不会恨不得吃掉日趋下行似乎已经毫无反击之力的徐氏药堂。
作为药帮的一把手,本该是公平对待同业中的所有人。但是,哪有这样简单的事,一般都是财大气粗的说话算数。有本事,有实力,有势力的人,肯定是在药帮中占据了领导位置。什么决定,都是由这些人说了算。
像京都,有京都药帮。这个京都药帮,主要工作是协同和处理在京都开业的各家药店之间的纠纷与事务。属于民间组织。相当于现代的医药协会那样。
药店里,大都要供奉一个药神,这个药神,一般都是前朝有名的药学家,被称为药王。供了药王神像之后,各地医药行业,为了争取自己本地的利益最大化,不受外地侵略,会形成当地的药帮。
徐掌柜为此一一为李敏道来:“以前,有夫人名声在外,不少大夫慕名前来,夫人求贤若渴,善待来徐氏药堂的大夫,使得有不少名大夫也在我们徐氏药堂坐堂看诊。夫人一去,那些大夫觉得徐氏药堂后继无人,也就一个个各奔东西去了。更可恶的是,其它药堂见状,对我们徐氏药堂不仅没有伸出援手,而且是落井下石。这通通都是由于有人控制了当地的药帮。”
既然是资不抵债,不如破产重组更好。经济学原理,李敏懂一些的。因此并不责备徐掌柜,更重要的是问清楚药店的经营状况为什么不良。是没有客源?还是说其它原因?
“本人实在是无言愧对夫人小姐。”徐掌柜愧疚地说,“我上个月和念夏他们说过,如果小姐要来看药店的话,千万不要带到东边那一家去。那里,从上个月起,已是被迫停业了。本来,我是打算等小姐身体好一些再到府上和小姐禀告这事,没有想到小姐身体好的这么快。如果我能再撑一阵等小姐过来——”
现有徐氏名下的两家药店,这一家除外,另外一家,位置在京城里也是比较偏僻的。本来地理位置处于劣势,加上开店历史不像这家祖上流下来的老铺,是晚开了许多年,还是李敏母亲徐氏当年在世的时候扩建的一家。所以,那一家由于李敏的母亲去世以后,失去尚书府背后的支持,经营状况是一落千丈。
说到这徐氏药堂,虽有百年的历史,只是,徐氏这个家族,脾气古怪,并不喜欢好大喜功,只喜欢耐心做自己的小本生意。所以,一直以来,徐氏药堂的生意做的都很小,走安分守己的小买卖路线。
李敏问起药堂的经营状况。徐掌柜一言难尽。
彼此都清楚对方对于自己的重要性。李敏与徐掌柜接下来的谈话宛如家里人一般,赤诚相见。
【14】白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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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样名声的大夫,说出来的话是驷马难追。
底下的老百姓惊疑不定。永芝堂是三大药局之一,聘请的大夫都是声名鼎盛。尤其这个杨洛宁,在永芝堂大夫里头算数一数二的。一般老百姓的病都不怎么有时间看,是专看权贵的病人。
哼了一声,面对底下一群人的质疑,杨洛宁甩了袖子说:“是死是活,还不清楚。”话毕,转身进了永芝堂。
杨洛宁那双小眼睛像是要吃了李敏:从哪里杀出来的程咬金!他本来看着那孩子伤的挺重,不想救了到时候被这些人赖药费。现在李敏的出现,等于是要砸了他杨神医的招牌。
难道李敏是徐氏药堂的人,这岂不是?永芝堂还比不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药堂?
众人和农妇一块,才发现了斜对面还有一家貌不起眼的徐氏药堂。
农妇吃疑着:这永芝堂不是把他们母子都赶出来了吗?
李敏说:“先把孩子抱到药堂里坐,观察一阵无碍,再把孩子抱回家中。”
冲李敏要磕头!
农妇方才回过神来:这分明是女神医!
李敏指尖切了下孩子的脉,接而对农妇说:“虎子很坚强,没有什么事。你不要哭了,再哭让孩子反而担心。”
本来已经绝望的农妇傻了眼:杨神医不是说她儿子要七孔流血没的救了吗?
围观的人,均是一阵惊呼。
李敏迅速地揭开帕子,往伤口上撒上白色的药粉。撒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一层。没过多久,只见伤口的位置逐渐停止了血流。
人群里,念夏从徐氏药堂跑了回来,手里端了个小瓷碗,可以见到碗里面是一半碗白色的粉末。众人都不清楚丫鬟拿来这东西是想干什么,杨洛宁的脸色却是悄悄变了。
杨洛宁只觉底下少女射过来的眼神冷冰冰的,让人既熟悉又陌生,心头不禁打了个疑问。
之前听到喧闹声走过来时,念夏看见杨洛宁马上给她打了小报告,说:这个大夫,上回给她开大黄的,正是这个大夫。
李敏眼角的余光望过去,扫到站在台阶上像尊大佛一样的杨洛宁。
这样的病人,病情并未危重到需要抢救的地步,居然有个人叫病人家属准备棺材了。
病人嘴角微动是有反应,说明意识是清楚的。
李敏拿出帕子,按住在孩子的伤口上,压迫着止血,再摸了下孩子的颈动脉,并不微弱,尝试唤了一声:“虎子。”
念夏接到命令转身就跑。自从知道李敏自己会开药以后,念夏已经对李敏的医术深信不疑。
“是。和徐掌柜说,徐掌柜知道的。”
“白芨?”
当务之急是要止血。李敏随之吩咐跟在自己身后的念夏:“去药堂取些白芨过来,凿成粉末。”
李敏的手指尖按压男孩额头附近的血管,检查有没有动脉破裂,初次判断,更像是静脉破裂。
伤口是在孩子额头上,长约一指,据观察,伤口应该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划破的,不排除是摔倒磕到石头或是被石头砸。看起来伤情骇人的原因是,血可能在伤口破裂的瞬间,流了许多,流了孩子满头满脸,都流到了孩子的脖子上。
“他小名虎子。”
“他叫什么名字?”李敏边和农妇说话,边仔细查看孩子的伤口。
三岁大的男孩,照李敏目测,眼前这个孩子的体量属小一些,应该是有些营养不足。
农妇被她的声音拉回了一丝神,精神仍然是恍恍惚惚的,张口:“三,三岁。”
李敏蹲下身,目光落在农妇怀里抱着的小孩子上,轻声道:“几岁了?”
小孩子的情况复杂多变不好处理,而且孩子一有风吹草动,父母跟着发疯的情况不会少见。像现代论医闹的比例,最容易起医疗纠纷的病例,小儿科是最危险的一个科室。因为,要人们分别接受一个成年人死亡和一个小孩子死亡的事实,肯定是,人们更无法接受后者。
病人,李敏看过不止上千,病人家属,李敏见的更多。像眼前这位农妇的心情,李敏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为孩子是父母的命根子。当初她随导师学医时,导师都告诉他们,小儿科大夫最不好当。
农妇和其他人一样这样想着,所以看着李敏的目光都是涣散无神的,没有哀求,只有绝望。
没人认为李敏能做什么。不就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哪怕李敏是能掏出点银子施舍农妇当医药费,人家神医杨大夫都说了,这个人没救了。
所有人都安静地等着,看李敏能做什么。
永芝堂围攻农妇的伙计停住了手。站在台阶上的杨洛宁望到李敏,一时没能认出李敏的身份,念夏只是个丫鬟,他更是没有记住。因此一时都不清楚这是哪家哪户的小姐突然发了什么善心到他这儿来搅局。
李敏带着念夏,穿过从人群自动让开的通道里。
众人循声望去,见是个少女,面未施粉,朴素淡雅,一身淡若的气质,无形中具有的气势让人不约而同退了一步。
清澈明亮的声音宛若道阳光射入了人群之中,骚乱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
永芝堂的人围住农妇正欲一顿暴打。
慌乱之中,杨洛宁穿的稠衣被妇女伸出指甲划破了道口子,脸色顿变,吼一声:“不知廉耻的贱妇,撵出去!”
扑上去,是要和永芝堂的人一块死。
本是得到了些支持的农妇哑了声,四周围观的群众一个个摇头,指责她不会做人做事,连大夫的好心都能咬,实乃居心叵测的妇人。铺天盖地的舆论是要将妇女逼死的趋势。农妇喊着:我儿子活不了我也不活了。
“对!谁不知道我们永芝堂的杨大夫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名医,宅心仁厚,老百姓送我们杨大夫妙手回春的牌匾都能堆满一个屋子。我们杨大夫是好心让你省下药费去准备棺材,你居然张口污蔑人!”
【15】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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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护国公府,公孙良生是知道的。护国公府的主人,是与皇帝同姓的兄弟。而自从去年第三代护国公去世以后,如今戴上了护国公府护国公爵号的男人,是护国公府的长子朱隶,人称隶王。
信件的抬头,注明的是护国公府。
公孙良生擦擦眼泪,一咬牙,本是打算在京都里耗上了,打官司去,告皇帝都成。皇帝犯罪的话应该与庶民同罪。正在他考虑着是不是皇帝作对,而且作对后的结果说不定他是要连累上父老乡亲,这个时候,有人给他带来了封信。
想老祖宗到他万历爷这一代,只有在他万历爷面前,敢有人顶风作案,这事儿,算是遗臭万年流传千古去了。公孙良生就此,名落孙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皇帝记住了他的名字,永远都不可能让他再来参加科举考试。
那一天,刚好又是大明王朝当今的皇帝万历爷亲自主持殿试。这一闹的结果,可想而知。被气到七窍生烟的万历爷决定一个都不放过,对所有涉案人员全部各打五十大板。公孙良生虽然揭穿了考场黑案,但是,他的行为,属于不懂看场合,害的皇帝面子也丢了。
这个间隔的时间对于每个读书人来说是万般珍贵的,对于公孙良生一样并不例外。公孙良生从家里带了干粮,告别家乡父老,千里迢迢赶到皇都参加殿试。结果,当年的考试出了一件有名的考场黑案。有人买通主考官,请人做枪手代笔参加考试。那个枪手刚好是公孙良生的老乡,被公孙良生当场认了出来,公孙良生是一腔热血青年,实名举报。
大明王朝的科举制度是,每三年一次殿试。
公孙良生的声名,具体要说到六年前的殿试。
所以这个称呼金毛犬为爷的男子,也不过是某人的家臣,姓公孙,人称公孙良生,公孙先生,良生书生。
称为金毛的这条狗,是具有爷的气势,在车内用后腿端坐着,都有和人蹲着一样高的高度了。加上它浑身金毛,非富即贵的血统,独特的项圈上是镶了块大宝石,可见主人是把它当宝贝一样对待。能养得起这样的金毛犬,其主人的身份,也必定是非富即贵。
“金毛爷,不要叫了,再叫被人发现了怎么办?”男子对着被奉为爷的大狗说。
在看到李敏的车离开,徐氏药堂里有伙计拿了盆水出来撒到街道上洗尘,趴在车窗上的狗忽然张口兴奋地一声“汪”。男子一个激灵,赶紧把狗脑袋按了下去,躲回车里面。
李敏刚才见着的那辆青幄车,一只手掀开了车窗盖着的竹布,一名男子的脸凑近窗口。可以见着是一张秀气的眉宇,斯文俊朗的五官。与其一块趴在车窗上伸着条舌头,呵呵呼着热气的是一条狗。
马车向尚书府方向驶去。
“上车吧。”李敏收回目光,踩上脚凳登上了马车。
“小姐?”王德胜都走了回来问她。
李敏望的是斜对面巷口上一辆青幄车,车外表是看不出什么奇怪,但是,依稀记得,这辆车好像停在那儿有不久时间了。
念夏见她忽然间不知为何站住脚。
临走时,叮嘱徐掌柜能不能给那对农妇母子多点帮助,徐掌柜答应帮她想法子。李敏随之带了念夏走出药堂准备上马车。
时候差不多,是该回去了。账本她需要回去后仔细研究。
徐掌柜伸手接过店里伙计递来的账本,双手递交给李敏查看。李敏让王德胜接过,吩咐道:“去备马车吧。”
李敏心头冷冷地笑着:这种拿药杀人的大夫,死一百遍都不够!
“小姐?”
“我清楚。”李敏淡淡道。
徐掌柜其实挺担心的,在见到她刚才是义无反顾冲永芝堂门前的骚乱走过去,生怕她惹了麻烦,悄声对她说:“小姐,永芝堂的人是不大好惹的。”
李敏笑而不语,走过去,再检查虎子的情况,见孩子脉搏精神都有恢复的迹象,心头踏实了,再与徐掌柜继续商议药店经营的事。
不说农妇,其他人听了她这话都吃一惊。
李敏见怎么都阻止不了她,就让她干脆磕了脑袋,微笑说:“你对我磕了头,以后不准拿东西到我这儿说要还我药费。”
农妇向李敏跪下,磕了个脑袋:“感谢小姐救命之恩!”
虎子还是流了不少血的,需要补点血。李敏不喜欢随便用药。再说古代又没有什么输血器具。不如煮点有营养的东西,比如鸡蛋糖水,让孩子喝了也好。徐掌柜听她话点了头,马上让人去做鸡蛋糖水。
这边,李敏带了农妇回到徐氏药堂。叫了念夏,打盆水,给虎子擦拭脸上脖子上的血迹。接着和徐掌柜商量道:“煮碗鸡蛋,加点蔗糖。”
杨洛宁回过神来,匆匆整理好衣冠,走上楼梯。
药童被杨洛宁喷了一脸的唾沫,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等杨洛宁的气消了些,说:“八皇子在楼上等着呢。”
“愚蠢的东西!你连她用什么药都看不出来,敢说她是凑巧!”
药童回想那碗白色粉末。
药?
杨洛宁只是瞪了他一眼:“你知道她刚才用什么药吗?”
“不过是,哪家的小姐,凑巧——”药童不以为意,怎么想,李敏只是个未出阁的小姐,很少听说有哪家姑娘是学医的,理应是凑巧。
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绝对不是一般人。检查伤口的手法,处理伤口的精确性与训练有素的迅捷。他刚才都站在台阶上看着,能清楚地闻到了一股来自同行的气息。
走回永芝堂里,药童端了口茶水递给他,他接过之后,一举摔到了地上,吼了声:“还不去查!”
杨洛宁是要这个面子的,何况他并不是治不好虎子的伤,只是不想被欠药费。现在突然被李敏搅了局,失了面子,他怎能不气,是肺里都快气炸了。
李敏能想象到杨洛宁刚才放这个狠话是相当于落水狗放的马后炮。
大夫要是看错一个病人,自家饭碗是等于有了一丝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