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砸了神医的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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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大马车,突然停在了徐氏药堂门前。
小李子,倒像是太监的名字。李敏耸耸眉头。
“回小姐,姓李,小姐叫他小李子好了。”
自告奋勇的新人,是想博得她这个老板好感?李敏不是不喜欢上进的年轻人,给徐掌柜卖了个面子问:“叫什么名字?”
徐掌柜匆匆跑了过来,担心底下人惹李敏生气了,对李敏说:“他是刚来的,不懂事,我等会儿告诉他。”
这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头顶用蓝布整齐地包了个发髻,一身竹衫,干净淡雅,面貌自是整齐。
声音不是。李敏惊奇地挪开了眼前的书本,见着立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
“小姐喜欢就好。”
李敏端起茶杯,口渴时喝了一口,发现不是上回的麦冬茶,而是麦子茶,想这个徐掌柜是越来越会做人了,连端什么茶来都知道迎合今天下雨的天气,笑道:“麻烦掌柜了。”
那个伙计看了看她,茶杯放在她左手边。
李敏手里拿着药本,闲来无事听着雨声翻了几页,没有抬头看人,以为是徐掌柜倒的茶来,随手点了下桌面,说:“放这儿吧。”
药铺里近来多了个小伙计。貌似知道她是这药铺真正的老板,端了杯热茶过来。
要放在现代,多好笑的一件事情。
李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古代住了一段日子的缘故,感觉自己都变得很适应古代了,听雨声都能听出古筝。
药铺外面飘着雨丝,屋檐上淅淅沥沥的雨声,好像古筝的琴弦,几分古音古韵的味道。
因此,在李敏这边看起来是没有章氏的任何消息是,章氏其实是一天比一天身体好了。
老嬷嬷心领神会,继续给章氏服用李敏的药方就是了。
辛大人想了想,回头又对老嬷嬷说:“这事儿,千万别告诉杨神医。”
杨洛宁看错了章氏的病,看对章氏病的是一个完全不知名的女大夫。这事儿从他这儿府上传出去,貌似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告诉夫人吧。全部告诉她。”辛大人长叹一声,脑子还浑浑噩噩的,不太清楚这其中的问题。
当然要如实告知章氏。得不得罪杨洛宁是一回事,要是章氏有个三长两短——
老嬷嬷上前:“老爷,请问老爷,等会儿夫人醒来,是不是奴婢如实告知为好?”
辛大人重重地跌坐在了椅子上,半天说不出句话。
老嬷嬷咬定了嘴唇:“奴婢若此话有假,天诛地灭!老爷不可以不信我,若是奴婢想害夫人,奴婢是受害最深的人!”
这事儿可不能乱来,人家杨洛宁是神医!
“你此话当真?”辛大人喘了喘气。
辛大人又不是傻子,只听老嬷嬷这一说,都知道章氏喝对了药。开对药的是徐氏药堂,开错药的是杨洛宁。
“奴婢擅作主张,让夫人喝了上次奴婢从徐氏药堂请来给夫人看病的那位大夫的药。夫人昨晚没有喝杨大夫的药,而是喝了徐氏药堂的药之后,一夜都睡的很好,肚子也不疼了,不拉肚子了。奴婢做的这个事儿,还请老爷发落。”
“嗯?”
“老爷,请听奴婢仔细说来。”
老嬷嬷事到如今,也不怕去砸了杨洛宁的招牌,因为,如果再让章氏喝杨洛宁的药,那真的是要章氏的命了。
“嬷嬷起身。”辛大人没顾得上她犯什么错,只追着问章氏是不是好了,同时抚摸胡须高兴地说,“杨神医是神医啊。”
老嬷嬷跨进门见他来了,连忙跪下磕头先是请罪:“老爷,奴婢犯了错,还望老爷不要怪罪。”
辛大人一惊。
能睡了?
只听章氏睡着的蚊帐里头,发出一阵阵轻缓的鼾声。
想到章氏可能会死,辛大人闭了眼睛,心惊胆寒地走进了章氏的屋子。
辛大人早上要上朝前,犹豫再三是不是过来探她,因为,知道她这几天没有好,貌似病情是越来越严重。而他自己该找的名医都找了,人家一听说他找的是杨洛宁,都不敢接手怕得罪了杨洛宁。眼见,他这也是束手无策了。
那晚上,她睡了一夜,肚子不疼,肚子也不拉了。
奇怪了,这次的药貌似比她以前喝的好喝,没有那么苦涩让她闻了就想吐。章氏咕噜噜喝完了,往床上一躺。
章氏其实只要听到是杨洛宁的药都打哆嗦,但是,想到自己不喝快没救,张开嘴巴任老嬷嬷给她灌药。
等到章氏喝完粥水,老嬷嬷又把李敏的药端来,骗她说:“夫人,奴婢忘了,您还有一碗没喝。”
章氏都病糊涂了,哪里记得自己服了杨洛宁几包药。
老嬷嬷骗她说“喝完了”。
到了晚上,先是按照李敏的命令喂了章氏一点粥水。章氏本来还不愿意喝,问:“杨大夫的药呢?”
老嬷嬷让丫鬟守着章氏,自个儿拿了李敏的药方去抓药。由于章氏和辛大人都不用,这个药方,自然就落在老嬷嬷手里。老嬷嬷抓了药,回来,自己亲自给章氏煎药。
章氏是知道她心里只有主子的。
老嬷嬷心想这样绝对不成,不管三七二十一,心里先替主子抓了主意,反正成败都是死,章氏一死,她也就完了。章氏活下来,只要能活下来,八成也不会拿她怎样。
章氏合上眼。
“夫人!”老嬷嬷哭得鼻子都红了。
那晚上,章氏拉着老嬷嬷的手,鼻孔里喷出一丝游离的气,道:“嬷嬷,我要是走了,你们怎么办?”
话说章氏,那两天顶着头皮喝了杨洛宁的药,没见好不说,肚子疼,白天黑夜睡不了觉,拉肚子拉到她都几乎脱水了。整个人瘦下去了一半,本来凹陷的脸更陷进去了一块,只剩下骨头似的。
徐掌柜由她这话,想的是她医术行是行,就是貌似没有什么商人唯利是图的头脑。
“我意思是,这天气变了,不适合摆这道凉茶。等过段时间,我瞧瞧情况再说。”李敏首先要考虑的还是病人,不能只想着经济利益。
“小姐?”徐掌柜吃惊。
李敏却是问了他这话之后,一心一意地先琢磨起来了凉茶,对他说:“把这凉茶摊先收了。”
【32】第二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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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吧,大叔,我给你把把脉。”李敏放了个药枕在病人面前,说。
朱隶想不心虚都难。
她是一本正经的,反倒显得某人好像不怎么正经求医。
外面下雨,屋里暗,李敏让人点了盏灯,好给病人看伤。
徐掌柜只要对上朱隶的眼神,都一阵心惊肉跳:这眼神,貌似在哪儿见过?
大叔蓬头垢面,可是,刘海下的那双眼睛,锋芒如刀。
念夏在前面给他们一行人引路,眼角瞥见那大叔的眼神一直咬着自己小姐不放,简直快气死了。徐掌柜却是有了另一种想法。
奇怪的,见着她,他的腿竟然貌似没有那么疼了。
疼得他快背过气时,他想都没想,打了车,上她这儿来了。
公孙良生已经对他的伤束手无策,他们回京,本来意图之一就是为了寻找名医。
天下雨了,他受伤的左腿更疼了,像是千万条毒蛇在他的腿上咬,疼得他生不如死。
而她在尚书府里遭到的欺辱,让他益发犹豫再三。
她的清雅,她的超脱,她的仁心,无不触动到他内心深处那根最敏感的神经。
但是,在想到上回与她短短的一次接触。她已经在他朱隶心头烙了印儿。
想让她尽快从这桩婚事里解脱,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要他护国公府极力反对。
护国公府向来光明磊落。如果他娘知道了皇家的企图,肯定与他一样的想法,绝对不想平白无辜地连累他人。
只能说,皇家为了自身利益,为了在民间获得好名声,为了所谓的体恤,决定牺牲一名女子。自私的皇室,连自己的人都舍不得牺牲,只好拿了个最好欺负的来开刀。
要让他朱隶说这桩婚事,他肯定不同意。但是,这桩婚事不由他决定,他是死了的人了。
堂堂一个男子汉,让一个女子为自己守活寡,还能叫男子汉?
这和杀人犯罪有什么区别?
他朱隶绝没有想过,如果自己真的死了的话,去耽误一个女子的青春乃至一生。
只知道接到消息的一刻,他从床上爬起来,久久看着那天她送他的那颗银锭,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这样,被一辈子订了嫁个死人,不知道她怎么想?
皇宫里传出的消息是,要他和她在十日内完婚。圣旨皇后让人在拟了,恐怕快的话是今日,慢的话也不会超过明日,会同时发到尚书府以及国公府。
她今日穿了布衫,比起那日所见的颜色更为清淡,是像庵庙里的灰淡,其貌不扬。知道她今日是进宫面圣了,圣上那头对她的印象据闻远没有对李莹好。她在皇家人面前不知道有没有受到欺压。要是他朱隶在,倒可不必怕。
朱隶盖在刘海下的那双眼睛,一直看着李敏在前面走的身影。
公孙良生和伏燕互相看看:咋们家这王妃,也特大胆了点吧。
念夏猛跺脚。徐掌柜叹气。
“不要瞎嚷嚷,人家腿疼,是来看病的。”李敏正大光明地说,甩了袖子往后院走去。
李敏想的是,前面这么多人挤在一块儿,怎么看病。再有病人来,抓药都没有地方。
“小姐?!”徐掌柜和念夏一齐惊叫。
李敏拦下自己的小丫鬟,对徐掌柜说:“让他到后院。”
念夏走上来,自己家小姐是好人,但是不带这样被人揩油的:“腿疼吗?腿疼自己能走?”
“腿疼?”
公孙良生连忙走过来搀扶,对李敏说:“我家公子腿疼,想来让二小姐看看。”
朱隶咳了两声。
伏燕扶着朱隶,听着公孙良生说话,不满的眼神一直在公孙良生那张脸上扫:这家伙真行,咋们的王妃未过门,这拍王妃马屁的活儿已经开始在做了。公孙良生你这个马屁精!没见隶爷在这儿看着吗?
“我家公子之前与二小姐见过一面,理应二小姐应该记得,不过是几日前的事儿。”公孙良生说。
李敏与对方平视,见其目光温和,态度谦虚,读书人谦卑有礼的气质表露无遗,是个有素质的。李敏点点头,问:“你怎么知道我?”
感情这男子是认得她,连药堂里的人,不是都知道她李敏的身份。
书生公孙良生收起了油纸伞,回头,见着她,笑道:“草民公孙良生,有幸见过二小姐。”
李敏肯定没有念夏那样计较,走过去,审视着踏进药堂的三个人。
这位大叔可真行,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追她家小姐追到这儿来了?
这不是上回在豆腐行当要吃她家小姐豆腐的那位大叔吗?
念夏偷偷看了眼李敏。
“怎么,你认识?”徐掌柜问。
念夏待看见那个蓬头垢面的男子时,猛地一跺脚:怎么又是他!
李敏这时候,带了念夏从后院走到了前台。
又来了个没钱的病人。哪怕他家小姐医术再好,也吃不消一直做这种赔本买卖的。
咋这么倒霉!
徐掌柜都想为自己和李敏拘一把同情泪了。
书生和武生都尽力服侍的男子,蓬头垢面,竹布草鞋,怎么看,都不像王公贵族。
等那个练家子男子,从马车里扶出像是主子的男子出来以后,徐掌柜大吃一惊,随即满脸的失望挂在了脸上。
只觉得来者周身都透着一股神秘,连是穷是贵都说不清。
徐掌柜带着其他伙计上前探问时,脑子即是一片糊涂。
看这个男子装饰,应该只是个家仆。但是,这个家仆无论样子和服饰,都有点特别。寒碜说不上,富贵也谈不上。
没会儿,再从马车里出来一个孔武有力的汉子,长相也不难看,不是那种满脸胡须的大叔,年纪约二十好几,放在现代的话,也绝对是个标准的美男子,身穿黑色练家子服,腰间束起一条白色边上滚金腰带。
眼瞧,这马车大归大,可也没有啥装饰,不豪华,不奢侈,从哪儿来的更难辩真实。
一名青衣男子,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掀开车帘的同时撑起把油纸伞。众人见其长相斯文像个书生,面面相觑,不知其来路。
雨柱从屋檐落到药堂台阶的青石上,叮叮咚咚的响。雨,是变大了。
【33】寒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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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李敏吸口气:“祝公子,你这个病,蛮重的。”
大叔是大叔,眼睛竟长得这样妖孽。
李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睛,深墨如画,美极幽深,像是万年雪上冰冻的深潭,仿佛人一望进去,人的魂魄也被吸了进去。
那瞬间,其余站在他们两人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他们两人是怎么回事。
“你这个病——”李敏给人看病,知道病人大多病中带有情志所伤,中医讲究病由心生,所以,一个病人病情的发展变化与情志有必然的关系。基于此,好的大夫一般都会选择避重就轻与病人当事人说病情,以免打击病人治病的情绪。现在,她一回头,对上刘海下那双黑眼。
“请问二小姐,我这个病如何?”
自己这伤,虽说很可能是遭东胡人所伤,可是,究竟是什么样的武器,能伤到他如此?他很好奇。
宫中,自上回容妃自己的孩子都不幸流了以后,容妃以为,家中若有个大夫,不怕着了人家的道,不然,死的不明不白都有。
之前,容妃娘娘替护国公府看中李莹,也因李莹的娘,王氏,据说也是医家传人。
朱隶眸中闪过几分慎思。
原来如此。
公孙良生倒不介意人家这样看他,只因三言两语之中,他已经听出李敏很不一样。贴在朱隶耳边说:王妃她母亲徐氏,是这家药堂徐氏的传人,据闻,以前,徐氏还给宫中的贵人看过病。
朱隶等三人都有些吃惊。伏燕看看公孙良生:从来不知道你医术这么逊的,人家三言两语都能治好的伤,你这么久都看不好。
行了?
“行,我开个方子。”
“是。”
“不是骨头疼,经脉疼。”
听她两句话都料事如神,公孙良生已是佩服至极,连道:“是,是,伤口是结痂了,但是,里头还疼。”
所以,她没有让他们弄起病人的裤腿看脚伤,因为已经结痂的伤口,看不出特别。只要诊脉,观其气色,也知道朱隶这毛病,怕已是从外伤的后遗症牵连到全身了。
李敏全神贯注给病人看病,说:“祝公子的腿,恐怕不止是外伤而已。如果我没有猜错,伤口是结痂了,对不对?”
徐掌柜却暗地里在擦汗了。刚才那武生说朱隶姓朱时,让他好像貌似又想起了谁。
要是被误会张冠李戴了皇家的姓,要被皇帝砍头的。
“祝公子。”李敏笑了笑,表示明了。
公孙良生连忙给伏燕的漏嘴擦一下屁股:“是祝,祝贺的祝。”
“朱?”李敏好像记得,璃王是姓朱,朱岂不是是皇家的姓氏?
“我家公子姓朱。”伏燕答。
李敏对他们疑问的眼神却感到好笑,直话直说:“要是一个大夫,连这点事儿都看不出来,不用给人看病了。恕我直言,这位公子,不知公子贵姓?”
李敏这一问,让朱隶他们三个都忽然觉得她有点神了。她怎么知道是病人伤的是左腿。他们之前没有说明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朱隶行走时,被伏燕和公孙良生搀扶,并没有露出哪条腿伤的更重的痕迹。
“哪条腿?左腿吗?”
北燕是什么地方,李敏想着过后再问徐掌柜,但是大叔有钱不需要她再白掏药费,想来徐掌柜也能松口气。
所以有钱。
做生意的,生意人?
北燕?
公孙良生上前答话:“实不相瞒,我家公子从北燕来的,做的马匹生意。在路上不幸被猎人的铁器误伤,导致腿伤到至今有半个月长久了,一直没有痊愈。只好为寻找名医找到了京师。我家公子的腿,到寒阴时益发疼痛,不知小姐有无良方可为我家公子治腿?”
朱隶立马递给公孙良生一个眼神。
“敢问,这位公子是从哪儿来的?看起来,也不像京城人。”李敏从他们三人貌似风尘仆仆的装饰推断他们比较像是外地人。
如果大叔有点钱,或许她可以不用救济了。她的药店也能赚点钱了。
李敏早就怀疑他们的身份了,只是对病人的来历她向来不怎么计较,一贯秉持看病不分高分贵贱一律平等对待的原则。现在,看出这位大叔恐怕平常是被人侍候惯了的人,身份恐怕也就不是普通老百姓。与徐掌柜对了对眼,徐掌柜也是这个想法。
朱隶猛的回过神来,慢慢地缩回手,再抬起另一只手腕,伏燕帮他挽起袖口。
公孙良生抬起袖口擦擦额头的汗,替主子有些惭愧。伏燕凑近朱隶耳边:爷,爷——
念夏瞪朱隶的目光像是要拿只棍子当头棒打。
病人无动于衷。
“换只手。”李敏道。
伏燕和公孙良生均发觉,自己家的隶爷已经看人看出神了,神游到不知哪儿了。
脑中便是能化出一句诗:婀娜花姿碧叶长,风来难隐谷中香。不因纫取堪为佩,纵使无人亦自芳。
清雅而高贵,不需旁支雕饰,只凭独自清幽。
没有四大京城美女的惊艳,却散放出一种冷清,像是悬崖山上迎风独立的一支幽兰,发出幽谧的清香。
眉型清秀,若青黛挂上云梢,淡雅之气,表露言语之外。
这次两人并坐的距离比上次更近些了,近到,朱隶能更清楚地闻到她身上的味儿,药香阵阵,一点都不难闻,忍了好久,他才没有开口问她是抹了什么药香,比人家小姐带的香囊更为沁鼻。而他一双眼睛,早落到她颜上。
坐下来,三指按住对方的脉,取诊。
李敏忽然发现自己想偏了。
如果这人换身衣物——
“大叔”的蓬头垢面,一句话来说,仙气依旧怡然。
这不是装装样子能摆出来的姿态。
搁在药枕上的手,手掌仔细看,指间俨然生了厚茧,是个练武的,难得的是,生了茧的手还能那样好看,举手投足,有种自然而然掩盖不住的与众不同。
李敏只看他的手一眼,眸里便微思了几分。
朱隶挽起袖口,露出的手放在了药枕上。
【34】所谓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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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法?"这是连身为大夫的公孙良生听都没有听过的词。
"是,外伤不过是个引。你这个伤,伤口虽然结痂,但是里头其实未好,毒入五脏。我现在给你用托法,到时候,伤口会重新破开,把内毒逼出来就好。"
"寒毒?"
病人愿意相信自己。不,这是她到了这个世界以后第一个对她露出信任的病人。李敏自然有些感动,道:"万病不是绝症,除了大夫的医术,还需看病人自身的意志。诚如祝公子自己所言,祝公子意志坚强,身受奇寒之毒,能坚持到今,已令身为大夫的我都极为佩服。"
"二小姐如果不介意,本人既然已经付了诊金,二小姐可否告诉本人,有关本人的病情如何。"
小不忍则乱大谋。要干大事的人,更需要不拘小节。朱隶越看李敏越是满意,感觉这是自己毕生看中的最适合自己的女子。
徐掌柜悻悻然地收回了手,在他看来,李敏唯一的毛病,就是貌似在银两上面不是那么在乎。
见徐掌柜上前要帮她收取下金元宝的诊金,李敏又伸手拦住,道:"诊费药费都不需这么多。徐氏药堂讲究诚信经营。若祝公子想要大礼赠送,等本人治好了祝公子的伤痛再言不迟。"
伏燕和公孙良生听着直点头:感情,咱家王妃,没过门前,已经知道护住姑爷了。
小丫鬟想多了,李敏稍微教训下:"人家是上门求医,并无过错。上回那颗银锭,是我自己送了人家,更不能怪人家身上。"
"二小姐?"念夏是这么想,凭她小姐的才气姿色,怎么能让一个邋遢大叔糊弄。
感觉自己这个丫鬟不知道怎么回事,为何处处针对人家大叔。莫非是嫌弃人家大叔老?
"念夏。"李敏不由出了声。
"为什么?!"念夏惊叫,怒意,"你这是欺人太甚!"
朱隶那双温暖的目光落在李敏的颜上:"二小姐给了我的那颗银锭,原谅我就不还给二小姐了。但是今儿到这里让二小姐看病,劳烦二小姐了,诊金和药费是要给的。"
伏燕感觉这个小丫鬟也太傻了点,要是知道朱隶这是以后将要当她家小姐老公的人。
祝公子很有钱,很富有。于是念夏抓住了机会咄咄逼人道:"祝公子富可敌国,还望祝公子将上回我家小姐送给二公子的银锭归还。我家二小姐的银锭不是被人骗取的。
李敏、徐掌柜等一瞧,见是一颗金光灿烂的金元宝,无不差点亮瞎了眼睛。这是,他们多久以来收到的最大的一笔诊金了。
伏燕才退了下去,并且从袖口里取出一颗元宝放在了八仙桌上。
"伏燕。"朱隶斥了家仆一声。
公孙良生笑也不是,不敢笑,因为朱隶在那儿看着,任谁都没有这个豹子胆敢取笑朱隶看上的女人是傻子。
念夏这一句气话被人勾出来,李敏只能扶额。
"你意思是说我家小姐是傻子吗?"
眼瞧,对面那三个主仆,恐怕都一样回想起上回的事。伏燕替主子打抱不平:"我家祝公子没有向你家小姐要过银两。"
李敏突然都有点难堪了。
念夏不提还好,这一提,李敏突然回想起上次经历,其实人家也没有伸手向她要钱,可以说,一点这种意思的表示都没有,都是她自己自作主张捐了出去。
徐掌柜愣愣地听念夏道出的话,几分疑惑看向李敏。
听说病人是要付诊金药费,想到自己家小姐上次还给对方掏了一颗银锭捐助,岂不是自家小姐被坑了。念夏忿忿然地替李敏声扬了一句:"我们家小姐是心肠好,所以,没能看出一些白眼狼。明明自己不缺银两,非要装乞丐骗取人家的银子,不知安的是什么心思。"
"那好,你取点银两出来。"朱隶说。
咱护国公府会缺钱吗?只是朱隶很少花钱就是了,结果突然想花钱,经常还得问他们这些奴才带了钱袋子没有。
"主子,小的都带着。"伏燕说。
朱隶沉思了几分之后,对身旁的伏燕说:"带了银两没有?"
李敏怔了下:总觉得他话中有话。
朱隶长满胡茬的嘴角貌似像她勾了勾。
李敏收回视线时,不料与朱隶撞了一眼。
谁说只有帅哥是女性杀手,大叔照样很能秒杀少女的心。
眼角的余光扫过徐掌柜脸上的怔疑,李敏心里头有了些数。这位大叔,来历还真不简单。眼睛长得妖孽,连同这笑声,话声,都是妖孽。笑得一般人都能心湖荡漾。
徐掌柜被他们几人一吓再吓,觉得哪儿似曾相识,却苦苦想不起是谁,骇然地与他们保持一段距离。
公孙良生和伏燕的目光瞬间与朱隶一样锋芒毕露。
命,要掌控在自己手里!
如此气魄,绝非一般人能说的出来的话。比起那些所谓视死如归的志士,这些话,更显出这个男子浑身浸透的霸气。
朱隶喉咙发出的一阵悦耳的笑声,浓醇似酒,一点都不像是刚刚听到自己病重的人。面对那些对他发出质疑的声音,朱隶朗声一笑,说:"生死有命。生是命,死也是命。但是,这个命,要掌握在自己手里。知道自己死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道了自己死期却碌碌无为任人摆弄的人。再说,本人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普通人,突然听到自己病的很严重,无不是要心惊胆跳,更甚是被吓到绝望都有。朱隶却是忽然手指尖捏起了自己下巴,盖在刘海下的双目,由之前的肃穆突然是变得澈亮,像是含笑的眸光犹如破冰的深潭,泛起一波让人胆寒的波澜。
公孙良生又不是李敏,当然不能知道李敏怎么想。比起李敏怎么想,他觉得自己主子的想法更诡异。
伏燕疑问的眼神问向公孙良生:是这样吗?之前李敏一声答应说好,让人都误以为朱隶的病不严重,结果,怎知道是这样。
按徐掌柜的理解,李敏不是那种会吓唬病人的大夫。所以,哪怕病人的病真的很严重,李敏应该不会直说。
所有人大吃一惊。
【35】非娶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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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氏给老嬷嬷一个眼神。老嬷嬷立马上前,与药堂里的伙计说:“我家夫人是都察院辛大人的夫人,为二品诰命夫人。”
知道是自己上回和家里人冷待了李敏,只是,他们又哪里知道李敏能厉害过杨神医。早知道杨神医是虚有其表,神医的名声都不知道怎么糊弄来的。章氏越想越气,恨不得将早些时候自己送给杨神医的那几十锭金子全部收回来。
因李敏用对了药,章氏身体好了不少,考虑到以后还需要李敏给自己看病,赶紧带了老嬷嬷过来道谢。
因此,站在门口的人不是其他人,正是章氏和老嬷嬷。
站在屋门口的人,或许是听见了李敏与徐掌柜的话,都有些脸红了。
伏燕却觉得,李敏好是好,但是尚书府里其他人,就有点差强人意了。
公孙良生明意,欣然赞成。
这话表明,朱隶下定了决心,要娶尚书府家的二小姐。
护国公府的人,行事都是公明正义的,而且都有些侠义行事的风格。朱隶担心母亲和弟弟接到了圣旨以后,为他抱不屈,结果去朝廷议论,到时候,他朱隶反而娶不到自己想要的女子。
朱理是朱隶唯一的弟弟,今年刚满十三,未行冠礼。
“派人盯着护国公府动静,不要让我娘和朱理误打误撞坏了好事。”
见主子对自己招了下手,公孙良生立马将自己耳朵贴了近去,听朱隶吩咐:
要是他是璃王,绝对后悔!
朱隶有点生怕璃王后悔了。
璃王是天底下最大的笨蛋了,这样的好女子都不要,非要李莹那种小心眼的斤斤计算的。
多么大方和明理的女子,他朱隶欣赏。
瞧他刚还为她生气,结果她自己一点都不气。
李敏秀颜上那抹风轻云淡的微笑,犹如三月春风吹暖了绿江,朱隶心头暖暖地刮过一阵风,只觉得看着她的笑颜,什么烦恼都能风消云散。
可以说,李敏早猜到,章氏那种有钱有势的人家,之前肯定找过许多名医为章氏看过病了,难怪章氏看她出现后只凭她的身份要否决她。
人家请的神医,她不过是个默默无名的女大夫。
生气做什么?
“普通一个胃病,偏被人当成了肝病来治,治到最后,病人上吐下泄的,我不用开什么特别的方子,帮她补补胃,止吐止泻。只是,人家如果不吃,你说我有什么办法?”李敏笑了一笑,并不因病人不信任她而感到生气。
徐掌柜自然也信得过李敏的医术,对此很好奇:“二小姐,对方府上病人是生了什么病?”
朱隶眼睛里唰的,像把刀出鞘:有人敢质疑她?
李敏直话直说:“人家信不过我,我留了方子。他们付了几个铜板的诊金。他们有没有去给病人抓药,我也不清楚。”
徐掌柜与李敏商量:“上回二小姐去看过,感觉如何?”
她医术很好,不用其他人说,他都能感受出来。所以,他底下的公孙良生和伏燕或许对她医术有些猜疑,他却是绝对不会的。
同时,听到李敏曾经跑到人家家里给人看病,朱隶心里生了疙瘩了:她是去给谁看病?男的,女的?还是老人,年轻人,小孩子?
徐掌柜和李敏,其实都还不知道那个老嬷嬷是哪家的奴才。
李敏只到过一家人府上看病。
“有,对方说了,说是上回有请过二小姐到他们府上看病。”
“谁?”徐掌柜想着,莫非今天是他们徐氏药堂的好日子,李敏的运气来了,病人接踵而至,“对方有说身份吗?”
一个药店里的伙计,掀开了门帘,只能等李敏说完话了,才敢轻咳一声,获得徐掌柜允许了,才进来禀告:“掌柜的,外头来了人,说是二小姐的病人,来见二小姐的。”
屋里的人,全在屏息凝气地听李敏说话的时候,并没有人留意到屋外已经有人。
公孙良生自然是对李敏佩服至极,李敏口里说的这些理论,他都听都没有听过。伏燕,也对自家主子未来的王妃有了改观:看来不是只徒有虚表,是有真才实干的。
一段话下来,朱隶他们心里有了底,原来朱隶这个伤,还未到最可怕的地步,但是,病情确实是在恶化,所以,李敏说他的病很重,但未到危重。
李敏有这个把握,于是向他们一行人仔细道来:“所谓托法,是相对于消法与补法而言。消法,浅而易见,用一些理气、活血、化淤、解毒的药物,让脓肿散除。此法,主要是用于实证。实证其实还好治一些。因为伤口红肿热痛,一是大夫容易识别,容易辩证,开药也敢下大剂量,因为知道病人机体正气盛,大于邪气,用了也不怕损伤病人正气,只要药物和病人正气一起,很容易把邪气和毒气驱逐出体内。外科将阳证称之为痈,越是红肿热痛,越是好治,可能一个方都能治下来了。难治的是疽。疽是阴证。相对于阳证而言,疽的出现,意味病人体内的正气已经远不如邪气。这时候,或许需要补,或许需要托。补法,主要是用于寒证虚证。托法比较特别,是用发散的药物与活血化淤的方法结合起来,或是,用补益的与活血化淤而向外透的药物结合起来。祝公子是平日习于锻炼,身体骨子并不算很差,但是,只单纯用消法不足以驱邪,需要补益加驱邪。”
只要把治病的方法解释清楚了,也可以提高病人治病的信心。
公孙良生并不知道消法,告诉她一点:这个朝代,似乎对于外科的治疗方法很乱,并没有一个比较统一的理论。
这种由内治表的神技,李敏自认也只是学到了一些老祖宗的东西,不算十分精通。但是,祖父教给她的外科治疗三大法:消法、托法、以及补法,她是都铭记在心。
所以,中医的外科大夫,都会诊脉用药,治伤不是光用刀,更讲究内服。有些外科大夫神到哪个地步呢,不用刀,只用内服,都可以将伤治好。
中医外科不像西医外科治什么都是讲究用刀,中医讲究的是整体观,病由心生,病由内发,什么病都好,如果病人自己本身机体好,又怎会轻易得病或是遭受外伤。
【36】当然不能自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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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嬷嬷和章氏还误以为李敏这个笑是收到了五两银子感到高兴,心想果然这小药堂的大夫好打发。老嬷嬷说:“我家夫人想请李大夫再开几帖药调养调养身体。”
从来不会有!
不!
李敏笑而不语:看好了人家的病,人家依旧看不起你,认为你是二流大夫,拿这点小钱想让你感恩戴德继续效忠效力,她李敏何时起会变成如此自贱?
章氏这个诚意是有的,拿了请杨大夫出诊一次的车马费用,来弥补李敏。
念夏上去拉开钱袋子的口子,露出给李敏看:初步预计,里面应该是放了有五两银子。
说罢,老嬷嬷从袖口里拿出了一个钱袋子,放到了案子上。
章氏被老嬷嬷扶着坐在了榻上。章氏拿帕子捂在嘴角上轻咳两声,老嬷嬷会意,上前与李敏说:“李大夫,上次我家夫人在您那儿拿了张药方,服了三帖药剂之后身子大有好转。今夫人过来,是为了来答谢李大夫的。”
“请夫人坐吧。”李敏淡淡道。
“李大夫。”章氏道。
章氏想着,称呼声李大夫倒也没有什么错儿,人家确实治好了她的病,她现在还需要求人家看病。
老嬷嬷接到他笑容里的意思,回头与章氏说。
“既然我家大夫都治好了贵府上夫人的病,当然要称大夫了,称李大夫便可。”徐掌柜笑笑说。
徐掌柜是个机灵人,与李敏相处时间不多,但是,很清楚李敏的脾气。李敏倔起来,不是任何人可以拉回来的。
不知情前看低她没有关系,但是,看低身为女性的她,李敏可受不了。这是对女性的侮辱。尤其是女性自己还侮辱女性。
是谁,都可以看出她是有些生气了。
李敏在旁边听见他们对话,为此,拂了袖子坐在了榻上。
本朝都没有女大夫之说。所以老嬷嬷上次都误以为李敏是男的。
徐掌柜向章氏行了大礼。紧接,老嬷嬷走到他面前细声打听:“你家的人怎么称呼?”
正由于如此,章氏趁热打铁,既然李敏开的药对她有效,她要赶紧过来再让李敏看看,把病彻底治好了。
现在,只见章氏被家中老嬷嬷搀扶着进了屋。从她迈动的脚步来看,步态轻盈,相比之前整日躺在榻上的身体,病,是好的七七八八了。
“这家人倒有些能耐。”对辛武义或许不太了解,对皇后的人,朱隶平日里见的次数较多,多少有些印象。比如皇后的父亲,皇帝的老岳丈,记得,不过是个政绩平平的人,无功无过,可以说是碌碌无为。因此,还不如说这个人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工作不行,不如培养出好女儿,嫁给一群有能耐的男人提高自己。
公孙良生作为他的幕僚,对这些事情自然都有先做了功课,只等哪一天主子突然有了兴趣问起,自己不会显得一无所知和无能。现在听主子有了追问的意思,公孙良生点了点头:“正如主子所想,辛大人的夫人,是光禄寺卿叔伯的女儿,与皇后娘娘还算是表姐妹。”
朱隶平常不在京师,专注于在外带兵打仗,反而对宫里的那些裙带关系不甚了解。对于皇后娘娘的出身,朱隶只知道,本朝历代皇帝,似乎都并不喜欢挑选出身富贵的女子作为皇后,历代皇后的出身皆是以平平为主。像光禄寺卿,比辛武义的官位还要第一品,为正三品官,但是,却能做到了皇帝的老岳丈。不止如此,像辛武义,既然能在皇后娘娘的娘家百花宴上携带夫人出现,正意味了什么。
“主子怀疑的没错,今皇后娘娘的娘家正是光禄寺卿家。”
“光禄寺卿?”朱隶手捏下巴,轻轻抚摸,眉眼中闪过一抹凝思。
朱隶是不认得辛武义,但是,肯定在某些场合和辛武义碰过面。公孙良生堪称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确定了这一点:“当时,在光禄寺卿家举办的百花宴上貌似是见过这位夫人的。”
都察院那么多人,辛武义也不过是都察院的右都御史。二品官员的官衔,在普通百姓眼里或许很了不起了。可是,在一等护国公府看来,只不过是如此云云。
公孙良生贴在屏风内侧,往外望了一眼,见到章氏进门,回头与朱隶小声说:“都察院的辛大人,主子恐怕并不熟悉。”
听令的伙计,掀开了竹帘,请章氏主仆俩进屋。与此同时,朱隶他们三个,已经急急忙忙退到屋内的小屏风后面。
不卑,也不亢。
“让她们进来吧。”李敏说。
李敏当然不会为难一个诚心悔过的人,但是,也不会说轻易当是把之前的事都当作没有发生过。实际上,早在章氏让人只付给她十个铜板的急诊费时,她心里已经做好了盘算,只等章氏来罢了。
“二小姐,要不,您看——”徐掌柜贴近李敏耳朵边问话。
得罪哪个官员,都不是好事情。何况,这章氏还是个二品诰命。
如此一来,徐氏药堂背后没有了人撑腰。徐掌柜是做生意的,怎会不知,无论在哪个朝代哪个地方做生意都好,如果,不和当地朝廷官府打好关系,这生意,做的再好,肯定是做不下去的。
徐掌柜的顾虑可就更多了。徐氏药堂自从徐氏去世之后,背后本来可以依靠的尚书府成为了虚设。谁不知道,现在尚书府由王氏掌权,王氏借着这个力要打击徐氏,又怎么可能再扶持徐氏药堂,没有落井下石已是万幸了。
不说别的,光是愿意淋雨刮风跑到这里来求见人的这个诚心,可见章氏心中是有悔意的。
站在门口的章氏,唯有站在雨里,由老嬷嬷撑着一把油纸伞在她头顶上挡风遮雨。
屋外雨声不断,叮叮咚咚雨滴敲打在青石的声音,分明表示这个雨,不是暴风雨,但是,也不是小到可以忽略的渺雨。这个老院子,并没有抄手走廊。屋顶伸出去的屋檐,只一小方寸长。
屋里的人听见老嬷嬷报来章氏的身份,不免都露出些微惊的神色。
二品诰命?来头不小。
【37】装神弄鬼谁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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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章氏请过的大夫中一次诊金所收最高的!
章氏和老嬷嬷倒抽了口长长的冷气,直抽到了肺底里去了。
原来炸弹是在最后面。
“药费具体多少,你们要问徐掌柜,他到时候每个药多少钱都会告诉给你们的。我本人只负责收诊金。这样,这张方,我只收夫人十两黄金。”
章氏和老嬷嬷却在心里头偷笑。老嬷嬷说:“多少银子,李大夫您说,我们都信李大夫的。”
徐掌柜一听垮了下巴:小姐还是没有开窍!
哪知道李敏这样说:“我们家药店,药价都不会漫天要价,这点夫人放心。多少的价钱,绝对会比对面那家永芝堂便宜。原因很简单,我们是务实买卖,诚信买卖。”
徐掌柜本也是想,咋们家小姐终于开窍了,会打算盘了。
“是。”章氏和老嬷嬷应着的时候,也都不免想同样一个问题。像杨洛宁,让她们必须去永芝堂抓药除了药材来源,另一个重要的一点是,永芝堂抓药的费用要比其它药堂高,其实,她们也不会说缺钱,但是,生怕李敏这样的小大夫,要比杨洛宁再狮子大开口,提高药价。
“既然如此,有些话我也务必今天要先和夫人说明白。”李敏重新坐到榻上,指着徐掌柜说,“他是我底下的人,这家药店的掌柜,我信任他买的药材,只此一家,没有其它家。如果夫人瞒着我,拿我的方子再到其它药店去抓药,夫人服了那些药之后有什么问题,我都概不负责。”
“李大夫说的是。药肯定是要在李大夫的药店里抓。”章氏深明这一点,当然不会放任自己的性命被不可以信任的药堂掌控。
章氏和老嬷嬷想起,是这样的没有错。比如说杨洛宁开的方,她们是必须到杨洛宁所在的永芝堂去抓药,否则的话,杨洛宁是不肯再给她看病的。上回,是由于章氏不想用李敏的方子,这点李敏知道,所以李敏也就任她们到其它药堂去碰碰运气。后来,老嬷嬷拿了药方私底下随意在京师里找了家药堂按方子抓药。没人知道老嬷嬷给谁抓药,也就不会有人从中做了手脚。
李敏接过念夏递来的小帕子擦拭手,说:“上回,我到贵府去给夫人看病,实属情况紧急,所以方子留在了府上,其实这是不对的。每个大夫都有自己看病的规矩,这点我也不例外。照常理而言,谁看的病,就该在谁的药堂里抓药,这是大夫为了确保自己的方不会被人换了药,导致病人误服了药物耽误病情。这一点,相信夫人也是知晓的。”
老嬷嬷一愣:“这——”
等李敏将药方书写好了,老嬷嬷急忙走上前伸手去接。李敏却径直将手里的药方交给了身边的徐掌柜。
章氏和老嬷嬷在旁边踮脚看着,可谓是望眼欲穿。
念夏取来文房四宝,李敏走到了桌前书写药方。
章氏和老嬷嬷连连点头,已经打从心底被李敏折服了。要知道,女人月事这种难言之隐,之前,章氏都不敢和男大夫说,结果这个病是一直拖到了今日。
李敏一手按下桌子:“这样吧,我给夫人开个方子。夫人依这个方子在月事来之前服用。月事来之后暂不服用。”
要说做大夫怎么吓唬病人,李敏要比杨洛宁那些装神弄鬼的高明多了,不用对病人说你的病有多重,那没有用,只要告诉病人病人你不说的我也知道,让病人知道你可靠就足够了。
神了。章氏和老嬷嬷心里头冒出了一个念头。
李敏怎么知道的,李敏应该不能从其他人口里得知她如此私密的个人隐私。
“是!”章氏和老嬷嬷同时惊讶。
李敏这时候稍微一沉,吐出一句:“夫人月事是不是经常七日过后还不干净?”
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了。
李敏给章氏看了病,当然不希望章氏回头再去找这些人乱开药,这样,章氏的病反复的话,会连累她李敏的,回头把那些人的账算到她李敏头上,绝对不行。
既然章氏能请到一个烂大夫,给章氏开了一大堆泻剂,想也知道,之前请的大夫大体都是一个圈子的。所谓狐朋狼友,一个样。
李敏看她们的样子心里有了数,她说的全中了。古代的大夫是怎么寻找病人的,她研究过医史,对比过当下这个世界,对此略有了解。一般来说,一般百姓,都是到药堂去找大夫。大户人家,则是通过熟人介绍。
她们之前请的可都是有名的大夫。当然,也都是圈子里介绍的。
章氏和老嬷嬷心里都不禁有些惶:不止杨洛宁一个人错了而已?
结果,反而是错了再错,补出毛病来了吗?
这些话,以前没有哪个大夫与章氏这么说过,都只说过章氏很瘦,需要补。
“你夫人胃都不好,这些名贵的药材好是好,但是在你夫人胃里面吸收不了,不仅把这些珍贵药品全给浪费了,而且,这些药品全都属于大补,热性,你夫人虚不受补,再被你们这样不停地补,这不都补出虚火来了。”
“对了?”
李敏听老嬷嬷列出阿胶、燕窝等等东西,嘴角只是往上扬了扬:“那就对了。”
“对。”老嬷嬷如数家珍,可以把自己夫人从小到大吃的珍贵药材都整齐排列出来,没有一样是平常百姓能吃上的。
章氏大吃一惊,质疑的目光扫到了李敏脸上:“李大夫说我是后天失养,但是,我吃了那么多补品。”
后天失养?
“我看夫人挺好的。瘦归瘦,骨头却也不算瘦。先天不足的病人,骨头也是有毛病的。”李敏说完这话,抛出了另一句,“夫人这是后天失养。”
章氏自己着急地主动问起了李敏:“在李大夫看来,我这个身子骨怎么样?”
章氏和老嬷嬷都被李敏这话问的有些懵,有用的话,章氏怎么到这里来求医了。只能说明,章氏之前看的大夫都没有看对?
“可是,这些年,吃了这么多药,我相信夫人补药吃了不少,有用吗?”
章氏点了点头。
“是的。很多大夫都说我家夫人是禀赋不足。”老嬷嬷急忙接道。
等了会儿,李敏喝了口茶放下茶盅说:“夫人这病,说是有天生不足之证。”
难道李敏这是故意晾她们?
章氏和老嬷嬷等了半天,不见她动静,两个人都愣了。
李敏接过念夏端来的卖冬茶,轻轻打开茶盖子,吹了口杯口的热气。
是女大夫也有好处,不需要避嫌。
老嬷嬷这话刚说完,章氏已经迫不及待地撸高了自己袖口,等放在诊脉用的小枕头上让李敏诊脉。
【38】李大夫收的诊金一点都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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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伏燕愧疚地埋头。
他们不可以对李敏有半点怀疑和不敬!
“那么你着什么急!你家主子既然眼光很好,给你们挑了一个让你等欣赏的王妃,你们更不需要质疑你们未来王妃的所言所行。”朱隶说这话时,口气像是有些吊儿郎当,言外之意,伏燕和公孙良生却都是听出来了。
“哪有!”伏燕更急了,“主子,奴才绝对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朱隶扫了他一眼,嘴角微扬,用密语笑问:“怎么,之前还不是嫌弃本王选中的女子不够好。”
“这——”伏燕着急。
屏风后面,伏燕等人也是这么想的,都不明白李敏是什么想法,为李敏着急。不说李敏是不是那个病痨鬼都好,身为尚书府的小姐,出门到药堂去当大夫,在本朝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事,这样的身份,本该遮遮掩掩的。
章氏当然不是这样的意思,她只是想,如果李敏真的是尚书府二小姐那个病痨鬼,也不该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这样,会损伤到自己作为神医的招牌。
李敏皱了下眉头:“明人不做暗事。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为什么要对人撒谎。如果夫人不想吃我的方子,直说便是了。”
“你这是骗我的吧?”章氏不信邪。
明明是个病痨鬼,怎么成了女神医了,简直快让人误以为尚书府是闹鬼了!
怎叫人不吃惊!
“你是那位二小姐!”章氏直接惊叫了。
“尚书府大小姐进了宫,府中余留两位小姐。三小姐既然夫人说了不是就不是。”李敏平平淡淡道。
章氏大惊失色,站起来看着李敏:“莫非李大夫是尚书府三小姐?不,不对。三小姐我见过,不是这个样。那么是——”
六部尚书六位大人,只有李大同一个人姓李。
“李尚书府。”
“李大夫的府上是哪里?”
话说,李敏既然拥有不凡的美丽,应该在京师也会名声在外,不会被她章氏疏漏才对。
章氏记忆中,不记得哪家闺女自己见过像李敏的样子的,确信自己没有见过李敏,可能连李敏母亲都没有见过。
别看李敏穿的这样朴素,像尼姑庵出来的,但是,五官清秀,近距离看,见是容貌不比京师四大美女逊色。别具特色,有一种别样之美。
“这么说,李大夫是在京师里的人?”章氏惊讶地打量李敏的容貌五官。
李敏果然又语出惊人,直言:“夫人没有见过我很正常,以前,我一直深居闺中,这家药堂是我母亲祖上留下来的,近来我才刚从我父亲那里讨回来接手。”
徐掌柜为此替李敏心里急。
要是章氏知道她李敏出身于尚书府,并且是臭名远扬的尚书府二小姐,外号病痨鬼,章氏肯定内心里要纠结了。
想通了十两黄金不贵以后,章氏轻松地吁出了口气,与李敏有笑有说起来:“以前,都不知道李大夫和这家药堂。敢问,李大夫是近来才到京师的吗?以前,李大夫是在哪儿坐诊?”
徐掌柜摸着下巴的胡茬,笑得嘴巴都裂开了。
谁说李敏不会做生意的,小姐是比他徐掌柜更会做生意!
先收十个铜板,引你上钩,再拿十两黄金。
不过,话说回来,他家小姐真是条老狐狸!竟然懂得放长线钓大鱼!
他家小姐医术精湛,不会愁没有病人的。
不急,不急!
徐掌柜一直在旁边候着,只等诊金和药费到了,再去抓药。
李敏,绝对是说到做到的人。
傻子,才会继续撞在李敏的刀刃上。
两个人都不敢把李敏的话当儿戏话。别看李敏表面斯斯文文的,但是,几番较量下来,章氏是彻底明白了,这个女大夫是深藏不露,笑里藏刀。
“奴才遵命。”老嬷嬷立马走出去,吩咐随他们从府中出来的小厮回府去拿诊金。
章氏咬了口牙,对老嬷嬷说:“让人回府去取银两。”
只要能治好她章氏的病。
十两黄金,一点都不贵!
李敏说的其实一点都没有错。看错大夫,劳神伤财不说,自己身体也是损一折百。章氏之前都遭过了这么多虐了,怎么可以让自己继续受虐。
章氏和老嬷嬷这下急了火。
“可夫人您吃了那些大夫的药,给他们付了诊金,付了车马费,他们都治不好你的病,还让夫人一直以来百般折磨。我一个药方,就解除了夫人您的痛苦。夫人,您自己考虑考虑吧。你可以继续去请那些大给您治病。我这张方子收回就是了。”李敏说完,作势让徐掌柜先别忙抓药了。
这样说,肯定是的。章氏不得点头。
李敏说:“夫人之前吃了多少药方,我没有仔细算过,但是我想,光这个药费加诊金,应该是这个十两黄金的千百倍有了。夫人您说是不是?”
这个十两黄金仔细算来,绝对一点都不算贵的!
朱隶都可以猜到李敏心里是怎么想的:既然章氏你都认为,上回我收十个铜板是贬低自己身份,那么,我只好收十两黄金来抬高自己的身份了。谁让你章氏喜欢用大夫的诊金索取多少来评价大夫的好坏。
开这句十两黄金,李敏定是在内心里都全面考虑过的了。
李敏贪钱吗?肯定不贪!
有勇有谋,有谋有智,说话温雅知礼,同时善恶分明,与他们主子是绝配。
这个王妃,绝对配得上他们护国公府!
伏燕已经完全改变了对李敏的印象。
躲在屏风后面的三名男子,是笑不能笑,都快被李敏的口气忍出内伤来了。
章氏和老嬷嬷差点两眼一黑:她还说少?!
“我收高了吗?”李敏揭开茶盅再喝一口茶,像是惊疑一声,“我是收少了吧?”
老嬷嬷瞅了瞅章氏的脸色,与李敏辩解:“李大夫,你这个诊金是不是收高了?”
章氏黑了脸:得了,遇到一个不会治病的杨洛宁快把她治死了算她倒霉,结果,是让她再遇到一个谈钱如命的大夫吗?
不过是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小药堂的女大夫。
她李敏怎敢!
全京师,怕没有一个大夫敢开这样的价!
十两黄金一次诊金,还不是上门看病的服务。
【39】赖在她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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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知道这三个人貌似刚在屏风后面都商量好了,是要赖在她这儿了。公孙良生抬起袖口掩住眼角,貌似几分可怜相说:“不瞒二小姐,我家祝公子那腿伤一直未好,夜晚疼痛难耐,结果,住到哪儿都好,都被人传言为鬼缠身。所以,我们如今是没有的地方睡了。”
李敏只得安抚小丫鬟,回头问大叔:“请问大叔此次进入京师,是落住在哪家客栈?”
念夏直跺脚:这个大叔有完没完?
徐氏药堂的小后院,李敏看着雨势渐小,章氏走了,屏风后躲着的三人走回到前面坐在榻上喝茶,不知道要待到何时。
有点熟悉的面孔,究竟是在哪儿见过?
杨洛宁的脑海里,忽然闪现过那日在他药堂面前用白芨给小孩子止血的女子。
什么大夫愿意在徐氏药堂坐堂?貌似,他没有听说过京师里哪位名医被徐掌柜挖角。
大夫在不在一家药堂坐堂,不仅仅是看药堂出的聘金多少,还要看药堂的名气能不能给他招揽来更多的贵客,这才是赚钱和扬名的大头。所以,徐掌柜出的聘金再多,也都无济于事,谁让徐氏药堂默默无闻。
据杨洛宁知道的是,对面那家小药堂都不知道没落多少年了,自从他杨洛宁十年前来到永芝堂开始,徐氏药堂就是默默无闻没有生意的,徐掌柜到外面招揽名医,没有一个大夫愿意去。
杨洛宁煞然一惊!看来,这个徐氏药堂里是出了位医术可以的大夫,否则,不会生意络绎不绝,越来越多的客户上门求医。
不止一个病人了?!
“我们哪敢!”几个伙计药童哀嚎着,对杨洛宁说,“我们天天都看着的。只是,原来徐氏药堂面前停的那辆大马车好像是外地来的,我们也就没有留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辛大人家的马车。”
“之前,不是让你们都随时随刻盯着徐氏吗?”杨洛宁伸出腿踹在小药童身上,“等人家事情都办完了,生意都被人抢了,你们才给我报信,你们脑子是猪脑子吗?”
无论是谁都好,敢在京师里对他这个永芝堂的神医做出这样的事!等着!
这几天,他给章氏开的药本该服用完了,可是,章氏一直没有再让人来请他过去看病。他心里早就犯了嘀咕。碍着自己高贵的神医招牌,又不好派人去章氏府上询问。早知道真的是有人从中作梗想砸他杨洛宁的招牌——
他的神医招牌砸了?
砸了?
杨洛宁心头被泼了盆凉水,哗啦啦的,比外面下的雨更大,让他身子都打起了抖。
伙计仔细道来自己所看的。
杨洛宁猛的睁开眼,坐了起来:“你说谁?谁去徐氏药堂了?”
“杨大夫,不知是不是小的看错了,看很像是都察院辛大人家的马车,是从对面徐氏药堂离开。”
雨势小了些。永芝堂的伙计拿扫条出来门口清扫积水,抬头望过去,见对面徐氏药堂门前一辆大马车离开。那个伙计顿时晶亮地睁了睁眼睛,转回身,一溜小跑进了药堂里面杨洛宁休息的地方。
“奴婢知道了。”老嬷嬷点头答应。
章氏用帕子捂了捂嘴:“这事就这么办吧。不用太快声张出去。到时候,你发个请帖给李大夫,说是请她到府上给人看病即可。老爷那头,我回头找个时间和他说说。”
这话正合章氏的心意。想如果帮李敏捂这个秘密难免东窗事发让人诟病,还不如,趁机帮李敏正名。拖越来越多人下水,把皇后娘娘的母亲一并都拖下水了。到时候,怕也是没有人敢说她章氏请个病痨鬼给自己看病。
哪个富贵家里的太太,身体会没有一点那点的小毛病,平常家里问候时略有提及,是礼节。老嬷嬷很快听出了章氏的另一层意思,说:“一年一度大太太家里的百花宴是要开了。要不,请李大夫赴宴,给大太太瞧瞧。小毛病不治好归宗让人不太放心。”
章氏的大伯母,恰是皇后娘娘的亲生母亲卢氏。
“是曾听说,如今大太太不知道怎么样了。”老嬷嬷答,“但是奴婢想,应该只是小毛病,如果真的是不太好的话,府上应该早让人到夫人您这儿透气了。”
上了马车之后,章氏想了想,与老嬷嬷说:“上回,我娘家,说是我大伯母身体不大好。”
这句话让章氏心里头暖暖的,少有大夫能关心到病人的日常起居。
李敏让徐掌柜送她们走,同时,不忘对章氏再叮嘱一句:“补的东西暂时都不要吃了,对你身体没有益处。若真是口馋,煲点五谷,比如黑米、小米、黑豆都可以,当粥喝。”
再次拜谢之后,这对主仆要打道回府。
章氏见李敏一点都没有诓她,心里反倒生出些惭愧,瞧之前自己一直对李敏存有猜疑。
几包药打好了包,老嬷嬷进来,对章氏点了头:“药费是比永芝堂的便宜多了,不及对方的一半。”
一盅茶的时间过去了。
章氏脑子里转急转弯的时候,老嬷嬷双手捧着十两黄金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徐掌柜代李敏点过数目没错,带了伙计到前面药柜那里抓药。老嬷嬷跟随过去,看着他们拿药,再付药费。
如此说法,李敏的身份,本来都应该比李华和李莹高的。
是曾经听说,李华和李莹,与李敏不是一个母亲所生。现在尚书府的夫人王氏,是从姨娘的身份抬起来的。
以前都没听说尚书府的二小姐有多么了不起,倒是李敏的姐姐和妹妹,都是扬名在外。
以前怎么不知道?
真的是一个不可小看的女子。
想清楚了这点,章氏一点都不认为李敏刚才那些坦白都是无心的话了,相反,都是李敏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策。
不管哪一样都好,李敏都不吃亏。
如果别人知道了她请一个病痨鬼给自己看病,会怎么想她。但是,别人治不好她的病,只有李敏能。这样一来,她只剩下两条路可以走。要么是,她帮李敏捂住这个秘密。要么是,她帮李敏正名。
李敏这样坦白,倒真的让她有点难做了。
章氏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看着李敏的眼神里,沉积了好几分疑惑。
【40】圣旨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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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燕转身疾奔出去,不久接到信儿回来在朱隶耳边耳语:圣旨到了。
应该是他们派去皇宫打探回来报信的。公孙良生看着徐掌柜平平庸庸的五官,只觉这个人不像外表那般平庸,至少是个精明人。朱隶也是如此想法。
徐掌柜依照李敏的命令让人收拾好了一间厢房,走进来,看见念夏愣着,轻咳了一声。念夏急忙转身走了出去。徐掌柜对朱隶他们三个却是从来不敢怠慢的,深深鞠躬行了个礼,说了厢房的事,再轻言了一句:“外面有个人,貌似是来找祝公子的,在门口坐着。”
念夏第一次,突然感到了一股畏惧。
这个大叔是什么人?
念夏被他瞬间拿茶喝茶的动作吸引住了,他的手指白皙修长,美若一朵百合,优雅的举止好像天生俱来,不需任何雕饰,像,像她小姐,一样的遮不住的光芒。
“我笑,是你的二小姐会找到好归宿的,你不用担心。”朱隶抓起身边的茶盅,悠悠地喝了口茶。
念夏听见他突然笑,被他吓的半死:“你笑什么?”
皇帝这一谱乱点鸳鸯,想必皇上自己都绝对想不到,反而衬了他朱隶的心意。
朱隶笑了,打从心底里的高兴,恨不得快点将她娶回家。
她没了璃王不需要担心,他朱隶和护国公府会比璃王强千百倍,护她一生。
他懂,他希望她也懂,而她真的懂。
感情这种事儿,当断则断。
如果她还真贪婪璃王,他朱隶大可不必勉强她。但是,她这样做无疑会降低她的品味,结果,正如他所期待的,她是个爱憎分明的女子,一个爽快的女子。
朱隶的眼神里掀起一道巨澜:她和他一样,想的一样!
“璃王背信弃义,二小姐才不会贪恋这种人!”
念夏对此不敢承认是的。因为李敏以前是,但是,后来却好像不是了。再说璃王那人算什么好东西,小姐说的没错,嫁给璃王这种人渣还不如嫁个死人不会被气死。
朱隶的声音低沉地问。公孙良生和伏燕都提起了心头。
“你说,你们二小姐喜欢璃王?”
阴差阳错,她没能嫁给璃王,而是要嫁给他朱隶。
生母早逝,父亲不爱,继母和姐妹视她为眼中钉,处处刁难。
该说李敏不幸吗?
朱隶的目光望到了窗外,外面的雨淅淅沥沥,飘渺如斯,而李敏见雨点不见几点,也就没有撑伞,徒步走去后院里的药材房看药材。她灰白的身影在雨中像是孤零零的一朵花,随风飘零,经念夏口里道出的真相,未免不是令人更为欣叹。
“奴婢本来还想,老太太来了会为二小姐主持公道,结果,老太太和夫人老爷一样,只疼三小姐,不把二小姐当尚书府的嫡女看。最可恨的是三小姐,明知道能拯救二小姐脱离水深火热的只有璃王了。她落井下石,勾引璃王,把我们二小姐推进火坑,还口口声声说自己可怜,要我们二小姐成全她和璃王!”
原来如此。这个尚书府里头李敏几乎是孤身一人,为谁都可以欺负的对象。
“当,当然不是了!”念夏激动地说,“二小姐是多好的人,都是被夫人和三小姐陷害的。若不是三小姐勾引璃王,如今,嫁给璃王的人应该是二小姐而不是三小姐。”
“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但是,你家的小姐要嫁给已经死了的人,难道你不疼惜?你情愿她嫁给一个死了的想人?”
“你——你怎么知道护国公死了?”说溜了嘴巴,念夏拿手用力捂住嘴。
朱隶深深地看了她眼:“我看,二小姐不怕是由于护国公死了的缘故。”
害怕?要是护国公活着可能会害怕,死了有什么可怕的。念夏替李敏这样想着,说:“我家小姐怕不怕护国公,关你什么事。”
原来人家外面都是这样传他的,说他是魔鬼。朱隶摸了摸大胡子,笑意更幽深了几许,想着刚好通过这个小丫鬟的口探一下李敏怎么想的:“护国公像魔鬼,你家小姐嫁给护国公她不觉得害怕吗?”
这个小丫鬟谈论护国公,却不知道护国公在她面前。
伏燕只差没有被这个小丫鬟形容他们主子是魔鬼时又惊又怕的表情笑死了。
“是,护国公是一等国公府,皇帝的皇亲国戚。护国公人高两丈,像魔鬼一样,你不会怕?”
“你说护国公?”
念夏没看出他笑意,瞪了瞪眼说:“护国公府你没听说吗?”
“谁?”朱隶的唇角衔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几分幽深。
“我告诉你,祝公子,你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我家小姐是订了亲的,我家小姐的夫家,更不是谁都能得罪起的。”
朱隶三个,看着她进来两手叉腰很有气势地对朱隶说话。
念夏脑筋一转,趁李敏不注意,溜了回去。
她小姐没钱没势的,又是订给人家当了妻子的。对了,刚好拿小姐隶王妃的身份吓唬吓唬人,让那个大叔知难而退。
话说,这个大叔哪儿来的人,赖她小姐做啥?
念夏还是以为李敏好心过头了,那个大叔分明是想赖在这里的好不好。
摆手拦了小丫鬟说话,李敏道:“我自有我的考虑。他伤一好,我不会让他继续留在这。”
李敏大体知道她想说些什么话,不外乎是无故收留陌生人,容易遭人误解等词语。可她李敏的考虑不是这样的。留病人住在这,一个是或许对方真的是没有地方住,另一个是,她李敏想尝试建立像现代医院那样收留需要留观病人的地方。
念夏尾随在李敏身后规劝:“小姐,如此安排,恐怕会是不妥——”
朱隶等三个人在心里面喊“耶!”。
“我让徐掌柜在这里收拾间厢房,如果祝公子不嫌弃,先在这儿住下。”
李敏皱了眉头,最讨厌有人歧视病患了。想她作为一个病痨鬼不也一样,被尚书府上上下下歧视。
这么可怜?!
【41】她父亲这个正人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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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王德胜响亮答应,接着把自己调查所知的结果一五一十报告给她,“老爷是将京师里的庄子铺子,全部都交给了夫人打理。夫人把这些当成是自己的财物,是不可能对这些庄子铺子的生意置之不理。”
李敏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若有改变,也绝对是变好的。知道你和念夏是我好,放心,我绝对不让你们为我失望。”
“二小姐终于想通了。”王德胜为她感到欣慰,同时一丝担忧,希望她这不是因为遭受到太大的打击才变成了另一个人。
王德胜益发感觉到她现在完全是变了个人,若是以前的李敏,懦弱不敢是一回事,而且观念陈旧,把对自己父亲母亲长辈做出这种抢财产的事称之为大逆不道。其实,哪家不抢财产的。
“你说说,除了那块地,还有些什么值得我去拿的?”李敏问。
李敏忍了忍笑,咱不能操之过急了,先探清楚了京师里有哪些财产可以让王氏吐血的。
她父亲,这个正人君子,做的真是风流快活,不止京师,大江南北都有红颜知己。
李敏几乎是快笑出声来了,这算不算是她抓住了自己父亲的软肋。
王德胜点点头:“这事儿,连如今的夫人都不知情。”
李敏抬眸,只要与王德胜对上一个眼神,即明了。
尚书府不是只有一间大宅院吗?所有人都住在京师。怎么到了他处还有宅院?
哎?
王德胜看她在他不在这几天,貌似过的不错,心情挺好,心里也就踏实了,禀道:“尚书府在京师,及他处,共有宅邸六处。”
“把大致的数目都给我说一下。”李敏在车上顺道整整衣服上的皱褶,拿帕子擦了擦裙角的泥污。
“二小姐。”王德胜在马车里向李敏抱了拳,说,“都勘察明白了。”
这段时间,王德胜是被她派去调查尚书府在京师及各地拥有的财产数目。王德胜这个人,李敏从穿来的那一天开始,就知道是个最可靠的人,比念夏还要可靠。所以,最重要的事都是派了他去办。本来王德胜对于要离开她身边不太情愿,生怕她没有他会受人欺负。李敏好说歹说才把他劝走。
念夏扶她上了马车。李敏让念夏帮着驾驭马车,让王德胜进来回话。
王德胜赶着马车过来,接她回尚书府。
时间过的很快,没过多久,天快傍晚了。
熟地这个东西,在很多方子都是很重要的药材,尤其用在妇科病上。李敏回头,必须马上和徐掌柜说说,在自己药堂里将熟地做出来。
熟地其实,和生地一样,都是地黄的加工品。不一样的是,经过九蒸九晒过后出来的熟地黄,主要功效不是和生地一样是凉血而是补血了。
李敏回想起自己刚给章氏开的方子里面,本想用熟地,后来多了个心眼,因为朝代不同,有些药材不一定这个年代有。现在,被她料中了。
熟地,李敏问了下,这里的药童不知道什么叫做熟地黄。
其实,这两者的功效是差不多的。
在明代以前,临床大夫用地黄,没有熟地,只有干地黄和生地黄之分。生是指没有晒干的地黄,干的,是指晒干的。
李敏在徐氏药堂里,看着几个药童把没有晒干的地黄放在筛子上面。地黄的基本功效是清热凉血。
主要是看李敏知不知道尚书府里有多少资产,不过,谅这个丫头也不可能知道。在尚书府里这么多年,李敏一直像个傻子并不贪财,又怎会去打探家里的资产。
王氏收了声音,坐下。
“如果敏儿嫁了过去,说我们府里不止这点东西,在护国公府说漏了嘴,你觉得护国公府能善罢甘休吗?”老太太这话,分明是不信王氏刚才所说的尚书府里的家产只这么一点东西,老太太不是心里半点谱都没有的。
“老太太,儿媳妇是想不明白了,这是为何?”
王氏一听冷笑:怎么,做长辈的,还需要听小辈的话?圣旨都下来了,李敏敢不嫁抗旨?
老太太坐了下来,手指把几颗佛珠捻了捻,道:“看敏儿回来再怎么说。”
“再不济,药堂都是能赚点银子。”王氏这样说,无非是想让老太太明白,上次李敏要回去两家药堂,已经很不错了,不需要他们再锦上添花。
“不是说那两家药堂都是做的亏本生意。”
“老太太,可是,您知道的,咋们这府里,也并不算是很阔绰。老爷月俸只足以应付同事之间的应酬,而家里的庄子,今年收成不好,入不敷出,布庄的收入也不怎样。余下敏儿母亲留下的药堂——”
老太太不是不知道她想法,让人送了宫里的公公走后,先警告王氏:“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想到要给李敏的嫁妆里添银子,王氏感觉是在自己身上割肉,怎么舍得。
欢喜的是,家里的病痨鬼送出去了,家里少了晦气,而且,避免了李莹到国公府当寡妇,李家未来有人嫁进皇室有了二层保障。忧愁的是,李敏的嫁妆,由于嫁去的是护国公府,皇上也说了,不能拂扫了国公府的面子,否则护国公府追究起责任,皇上怕是要再怪罪到尚书府头上。
老太太和王氏一听,这个是一边欢喜,一边忧愁。
公公转达宫里的旨意说:“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十分关心这桩婚事,认为是天作之合。另一道圣旨已经发去国公府了,你们尚书府,赶紧给二小姐操办嫁妆,皇上和娘娘都希望你们能把这事办妥当了,国公府是皇上的皇叔,不可以轻慢。”
李大同在单位里没有回来,由老太太带着王氏,跪下接过了宫里公公手里的皇旨。两人叩头答谢皇恩。
尚书府接到了皇宫里发来的圣旨。
朱隶眼中眸光微转,轻轻示意幕僚。公孙良生让伏燕留在这儿,自己出去亲自给朱隶张罗婚事事宜了。
孙皇后办事,是比他们预想中更快,不知道李华或是谁,给了孙皇后多少好处,明明这事儿,和皇后也没有多大关系。
【42】不拿白不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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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李敏扫了眼李大同:“母亲打理京师里的铺子庄子向来辛苦,敏儿也很想为家里分担些。可是,后来敏儿才知道,原来,最辛苦的人恐怕不是母亲。”
老太太忍了忍气。
李大同连忙抓住老太太的手:这会儿不是闹内讧的时候。眼看布庄都要送给护国公府了。
王氏身子一个打抖。
老太太拍了桌子。
砰。
老太太和李大同只要看到王氏那张青白的脸色,都深觉这事儿不对了。莫非,以前真的是王氏自己弄假账,坑了自己家人,中饱私囊,若真是如此——
王氏听完李敏这番话,只怕没当场吐出一口鲜血。
李敏点点头:“老太太,父亲,母亲此话未假,既然说府里布庄经营不善,入不敷出,不如给敏儿带过去护国公府吧,瑞祥轩利润低,但是名气大,装装门面也好,想必护国公府知道敏儿将瑞祥轩带过去,感觉有脸。护国公府高兴,皇上有脸,尚书府尽了忠义,敏儿尽了孝义,十全十美。敏儿想不出众位有反对的理由。”
王氏这是为了迅速转移视线。
“老爷,妾身回头,把账本给老爷仔细过目。今日主要是商量给敏儿置办嫁妆。”
王氏吸口气,抬眼看到李敏坐在那儿一身轻松,想必李敏都能想到了李大同的反应,是她糊涂,忽然忘了这回事儿。
李大同怎么可能不爱钱,王氏这话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什么?”可惜,王氏这话李大同并不买账,“你给我说说,谁,我朋友里面谁赊我们布庄银两了?”
“回老太太。”王氏站起,微低头,“布庄或许来客多,但做的多是熟客,利润偏低,因为客人大都是老爷的友人,算账不能算的太清。”
李大同不知何时也放下了茶盅,只等王氏回话。王氏每年打理庄子铺子的账本递给他时,都不是这样说的。
老太太看向了王氏:“敏儿这话当真吗?”
王氏的眼珠瞪到像铜铃大。
“是,女儿是不知布庄的底细,但是,布庄门庭若市,十几辆大马车,不算上轿子,堵在布庄门口,这个是京师的人都有目共睹的。而且,昨天,詹事府夫人,一拿从瑞祥轩拿走了三十匹绢布棉布,说是要给全家做衣服。敏儿听街上的百姓说,天天有人从瑞祥轩拿上百匹布,这三十匹的数目不算多。如果老太太不信,不如明儿亲自去望一眼,或是问问詹事府夫人。敏儿是不是说谎,老太太心里就有数了。”
王氏有了一丝紧张,站起来:“老太太,敏儿只是去布庄的门面看看,根本不知布庄的底细。”
如果王氏糊弄她,这里头文章就大了。
“怎么说?”老太太却已经是被李敏的话吊起了胃口,因为刚才,王氏才私下和她透过气和她哭穷,莫非王氏是糊弄她。
王氏哼了一声,视线锐利几分。
李敏才不管她什么眼神,刚好给老太太上一课,素知道老太太喜欢二门不迈,可能并不知道家里的生意做成怎样,清清嗓子继续说:“母亲不需惊讶,敏儿是听朋友说,咋们尚书府的布庄瑞祥轩名声在外,如果敏儿作为尚书府的二小姐都不知道家里的布庄如何,只怕被人笑话了去,还要怨上母亲在敏儿出嫁之前并未教过敏儿如何打理家中财务。”
王氏立马瞪了眼:什么叫有空去瞧一瞧?
“是的。如果敏儿没有弄错,这府里的布庄,一共三家,两家在西城区紧挨着,一家在东城区。西城区的那两家相当于一家,敏儿昨儿刚好有空,和人家一齐过去瞧了瞧。”
“疑问?”
“敏儿听母亲刚才那话,有几分疑问。”
王氏皱紧眉头。老太太睁开眼:“怎么了?”
李敏咳咳,重重咳了两声。
王氏起来,向老太太福了福身:“老太太,老爷,这府里有多少财物,在当年老太太和老爷在把财物交给妾身打理时,都有对过数的。”随之,王氏接过竹音递来的账本,假惺惺地翻开:“去年年底至今,府里的布庄,收支只能勉强维持平衡。”
“嗯。”李大同赞同。
老太太一样几分疑惑,闭上眼捻动手里的佛珠:“听你母亲怎么说吧,这个家,都是你母亲在操持。”
王氏冷冰冰的目光扫过李敏的脸。
听这话,她还真打算认真听。能听出什么吗?
“请老太太说,敏儿在旁听着。”
要是她李敏之前对尚书府里自己可以带走的财物没有做过调查,今儿可能全坑在这了。家里人这是为了准备给她打个措手不及。
也就是说,过时不候。
老太太端正身子,表情严肃:“今日宫里来了消息,要求你与护国公十日内完婚,我和你父母,正准备商量给你操办嫁妆。你在一旁听着,有什么疑问可以说出来。”
李敏分别行了礼,问:“听说老太太找我,不知是为何事?”
几个长辈的面色瞬间有了一丝尴尬。
竹音看了看王氏的脸色,王氏点了点头。她正要走出门时,李敏伸手拦住了她:“不用了。”
“给二小姐上杯茶。”老太太吩咐。
李敏看着这一幕迈过了门槛,是想:继母究竟是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李大同笑眯起眼睛接过茶盅。王氏轻咳一声嗓子。
竹音端了杯花果茶过去,娇滴滴地喊了声:“老爷请喝茶。”
李大同刚刚坐下,王氏让竹音给他上杯茶。
李敏拂了袖子,走到大堂。
早上召见的时候,皇上和皇后貌似对李莹比较关心,结果,圣旨却都指到她李敏头上。
这宫里的人好闲,三天两头往他们尚书府里跑。
“今日,宫里头的公公来过了。”
“什么事?”
管家迈过门槛,冲她拱手:“二小姐,老太太有请。”
马车到了尚书府大门,李敏下车时,见到几个轿夫抬着李大同从衙门回来的轿子正要离开,看来,她父亲是刚刚回来。
继母很会做生意是好事,让她李敏有机会拿现成的。
“多。光西城门一个布庄,一年夫人自己从中收入囊中的数目应该不比老爷的年薪少。”
“银两赚的多?”
【43】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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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听了李莹这话,心里头正好些。竹音急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跪下磕头:“夫人,不好了,老爷将夫人那块每天想着的那块地,答应给二小姐了。”
拿到那块地,种上果树,建个布坊,造个比瑞祥轩更大的布庄,没有问题。
说起那块地,是绝对的好地。王氏是贪慕已久了。只是李大同迟迟不肯松口。瑞祥轩是比不上那块地。
“没事。”李莹像是安抚王氏,“不就个瑞祥轩,母亲今儿不是看中父亲一块地吗?既然父亲将瑞祥轩给了姐姐,母亲刚好有借口和父亲要那块地了。”
王氏抓住她的手:“那个布庄,本该是你带过去给璃王的。结果,现在变成了护国公府的东西了。”
房间门口的竹帘子掀开,李莹施施然走了进来,看到了一地摔到粉烂的瓷碎片,李莹拧了拧秀眉,走到王氏面前:“母亲是因为姐姐拿走了母亲的布庄而生气吗?”
王氏脸色一沉,松开了张嬷嬷的领口:这事确实奇怪。
张嬷嬷被她拎在手里犹如小兔子颤抖着:“老爷也奇怪,为什么偏倚她?”
“你知道什么!”王氏抓起张嬷嬷的领口,“我那个布庄,花费了十年的心血才有这个成就,她倒好,两句话拿了就走!”
一群丫鬟嬷嬷都知道她性情,全躲在外面,等她歇口气时,张嬷嬷上前,手拿一把芭蕉扇子给她扇扇气:“夫人,她嫁都快嫁了,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况且她嫁过去后没有男人倚靠,形容秋后的蚱蜢,跳不了多久了。夫人不需气坏了身子。”
再说王氏,回到自己屋里后,一股气儿全往外发了。条案上,桌上的,花樽、茶壶、茶杯,全被她抓在手里砸到了地上。
李敏没有理由客气了,对身边的王德胜道一声:“给老爷画画那块地。”
她父亲,果然是个精明人。
没过多久,李大同让人偷偷送了封口信给她:“老爷说了,说二小姐觉得自己的嫁妆哪里还不够满意的,尽管出声,老爷不可能亏待出嫁的女儿。”
李敏见状,同样告辞。
王氏面色僵硬地被竹音扶了出去。
这话等于给王氏宣判了死缓。
老太太缓慢地含了含头:“这样,你明早到我那里敬早茶时,有什么话再继续说吧。”
“儿媳只是一点点恶寒,吃点发散药,应该到明日已无大碍。”王氏战战兢兢地回话。
王氏那张脸,不病此刻都得被老太太一句话吓病了,老太太这是要趁她病的时机将宅中的管理大权收回自己手里。
李敏顷刻间对老人家佩服到五体投地,瞧瞧,这才叫做古代的正宗宅斗。
“吹了寒风?”老太太笑一笑,所谓宅斗最高境界,越笑越是代表高级别,越关心越代表笑里藏刀,老太太面露关切,“哎,你身为家中主母,怎么可以这样不小心?一个寒风就病倒的话,家里的事务谁来掌管?”
因为老太太正等着其他人走之后,对王氏中饱私囊的事发难。老太太精明,知道王氏肯定是不止对一个布庄出手而已。
李敏可以瞅见老太太的脸色因王氏这一“病”都黑了。
病的还真是时候。
病了?
这一想,王氏立马扶住额头,让竹音来扶自己,向老太太说:“老太太,儿媳可能是今早上吹了寒风,今晚头痛欲裂,身体不太舒适,恐怕不能继续服侍老太太和老爷了。”
王氏两条腿面条一样发软,畏寒的目光从李大同身上挪到李敏脸上时,心头上的肉已经被割掉了一大块,痛不欲生,可是,她脑袋里忽然闪过了一道灵光:李敏该不会是,不止图她这个布庄——
“知道了,老爷。”
“王管家。”李大同转身,径直吩咐家中的老管家,“等会儿,你到夫人那,将瑞祥轩的移交手续办一办,把账本送到二小姐那儿。”
李大同哪里顾得上她的瑞祥轩,他要先顾住他一帮在外面的小三和私生子。
王氏回过神时,刚要大喊一声不行,拿了瑞祥轩是割她的肉!
老太太和王氏听完他这番绕了一圈的话,只觉得糊里糊涂间,怎么瑞祥轩已经送到了李敏手里了?
李大同急忙起身,对老太太说:“孝敬老母,养妻养儿,这些都是儿子该做的事。然而,如今敏儿长大了,能体恤父亲母亲的辛苦,为父听来都是十分欣慰。不如,将瑞祥轩交给敏儿,这样,皇宫里若被护国公府刁难,想拿尚书府办事不力来说事,恐怕也难。敏儿的话句句是道理,为身为衙门中的为父说话,儿子在衙门里奉皇旨办事,实属艰难,还请母亲与娘子能予体谅。”
老太太和王氏还正疑惑李敏突然提起李大同是为什么。
不管李敏是怎么知道他在外面这些事的,当务之急,是不能被老太太和王氏知道。
李大同只要想到这些,头都大了。
否则,以他李大同,在府中,到如今,不也就再养了两个姨娘,而且,养的姨娘到至今都还没能给他开枝散叶。
更何况,王氏是个大醋坛子!
古代男儿三妻四妾是常事是没错,但是,娶妻也好,养妾也好,都需要秉过父母征得父母同意,若是家中已有妻室,妻子同意不同意也是十分重要的。
李大同从肺底里抽凉气,当着家中老母的面,要是被揭穿他在外面养小三?
李敏与李大同对上两眼视线。
这样一说,想必李大同能明白了,而老太太和王氏能不能听出玄机,要看这两人的造化了。
李敏见李大同的目光像是对自己扫过来,想这个父亲真是反应快速,这样她要拿那块地和布庄,貌似也就不是那么难了。精明人与精明人谈生意总是能容易一点。唇角就此微微一扯:“父亲在衙门办事,兢兢业业,所得俸禄全部交予家中,养妻养儿,孝敬老母,已经十分辛苦。可是,所谓皇旨大于父母之命,父亲如今差事渐多,不止劳碌于京中,需常在大江南北走动,怎可不叫辛苦,是比母亲更为辛苦。”
李大同的眼皮跳了跳。
【44】百花宴请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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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
章氏点点头说:“我这个病,也是久了一些。之前,连老爷都需日日为我担心,大夫请了不知道多少个,都不见好,直到后来——”
主奴两人坐在章氏房里的花厅,章氏让人给来客上了茶,未来得及开口询问六姑姑为着何事而来。六姑姑却已经先打量了她一番,私有思悟地说:“之前,夫人派人传口信说病已痊愈,大太太听着还心里害怕,猜想此话是不是夫人安慰他人之言,毕竟,之前夫人病的那样重,而且病的时间也太长了些。”
听六姑姑这样一说,章氏才稍稍放下心,请了六姑姑进屋。
好在这个六姑姑能得人厚爱,必有过人之处,至少不是个睚眦必报的,对章氏说了一句:“奴婢也是刚来不久,夫人大可不必责怪下人。坐轿子来的,轿子还在那儿。”
管家唯唯诺诺。
是不该将六姑姑当奴才看。
六姑姑身穿一件深色的碎花褙子,花白的发髻上插了一支珠钗,脚底的盆鞋绣的也是金边滚绣,年纪虽老,满脸皱纹的面容却依然油光,身边有个小丫鬟扶持着,在光禄寺卿家的吃穿用度,从来都是以主子的身份来享用的。
看到六姑姑居然是站在自家门口,章氏即出声训斥家里管家:“怎么做事的?六姑姑年纪多大了,让人站着?”
六姑姑年纪也是大了,想想当年她是皇后孙氏进宫之前的教养姑姑都可以推算其年纪不止五六十了。
章氏知道的是,六姑姑在自己大表叔光禄寺卿家里不是闲着的,平常都是在大太太卢氏身边帮忙卢氏处理内外事务。由于孙氏在皇宫里身居皇后要职,往往有些事情需要里应外合,卢氏身上的担子不轻,若是没有六姑姑扶持,有些事情要怎么做都不知道。
六姑姑年老之后,当时现今的皇后孙氏已经登上了后位,六姑姑可谓是功德圆满,深得光禄寺卿家厚爱和感激。孙氏请求皇上将六姑姑放出宫外,光禄寺卿家则将六姑姑接到了自己家,让六姑姑在光禄寺卿家颐养天年。
后来,光禄寺卿家决定要培养自家女儿进宫,这样一来,势必进宫里找人出来教养女儿宫中礼仪才能规范。最终,光禄寺卿家找到了六姑姑。
以前,六姑姑是皇宫里的宫女,据闻曾经在当时的太后宫里任职过,算是一个蛮有年资的宫女。
六姑姑身份虽然是个奴婢,可是知道其来历的人,都不敢当六姑姑为奴婢看的。六姑姑的来头是很大的。
这个六姑姑是什么人呢?
章氏暗中吃惊,只见光禄寺卿家派来的人竟然是六姑姑。
昨儿,章氏才刚把要介绍李敏给光禄寺卿家认识的想法定下来,光禄寺卿家已经有人在她府中等着她了。
李敏的猜测没有错。
可如今,这封请帖真的送到了她李敏这里来。虽然不知道章氏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可以想见的是,皇后娘娘的娘家肯定是有人出了什么毛病,否则,也绝对不敢冒这样一个大险。
既然谁都知道了,那是美女美男才有资格去的地方,李敏,那就不用说了,传说中的病痨鬼,皇后娘娘的娘家只能是哪条神经错乱了,才会邀请个病痨鬼到自己家里。
所以,这个百花宴美其名曰百花争妍,实际上,就是邀请京师里有名的风流才子,俊男美女,才子佳人,汇聚一堂,争争名,斗斗艳。像青楼选花魁一样,每年百花宴,也会竞逐出三名花中之王。
关于百花宴,光禄寺卿家,自从自家女儿坐上了皇后的位置之后,几乎每年都会办一次。去年,前年,美貌的名声逐渐在京中远扬的李莹,都被百花宴邀请了,今年肯定不例外。
李敏疑问的眼神传递给了念夏。
古代的请帖哪有印刷术,都是用手绘的。画工精湛的手艺,在请帖上两朵争芳斗艳的牡丹上表现得淋漓尽致,上面三个大字写着:百花宴。
李敏拆开信封口,见里面露出了一张请帖。
章氏送来的,是有什么信息透露给她吗?还只是一封感谢信?
念夏退后一步,细声说:“徐掌柜今早上让人拿来的。说是二品诰命夫人府上让人送来的。”
“这是——”李敏接过,并不急于拆开。
早上刷牙洗脸的工具撤下去后,春梅去厨房端早饭。念夏见屋里没有其他人了,从袖口里拿出一封信递交给了李敏。
“二小姐说的是。”念夏笑道。
李敏擦过脸,洗净手:“这事儿,老太太看怎么做怎么做就是了。管儿媳妇的事,也轮不到做女儿的来管。”
王氏心头上被割了两块肉,心痛欲死,不病也不行,王氏现在是十足地惧怕她李敏继续在她心头上割肉。
念夏见她洗脸时像是有些走神,以为她在想昨天的事,兴致冲冲贴到她耳边报信儿:“夫人房里,今早上据说是传出话来,夫人真是病了,没法去老太太那里敬奉早茶。”
在心里头冒起这个念头时,说明,自己可能已经接受自己要一辈子都留在了这个古代的事实了。
这个恭桶蹲的让人实在辛苦。李敏想想,最好改天让人给自己做个马桶出来,否则,等她年纪老了的那天,还怎么蹲恭桶。
古代家的小姐们没有上茅厕一说,都是在屋里自己设置恭桶。
如果说古代最不方便的地方,无非是上茅厕了。
先是刷牙。李敏让人用鬃毛和筷子做了把简陋的牙刷,沾了点盐,在自己牙齿上刷着。刷完,再用茶杯吞了口开水漱口,最终把脏水吐在痰盂里。
眼看时辰差不多了,李敏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洒水扫地的小丫鬟掀开竹帘,念夏和春梅各自端了东西进了厢房。
念夏知道她早起后要先做冥想,端了铜盆脸巾,只等差不多时候了,再和春梅一齐进去服侍她早起。
早上,雨后晴天,空气清爽,李敏早早起来在床上打坐。
【45】鬼缠身的怪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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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家的二小姐,本来就是个美人,肯定能把李莹比下去!
“二小姐?”念夏想的是李敏要到百花宴上绽放光彩夺头魁的。
看念夏拿了一把头饰过来要往她头上戴,李敏伸手拦住:“我们是去给人看病,不是去选美。”
李大同爱美女,怪不得李大同当年会娶了徐氏。
明净的镜面里,映照出一张两颊渐润的鹅蛋脸,两道柳眉如朱墨一点,秋水泓眸,眼波含情。李敏被吓一跳。原来自己近来这幅身子调养越来得当,不止气色渐佳,可能从徐氏遗传下来的美貌基因,逐渐显现了出来。
两天匆忙赶制的新衣,终于送到了府上。念夏找的裁缝工,手艺据说还不错。李敏试穿了下,对着铜镜望了眼。
念夏脸红红的,答:“二小姐说的对,是奴婢目光短浅。”
李敏伸手一点她鼻梁:“你不想想,你们要随我去护国公府的,如果你们穿的寒酸,还能到人家府上为我撑腰吗?眼光放长远点,姑娘。”
在她看来,李敏的衣服全部都需要换,李敏都没有换完旧衣服,他们怎么可以换。
念夏急忙说:“主子穿的不好,做奴才的哪敢穿的比主子好。”
看自己小丫鬟忙于为自己添置新裳,李敏多个心眼,说:“如果给我做衣服的那个布有多余的,给你和春梅也做两件。王德胜那身旧衣服,我已经让徐掌柜帮忙张罗一块好布,给王德胜量身定做一套新衣。”
念夏向徐掌柜要了点银两,这回,绝对不能让李敏穿的一身灰去赴宴了。
同样一家的女儿,哪个得宠哪个失宠,一目了然。难怪俗话说,没娘的孩子没饭吃。
尚书府上上下下,都在为李莹出席百花宴做准备,所有人像是都忘记了,没过几天,李敏要嫁了的事实。
老太太见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拿王氏说话,怕耽误了李莹出席百花宴。李莹要嫁进皇室了,若李莹在百花宴上,能有所表现,取个好名头,无失为锦上添花。
王氏装了两天病,想到要陪李莹去皇后娘娘的娘家赴宴,也就不敢装下去了。
百花宴的请帖,尚书府里,众人皆知,李莹有一份。没人知道李敏也接到了。
第二天清早,这张请帖送到了李敏手里。
六姑姑是不明白为什么章氏要选择百花宴再带大夫过去,但是,一定有章氏自己的道理,只要章氏答应了这事儿,她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再次谢过以后,六姑姑告辞。
章氏不敢怠慢,急急起身:“大太太是我娘家的人,即便不开声,我怎有坐视不理的理儿?只是我这位大夫有些特别。百花宴不是过两日举办吗?到时候,我带大夫过去顺道给大太太瞧瞧。”
六姑姑起身,对章氏重重地一个深福:“大太太如今还不能走,家里大事小事,都需要大太太做主。大太太暂时找不到接班人。夫人深知其中厉害,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大太太这个病,只能仰望夫人出手援助了。”
不然,怎么可能连疼都不是一个地方。
章氏都被吓住了:这岂不是,真的鬼上身了?
结果,六姑姑在肚脐眼的周围,全部指了一圈:“这次疼这儿,下次疼那儿。”
“肚子哪儿?”章氏自己病过,加上上回李敏给她看病时说了一堆肝胃不同治的道理,怕这些大夫也是拿卢氏的胃病当作肝病来治。
“肚子疼。”
“大太太哪儿疼?”
“有些大夫说大太太是气虚,气不够,即犯痛。”
“那些请来的名医,对大太太的病,都没有说法吗?”
难免会有人从中作梗的。
于是可以理解为什么大太太谨慎求医了,因为这个病传出去的话,容易被人谣传大太太身上沾了晦气,皇后娘娘是卢氏的女儿,到时候,谣言传入宫中,皇后娘娘的地位不就受到了威胁。
章氏诧异地听着,知道卢氏平常是有些小毛病,却没有想到这小毛病鬼怪成这样,好像鬼缠身一样。只听六姑姑描述,都觉得阴森森的挺吓人的。
六姑姑说:“夫人您这就不知情了。大太太这个病,有些难言之隐。平常大太太不发作时,像是寻常人一样不痛不痒的。到了发作的时候,不得了,痛到在床上打滚都止不住。可是,到大夫请来的时候,大太太又不疼了。请了御医过来,还生怕御医说人家装病。”
“大太太的病没好,怎么不叫宫里的御医给瞧瞧?”章氏问。
“夫人这话说的有点道理。”
章氏也是知道这点厉害,肯定不敢直言永芝堂的过错,只说:“这病人和大夫,要看医缘。有些大夫能看好这个人的病,不能看好那个人的病,当然也不能说这个大夫不好。皇宫里,给皇上看病的御医,也不是每次都是一个人看好皇上的病。”
这个永芝堂,谁不知道是华才人娘家的舅子开的,华才人在皇宫里正是得宠的时候。
“咦?”六姑姑吃惊她竟然对永芝堂生意见。
听到永芝堂,章氏马上想到了杨洛宁,心里头正恼着上回杨洛宁不仅没有给她治好病还吓唬她。章氏帕子捂住嘴角轻咳一声:“这永芝堂的大夫据说好是好,就是有时候当大夫的,喜欢把病人的病情说到天花乱坠。”
“这几年,普济局,麻生堂,永芝堂的大夫都请过到府上去看。”
“请了大夫没有?”
“毛病是小,可是像夫人一样经久不愈,大太太的心里也烦。”
章氏一惊,今天才刚想着找机会给大太太介绍李敏,没想到这机会马上就来了,连忙佯作忧心的样子探问:“大太太身上不是小毛病吗?我未曾听说大太太大病。”
六姑姑见她煞然而止,虽然不知道为何缘故,然而此次前来确实是由于听说了章氏难治的病被治好了,说:“夫人病是好了,大太太和大老爷都高兴。可是,大太太身上也有些不适,不知道夫人有无听说?”
章氏顿了下,对于是不是就此把李敏说出来,心里存了一丝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