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帝王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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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的百花宴,一定很有意思……
朱隶摸了把自己嘴上的大胡子:该什么时候刮一刮,免得她整天看见他时喊他大叔。不老都得被她喊老了。可是,听她喊大叔时,其实心里蛮甜的。因为,他知道作为大叔时,她对他的防心低了许多。
前护国公,在朝廷上是有第一美将军之说。
许长的褂子,是将朱隶修长的身材衬的益发高大挺拔,犹如一株长臂伸天的绿松。外面传朱隶长的高大,此刻看确实没错,朱隶个头是高,但是,人家长得不是像魔鬼。知道朱隶的人,亲自看过朱隶的人,都知道朱隶的样貌遗传自护国公。
青布的褂子,绣了几条金色滚边,仔细看,绣工犹如龙腾云飞。当年,护国公府不是没有能力称王,后来像是屈就,外面的人,谁也不清楚护国公府里是什么打算。
朱隶从木桶里走出来,伏燕立马给他肩头上披上一件衣褂。
公孙良生和伏燕,都屏住声音听他说话。
“对!本王就是要他明白,不要以为只有皇室的才是好东西。没有什么东西,是比靠自己得到的,更名副其实。”
“凌波烟云是西域送来的贡品,哪能比得上帝王绿为护国公府祖上传承下来的原宗宝物。”公孙良生理所当然地说。
公孙良生和伏燕立即明白了朱隶急于送李敏帝王绿的原因,朱隶对璃王当年送凌波烟云给李敏然后却又移情别恋的事耿耿于怀。
凌波烟云是璃王当年送给李敏的定情物。
朱隶听了这话却还不是很满意,问:“本王这只镯子,比起凌波烟云如何?”
言外之意,这块帝王绿,是护国公府从祖上流传下来的宝物,那肯定是传到了朱隶手里后,要朱隶送给未来自己王妃的。
公孙良生微笑着走了上来,对朱隶说:“王爷送王妃的翡翠玉镯,不是普通的镯子,是帝王绿。帝王绿不需雕琢,为浑然天成,巧夺天工,非护国公府的王妃,是配不上这块玉的。”
伏燕哪里答得上来这样高深的问题,他不是李敏肚子里的蛔虫。这种问题,怎么回答都是不讨好的,不如将烫手山芋扔给公孙良生。只得向公孙良生使个眼色求助了,虽然他从来不喜欢求助这个家伙。
“为什么她会挑中本王送的镯子?”朱隶摸摸下巴阂,兴趣一丝不减。
莫非,今晚上,主子就这两个问题,要问他上千遍!要命。
“是——”伏燕回答得更是有气无力。
“如何,本王眼光是不是很好?”
“是。”伏燕无语地想,光这句话,主子已经重复问了他不止十遍了。
朱隶想的却不是这,伸出手指在伏燕脑袋上敲了一把,再问:“你说是她自己选中了本王送的镯子?”
“咋们王爷好福气,娶了个了不起的王妃。”伏燕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这个法子很有效,自从有了第一次泡脚之后,朱隶不会晚上疼到不能睡觉。
伏燕拎着铜壶,在他泡脚的木桶里小心翼翼加上热水。按照李敏的吩咐,朱隶这是寒气重,驱寒最好的法子无非于泡脚了。李敏让徐掌柜给他包了几包磨碎的药粉,到了晚上,临睡前,拿这些药粉冲进开水里泡一泡脚,一次一炷香的时间。
明日,光禄寺卿家的百花宴要召开了,想到明日她会穿着新衣,戴他送的翡翠镯子出席百花宴,朱隶的唇角微弯,显出几分得意的笑意。
夜凉如水,静静的一轮明月悬挂在屋顶上。
念夏赶紧摇摇头,不敢说,这只镯子,是有人拜托她摆放在这里面的。
李敏看见她表情,问:“怎么了?”
念夏愣了下。
眼下这一只绿镯子,全身都是绿,绿得都快流油的感觉。价值如何,看不出来。听自己小丫鬟说那几两黄金买来的一大堆东西之中的一件,想必只是件廉价品。李敏没有犹豫地捡起它,道:“就这只吧。”
说它是绿镯子真是绿镯子。同样是玉镯子,璃王那件定情礼物凌波烟云是透明澄净,贵在一个透字,玉本身的绿色倒是其次,里面的玉绪犹如天上云烟,缥缈如仙,一看就知道是上品。后来确实也确定了,凌波烟云是当年西域使者进贡给皇帝的贡品,皇帝之后送给了静妃。
无奈之下,只得在铜盘子里挑出一件唯一看来比较素净的东西,也就是一只绿镯子。
李敏听不得她唠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口味和小丫鬟的口味完全不一样。之前,她之所以挑了些素净的首饰,正因为她讨厌花色,喜欢一切从繁归简的东西,自然最美。花花绿绿的东西她看了都眼烦,哪能喜欢。偏偏这些丫头片子,一个个给她挑的都是时下最流行的花色。可能这个时代流行花花绿绿的东西,并且是越繁越好,这雕工,简直是把一颗珊瑚珠雕成十八罗汉才能善罢甘休的趋势。
“总不能一点首饰都没有,去到人家被当成丫鬟奴才吧?”
“谁让你们打肿脸充胖子了?”
念夏嘟嘟嘴巴说:“小姐,咋们这是以次充好,打肿脸充胖子,刚和徐掌柜讨来小姐赚取的几两黄金,除了买了匹像样的花布给小姐做衣服,余下的,买了些首饰,像这些银饰,其实,有点钱的丫鬟都能买得起私下戴戴了。”
李敏想的没错。
“什么时候咋们家多了这么多首饰?”李敏问,记得之前自己的珠宝匣子里不是寒酸到连一支像样的珠钗都没有。可如今,念夏在她头上戴的那支钗子,为双鱼银纹珊瑚珠宝钗,无论花工雕艺,都不是之前她戴的那些素钗能比。只是,貌似这样一支钗子也不是很多钱。
李敏在她手里捧的铜盘子里一扫,见里面的珠饰是玲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
念夏劝道:“总得在哪儿戴件首饰吧,免得又被人看不起说是寒酸。”
李敏只得把这事先给丫鬟说清楚了:“大夫衣着得当,到人家家里给人看病,叫做不失礼。如果穿得像青楼里的花魁,去给人家看病,谁还信得过你是个大夫?”
【47】百花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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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铭擦过了她身边,站在了李敏面前:“你,抬起头来。”
章氏低着的脑袋打了阵哆嗦,刚要对朱铭磕头:“太子殿下——”
只见朱铭转身之后,朝章氏的方向走过去。其他人诧异地看着。六姑姑大惊失色,不知道章氏惹到了太子什么,小步紧跟在太子身后观察动静。
朱铭被兄弟们前呼后拥,迈着大步,刚要跨过光禄寺卿家的门槛时,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惊异一声停住了步子。
像章氏这些,看见皇家来的人,无不都站在了门口,赶紧屈膝下跪。
六姑姑见太子突然来到,急忙带着人上前迎接。
一号团呼噜下了马车,一共五个人,最小的为十二皇子,今年才十岁。
恰好,皇室的大部队来了。皇帝的儿子们,都是三五成群的,以太子为首聚集的一批皇子人数最多,为一大团体。为方便称呼,叫为一号团。
“户部尚书李大人府邸。”
“尚书府?”
章氏道:“尚书府家的小姐。”
“哪家的小姐?怪奴婢寡闻,从未见过这位小姐。”六姑姑只觉得李敏长相清秀,体态风流,属于一个见一面很难让人忘记的佳丽,怎么以前从没有在京师里听过。
“是我一个友人,带她过来看看热闹。”章氏说。
六姑姑回礼,看到李敏,问:“夫人,这位是——”
章氏和李敏依次走下马车,见到是六姑姑出来,笑道:“六姑姑好。”
马车停在了门口,听说是卢氏的家人来了,卢氏身边的人亲自过来迎接。
这绝对是个出人头地的好机会。
况且,每年京师中最美丽的女子都会来参加百花宴争夺头魁,是男儿,都会愿意到这儿一睹百花芳容。
姥爷办宴,太子怎么可能不来赏脸。正由于如此,每年的百花宴,都是名流才俊聚集一堂。皇帝底下的十七个皇子,能来的,都会来捧太子殿下的脸。
这主要还是由于太子殿下深得皇帝信赖。
皇帝对自己的岳丈够厚道的了。
皇后娘娘的娘家,据说是皇后娘娘登上后位时,皇帝特别恩赐,赐岳丈大人在原先的宅基地扩建一圈。光禄寺卿家,由原先的二院六舍,到如今的四院十二舍三园。
马车徐徐来到了光禄寺卿家。
李敏眼睛一眯,知道章氏是个聪明人,到这个年纪的人了,知道交什么朋友对自己有利。有个医术精湛的大夫当朋友,怎样都不会吃亏。
“二小姐是个豁达人,这点我十分喜欢。”章氏眼里充满笑意。
“既然夫人是邀请我赏花观景,我恭敬不如从命。有的享乐,何必去找苦头,你说对不对,夫人?”
既来之则安之。李敏从第一回很生气,到第二回只觉得这些人很蠢。
一句话可以听出对方的意思,大凡大户人家的病人,都像章氏开始那样,不会轻易接受李敏这个女大夫给人看病的。
章氏听到她这话反倒笑了,说:“二小姐本来就美若天仙,埋没在尚书府里实在让人扼腕。如果二小姐不愿意出人头地,随我到大观园里看看了解世情,不也是一件不错的体验。至于那位病人,不瞒二小姐,这个病人有些挑剔。”
李敏注意到她目光,问她:“夫人这次邀请我去百花宴,是由于府上有病人吗?”
章氏的目光小心翼翼打在李敏脸上斟酌。
不知道李敏自己是不是知道?
要说完全没有,也不是没有的。
章氏虽然对大宅院里的内斗看到寻常,也为李敏暗自惋惜。李敏衰就衰在,貌似李敏的生母徐氏的娘家没有一个人可以出来为李敏撑腰。
李敏在尚书府里该多么不讨好,才被家人这样对待。
“这岂不是把自家女儿送到人家府里当寡妇?”老嬷嬷都很吃惊地说。
以章氏的眼力来看,必定是不太像地摊货的。可是章氏自从上回领教了李敏的脾气后,是有些忌惮李敏了。况且,回去之后,她曾经让老嬷嬷去打听尚书府近来的情况,才知道,李敏指给护国公府了。
章氏干巴巴地笑了笑,不知道怎么接上李敏这话,这块玉镯子,真的只是地摊货?
没办法,谁让自己看中的王妃对奢侈品一点概念都没有,完全不识货。
护国公府的帝王绿变成了地摊上的便宜货,某护国公要吐血了。
“是,地摊上。”
“街头?”
李敏听了只觉好笑:“我的小丫鬟在街头随便给我挑的。”
章氏仔细看了她身打扮,第一眼,即落到了她左手戴的玉镯子上,道:“是块好镯子。”
小厮搬了凳子,李敏踩上去登上马车,与章氏坐在了一块。
章氏坐着马车来到尚书府家后门,看到李敏从后门走出来时,眨了眨眼:李敏真是没有骗她。
念夏只叹小姐样样变的好,就是越变越像条书虫这一点有点让人受不了。
李敏的眼睛稍微移开书本:“右都御史家的马车来了,再告诉我。”话毕,继续埋头看书。
老太太每天不吃斋念经,都像是不能活了,留在尚书府里,实在受苦受累。
李敏在屋子里翻着药典,并不急于一时。念夏眺望到王氏她们走了,进来禀道:“老太太是去了佛堂。”
早上,时辰未到的时候,尚书府里最大的那辆马车,搭载上王氏和李莹出发了。
不是中医大夫,普通老百姓,都耳濡目染的名字,叫做杭菊,是称种在江浙一带的菊花,药效甚佳。至于观赏用的菊花,花冠很大,实际上并不适合入药。
说起来,菊花,也是一味药。
美丽的秋菊,成为了她毕生难忘的风景线。
李敏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儿,当年,她最喜欢随祖父一齐去公园秋季看菊花展。各式各样的菊花,缤纷多彩的颜色,给那一片凋零的秋树,增添了一抹生趣的色彩。
如今并不是百花盛开的春季,夏末秋临,秋季的花,无论种类数目,都要比春季少的多。怎么叫做百花宴,总需要摆些花吧。
【48】皇亲国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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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敏与众人一块低头,只能用微抬的视线去窥探这群平常难以见到的皇亲国戚。
听身旁一位贵妇轻轻叹说,感慨万千。
“今年来的贵宾真多,是吹了什么风吗?”
事实上的确如此,护国公府的人,绝对不是年年都来参加百花宴的宾客。不是光禄寺卿家邀请不邀请,而是,人家这种贵宾,邀请了也不一定来。犹如八皇子一样。
对这些,李敏都听念夏提过。李敏是绝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在这种时候遭遇到了自己未来的婆婆?因为无论章氏还是尚书府里,都没有说过护国公府的人会来参加百花宴。
前护国公又号称靖王,尤氏被称为靖王妃合情合理。
“靖王妃快快请起。”
在听见马车上下来的女人向太子朱铭鞠躬时说:“臣妾,护国公府一品诰命夫人尤氏,拜见太子殿下。”
朱隶据说是死了,如今,护国公府里来参加百花宴的人,只能是护国公府夫人尤氏以及二公子朱理。
相反,无论是皇帝、太子,对护国公府的人,都是再小心翼翼不过。究其原因,护国公府掌握着一群谁也不敢小看的死士,组成的军队,是战无不胜,为大明王朝抗击东胡最后的屏盾。
那头马车停下,太子率了一众人上前迎接。别看,听说朱隶是为国捐躯了,护国公府本该就此失去势头,可是,就是皇家的人,都不敢直接扫护国公府的脸。
李敏正琢磨她这话意思。
章氏对她摆摆头。
李敏并不知道那是谁,微抬起头,与章氏对上眼睛。
六姑姑与章氏的视线,立马紧张到扫到李敏头上。
是的,来的正是护国公府的马车。
到了近头,众人才惊觉这辆马车是谁家的。正因为知道是谁家的马车,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朱璃头上。
在这个节关头,左手边的马车也到了。
看来,这个八皇子一幅尘外之姿,说话却很八面玲珑。
几乎所有男人都在笑。
一群人听见朱济这句话,发出高高低低的笑声。
小弟弟的话,朱济明显并不当回事,闻言一笑。他的声音,比起朱铭的老成,朱佑的稚气,以及朱璃的肃气,多的是一丝温和,像是温温吞吞的开水一样,让人怎么听怎么舒服。朱济像是与小弟弟及众兄弟开玩笑说:“去年前年,我是奉了皇差去办事,否则,早就来了,怎么会不来呢?百花宴,是所有京师的男子都愿意来的地方,只怕不能来。你说是不是,太子殿下?”
十岁的朱佑快言快语:“八哥,去年前年的百花宴你都不是没空过来吗?今儿怎么有空了?”
“八弟也来了。”朱铭的口吻里多了一丝感叹。
朱济走到了太子面前,拜礼:“臣参见太子。”
想必,这位八皇子挺招人喜欢的。
朱济向他们一行人走过来,在他身后,还有两名皇子。只见朱济沿路经过的地方,伏拜的人不由自主将头都垂的更低一些,众人对八皇子的尊重之意由此可以看出。
李敏心头微微吃了一惊。原来,上次在宫里坐轿子经过某地时,不巧遇见的男子是他。李敏随之低下头,跟随章氏等人把头垂的低低的。
犹如青竹的剑眉之下,一双宛若冰湖一样的眼睛,像是蒙着层雾,底下的眸光冷咧温柔,让人捉摸不透。
白绸缎裹住他颀长俊美的身段,前胸绣了几朵竹兰,淡雅清隽,腰间那条滚金腰带,彰显其与众不同的尊贵。
马车停下,帷幕掀开,一名男子从车上翩然跃下。
李敏心里头正想着这个八皇子是什么人以至能引起这样大的动静,见朱璃脸色稍显肃穆紧张,而太子朱铭依然一张傻呵呵的笑脸,让人心里更打了大问号。
听到这一声叫,太子以及所有皇子,其他人,均唰的下,看向了右边。
十岁的十二皇子朱佑垫高脚尖,发现右边行驶来的马车时大叫一声:“八哥来了!”
只见,通道左右两边,各有一辆华贵的大马车朝中间光禄寺卿家的大门徐徐前进。
门口一时热闹了起来。由于太子到来跪了一地人不说,那些随后来到光禄寺卿家的人,都不得不都停在了门口下了轿子先对太子行礼。
朱铭回头,见他竟是惊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微显吃惊:“三弟?”
为什么以前一直没有注意到?是由于她一直是粗布烂衫的打扮吗?
心头微震了下是觉得,她的美,比起李莹的美,更有种独特的魅力。
走在朱铭身后跟来的朱璃,一抹惊艳的神色是落在李敏换了新衣的那身打扮上,以前她素容时已经露出了一些不凡的姿色,如今,有了新衣衬托,美丽的本质像朵花儿绽放开来。
李敏早在他们一行走过来时已经发现了。
朱璃与朱铭像是关系极好,跟随在朱铭身后形影相随。
“嗯,看着气色不错,是好了。”说罢,朱铭对身后的兄弟说,“尚书府的三位姑娘,一个个都是如花似玉的,谁娶了谁福气,是不,三弟?”
李敏瞧着朱铭那幅憨厚的笑容,这个太子倒不会让人看着厌恶,与那些穿越小说里写的那些阴阳怪气的太子爷截然两样,可见小说的东西个人各异,便是回了话说:“民女的病托太子的福气,已经好了。”
“知道,前些日子刚好在宫里见过,当时听公公说是尚书府的二姑娘时,疑问自己是不是遇错了人,今看来不是的。二姑娘的病是好了吗?”
“太子殿下之前见过二小姐?”章氏等众人惊疑。
朱铭出乎众人意料,笑笑摆摆手说:“本宫知道是她。”
“回禀太子,是尚书府上的二小姐。”章氏连走几步过来,帮李敏说话。
跟随在太子后面的皇家几兄弟,同时打了一声惊异:“哪家的姑娘?”
李敏仰起脸。金色的朝阳落在她清秀的五官,没有一点娇艳,像是一朵静静吐出芳香的香兰。
【49】婆婆与小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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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氏恐怕怕的是,如果那群人注意力落在李敏这儿,护国公府的人若知道她章氏居然大作主张将他们未来的儿媳妇带来百花宴,不知道会作何想法。护国公府,毕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地方。
这是吓死谁呢?
章氏起来时膝盖都发软了,被身边丫鬟扶着,摸一把胸口说:“哎呦,吓死我了。”
李敏正这样在内心里琢磨的时刻,大部队消失在了门口。门口那片跪地不起的人终于都可以松了口气。
是她的错觉吗?
这个人有点奇怪,上次在皇宫里遇到时,已经让她心里头怀了一丝疑问的。因为这个人,好像是专门在那里等着遇她的。
李敏接到对方的视线,留意到是那个八皇子朱济。
眼看大部队往门里移动了,李敏只想最后一人进了府门以后,她们这群跪着的人可以起身了。怎不知道,有一双眼睛,在进门之前还往她这边望了望。
“好!”太子朱铭听到对方答应特别高兴,走在前面,率众人走进了光禄寺卿家,将李敏等一众人全抛到后脑勺去了。
比起朱理的年少狂妄,尤氏显得沉着稳重,轻轻福了身说:“太子殿下的邀请,臣妾怎敢拒绝?”
朱铭马上在中间打了和场说:“靖王妃,本宫在光禄寺卿家的怡情院里摆了筵席,只邀请靖王妃与兄弟一块赏菊,不知道靖王妃可否赏给本宫一个脸?”
然而,朱璃不想让自己心爱女子嫁过去当寡妇的怜爱之心,有些人认为也可以理解的。这其中包括了对兄弟友恭心肠仁善的太子朱铭。
朱璃与朱隶好歹是有点沾亲带故的兄弟,怎可以趁兄弟之危夺兄弟之妻,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
护国公府恼怒于朱璃当然是有情有理。
其实,朱理未免不是年轻气盛,说话有些口不择言,不择场合,但是,所说之事却也不是完全没错的。
朱璃的脸色果然是顿然变了样。没有人敢去瞅朱璃的脸。
咱这位未来小叔,不仅冷傲高贵,而且,说话倍儿爽。皇子的面子都不卖,直接扫朱璃的脸。这个护国公府,该是多么让皇室忌惮的一个国公府。
啧啧。
果然,朱理的眼睛冷冷地扫过朱璃那张脸,冷酷的唇角一勾,对母亲说:“我早说在这百花宴上难免会遇到一些煞风景的人了。”
众人只要稍微想一想其中的个由,都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前面门口众人聚集的地方,尤氏向太子殿下拜礼之后,朱理同样对太子行了君臣之礼,对于太子身后那些其他皇子,则再生漠不过。
可惜,可惜。
老公从魔鬼突然变成了美少年,但是,没有用。隶王已经变成英魂了。她不可能亲眼见见她老公长得是多俊俏的一个人。
李敏头一次深深感到,这个古代的学问要一步步学,最少她就没有想到这样的理由。
“你们太少见多怪了。难道不知道,隶王在沙场上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将军王,我们老百姓把隶王形容为魔鬼吓唬东胡人,这么简单的事儿你们都能误会?”
这样的疑问遭到了一些长辈的鄙斥:
对于这个问题,有些人也有同样的疑问。
可是这个反差也太大了。一会儿说她老公是魔鬼,一会儿说她老公是美少年。
虽然,她从来认为传言中的话,多为杜撰,不太可信。
李敏差点没有被这些人的话吓一大跳。
啥?
“朱理王爷年轻貌美,可是貌似,这样貌,还没有当年的隶王爷倾国倾城。”
只因这护国公府的人想邀请其出现在公众场合,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之前,朱隶生前,也只来过百花宴一次,还是在五六年前的事了。当时,朱隶年纪与朱理今天差不多,有亲眼目睹过当年胜景的妇人们回忆起来,都认为:
听身旁的那些妇人们小姐们,在亲眼见着如此多皇亲国戚齐聚一堂时,已经都激动按耐不住自己,在底下不停地小声议论。
只能说传闻有误。
朱理美貌传自父亲,朱隶样貌理应一样传自父亲。
但是,不要想着这亲戚关系能抵得过君臣关系。自古以来,皇帝想杀谁就是谁,谈什么亲戚。兄弟之间都少不了生杀夺位。
护国公府与皇室实为亲家,为皇亲国戚没有错。朱隶与朱璃也是有亲戚关系的。
朱佑只得仰着头称朱理为小堂哥。
可见护国公府的人个头是长得很高的。这点从朱理身高的确可以看出并无撒谎。十二皇子朱佑十岁,与朱理年纪相近,朱理能足足高朱佑一个头。
虽说自己未来老公据闻是死了,可是李敏有些地方更想不通了,尤其亲眼见到护国公府的人以后。比如说,民间不是传闻朱隶五丈高,长相凶恶犹如魔鬼,吓死人。
朱理长得俊美无双,一双眼望过去,不放电,都可以迷倒无数少女心。这样说来,朱隶呢?
理王,即朱理,朱隶的弟弟,她李敏未来的小叔。看来这护国公府也不是完全没人的样子。
“有闻靖王的两个儿子都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这小理王爷,是比起他父亲当年的美貌更胜一筹。”
这个人是?
绝对的美少年王。
伫立在婆婆身边的少年,年约才十三,头戴紫金珠冠,发色如墨,肤如羊脂玉,白金长袍腰束墨玉腰带,飒飒英姿,一双墨眸好比浩瀚星空中那颗最闪亮的明星,冷傲高贵。
尤氏那身紫色的银色撒花外褂,华而不俗,头上戴的那朵深海明珠串成的珠花,乃宫中的贡品由皇帝亲自赏给她的。面容或许由于府中诸事有些消瘦憔悴,可是,精致的五官让人可以想象其当年必定也是一位名气不小的大美人儿。
远远,眺望上一眼,李敏只觉自己未来的这位婆婆靖王妃,看起来的年纪与王氏差不多,但是,其气度风雅,远胜抠门小气的王氏许多不言而喻,是既大方又美丽。
【50】李莹的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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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问问。”只听一个大胆的姑娘说,边说,边跳出人群,站到了李敏和六姑姑面前。
她身边的姑娘们一个个惊问:这来的人是谁?见都没有见过。
李莹心里冷笑一声。
只是没想到,这个病痨鬼真是不怕死,敢到百花宴来自寻死路。
自己丫鬟绿柳帮她留意李敏小院子的动静,曾告诉过她,说念夏出去找人做衣服了。突然做新衣,肯定是要出席什么重大的场合。
李莹在看到李敏时,脸上飞闪过一抹不易让人察觉到光:果然来了。
看到有新人来了,姑娘们熙熙攘攘的声音停了下来,一个个的目光投注到李敏身上,几分猜疑几分惊奇。
与李莹被人众星捧月的场景不同,永乐郡主显得孤单多了,也没有什么人去亲近这个看来挂了郡主之名但是又矮又胖并不怎么受到皇家宠爱的郡主。
李敏只要目光扫过去一圈,不需六姑姑提点,都能猜到哪位是永乐郡主。只见坐在凉亭外面一只石头墩子上,像是旁若无人似的磕着瓜子的,矮矮胖胖的一个姑娘。
鲁亲王保住了自己亲王头衔,但是,貌似混的不怎么样。这样一来,自己女儿贵为郡主,一样是不怎么样。
姑娘们一阵惊呼:一般官员家的小姐,哪能得到太后的赏赐。皇室里自己人,想从太后拿到这样一根金钗,也不容易。就像那位——
“太后娘娘。”李莹垂低小头像是很谦虚地说。
姑娘们看着都羡慕不已,都说李莹好福气:“莹姐姐,您头上戴的这支金钗是宫里的贡品吧?是宫里哪个娘娘赐的?”
提及李莹,这里的姑娘们都知道她指给三皇子璃王了。一个个都围起了李莹悠转。李莹今日也可谓是盛装出席。李敏知道,光李莹身上穿的那条裙子,貌似几个裁缝是做了一个月之久,李莹头上戴的,手上挂的,都不是一般市面上能看到的饰物。
走上廊桥,是能望到了六角亭里热闹的场景,六姑姑对李敏说:“那位,应该是二小姐你妹妹三小姐了。”
李敏其实心里也有一个念头在转,毕竟自己是要嫁进护国公府了,每个人,都说她未来夫家如何了得,可是,这么了得的夫家,貌似风头都快盖过皇帝了,难道皇帝心里就没有任何想法?
唯一的特例,护国公府,当年第一任护国公也算是皇帝的兄弟,可是,那时候,是作为开国功臣存在的。所以,被封为亲王时又被封为了国公,掌握了一定实权一直至今。
按理说,永乐郡主的头衔,在今天这群姑娘们当中,为最高的了。可是,姑娘们都知道,亲王和郡主都只是戴个头衔罢了。要论实权,皇帝肯定不会把权力旁落在自己兄弟手里。
今日,永乐郡主是陪着自己母亲鲁王妃来的。这个鲁王妃是鲁亲王的第三个王妃了。
这个鲁亲王年纪比恭亲王和万历爷都要小的多,据闻在万历爷登基前,与万历爷感情既不能说很好,也不能不好,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管家里事的闲人。家里儿女也不多,最小的一个女儿,即永乐郡主,今年才十四岁,待字闺中。
这就又说到皇亲国戚的问题了。万历爷的兄弟共有五个,都封为了亲王。其中,能到现今保住亲王头衔的,只有两个,一个恭亲王,一个鲁亲王。恭亲王死的早,留下的遗孀恭王妃带了两个儿子与一个郡主,郡主年纪大的多了,早已嫁了人。
六姑姑望着那些三三两两三五成群的姑娘们,向李敏介绍:“今年百花宴来的姑娘们不少。不知道二小姐都认识不认识?比如说,鲁亲王的永乐郡主来了。朝廷里百官各家各府来的小姐就更多了。唯独宫里太后娘娘管的严厉,宫中的公主不能前来。”
比较文雅的,喜欢安静的,坐在池中央的一个六角凉亭里,在石桌子上捡着花果吃,边吃边看着另一边的小姐们玩耍。
到了那个像双月形状的鲤鱼池边,只见一群年轻小姐们攀靠在池边上的一排玉石阑干上,往池里投掷鱼饵,娇笑阵阵。
李敏听她问,更确定了这府里有个病号,而且这个病号,貌似有点怕自己的病传出去。
到了这个时候,六姑姑仍然不知道李敏是章氏带来给卢氏看病的大夫,一路,倒是向李敏私下打探起章氏看病的大夫是谁。
章氏本想陪李敏去戏水池的,但是,她必须先过去清雅堂与众多夫人打招呼。于是,委托了六姑姑带李敏过去。
像是在百花宴里,年轻小姐们,被安排在了可以逗鱼的月光池。夫人们,则都会聚在清雅堂那边喝茶吃茶点。
大都聚会上,按照年纪的划分,各聚在一块儿。比如那些未结婚的小姐们,年轻好动,喜欢一块玩儿。结婚的,上了年纪的,家长里短多,坐一块儿多。
“是戏水池吗?”章氏并不是第一次来光禄寺卿家,对这里可谓是了如指掌,道,“带我们去那儿也可以。反正,各家的小姐们应该都在那儿。”
紧接,六姑姑带了她们进了门里,说:“太子殿下和王爷们都到怡情院去了。那里的菊花开的好。但是,奴婢知道这府里有个地方既可以赏菊又可以观鱼。”
章氏吞了口凉水,想到上回在李敏那儿接受的教训。
“我最不会说话了,姑姑此言乃是夸我了。夫人知道的。”李敏说。
六姑姑笑眯眯的,用欣赏的目光看着李敏说:“二小姐是个能言善道的。”
一句话,令她身旁那些知道原委的章氏、六姑姑等人破涕而笑。
李敏拂了拂膝盖头的尘土站起来,慢吞吞地说:“夫人所言差矣,我都没有被吓死,谁能被吓死?”
好在,无论是谁,好像在那个节骨眼上都没有想起她李敏,最要感谢的是,那个傻呵呵的大条筋的太子殿下了。
越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地方,越是让人心感畏惧。
【51】赶出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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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她小姐姑娘们见状,纷纷都担心起自己家人是不是同样在清雅堂出事,于是,一群人全都往清雅堂的方向跑了。
永乐郡主脸色苍白,拎起裙摆一路狂奔。
“快,郡主,快点到清雅堂去——”柳嬷嬷说。
这会儿,没有人去注意那个晕倒在地上的李莹,每个人都屏住气息在听柳嬷嬷说话。
不止永乐郡主一个人震惊,其他人全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震住了。
“我娘她怎么了?”
柳嬷嬷跪了下来,两眼通红地说:“王妃,王妃她——”
坐在石墩子的永乐郡主,跳了下来,对着跑到自己面前的妇人问:“嬷嬷,出什么事了?”
只见这一前一后跑来的两个人,前面那个妇人,跑的是上气不接下气,跑上了池子边上的廊桥上,喊:“郡主。”
其余人顺着她眼神,才都发现到了动静。
李敏只是眼角轻轻扫过从花园门口跑进来的两个人影。
“你看你,快把你妹妹弄死了,你有没有良心,还不快点滚!”孙红艳为首,一群姑娘排成尖兵,挥着帕子朝李敏喊“滚”。
李敏是护国公府未来的儿媳妇,护国公府的王妃和小王爷都在府里,要是看到了这一幕怎么想,会不会坏了皇帝的好事。
不说六姑姑被李莹这一昏倒能弄到手脚发抖,等着那些姑娘们,围住昏倒的李莹同时,围住了李敏,六姑姑手脚要发凉了。
六姑姑的气要只能吐没能吞了:怎么办?李莹出事的话,怎么办?
李敏佩服这会儿倒在地上的李莹,居然能忍受这一群女高音继续装死。
女高音一个比另一个拼的更高。
四周的小姐们,像是争抢话筒的鸭鹅,惊叫连篇:啊,啊,啊——
李莹手中的帕子抚到额头上,李敏停住了步子的时候,李莹在她面前忽然间软了下去。
只有她和她母亲最清楚不过了,李敏身上哪儿来的晦气,还不是都被她们母女造谣害的。那些愚蠢的相信谣言的人,真的被她们耍的团团转,信以为真。
绝对不能让李敏走到她面前,会穿帮的!
不行!
李莹捏帕子的手心冒出了层汗:李敏想干嘛?
对方立马退了好几步,两眼充满惧怕地看着她。
有个丫鬟想出来拦她时,李敏笑:“你不怕我把晦气沾给你?”
“六姑姑,我妹妹在那,我走去和她说两句。”李敏说着,迈开腿,向李莹坐的六角凉亭走过去。
她李敏今天来,偏偏,不是为了让自己不舒心,是要让某些人不舒心的。
这会儿走,她李敏倒不是怕丢这个脸,只是衬了某些人的意,不太舒心。
这叫做人弱被人欺。
李敏越想越是可笑至极。不说她压根没有心思去抢什么花魁的头衔,再说了,即使她不抢,真的是不代表李莹认为她不会抢。
难为她这个三妹妹了,处心积虑要将她赶出百花宴,难道真是怕了她李敏还能在百花宴上抢她李莹的花魁宝座?
李敏眼角的余光去到六角亭里的李莹,李莹坐在那儿,好像脸上颇有几分为难的颜色,垂着头,拿捏的表情刚刚好。
莫非这些人是想将李敏赶出府?
“这——”六姑姑诧异。
这些小姐们与李敏保持距离,同时对六姑姑说:“姑姑,这样的病痨鬼怎么可以到百花宴里来呢?要是她把病传染给我们这些人怎么办?”
六姑姑因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场面措不及防。
只见在李敏随六姑姑转身要走时,几个小姐忽然跳了出来,拦住了她们两人的去路。
李莹眼中莹光闪闪。
想逃?
六姑姑亦觉得自己失态了,不管怎样,李敏是客,于是道:“二姑娘请往这边走,奴婢知道个清静的地方。”
李敏瞧这个状况,眯起眼,对六姑姑说:“姑姑,有其它地方可以坐吗?”
六姑姑诧异,退了半步。
“六姑姑。”孙红艳情急地对六姑姑挥挥手,“你怎么还站在她身边?”
李敏见她们像是看着埃博拉病人的眼光看着她,真当是可笑又好玩。这群人也不想想,她李敏要是真这样可怕,尚书府的人早就死光光了。可是,好像到至今,尚书府里都没有死一个人吧。
好像她李敏全身都是传染源。
果不其然,只听孙红艳身边一位瘦小的姑娘抚摸自己胸口像是在惊心胆颤地说话,说的是:“我听莹儿说过,只要和她一块吃过饭,第二天,人准得病了。”
可以见得,孙红艳她们对李敏其实并不是不熟悉。李敏只要稍微一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用说了,自己家的人,在外不知道如何宣传她李敏,结果人尽皆知都知道她李敏是病痨鬼。
六姑姑哪里能想到居然引起这样大的反应,她和孙红艳不一样,在听章氏介绍李敏时,并没有马上联想到病痨鬼三个字。
孙红艳急退了好几步。
刚还想过来新人这边凑热闹的人,一股脑儿全退了下去。洪水猛兽,都比不过病痨鬼三个字。
一句病痨鬼,引起了所有人的轰动。
紧接,孙红艳第一个记了起来,用手指向李敏:“你是那个病痨鬼?”
坐在石墩子上的永乐郡主忘记了嗑瓜子,回头像是好奇地观望这奇怪的一幕。
李莹没有说话。
众人吃惊的眼神,顿时回过头来望向了李莹。
“五小姐可能以前没有见过,但是,对二小姐的姐妹应该都见过的。尚书府的大小姐在皇宫里是华才人。”
孙红艳的大眼睛一眨,稀奇地打量李敏:“真奇怪了,尚书府的二小姐,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五小姐孙红艳,是光禄寺卿家的第五个小姐,皇后娘娘的小甥女,未出嫁。
“回五小姐,这位是尚书府的二姑娘。”六姑姑谦卑地低下头。
跳出人群的这个姑娘,鹅黄衫,妙龄,瓜子脸,大眼睛,几分调皮爽快的形态候,有点趾高气扬地对六姑姑发问:“六姑姑,这是谁家府上的小姐?”
【52】让你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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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雅堂瞬时变成了鸡飞狗跳。
旁人一时都没有留意,因为谁吃东西没有呛到过,等到鲁王妃满脸青紫,俨然是喉咙里被什么堵住窒息了一头栽倒在地上。
鲁王妃瓜子没有吃完,急着喝茶,这茶水冲下去,反倒把她嘴里没有吐出来的瓜子壳和瓜子一块往喉咙里灌了进去,结果可想而知,呛着了。
柳嬷嬷劝她小心呛到,给她端了杯茶。
鲁王妃像极了自己女儿一点,那就是在不开心的时候,不说话,只拿东西吃。朱永乐正是由于这一点越吃越胖,没有能遗传鲁王妃吃再多东西都不胖的体质实为可惜。鲁王妃是吃不胖,但是,今天,被一群人气得够呛,伸手抓了把瓜子,一颗接一颗往嘴巴里塞。
王氏可能是想讨好鲁王妃,可是,在鲁王妃听来,这话岂不是冷嘲热讽:是,你两个女儿都嫁出去了,我女儿是嫁不出去了,你现在来说你女儿没有我女儿好,不是嘲讽我是什么?
现在,来到百花宴,被人拿自己的女儿与王氏的两个女儿相比。鲁王妃更是闷闷不乐。问题出在这个王氏,竟然装模作样故作谦虚,对鲁王妃说:自己家两个女儿,怎能和郡主的尊贵之身相提并论?
鲁王妃本就为这事愁到吃不下饭。
状元由于抗旨,遭到了处罚。也由于因为这个事,永乐郡主被拒婚的事儿传遍了宫里宫外,想再给朱永乐找个老公,更不容易了。
太后上次才专程找过鲁王妃进宫,要商量过此事,本意是想让今年的新科状元迎娶永乐郡主,但是,没想到,人家状元郎都嫌弃朱永乐。太后就此大怒。
谁不知道,鲁王妃只有永乐郡主这个女儿,偏偏永乐郡主身材不好,丰满过头,遭人嫌弃,结果,以郡主的身份,到如今十四了,竟然都无人问津的地步。
有人看着王氏这般春风得意拍起了马屁,也有人看着心里不顺气说起了酸溜溜的话。这话不知怎么说的,竟是说到鲁王妃头上去了。
王氏现在两个女儿,一个贵为后宫新宠,一个即将为皇家儿媳妇,王氏是心满意成,怎么不羡慕死人。
李莹这回进宫,脸儿真大,皇后皇帝见了,太后娘娘亲赐了一支金钗。
章氏到的时候,先到达的贵妇们已经七七八八在说话。章氏刚到,不知道她们在议论什么,先是站到了一边。等仔细听来,才知道,原来大家都在议论李莹进宫面圣的事。
女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块,难免什么话儿都有。
大太太卢氏听说有些事儿,并没有马上出来招呼各位夫人,只是请夫人们先到清雅堂坐着自己吃茶。
她那会儿和李敏分开之后,来到了清雅堂与众位夫人打招呼。
章氏回忆起来,好像还在做梦一样,因为,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
清雅堂里,乱成了一套,如果用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犹如鸡飞狗跳的母鸡窝。
李敏嗯了声,紧随老嬷嬷去了清雅堂,六姑姑尾随在她们身后。刚刚,老嬷嬷叫了李敏一句“大夫”,六姑姑听的真切,那双看着李敏的目光,由此多了几分深思。
知道章氏与自己是一条船上,章氏让老嬷嬷让她过去,肯定是考虑过的。
“是,总之,请您先过去看看。夫人知道您宅心仁厚,不会对病人置之不理的。”
“谁病了吗?”
老嬷嬷道:“夫人请您到清雅堂一趟。”
“什么事,老嬷嬷?”李敏问。
是章氏身边的老嬷嬷。
李敏走下廊桥,那个跟在柳嬷嬷身后跑进院子里的人,才偷偷接近到她身边,喊:“李大夫。”
让李莹在这里再冻上会儿,以李莹的体质,是要病了的。装病能装出病,也“不错”。
给了六姑姑面子,六姑姑也给了她李敏面子。
看她还装不装死?!
背上射来一双怨恨的眼神,李敏感觉像在自己背上挠痒痒一样。若不是在人家府里要给六姑姑面子,否则,她早就一脚把这个爱装女揣进池子里了。
有你的,李敏!
不装得死,装也得被冻死!
装不装?
李莹在地上冷得直发抖。
绿柳看都不敢看自己小姐一眼。
一群丫鬟婆子连忙答是。
六姑姑领会李敏话里的意思,随即吩咐人:“尚书府的三小姐不知何事晕倒,去请府医过来。暂时谁都别动三小姐,要是动了三小姐三小姐出了什么事,唯你们是问。”
“姑姑。”李敏回头对六姑姑说,“您看着办吧。”
谁更胜一筹,显而易见。
六姑姑用力把帕子捂住了嘴巴,才没有被李敏说到笑出声来。虽然,她一样,一早看出李莹八成是装晕,可是,真的更没想到的是,李敏早就算计到这一切了。
这混蛋,是看见了有人进来要报信,才装作走向她李莹,害她李莹白上演了一场戏,还得在这里刮冷风。
李莹的耳朵一下子由青变黑。
李敏那口气,轻轻吹过李莹的耳边。
“三妹妹,你好好睡,我走了。我看,那些人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不过,我劝你别急于起来,那些人,说不定会突然回头看。要是看到三妹妹起死回生,那就麻烦大了。”
绿柳肯定说不出话,因为李敏不仅没有走,是冲李莹蹲了下来。绿柳生怕坏了李莹的好事,没有李莹的命令不敢动,也就不敢动李敏。
身边的绿柳怎么一句声都没有,好歹提醒她李敏走了没有!
李莹不得不想:李敏走了没有?如果走了的话,她是不是可以爬起来不用装了。
李莹躺在地上,四面没有了人群挡风,眼瞧这个池子上刮来的风,伴随秋季的寒瑟,刮到她身上,凉飕飕的,快让她全身打冷颤了。
这样可好了。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李莹周围的人群犹如惊飞的鸟群,轰的一下,散到了一干二净。可见这群陪着李莹起哄的小姐姑娘们都不傻,都知道其实李莹是装晕的。现在清雅堂出了大事儿,大伙儿都不得先去清雅堂救火。
【53】神医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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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扯!”李敏推开阻碍住自己面前的最后两个人,以最快的速度走到了病人面前。
杨洛宁可后悔来这里出这个风头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更不能退后一步,于是拉了现场另外几个大夫一块下水,说:“不止是老夫一个大夫如此认为。王妃真的是无药可治了,神仙都救不回来。”
神医怎么可以说出回天乏术这样的话?!
柳嬷嬷等人都呆了,呆呆地看着他:刚不是说病人是小毛病吗?
杨洛宁爬起来,擦着汗说:“这,王妃这是病入五脏六腑,无药可治,乃神仙都回天乏术,请郡主节哀。”
众人看的一清二楚,她的脸色是更难看了,眼看是要变成个死人了。
杨洛宁惊慌时松开了手,鲁王妃一个骨碌,仰倒在地上。
朱永乐尖声大叫:“娘,娘——你害死我娘!”
神医,说着神医两个字的人,突然哑了声音,不敢继续叫杨神医了,因为,只见杨洛宁情急之下在鲁王妃背上再拍那样一下,鲁王妃却是软了下来。
“哪家的小姐?不知道杨神医在救人吗?”
“不知道。”
“这人是谁?”
王氏看着她,眉头一皱:她出来做什么?
所有人吃惊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李敏终于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住手!”
杨洛宁的额头冒出了大汗,举起手,再要大力拍一下。
但是,等了会儿,只见鲁王妃不仅眼睛没有睁开,好像最后那丝气都没了。
无数眼睛看着杨洛宁显示神医奇迹。
杨洛宁卷起左右两个袖管,让人侧过鲁王妃的身子,一只手往鲁王妃的背部用力一拍。
王氏简直是心花怒放了。
人群里听杨洛宁这样一说,无数崇拜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这是真正的神医!
杨洛宁扶起柳嬷嬷:“没事,这只是个小毛病。”
柳嬷嬷等人,此时都对他跪了下来,哀求他:“求求你,杨神医,救救王妃。只要您救了王妃,亲王府绝对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杨洛宁雄纠纠气昂昂地通过像是两边夹道欢迎的人群,到了现场,抚摸了下嘴唇上的小胡茬,见几个同行都杵在那儿束手无策,不屑地眯了眯小眼珠子:不就是个呛到吗?拍背就行了。
杨洛宁,你给我好好干!
王氏心中大喜:来了,永芝堂再次扬名天下的机会来了。只要在皇后娘娘的娘家将皇上的弟媳给救了,会愁自己没有表现的机会吗?
众人哗地让开了一条道。
这时候,人群里有人喊:“杨神医来了,大家快让开!”
柳嬷嬷等一群下人哭到泣不成声:“王妃,王妃——”
鲁王妃已经哽到说不出话来,气息虚弱,宛若最后一根游丝飞出鼻间,对女儿动了动眼珠子像是摇头,紧随闭上眼。
朱永乐跪在自己母亲旁边,握住鲁王妃的手,喊着:“娘,娘——”
中间,几个中医大夫,年纪都是有四十岁以上,站着、蹲着、坐在鲁王妃周围,有的摸着胡须,有的摇头晃脑,没有一个人能伸出手,谁也一时不知道怎么治。
走到夫人们聚会的雅间,人群围住了鲁王妃围了一层又一层。好在有六姑姑陪来,六姑姑让身旁两个婆子驱赶人群,才打通了一条通道让李敏勉强通过。
可是,据她所知,对于气道堵塞这种急性事件,中医,反而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办法。
如果有人能救得了鲁王妃,反正病人得救,谁救都一样。
李敏的语气很是平静:“我先看看。”
“李大夫——”老嬷嬷担心地跟在她后面。
李敏没有放慢脚下的步子,但是,心里却早已盘算好了。
快走到清雅堂门口时,见着好几个拎着药箱的人急匆匆冲进了院子里。老嬷嬷都大吃一惊。
做大夫的,治病救人是没错的,可是,大夫也是门行当,市场竞争激烈,越是有钱有势的病人,越是有许多大夫去抢。
对于这些情况,李敏并不了解。但是,路上听老嬷嬷述说事情经过,知道病的人是谁以后,李敏心里头有了一点底。
章氏见此,都有些后悔急着叫李敏过来。因为她刚才一见到鲁王妃倒下时,已经觉得是机会,马上让老嬷嬷去叫人了。
杨洛宁他们,早在光禄寺卿家附近等着候命了。
由此可见,这些夫人们,多少都是听说了光禄寺卿家里卢氏得了一些怪病的消息,想给卢氏介绍大夫,借百花宴这个机遇攀上皇后娘娘的娘家,给皇后娘娘感激她们的机会。
就是刚才开口拒绝的王氏,都回过神来想,自己不行但不一定杨洛宁他们没有办法,这种好机会怎么可以留给别人,因此,马上让人去把杨洛宁叫来。
其余夫人们,都想到了这或许是个出人头地的好机会。或许,鲁亲王是混的不怎样,但是好歹是皇帝的亲兄弟,若是她们能救了鲁王妃,皇宫里必有赏下来。如此一来,所有人抢着派人去请大夫。
柳嬷嬷见状不好,马上叫个丫鬟留在这里之后,跑了出去找永乐郡主。
“我,我——”王氏退了一步,低下头说,“众位应该是都听错了。本朝历来没有女大夫之说,兄长又怎么可能教我医术?”
王兆雄教过她,看病人一定要挑,不好治的死活都不能治!
她是在自己兄长那里学了点药理,但是,鲁王妃这样被呛到什么药能治,从没有听说王兆雄提过。哪怕她知道一点,见到鲁王妃这个垂死的样,肯定也是不敢治的了。
王氏被人推到了前面,低头看见鲁王妃的样子,只要一眼,都可以看出鲁王妃是不行了,鲁王妃的脸都变成紫色的了。
有人将王氏推了出来:“李夫人,听说您兄长是宫里的御医,你快给王妃瞧瞧。”
几路人马向门外奔去。
“请大夫,快去请大夫!”夫人们一个个尖叫道。
【54】假神医真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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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雅堂里,卢氏向鲁王妃谢完罪,与鲁王妃对了下眼神,随之,便是带了六姑姑走到了李敏面前:“敏姑娘。”
在张嬷嬷往门口冲时,一只雀儿尾随她的身影,在她头顶上静悄悄地盘转跟随。
这事儿要紧,要是被人知道她有意害死李敏可就麻烦了。
“是,夫人。”张嬷嬷抓紧机会跑出去。
见杨洛宁等人被押解走了,那些围观的人,一个个各走各的,能溜多远马上跑多远。王氏跟随大部队往外撤时,着紧地吩咐张嬷嬷:“带点银两到顺天府的牢里为杨大夫打点,看紧他的嘴巴,千万不要让他乱说话。”
一场动乱,至此先告了一段落。
太子与孙晋宏商议之后,孙晋宏马上派人到顺天府报案,与此同时让人先把杨洛宁等人拿下,再送官府。
卢氏一双惊奇的目光,随之扫到了李敏。
六姑姑站到了卢氏身旁,在卢氏耳边静悄悄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原来,孙晋宏在怡情院接待众位皇子以后,因为点个人私事,和卢氏急急出去了一趟。等回来时,才听说家里这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竟然出了大事。
只见那一身官袍常服着身的光禄寺卿孙晋宏,带着太太卢氏,穿过人群,来到太子和鲁王妃面前,跪下请罪:“太子殿下,王妃,臣等来迟了,请太子恕罪。”
朱铭正考虑着让谁去报官比较好。光禄寺卿家的主人在这个时候现身了。
“太子。”朱济上前,贴近他耳边说,“此事交给顺天府处理方显得太子深明大义。”
朱铭望着那堆失败之后还尽想把脏水诬赖到他人头上的大夫,一样心里头是挺气,可是,却也一时不敢拿主意真的把这些人抓起来。他们这些太子皇子都好,出门在外,是有皇上的一道谕令在他们头上悬着的,那就是不能用自己皇家的地位身份去干涉他人事务。
见到太子殿下在,鲁王妃倒不敢自作主张,冲太子跪下,说:“臣妾请太子主持公道。”
“真是,从来没有见过你们这样的大夫。如今是世况日下吗?”鲁王妃拍着桌子,像是气得又要咽气了,要不是李敏,她这条命真是载在这些败类手里了。
杨洛宁与那几个大夫,面色灰败,跪在地上直打哆嗦,犹如秋风后的落叶,一刮,马上倒地上去了。
事实胜于雄辩,谁还敢抵赖,谁再敢诬陷李敏,就是杨洛宁的下场!
鲁王妃坐了下来,心里头踏实了,眼睛直射到那些刚才胡言乱语的杨洛宁等人头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数百双眼睛的面前,所有人亲眼所见:李敏救了杨神医。
杨洛宁翻身后再咳嗽几声,只把喉咙里的糯米糕都抠出来了,这口气,总算是活过来了。
围住李敏的人,诧异的瞬间立马像洪水一样退了下去。
李敏鞋底下的杨洛宁却猛然脸部抽搐了下,喉咙到脸都好像憋了鼓气,紧接,头上仰,噗,一口气吐了出来。
“你——”那些正等着看好戏的大夫冲出来,抓住机遇围住李敏准备发难。
太狠了吧,落井下石,有必要吗?不都是大夫吗?
人群里发出一串惊呼。
李敏伸出的鞋子,越过杨洛宁的手,一脚,忽然踩在了杨洛宁仰起的肚子上。
旁边这些大夫那些闪烁而过的颜色和盘算,尽收入了李敏眼底。
这样,可以同时证明李敏没有法子能救得了鲁王妃。
李敏冷哼声,在杨洛宁要抓住她鞋子时,一脚踢开他手。另外几位大夫都怕的说不出话来了,看着她,如果她现在放任杨洛宁死了的话,嗯,也不是件坏事。
所以,这样的人,这样死了倒是便宜了他。
大夫绝对不可以因为病人穷,因为病人难治,干脆让病人去等死。这有违当大夫最基本的医德。这样的大夫不叫做大夫,叫做杀人犯。
李敏眯一下眼,只要想到不止小虎子、鲁王妃以及自己,都差点死在这个祸害手里。
这个害人的大夫,终于尝到了害己的滋味!
最终,找不到神力的杨洛宁是不行了,软瘫在了椅子旁边,朝李敏伸出只手:救救我——
朱璃那张素称刻薄的唇角,不由是悄然扬起了弧度。
朱济背过脸去,捂住唇角轻轻咳嗽一声。
朱铭开声见都阻止不了弟弟们的笑声,只能是无奈叹气。其实,他也想笑。
他这一串像马戏团的动作,实为滑稽。周边那些支持他的人是不敢笑,以朱琪为领导,年纪较小的那帮皇子们,却已经是捂住肚子笑到快喘不过气来。
杨洛宁立马想到鲁王妃刚刚被他一拍也差点死了,赶紧推开小厮,人到这个死亡的关头上,什么脸都忘了,于是学起了李敏,朝椅子冲过去。可是,他刚才不屑于李敏的椅子救人法,根本不知道李敏怎么用李敏救人的,只能围着椅子团团转。
小厮给他拍一下背,他没有顺过气,反而是更堵气了。
和鲁王妃一样,他开始面色发紫,气出不来进不去,两只手只能死命捂住自己的喉咙,指着身旁的小厮快给自己拍背。
杨洛宁抓起糯米糕,一个接一个往自己喉咙里吞下去,不喝水,没过多久,大块的糯米糕,即把他喉管堵上了。
马上有人端来了一盘糯米糕让杨洛宁当场实验。
杨洛宁如此信誓旦旦的话,等于在周围的空气中直接点燃了一把火。
杨洛宁才不怕她这个黄毛丫头,想着刚好让她砸了自己的招牌,冷笑一声站了起来:“老夫这会儿就以身试法,当着众位的面拆穿你神医的把戏!”
李敏眼睛微眯:“怎么?杨大夫不是相信神力吗?难道不敢说自己的话是对的了?”
杨洛宁像老鼠似的小眼珠子,对李敏悠悠地转了转:“你是想着糊弄王妃不成,想来糊弄老夫?”
李敏见状,走到杨洛宁身边:“杨大夫,不如我让你表演下神力如何?”
那些大夫是不敢随意说出自己的主子,他们的家里人还要靠这些太太小姐,一个个跪下来咬紧牙摇头,并且用力咬住神力之说不放,不信李敏真有法子对自己救治的方法自圆其说。
连同王氏在内,那几位幕后的夫人太太们急速往人群里闪退。
震怒时鲁王妃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向那群号称神力无比的大夫们:“你们都是谁家请来的?!”
想通了这点,鲁王妃当场那股子恼羞成怒,气得快吐血了:这些人,莫非都是把她当猴子耍!
确实,鲁王妃哪里来的神力?要是真有神力,还能之前被哽的半死不活?所谓神力,不过是这群无能的大夫为自己摆脱罪责的借口罢了。偏偏有些人还借机生乱,想从中套取利益。
如此怪模怪样的举动,若不是这里有一群刚才都在大肆宣扬鲁王妃为神力的大夫们,以及鲁王妃在场,一群人,是全要被朱琪的话逗到大笑不止。
说罢,朱琪有模有样地双手合十,对着鲁王妃一个鞠躬敬礼。
朱琪这方才收住了笑声,年纪比朱佑大几岁,这位皇子少年老成之外,是多了几分调皮和幽默。就此并没有被皇兄吓唬到的朱琪,冲几位皇兄们挤眉弄眼地说:“各位对不起了,我只是突然想起,婶婶有如此神力,我是不是该回头在家立尊婶婶的神像供奉在条案上。如此一来,以后我若是吃东西哽到了,或是皇宫里哪位弟兄被哽到了,马上请婶婶过来发挥神力,救我等一命。”
“十一弟。”太子朱铭甚至重重地咳嗽一声。
几位长兄便是朝他使去一个不满的颜色。
可是,突然这样当众大笑,哪怕贵为皇子肯定是不合时宜的。
只让就近的姑娘家全看痴了眼睛。
朱琪长相俊俏,笑起来爽朗愉悦的声音,更带了几分少年得意的潇洒风流,熠熠光彩流露于眸外,红颊艳美,眉中一点红痣极具桃花相。
那冲破空气的笑声来自于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是十一皇子朱琪。
对方一群人被李敏这句话堵到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时,空气里忽然爆出一声“噗嗤”。
拂袖,一挑秀眉:“既然各位大夫都深信有这个神力可以让自己起死回生,各位大夫何不自己当众演示给众人看看,让王妃也可以信以为真,王妃这个心里头才能踏实了。还请各位大夫务必让王妃深信这一点,否则王妃心里头不踏实,时时怀疑自己病好了没有,到时候再犯病了神力没法发挥,那可怎么办才好?”
李敏是有脾气的,眼见这群想趁机打劫的大夫没能成功后把脏水还想全泼她身上,胡搅蛮缠没完没了,岂止是可笑,简直是可憎可恶。
鲁王妃的眼,睁开向着李敏:“他们这些话,是当真的吗?”
“王妃,此人所言实在是胡言乱语,正如杨大夫所指的,此人不过是借助王妃自己起死回生的福气想扬名天下,耍了些江湖骗术。”
鲁王妃心惊胆战地用手摸了下自己的喉咙,幸好完好如初。
“你话说的轻巧?瓜子壳堵住王妃的呼吸,你怎么能把瓜子壳拿出来?你难道可以割了王妃的喉咙?”
以杨洛宁为首的那群大夫们,心想正好是个机会,以他们的老资格不知道参加过多少次医学辩论了,难道会输给一个黄毛丫头,于是都争先恐后冲出来驳斥李敏的话:
好一句没有什么大碍,刚刚,鲁王妃可是差点死了!
念夏紧张:“二小姐?”李敏淡淡然地一笑,是觉得蛮荒唐的,本来大夫治好人家的病,怎么说都好,绝对就是好大夫了,没有想到治好人家的病反而会被人说是坏的。不过,同行之间的竞争就是这般激烈的了。李敏想着,把病因解释一下给病人解了疑虑也好:“其实,王妃不是病,不过是瓜子壳落入呼吸的通道,堵住了王妃的呼吸,只要把瓜子壳弄出来,王妃能呼吸,病也就好了。没有什么大碍。”
恐怕这难题不解释清楚,李敏又要被砍头了。
众人等待李敏解答。就连鲁王妃,心里头都犯了个疙瘩:李敏真是治好她的病了吗?李敏拿张椅子就能治好她的病?如果真的是,岂不是太荒诞了!
杨洛宁这番话是有几分道理。
被念夏揭了老底的杨洛宁,一阵气一阵气地喘着,满头大汗长跪在地上不敢起的,说:“太子殿下,草民真的是不认得这位尚书府的二小姐。请太子不要听信他人谗言。这群人只是在诬陷老夫,因为老夫挡了他们的道。老夫明言,如果她真的只是尚书府家的二小姐,不是大夫,怎敢擅作主张出来为鲁王妃治病,这不是胡闹吗?”
朱铭深长地吐口气,拉过兄弟老十二,在老十二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肩膀。
没了亲娘的孩子是最苦的。难怪老十二能吐出这话儿。正由于老十二的亲娘是死了的,如今老十二是在皇后娘娘的抚养下长大的。
不用他说一句,站在他身旁的朱佑,才十岁,都能辨别是非了,说:“我看八成这事儿是真的。因为我听说如今的尚书府的夫人不是她亲娘。”
不知觉中攥紧的手心里涌出了层汗,眉宇又紧了几分,他突然觉得,她丫鬟说的话很有可能是真的。因为,刚才王氏不是想趁乱打她吗?
家里人都是在害她,想弄死她!
倘若是真,她怎能如此平静?
是假?
她丫鬟说的话是真?
她怎么能,能如此平静?
肃穆到几乎严苛的眉宇蹙紧了几分,朱璃抬头,那双也是几乎没有感情的眸子,在落到李敏风轻云淡悠然于世外的素容时,一分震撼,像是传到了他心底。
可是,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静妃是自己的母亲,他当然不可以不信。
但是,等他那天回宫再问自己母亲静妃时,静妃却说:“您是从哪儿道听途说的混账话。本宫从来没有赠予过他人凌波烟云。太后老人家可能是记错了。至于尚书府里的那些人说这些混账话给你听,是为何缘故,值得深究。不过也算了,人家的女儿都要与你订亲了,这门婚事还是你自己属意的,本宫又怎可以坏你的好事?”
是真的凌波烟云没错。
现在听李敏的丫鬟突然爆出尚书府府内一些隐藏的内幕,朱璃眼皮一跳,忽然是想起那天,李敏在他眼前砸的那只凌波烟云。
朱璃一直被称为是君子如玉的人,在于他在诸位皇子之中,一直是属于秉公办事,为人较为严肃的一位。所以,他自认刚才自己阻拦王氏不过也只是觉得王氏不该打李敏,就事论事而言,不是为单纯偏占李敏。
可是,朱璃这么做了。
按说,三爷是与尚书府的李莹订了婚事,王氏也算三爷未来的丈母娘,刚才朱璃是不该下去阻拦王氏打李敏的,谁都行,就是朱璃本该不行。
不会儿,侍卫马维发现自己主子朱璃的目光在李敏那儿收不回来,只得轻声提醒:“三爷——”
一个主子对自己的奴才怎样,已经足以瞧出这人的为人如何,心肠如何。李敏第一个考虑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丫鬟。
只听身边的老十二朱佑惊赞了句声说:“是个有情有意的主子。”
朱璃、太子等人望到她这个动作,心头一惊。
能感受到王氏那头一抹恶毒的目光,李敏抓起自己的小丫鬟遮挡在自己身后。
果然她这个继女,不早点弄死死后都不会让她称心如意就是了。
王氏心头骂一句“娘的”,垂下的头不敢抬起来,在心里是要将念夏和李敏千刀万剐!
是真是假,里头的玄机可就大了。
是真的不知情,还是假的不知情?
大夫快治死尚书府家的二小姐,尚书府家是不知情吗?
这下,有好戏看了。
只听小丫鬟念夏把他开大黄的事儿一揭露,众人那些目光,不止扫到他身上,是一块儿把王氏当成嫌疑犯一样盯上了。
杨洛宁抬起袖口,赶紧擦擦额头上的冷汗。
真是糟糕死了,早知道李敏是谁,他可以先报告王氏了李敏曾经在永芝堂门口砸他的招牌。
杨洛宁这时才惊觉李敏是谁,一双小眼珠子转悠着,再望到李敏脸上。李敏的脸色红润,根本不是他之前到尚书府给李敏看病时那幅瘦骨如柴奄奄一息的样子,导致他久久都没有认出李敏是谁。
李敏轻轻给身边丫鬟一个点头,早已忍无可忍的念夏看机会到了,从李敏身边走出来,向太子一福身,道:“请太子允许奴婢为二小姐说几句实话。这位杨大夫口口声声说不认识二小姐,可是,我们家二小姐之前吃的药,全都是这位杨神医开的!这位杨神医真行,开了一堆的大黄,差点害死了二小姐。倘若不是二小姐聪明,识别了这人的诡计,二小姐早就一命归西了!”
太子朱铭像是左右为难望向李敏:“这——”
一双双质疑的目光,再次落回到李敏。
这句话出来,等于证实了杨洛宁的话。
王氏拿帕子捂着嘴角,像是几分难堪:“是,是我这个做母亲的,都未曾听说。”
“我说,李夫人,什么时候你们家二女儿从病痨鬼变成神医了,我们是从来都没有听你说过。”
大夫们的话,随之得到了幕后一些太太小姐们的应同:
只见,场内那些与杨洛宁在一起都没能救回鲁王妃的大夫们纷纷站出来,拍起胸膛发毒誓:“回禀太子,我们当大夫的绝对都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大夫。而且,太子殿下,本朝从来没有女大夫一说,此人从何而来冒充大夫身份,绝对令人可疑,其居心叵测,还请太子明察!”
李敏听着那一个个指着自己沾满晦气何来能救鲁王妃的话儿,仅是心底里冷笑一声。可以想见得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依然力挺杨洛宁的这些人,无非是怕杨洛宁一倒,接下来会不会鲁王妃随之将罪继续怪罪到他们头上。
这番天花乱坠的狡辩八成是没人信的。但是,偏偏,伴随杨洛宁这番话落地之后,人群里一些叽叽喳喳的声音分明倒是对杨洛宁的申诉给了支持的意思。
念夏气得巴不得割了这个伪神医的舌头。
胡说八道!
杨洛宁能做到神医这个地位上怎么可能没有两手,只见他像供奉神仙一样向鲁王妃跪下磕头,表情严肃地说:“王妃乃吉人之相,老夫早已看出来了。老夫刚说那些话,不过是吓唬阎王跑,不想让那些不懂医术的人过来扰乱了王妃起死回生的气息。王妃身边的人诚然是误解老夫的意思了。救了鲁王妃的人,正是鲁王妃自己!没有其他人了!”
既然李敏不是大夫,不可能会救人,这个逻辑成立的话,杨洛宁言外之意也就是说,即使鲁王妃不用他人救治,也可以自己起死回生?
相反,李敏是病痨鬼不是吗?
李敏不是大夫,在场几乎没有人听说过李敏是大夫,李敏怎么可能会救人?
见到状纸扔自己头上来了,杨洛宁啪嗒一声,膝盖跪地,身体微微颤颤地双手伏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儿地说:“太子殿下,草民冤屈,实乃冤屈啊!草民努力救治王妃的时候,不知从何处闯出来这样一个人,一个草民以及众位大夫见都没有见过的人,居然敢自称为大夫。草民在京师中行医也算多年,从没见过此人,所以,草民对其身份产生怀疑乃合情合理,想阻止她再危害鲁王妃更是出于老夫想一心救王妃尽忠尽责的本分上,怎么可以说草民是想害死王妃呢?”
柳嬷嬷的话在众人听来,却属于合情合理的事情。鲁王妃既然活了过来,第一时间,肯定是要拿杨洛宁等刚才想喊着让她死的人开刷了!
“太子殿下。”柳嬷嬷接到鲁王妃的示意,走出来代鲁王妃向朱铭说,“奴婢有一事禀告太子。之前,王妃病重时,一些大夫不仅没有出手救人,还叫家人准备棺材,说王妃已经病入五脏六腑,神仙都回天乏术,此举让人心惊胆寒。若当时真的没有人愿意救王妃了,王妃岂不是活活被埋于棺材里了吗?这些人,愧于大夫的称呼,还请太子为王妃主持公道。”
要王氏等人相信李敏突然变成神医,真除非是割下王氏的脑袋。
王氏缩进袖口里的手指头,抓成了个拳头:李敏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杨洛宁和那几个大夫已是全身打抖了,想跑,却肯定是跑不掉的。人群围了一层又一层,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大夫,哪能打得过人。
众人听见太子要把这事儿禀告回宫,一个个神色各异,五彩纷呈。
朱铭点点头:“婶婶平安无事就好。听说婶婶出事时,本宫本还很担心。如今婶婶无事了,本宫回头回宫后禀告皇上和皇后,都可以安心如实禀告。”
听到太子说要请御医,从死亡边缘已经完全回来的鲁王妃却是怪不好意思起来,吃个瓜子都能差点死掉,说给谁听貌似都是挺丢脸的一件事儿,好在现在自己转危为安,于是对太子福身,说:“经这位大夫的妙手回春之术,臣妾如今已经安然无事。臣妾能得救,无疑也是托了太子到来的福气。”
听见小丫鬟嘀咕,太子朱铭转回头一笑,笑声里除了憨厚以外貌似多了丝意味,先是亲手扶起了刚缓过气的鲁王妃坐到太师椅里,关切声声,询问道:“婶婶是以为如何了?要不要本宫请御医过来瞧瞧。”
念夏嘀咕两声。
不是救了鲁王妃的命吗?
她家小姐犯了什么罪吗?
念夏帮李敏整理头发和衣服上的皱褶时,突然感到哪儿一样,眼角一瞧,吓了一跳,何时起,无论太子,以及那些皇子的目光全落在李敏身上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真正能成功的大夫除了自信和专业技术,更要把持住自己,不能乱,绝对不能乱。
做大夫的,真是时时刻刻把自己性命都放在了生死线上。
气道堵塞引起的窒息确实是大夫和死神争分夺秒的事儿,如果刚才稍有疏忽,再迟那么一下,可能,她是要陪鲁王妃一块下阴曹地府去了。因为她很清楚,如果救不了鲁王妃,其余人肯定会趁乱把她一头打死,皇帝还要砍她的脑袋。
李敏的头发和衣服都有些乱,都是被周遭人群里有一些人趁火打劫时往她身上拉扯出来的痕迹。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好在急救及时,鲁王妃这条命给拉回来了。
念夏匆匆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到自家小姐身边:“二小姐,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鲁王妃意识是绝对清醒的,人到关头上,像她这样精明的人,肯定会牢记谁才是真正救了自己的人,很快的,她携带自己女儿和底下柳嬷嬷等人,向李敏跪了下来说:“感谢神医救命之恩。亲王府一辈子莫忘大夫的大恩大德。”
神医!
这才叫做真正的起死回生!
什么叫起死回生?
就是章氏和老嬷嬷,都没有想到翻盘能瞬间翻到这么快,两人是都快撤到门口的刹那间一块傻住了。
这下可好了,人家没有害死鲁王妃,是造谣的人要害死她们这些起哄的了!
是谁说李敏会害死鲁王妃的?
是谁说李敏是病痨鬼的?
底下愤怒的埋怨声紧随起伏不断:
那一刻,那些阻碍过李敏,骂过李敏的,无论是太太小姐,或是她们底下的爪牙,一个个脸色都犹如击鼓传花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刷刷刷,面如土色传接下去。
这一错绝对是要紧要命的事,因为阻碍大夫救人,等于谋杀大夫正在救的人,等于他们这群人才都是要杀死鲁王妃的谋杀犯!
鲁王妃活了,正好证明了他们无能为力,而李敏是对的,其余反对李敏的全是错的!
杨洛宁与在场的那几位大夫则像是看见了世界末日一样,惊恐的样子望着活了过来的鲁王妃。
刚还想着教训李敏的王氏,生生地退了一大步,现在,要换做她和刚才鲁王妃一样要窒息了。
这……
她们的王妃起死回生,活了!
柳嬷嬷等人,一样激动万分:活了!
“娘——”朱永乐抱住鲁王妃,像疯了一样高兴着。
鲁王妃几声咳嗽之后,俨然是一口气能吐出来。气既然能吐出来,证明人是由垂死的状态缓解过来了。
那些刚刚喊着打死李敏的太太小姐们纷然一惊,惊到唰的脸上齐掉了颜色。
王氏这话刚落地,那头,被朱永乐和柳嬷嬷搀扶着的鲁王妃,却是几声大声的咳嗽。
“三爷。”王氏对此坚信不疑,信心十足,抬起头说,“众人有目共睹,这里的太太小姐们都看到了,李敏对鲁王妃不敬的举动,若臣妾不出手教育女儿,不是更罪过了吗?”
“你确定你女儿是不忠、不孝、不仁?”
这样一想,王氏心里踏实了,低下头,装作不可理解的口气问:“三皇子,臣妾只是代替鲁王妃惩处自己不忠不孝不仁的女儿,三皇子不知何故阻拦臣妾履行身为主母的职责?”
王氏那瞬间脑子是一片空白,既不知道这些皇子什么时候来的,是看到了多少事实,不管怎样都好,貌似错的人不是她吧,罪魁祸首是李敏,李敏是要将鲁王妃弄死了!
等到王氏趁人之乱要打李敏时,朱璃率先从横梁上飞了下来,扼住了王氏打人的手腕。
这些皇子也真够狡猾的,不是说直接飞进去抓谋杀犯,而是一个个先飞上了屋顶的横梁上,有些还顺带捞起一两个在事发现场亲眼目睹了事发经过的小厮,盘问仔细了,再为下一步打算做定夺。
事态紧急,见太太小姐们是都疯了根本听不见他们的声音,无奈之下,有点武艺旁身的皇子们,越过喊着打打杀杀的太太小姐们的头顶,飞进了事发地中间。
朱铭和兄弟们只能面面相觑:不是说鲁王妃病重吗?怎么突然变成谋杀了?
激动的夫人小姐们,正处于激情的高峰期,一个个宛如疯子一样喊着:病痨鬼,谋杀犯,把她往死里打!
朱铭率领兄弟们急速赶到清雅堂时,却见雅间被人群已是挤到水泄不通。
鲁亲王是皇帝的兄弟,是太子和皇子们的叔叔,说起来,这个鲁王妃也是众位皇子的婶婶。婶婶出了事,命在旦夕,朱铭和皇子们不过来问候一声,回到宫里怎么对皇帝交代。
消息传到了朱铭那里,朱铭怎么不能过来看看。
可能是之前有人去向府里主人报信,请大夫的时候,惊动到了怡情院里的太子和众皇子。
不知什么时候,太子朱铭带着一群皇子兄弟到达了现场。
此时此刻,雅间里那片混乱的声音全部安静了下来。一群人,啪啦啪啦,全跪到了地上:“太子殿下!”
王氏当即像吞了只鸭蛋一样,吃着惊说:“三,三爷——”
男子衣着青绸五爪蟒袍,腰束玉带,颜如碧玉,神情犹如石板,不正是那君子如玉的三皇子朱璃又能是谁。
王氏动了动,见挣脱不开,脸蛋涨的紫红,头仰上去一看。
其中一个人,扼住了王氏打人的手腕。
与此同时,几条人影从屋顶的横梁上飞了下来。
尖利的鸟嘴儿在王氏手背上一戳,像把刀尖一样,王氏痛叫声,缩了手。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小东西迅捷地从窗口飞了进来,犹如一道闪电落在王氏要打李敏的手掌上。
啪,那巴掌犹如巨山压下来,砸到李敏头上。
朱永乐在迷糊中惊醒了过来,推开所有人,冲上去,双手抓住就近的念夏,狠狠地把念夏按倒到地上。众人见到朱永乐动了手,一时间倒是惊退了下去。趁乱之际,王氏见机会到了,上前抓住了李敏一边的肩膀,举起手掌:“我代你娘你爹教训你,你这个不孝女!竟敢对王妃动手?不知天高地厚!”
“捕头呢?顺天府大人呢?”
“快点,报告官府!”
“有人要谋杀鲁王妃!”
“谋杀!”
“杀人了!”
人群里便是发出连声的惊呼,一声声尖叫掀翻了屋顶:
在一群人熙熙攘攘上前要将李敏抓开时,念夏搬来的椅子根据李敏的指示放在了中间,随之,同李敏一块架起鲁王妃。将鲁王妃的上腹对准了椅背撞上去。
鲁王妃已经这个样子了,这个病痨鬼凑什么热闹,上来把晦气沾上王妃,岂不是要把王妃害死吗?
亲王府的人,柳嬷嬷等听见来救人的大夫原来是病痨鬼,大惊失色。
没有一个人相信她能救人,都把她看成了可怕的瘟神,紧随那群围观的小姐中如孙红艳突然叫出声来说:“这个人,是京师里臭名远扬的病痨鬼!”
周围那些如洪水一样哗哗哗的声音,足以淹没了李敏。
等李敏没有把鲁王妃救活,而是把鲁王妃救死的时候,不用她出手,李敏的脑袋马上要落地上了。
王氏脑子里急速地一边转动,同时,在见到章氏往人群里头藏躲时,嘴角不由扬起,笑了:不管怎样,李敏这句拿椅子救人,是要将章氏推进万劫不复的火坑里。
原来,是皇后娘娘家的亲戚。但是,怎么和李敏扯上关系的?
旁边有人说话:这人不是右都御史辛大人的夫人章氏吗?
王氏像是第一次发现章氏的存在:这个人是?
众人诧异的眼神飞速地落到了老嬷嬷和章氏上。
老嬷嬷深知这点厉害,刚要帮主子上前拦住代李敏搬椅子的念夏。念夏着急到只能把老嬷嬷一推,说:“是你们请我们小姐来的,怎么?不信我们小姐能信谁?”
章氏心底里尾随李敏那句椅子,跟着一阵慌了,哗啦啦的荒凉。如果李敏像杨洛宁功败垂成,自己和李敏可就是一样完了。
想踩上他杨洛宁的头上位吗,也不瞧瞧自己有几斤重!
到时候,会摔的比他杨洛宁更惨。
这不是笨蛋吗?!
神仙都不会拿椅子救人的!
被甩开的杨洛宁突然停止了动作,眯眯小眼睛快要笑了:好,看你怎么拿椅子救人!
这,这,简直是胡来!
大夫要救人,不是要拿针,开药,没听说用椅子救人的。
拿椅子?
她这是干什么?
四周没有一个人听她的,哪怕是带她来的章氏和老嬷嬷都不敢动。
李敏看都没有看他,肩头一甩,甩开他的手,对其他人喊:“拿张椅子过来。”
“你做什么!”杨洛宁激动到全身发着抖,走上前,伸出的手抓在李敏的肩头上,意图明显,就是为了阻止李敏继续救人。如果李敏救活了人,他的招牌要在大众面前变成粉碎的。
这个女子,怎么会出现在这,是要再砸他杨洛宁的招牌吗?
杨洛宁是不记得李敏曾经是自己快害死的病人了,只记得李敏在永芝堂前用白芨救了小虎子一命时同时砸了他杨洛宁的招牌。
王氏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如匕首样锋利的眼睛扫到四周想揪出那个在幕后支持李敏的内鬼,却见杨洛宁的脸上露出了像是遇见鬼了的样子。
一个病痨鬼,居然有人叫她来参加百花宴?
谁邀请李敏来参加百花宴的?
李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王氏的眼珠子深沉地转了转,刚才李敏出声时她已经察觉了。
“这人究竟是谁?”
她敏锐利索的一串动作,引起周围人一阵阵惊疑声。那些人随之认出她是刚才大喊叫杨洛宁住手的人,更是诧异万分。
众人见李敏走出来,李敏走到了病人身边,跪了下来,手指触及病人鼻息,取其脖子动脉搏动,见十分微弱,马上掰开病人的嘴巴,查看里面的异物。
【55】二姑娘转运谁都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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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敏往桌子上摆满的琳琅满目的盘子碟子上一眼儿扫过去,心里顿时惊呼:这吃的什么?!恐怕皇宫里吃的,也只能和这家差不多。
鲁王妃安安静静地坐在窗台边上,手里捏了条彩纹帕子,让自己的丫鬟给小盘子里夹了些糕点。
几个人进了室内落座,在丫鬟婆子们忙碌着把食品摆满桌子时,柳嬷嬷站在卢氏身后,贴在卢氏耳朵边上,像是仔细地说着些什么话,肯定是代替鲁王妃嘱咐些什么事。
李敏除了赏菊,也发现了菊花之中参杂了些像是其它植物的品种,眼睛微眯,正觉得哪儿不太对时,前面卢氏邀请大家进抱厦,开了窗台一边吃茶一边继续赏菊。
“是有和太后娘娘说过,画工都画过一幅画送进宫里,但是太后娘娘说怕来了反而扰了底下人的兴致,所以,我只好让人送几盆进宫,放在太后娘娘的窗台上让娘娘看了也能高兴高兴。”卢氏道。
鲁王妃都忘了自己刚刚差点噎死了的噩梦,兴高采烈地与众人说:“改明儿,回宫里禀过,让太后娘娘也到这儿看看,该多好。”
花开的好,说明宅里气旺,是好事。
前面,章氏挽着卢氏的手臂,再前面,走着鲁王妃和永乐郡主,一群人,都为满堂的菊花感到高兴。
李敏是走在院子里彩色石头铺成的小石路上,光禄寺卿家的院子修的整齐,工整,每一条路,每一条桥,都做工讲究,秋菊开满了整个院子,散发淡淡的菊花香气。
起了身,冲太子福一福,便带了儿子随孙晋宏去见卢氏了。
尤氏其实蛮讨厌和这些人打官腔的,她以前是将军的女儿,素来与军营混的熟,后来嫁给同样带兵打仗的老公,从来都不喜欢尔虞我诈的官场。
“内子的身体向来如此。”孙晋宏对卢氏那个怪病自然不敢对外透露。
“也好。”尤氏沉思后说,“和鲁王妃都算是一家子,是该过去打个招呼。况且,之前有闻孙大人的夫人身体不太舒坦,不知道有没有请过大夫来看。”
只是,看了眼自己儿子朱理一样无聊,想起鲁王妃身边那位永乐郡主,好像上次朱理回来之后有稍微提过这位妹子。
尤氏本想说不用了,自己和鲁王妃哪里算得上是熟悉,只能说在公众场合打过照面。她是看不惯,因为谁会不知道,今日的鲁王妃是踩着之前那个鲁王妃的头顶上位的,应说鲁亲王也是够花心的一条花心大萝卜。
孙晋宏着急,和朱铭对了下眼,上前说:“靖王妃与鲁王妃也算是旧识了,鲁王妃如今在内子的桃源斋,要不要靖王妃过去聚一聚,桃源斋那边的秋菊也是开的很好。”
尤氏听他不愿意多讲,也就闭上了嘴。
“鲁王妃只是一点小毛病。”知道鲁王妃不想自己吃瓜子噎着的事儿说到众人皆知被人笑话,朱铭淡淡地一句带过。
刚才,太子听到消息去看婶婶时,朱理扶着自己母亲在院子里逛了一圈,看看盛开的菊花。美食他们平常吃得多,早吃厌了,但是,光禄寺卿家种的秋菊是盛名于京师,值得一看。
终于,尤氏开了口,问的却是:“听说太子殿下刚才是去看鲁王妃了。”
孙晋宏和太子像热锅上的蚂蚁。
尤氏只是礼节性地尝了一块绿豆糕,就一口都不碰了。朱理更是连口茶都没有喝。
孙晋宏也是想尽法子,拿来了上好的茶点端上来给尤氏和朱理品尝。
怡情院中,太子朱铭几乎快愁死了,因为无论他怎么想方设法讨好,护国公府那对母子都对他不闻不问的,像对石雕似的。
他们今日说是来参加百花宴,但是,谁不知道,太子朱铭是奉了皇差,来探护国公府的口风的。
护国公府那支最彪悍的军队黑彪骑,在边疆一直都没有回来,那支据说是只有死人可以见的部队,只听护国公的命令。朱隶一死的话,他们只听朱理的命令。
现在据说朱隶是死了,可是,护国公府一直都不认为朱隶真的死了,死咬住死要见尸,弄到皇上都很尴尬。
朱理的性子多少有点像他哥,而护国公府的人,谁都知道是不好惹的。
“你小声点!”朱璧快被他的快言快语急死了,倒不是因为怕被朱璃听见,是怕被护国公府的人听见了。
“他还不是仗着拍皇上和太子的马屁有的今天。”朱琪怪声怪气地捏着鼻子说,“马屁精。反正,我是不信的,不要说今日朱理说他那两句,要是我,一样要说他,算什么,不要了姐姐要娶妹妹,还把自家兄弟的媳妇抢了。容妃在宫里向来对他也不错,结果这会儿病在了宫里好几天都起不了身,都是被他气出来的。”
“怎么不敢?人家现在是被皇上派往刑部的人。”朱璧也不由地提醒句老幺。
朱琪摸了下鼻子坐下来,嘀咕:“他敢?!”
朱济温和地笑了笑,按下他的肩膀:“要沉得住气。要不是今日太子先说话,你三哥早已准备好了刑具等你落网。”
朱琪怔了怔。
“那你知不知道你三哥在我们走后,已经急着派人去顺天府了。你让我派人过去,不是正好撞上你三哥的人了?”
“我怕你在三哥面前不好说。怪我记忆不好,之前没有想起来,现在是想起来了,人家三哥以前,也不知道是不是谣传,本来是要和二姑娘一起的。”
“你是为此装肚子疼?”朱济眉头一挑。
朱琪看看门外,嘴巴凑到他耳朵边上:“八哥,既然你有心属意二姑娘,是不是该趁热打铁,派个人到顺天府瞧瞧?”
“放心吧,八哥。”朱琪和朱璧一同应道。
朱济喝完茶,对他们两个说:“老十听说家里是媳妇病了,这儿宴席完了以后,你们带点东西过去看看你们嫂子和弟媳。”
朱琪和朱璧听他这样说,知道他心里头一定是有打算的,就不再问他了。
他朱济倘若真想要这个人,绝对不是没有法子。嘴角的酒窝益发深迥,朱济摇头:“不急,不急。”
但是不管怎样,她嫁过去护国公府,是嫁了个死人当了寡妇。当朝,并不是没有寡妇改嫁的事儿发生过。
皇上是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是值得深究的问题。
朱济只记得那日她进宫时穿的那幅模样儿,一样素容灰衣像尼姑庵,嘴角由此一扬,几分好笑几分思索。
“那——为什么?”朱琪和朱璧又是面面相觑。
“前几天她进过宫刚见过皇上。”
“难得八哥喜欢上一个人。难道皇上会舍得让自己儿子委屈吗?”朱琪不赞同说,“改明儿,我和九哥禀皇上那儿去,可能皇上都不知道二姑娘其实并不是传言中的病痨鬼。”
朱济拿起茶杯,品了口果茶,看见两位兄弟依旧等着自己回话,笑道:“她既然已经是指给护国公府的人了,皇上的旨意岂能是随意更改的。”
今日一看,果真更是有趣。
真是个有趣的姑娘。
然而,看久了会发现,她并不是一朵妖艳的花,但绝对也是一朵吸引人的花儿,一朵静静吐出芳香无人欣赏也自得的花儿。
她应该没有发现他,他当时在二楼,从楼上望下去,只见着她素容白衣,油黑的发髻上插了支根本不起眼的木簪。若是她这个样子出现在任何场合,八成都要被人误会是个丫鬟。
“那日刚好去永芝堂找一味药材,结果被我撞遇到了。”朱济回想起那日在永芝堂门口李敏为小虎子止血的场景。
“在哪儿?”朱琪追问。
“之前我是见过二姑娘的。”朱济说。
朱璧一样抬头看着朱济回答。
朱琪一笑,两只胳膊儿撑起妖艳的桃花颜,笑晏晏问:“八哥,我听你这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您真对那位尚书府的二姑娘看得进眼里了?”
“永芝堂里的药材来源广泛,比如说一些珍贵的,鳖甲之类的,只有永芝堂有。”朱济像是坦荡光明地说。
听见朱济这个话,朱璧和朱琪对了对眼色,朱琪说:“难怪八哥常上永芝堂那儿,原来八哥只是去那里拿药,今天我看杨洛宁被抓时,还想八哥会怎么想?”
“是又怎么样?永芝堂里头大夫那么多。王御医自己都说了,他只是去永芝堂会皇宫里拿些好药材,与那里头的大夫其实并不熟悉。”朱济指头点点桌板,让抱着花果茶进来的小福子倒茶。
可是,朱璧眉头却一皱,想起刚才那个事儿:“这个杨洛宁,不是王御医底下永芝堂里头的大夫吗?”
王兆雄近来在宫里很吃香,不仅给皇上和皇上的妃子看病,几个王府里头,也经常请他过去。
朱济看老九往自己口里用力灌茶水的样子,说:“回头,让王御医去你那儿一趟,给你把把脉,你这嗓子是要治治的,不然在皇上面前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秋燥气阴,人说几句话都嗓子哑。
“什么事如何?”老九坐在了他们两个对面,自己先给自己弄了个茶杯倒了杯茶水解渴。
朱琪被朱璧这一踹,跳了起来,急匆匆挪张椅子坐到朱济身边说:“八哥,说真的,您觉得这事儿如何?”
朱济温和地笑着,让人看不出他笑容里藏了什么心思。九皇子身边的太监马上搬了张凳子给他坐下。
两个较年长的皇子进了门里,看到十一坐在椅子里好像老太公老气横秋的架势,九皇子朱璧大笑一声,走上前,伸出靴子踹了一脚十一横出来的腿儿:“八哥来了,你都敢这个架势?”
哎。小福子应着跑出去时,走到门口,见朱济和九皇子朱璧走进来时,哈着腰喊:“八爷,九爷。”
十一爷朱琪抱着肚子被小太监扶到了一院子里厢房坐下后,肚子立马不疼了,坐在太师椅里头翘起了二郎腿,指使着小太监说:“福子,给八爷弄壶花果茶来。我八哥喜欢喝花果茶。”
光禄寺卿家里
伏燕一愣:这是有多少人赶着去顺天府打听消息?
朱隶拍了下他脑袋:“个个都去顺天府凑热闹了,你嫌那儿还不够热闹是不是?”
人都被抓到顺天府去了,不去顺天府去尚书府?
“啊?”
“不用,你给我去尚书府。”
听见说顺天府,朱隶对伏燕勾勾手指,伏燕立马把耳朵凑了过去,问:“爷,要不要奴才亲自去一趟顺天府。”
白鹦哥被公孙良生派出去跟踪张嬷嬷到顺天府转了一圈。
这对鹦哥兄弟都是公孙良生带进百花宴里的。
白鹦哥好像高贵的女王,不屑绿鹦哥的样子,圆溜溜的小眼珠子只看着朱隶。
绿鹦哥见到伙伴回来了,啪啦啪啦拍着翅膀出来,叫道:“白白,回来。”
鸟儿落到了伏燕伸出来的掌心里,它全身羽毛洁白,让它远远看上去会以为是只鸽子,其实一样是只鹦哥。
蔚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白云,一只雀儿从云空中穿越下来。伏燕见状,伸出只手去接它。
也只有她如此深明大义的女子能配得上他朱隶。
朱隶感觉周身上下的火儿都冒了起来。
原来,她是这样想他的。
鹦哥浑身被这个温柔抚摸到一阵激灵,说:“隶爷乃英雄,臣女能嫁给隶爷是尽一份力。”
那只要抓起鸟儿变成叉烧鸟的钢铁指,顿时落到鸟儿身上时,变成了温柔地抚摸了下。
不知自己命悬一线了的鹦哥,又效仿起了李敏说话:“臣女生是隶爷的人,死也是隶爷的人了。”
什么话不能学!
朱隶果然是转回了马车里,伸出钢铁手指刚要拎起那只不知死活的鹦哥打屁屁:
伏燕一听,即变了脸色:妈呀,这只鸟儿是巴不得马上自己变成朱隶眼皮底下的烤鸟了吗?
他这心里头是痒痒的,一刻都坐不定似的。朱隶摸了摸自己胸口,听那绿鹦哥见他不在了,是和金毛说起话,鹦哥能说什么话,还不是照着人家说过的话说,于是,就将十一爷要给李敏和八皇子牵红线的经过说出来了,说:“敏姑娘,觉得我八哥如何?”
怎么办?
朱隶这是心里太急了。他向来是很信任公孙良生的能力,不该对此有所怀疑的。
意指关键时刻放鹦哥咬人的,也只可能是公孙良生。
“主子。”听见这话,伏燕小心翼翼提醒,“鹦哥是公孙先生带进去的。”
“忘了?”朱隶好气又好笑的,他这两个人,一个骁勇善战,但是脑袋如猪,一个脑子是很好,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我是问你,他在光禄寺卿家办事的?你没有听见那绿鹦哥说了,说她差点儿被人打了吗?”
“主子莫非忘了?”
公孙良生是化了妆进百花宴里观察动静去了。
“在皇后娘娘娘家。”
朱隶问:“公孙呢?”
伏燕见他出来,怕他被刮到风,连忙把披风披在他肩上。
“王妃。”绿鹦哥规矩地跟着学叫。
朱隶回头,瞪鸟儿一眼:“她是你女主子,说话客气点,要叫她王妃。”
绿鹦哥见他站起来钻出了马车,不解地望着他。
听到后面这句,朱隶摸了下心窝口,里头那颗心怦怦跳,好像心有余悸。
绿鹦哥被他眼底里瞬间爆发出的戾气吓了一跳,咯吱咯吱在金毛头上跳了几步:“不,鹦哥咬人,没有被咬。”
吊儿郎当闲逸的神情不见了。
“啥?”一个骨碌,朱隶从卧榻上坐了起来。
绿鹦哥埋头整理完自己身上漂亮的羽毛,才抬起头说话:“被打了——”
一人一狗,玩这个接龙游戏玩的正欢快。
金毛伸出舌头,准确接住那半颗花生,美滋滋地在狗嘴里咬着。
与邋遢的胡子完全不相符的修长文雅的手指,抓起了盘子中的花生,抛进白亮的牙齿之间,嘎吱,咬了半颗,另外半颗吐出来。
好凶狠的未过门的媳妇,他小生怕怕的。
朱隶横躺在马车的卧榻上,还是大胡子乱蓬蓬的头发,只有身上换了一身比较干净的衣服,因为李敏让他住到她药堂后院时说了,住到她那儿的人,无论是谁,都必须保持干净!否则,哪怕他是她老公,她都要把他赶出门。
金毛感觉头顶上戴了什么,甩了甩,没有能把它甩开,再睁开眼看见主人不说话,便是没了动静。
鹦哥进了车内找不到地方落脚,直接落到了趴在马车里打盹的金毛头上。
伏燕掀开车帘让它飞进来。
绿鹦哥飞出了皇后娘娘娘家的后院,越过两条街,落到了一辆停靠在小巷里的大马车上。
李敏顿觉质疑时,目光再射过去,只见那只应该会说人话的鹦哥,仿佛察觉到了她的质疑,赶紧拍拍翅膀从枝桠之间飞了出去,逃之夭夭。
这样说,那鹦哥不是这家里养的?
六姑姑猜到她所想,笑道:“孙大人是平日里喜欢养鸟儿,最喜欢养的是鸽子,后院有一个舍院,专给鸽子们住的。”
或许皇后娘娘因为娘家的关系,一家子都很喜欢养鸟。
“姑姑,这儿养鹦哥吗?”李敏突然联想到上次去春秀宫时,皇后娘娘住的宫殿里,好像也是挂了一只鸟儿的笼子。
见她停住步,回头看,六姑姑顺着她的视线只看到那郁郁葱葱的枝桠,没有看见到那只躲藏在枝桠里的鹦哥,问:“二姑娘是看到什么了?”
这样稀缺的鸟儿,世界上极为少见,皇后娘娘的娘家再有钱,也不可能每个院子都养这样一只,并且还任它乱飞,并没有用笼子拘束住。
其实不是,那样的绿鹦鹉,是别具一格,鹤立鸡群,全身油绿的毛发,只有额头有一戳火红的毛儿好像是戴上王冠似的。
要不是她稍微停住步子,定睛看清楚了,快误以为那只伫立在枝桠之中的绿色鹦鹉,是每个院子都养有一只的鸟儿。
皇后娘娘的娘家磅礴气势,交错的小路院子古井,几乎一模一样,只让人觉得是走在迷宫之中。
李敏跟随在章氏身后,一路在错综复杂的宅院里走着。
见主子决心已定,马维叩首答是,随之奉命前去行事,一会儿功夫,即消失在他身后。
“太子心肠仁善,只要不是有奸人在太子耳边谗言,不怕的。”朱璃深思道。
马维听朱璃这么说,却总觉得朱璃是话中有话,归之奴才只要听主子的,含头道:“三爷对太子是忠心耿耿,望太子登基之后,不会忘记三爷的好。”
“今日不是押了几个重犯去顺天府吗?太子是心肠好,但是往往因为心肠好显得太过于相信人了。这几个犯人,说重要不是很重要,但是,毕竟是差点伤害到鲁亲王王妃的犯人,要是顺天府没有秉公办理,放了犯人跑,出了什么事,你说,太子用不用负担起这个责任?这事,可是都发生在太子的姥姥姥爷家里。”
“顺天府?”马维吃一惊,按说不是盯着八王爷比较重要,为什么是派他去顺天府。
“行了。”朱璃神色微沉,擦过他身边,让他不用跪了,“找人盯着老八,不知道他又想做出什么事来。还有,你,亲自到顺天府一趟。”
“不,不是,是臣说错了话。”马维啪啪,甩了自己两巴掌,同时跪下请罪。
“这话你不说我也知道,我怎么可能对她变心,你们家三爷是这样的人吗?”朱璃的眸中突然多了几分冷冽。
“臣不懂。”马维道,“三爷对三小姐是真心情意,尚书府哪怕发生什么事儿,怎能动摇到主子对三小姐的情意?”
不,这不可能。之前,为了李莹,不惜冒可能被皇帝砍头的代价去尚书府阻拦护国公府与李莹的婚事,可见朱璃要娶李莹的决心之大。
主子该不会是对三小姐变心了?
“臣只能推测,皇上是默许了三爷和三小姐的婚事,事实后来也是如此,皇上亲自指婚,三爷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马维铮铮的目光看着他,像是有几分担忧几分困惑,在他眼里,似乎主子哪儿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好像心思哪儿转变了,“主子,莫非您——”
朱璃修长如竹的睫毛半垂:“你知道为什么吗?”
“结果,皇上并没有派人来阻拦三爷到尚书府向尚书府三小姐求婚。”
“没有忘。我是担心有人阻拦,让你去皇上的玉清宫盯人。”
“是,三爷当时派遣了奴才去办事,三爷难道忘了?”
只听他说:“上次我去尚书府的时候,你没有跟来。”
马维像个形影不离的影子一样,紧紧尾随在他身后。
穿过桥面,朱璃撤到了无人的小院子时,扶住了身旁一棵槐树。
朱铭那口气叹的越深了。
“不了,二哥,我——”老七那个表情不知道该笑该哭,“太子应该了解我,我不像老三,也不像老八——”
朱铭看他离开,再看看身后跟着自己的那些弟弟,只有老七年纪最大了,问:“你要不要也和他们一块去?”
“谢过太子。”朱璃拂袖退下,带上马维,急匆匆从右侧的小桥离开。
朱铭再次回头,看了朱璃会儿,与朱璃对了下眼神,也是无声叹气:“行,你去吧。”
这一个两个,突然都干嘛了?
等朱济与跟来的太监扶了十一到就近的院子找如厕之后,朱璃望了望他们两个走了之后的背影,靠近到太子身边,低声说:“太子,臣也有点事要去处理,还请太子恩准臣离开会儿。”
“快去快去!”朱铭挥挥手。
朱济对此都有些愧疚,对太子抱拳:“二哥,我陪十一弟去了就回来。”
你多大年纪了,是三岁小孩吗!太子朱铭忍住了肚子里要蹦出来的这句话,算是允了。
这个老十一撒着娇说。
“是,太子,那么,我一个人去太孤单了,八哥陪着我,好不好?”
朱铭回头,看他那抱着肚子都快摔到地上的样子,叹口气说:“肚子疼,要如厕,去就去,何必和我说?我难道还能阻止你如厕?”
走到半路,朱琪突然又出状况,抱住肚子说:“太子殿下,我肚子疼,想去如厕。”
朱铭率领一帮兄弟,连同孙晋宏,是回怡情院。
李敏与卢氏等人送走太子及众位皇子以后,再从右边抄手走廊出去,前往桃源斋。
太子含头。
卢氏向众位皇子福身:“若无它事,臣妾随鲁王妃,带敏姑娘到桃源斋一聚。”
众人听朱琪这话也就一笑,算是化解了场内的尴尬。
皇家再如何对护国公府的种种有意见都好,都绝不能否认到朱隶的功绩。
朱琪的脸蛋一窘,望着她:“得了,我老十一嘴巴再厉害,都说不过你。”
李敏摇头:“十一爷莫非忘了,隶爷乃天下英雄,是为保家卫国在沙场上捐躯的,单凭这点,无论哪个姑娘,都该舍身为英雄做点事,对不对?臣女不过只是尽一份力。”
“十一弟——”朱济轻轻拉了拉朱琪,意思是要他够了,说话有个度,如果得罪到皇帝头上,哪怕他是皇帝的儿子一样脱不了身。
朱琪为此皱紧眉头,像是突然起很讨厌李敏的这种直率将场上的气氛全部打乱了,他撇了撇嘴,对李敏:“敏姑娘,我老十一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遇见你这种人,遇到这种事儿,莫非你不伤心难受?”
皇帝的指婚,无论对或是错,都是没有人敢说一句不是的。
朱璃低头时发现自己的一只手不知何时又是握成了一只拳头。
雅间里忽然像是集体失语了一样,一片安静之中,宛如只有李敏那不卑不亢的清淡如风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而这种回荡,是气荡山河。
“臣女并不知道八爷,臣女只想提醒十一爷,臣女并不是未嫁之身,臣女是已经被皇上指给护国公府隶爷的人了。生是隶爷的人,死也是隶爷的人了。”
突然看见她主动出来开口,朱琪十分兴趣地问:“什么事?是不是考虑好我八哥了?”
李敏迈前一步:“十一爷,臣女有一事禀告十一爷,不过此事十一爷应该略有所闻,可能只是一时忘了而已。”
会被天下诟病的。
难,太难了。
到最后,最关键的一点是,如果不是她这个病痨鬼嫁去护国公府当寡妇,皇上要再从哪儿找出这样一个人去嫁个死人。
或许她娘不愿意,可是,有什么办法,皇宫里的人就是这样不守承诺,不守信用的人。
是哦,不要想着只是她妹妹李莹当了小三插进来,所以毁了她和朱璃的婚事,因为,朱璃从一开始都不知道这桩婚事,可想得到,肯定是皇宫中有意隐瞒了此事。
再退一步说,皇帝肯定是不愿意自己儿子娶个病痨鬼,哪怕这个人只是过去是个病痨鬼,皇宫里是沾不得一点有晦气的人的,只要看皇宫处心积虑拆散她和朱璃可想而知。
李敏一直在旁听他们兄弟说话,仔细地听,现在听见太子出来说话,当然明白朱铭的顾虑是什么。太子的顾虑是合情合理的。不管怎样,十一爷这些话肯定只能是当笑话的。不说她李敏是不是已经指给了护国公都好,皇子的婚事岂可自己定,肯定是要皇上和皇后指婚的。
“什么不是开玩笑!”朱铭都气急了,这些兄弟难道忘了吗,今天护国公府的人也来了。
朱琪回头,像是挑衅地看回太子:“太子殿下,男未娶,女未嫁,男有意,女有才有貌,我又不是开玩笑——”
“十一弟!”太子朱铭跺了脚,身为长兄,带了一群兄弟出来,而且是在皇后娘娘娘家里,鲁亲王的妃子也在场,兄弟随便拿人家府里未出嫁的小姐调笑太胡闹了。
三皇子不要他们小姐,但是,人家八爷欣赏他们小姐!
这回,连念夏都听出朱琪话里的含义了,那刻惊到差点儿咬到了自己舌头:她们小姐是时来运转了吗?
朱琪却是像是对他的目光毫无所觉,听到朱济的话马上跳了回去,对李敏说:“我八哥好人归好人,但是,你听我说,他第一次没有立即否决一个姑娘家,这是第一次,我发誓!”
朱璃的眼瞪了眼十一。
六姑姑的惊诧是有道理的,毕竟她在皇宫做事做了这么多年,这些皇子可以说一个个从小怎么长大她都是看得见的。
只是,那些十分了解八爷的人,似乎并不这样想。
或许,这个八爷是犹如传闻中的好人所以这样说话。
也不知道这八皇子是不是觉得不想在公众面前扫姑娘的脸面才委婉说出这话来,不过,即便他当众拒绝了李敏又何尝不可,人家是高贵的皇子,拒绝个什么姑娘都不用让人惊奇。
六姑姑的喉咙里顿时吞下了惊诧的口水:听听这话,貌似八爷对十一爷的提议居然没有反对的意思。
朱济文质彬彬的笑颜,像是露出了一丝鲜见的尴尬,走过去,举起手中的朱檀龙涎香扇柄,在调皮的老十一头上敲了下,对李敏说:“还请敏姑娘不要见怪。我们家老十一说话从来是这样的,不打草稿,不之前打声招呼,让我们做哥哥的时常也很为难。不过,十一爷的心肠是善良的,只是嘴巴损了些。”
众人连同朱璃的视线,移到了老八脸上。
十一爷朱琪嘟起了嘴巴说:“我知道三哥爱管人,但是,我这回没做错事儿,给八哥找媳妇有错吗?——八哥,你说说,敏姑娘如何?”
不过,谁貌似又都可以看出朱璃的脸色是不是太好看。
朱璃的脸,硬邦邦的,由于谁都知道他平常的表情是那幅棺材表情,反而一时看不出来朱筠是不是有意拿他来岔开话题。
众人的目光刷的落到朱璃的脸。
七皇子朱筠听见这话,脸色蓦然通红,像是凶狠地刮了朱琪一眼:“十一弟,你说你自己不要扯到人家头上。你没有看见三哥的脸色都难看了吗?”
朱琪说到兴头上,像是都忘了之前李敏可是与自己的三哥订过婚的事儿,拉着李敏说:“我八哥为人可好了,样样好,宫里宫外,没有一个不喜欢他的。迷恋他的女子可就更多了。只是,皇上不舍得他,太后娘娘不舍得他,当然,我们做兄弟也不怎么舍得他,担心他像七哥一样有了妃子就忘了兄弟。”
才子佳人,岂不是般配。
众人只要想到这点,再看看朱济乃翩翩公子美貌皇子,而李敏为尚书府二小姐,其姐妹不是进宫当才人,就是嫁皇子要当妃子,况且,今儿大家一看,这李敏哪里是谣言中的病痨鬼,五官清秀,聪明敏捷,论才华,论样貌,都是能与她那府中两个名扬天下的姐妹齐名的。
以李敏的年纪,配朱济的话是相当,朱济比朱璃,不过才小一岁多。
七皇子朱筠倒是已经娶妻立妃,现在也在场,不过为人比较低调沉闷,一直跟在太子身后。
至于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的位是连续空着的,后来李敏才从其它地方得知,万历爷儿子虽然多,但是不知道为何,儿子总是死了再死。如此一来,如今余下的皇子年纪都不大。
一年时间也不算多。只要想想,在朱济前面的几位皇子,太子不说,娶妻立妃都已经三了,当了父亲儿子也有了。但是,三皇子朱璃前几日才订下婚事。
这样的一位好男儿,如今早已过了本该娶妻生子的年纪,却迟迟未定婚事。据闻,之前,朱济是有谈过一件婚事的,但是,女方后来貌似家里出了问题,女方家长被皇帝撤了官职,这桩婚事必然变成了不了了之。至此,使得朱济的婚事一拖再拖,拖了一年有余。
朱济在人群里的人气极高,高在男女老少,朝廷上上下下官员都是对其十分喜爱。
皇子之中,属太子朱铭脾气最好,朱璃最不讲人情,然而,论哪位皇子最善解人意,深得大众喜爱,无过于这位才貌双全,性格几乎完美的八皇子。
朱济是翩然玉立,头戴金色二龙戏珠撺珠冠儿,眉如裁剪,面如古玉,眼波含笑,实属几度风流和温柔的男儿。
“十、十一爷,您这话——”六姑姑也是被惊吓到语无伦次,目光望向立在众皇子中间依然光彩耀人的八皇子朱济。
念夏惊诧地吸口大气。
李敏顿时都没回过神来。
啥?
“未出嫁,未出嫁不是正好吗?”朱琪笑眯眯的眼神儿望着李敏,“怎么样,敏姑娘,觉得我八哥如何?”
只怕是旁边的人都看不下去了。六姑姑毕竟是宫里的老人,会说话一些,走出来为李敏开解:“十一爷,敏姑娘还是未出嫁的,请十一爷放过敏姑娘。”
朱琪拉住她袖管要她转圈圈看哪点是像病痨鬼。李敏忍字头上一把刀。
这位十一爷真是调皮成精了,八成在宫里宫外都是唯恐不乱的齐天大圣,事实也正如李敏所想的,这位十一爷是害皇帝万历爷都要天天头痛的捣蛋鬼。
“可你不像!你哪点像病痨鬼了?你快告诉我,你哪点像?”
“是的,十一爷。”李敏点头。
忽然,旁边那位调皮的十一爷朱琪又跳了出来,对着她直看,像是要看清楚她脸上的每一个毛孔:“你真是那位尚书府的病痨鬼?”
主人家如此盛情实在难却,李敏点头应好。
卢氏对此表示满意,接而对她们两人说:“既然是表侄女带来的贵客,请敏姑娘到我那桃源斋里叙旧。还请敏姑娘不要拒绝。”
此言表示亲近。
“大太太。”李敏经六姑姑提醒,学章氏叫了声卢氏大太太。
章氏立即明白她的含义,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想到刚才那场面自己何尝不是一样起死回生,此刻背上的汗都还粘着衣服呢,吁了口气再言:“大太太,这位是尚书府的二小姐。”
卢氏眼含几分笑意对章氏点点头:“表侄女辛苦了。”
章氏这会儿,同带了老嬷嬷走过来,对卢氏福了福身:“大太太。”
【56】怪病要靠怪方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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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
李敏开了口,口气没有一点的迟疑:“嗯,行。”
在场的人,大概除了念夏以外,一个个再次用了疑问的眼神打量起了李敏。
念夏想起自己小姐整天窝在房间里当书虫。这群小姐也太狗眼看人低了,等着掉眼珠子吧。
至于李敏会不会识字?
李莹点着头:这个主意好,没想到这个冒冒失失的五姑娘都能想出这样的妙招。
只要大家都知道,李敏恐怕连识字都不会,那样,李敏能救鲁王妃一命的事,更属于运气之类的事了。李敏不是病痨鬼而是神医的真相,很快会变成泡沫,被打回原状。
这是绝地大反攻的策略。
现在,孙红艳说让李敏到百花宴上比才艺,不止有李莹一个才女而已,李敏想再像之前那样出风头,机会几乎为零了。
众人不由想到孙红艳这招真够毒的,李敏据说早年是失去了亲娘,从此在尚书府里处于无人管理的地步,又由于身体羸弱,不能请老师到家里上课,字都认不得半个极有可能,哪怕真的是识字,大伙儿也从没有听说过李敏精通琴棋书画等才艺。比起两个姐妹,更是差人一等。
“不如敏姑娘在百花宴上一展才华,让谣言破的更彻底一些。毕竟,众人都还不清楚敏姑娘是如何救了王妃一命,敏姑娘救王妃的手法更是前所未闻,让人匪夷所思,难怪众人对此仍心存疑心。”孙红艳边说,边以挑衅的目光看着其他人。
“所以,孙姑娘的意思是?”
“不知是谁误传的谣言,说敏姑娘是个病痨鬼,如今,敏姑娘救了王妃,可谓是谣言不攻自破,但是,让众人纳闷的是,这个谣言是何时传出来的,为何个个信以为真呢?”
李敏应声望过去,看到是孙红艳站出来,也深知这个心高气傲的五小姐绝对不愿意屈服于一个病痨鬼,于是笑盈盈地望回去,问:“孙姑娘找在下又有何事?”
“敏姑娘。”
孙红艳那是绝对气不过的,在众皇子面前丢这么大的脸,她以后怎么混,她要嫁人的。
李莹的目光落到朱璃脸上,只见朱璃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那视线只随着李敏在转,她的手指头用力地拧帕子。
孙红艳肺都快气炸了。
李敏点点头:“不客气。”
事到如今,孙红艳只好是先暂时屈身:“在下谢过敏姑娘搭救鲁亲王王妃之恩。”
连八爷都开了这个尊口,道不定她孙红艳做的坏事,被几个皇子全瞅见了。
也不知道这三个爷究竟是从哪儿开头开始观摩这场戏的。
众人听见这声音是发自八皇子朱济。朱济是带着九爷十一爷,从左边一座小桥,翩翩玉立走过来。
这时候,远处又传来一句温文尔雅的嗓音:“道谢是应该的,不是救了鲁王妃一命吗?”
孙红艳咬碎了牙根。
不是之前让她李敏滚吗?说真的,不是她李敏来找茬,只是你们自愿送上门。
李敏轻轻呼出口气:“磕头就不用了,夸大其词了。在下救鲁王妃也是基于本分。然而,孙姑娘想尽一份地主之谊的诚心,在下要是不接受,显得无情了些。这样,孙姑娘亲口道一句谢就可以了。”
她身后的那群小姐们,看着孙红艳的眼神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可怜!
这话说完,孙红艳恨不得两只手左右开弓狠打自己两巴掌:混蛋,怎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她本来是要李敏好看的!现在,变成给李敏磕头了!
孙红艳嘴里磨牙,用力挤出话:“我这不是,不是让她们到你面前磕头道谢吗?你救了鲁王妃的命。鲁王妃是我们家的贵客,我让她们去给你道谢,谢你救了鲁王妃一命。”
“那奇怪了。孙姑娘叫她们两个到在下面前做什么?”李敏问。
孙红艳满脸通红:“我,我,我什么时候让她们做过这样的蠢事了!”
“莫非本姑娘所言有错?您那两个婆子,不是故意在我面前摔跤吗?虽然,在下是不知道孙姑娘为何让她们这么做?”
待孙红艳回过神,孙红艳狠狠剁了下脚:“敏姑娘,如今谁不知道敏姑娘这张嘴,是连十一爷都比不上的?”
公孙良生只怕他笑出来露馅被朱璃察觉。可是,朱璃自己和那群凉亭里的小姐们,都被李敏这话给一下震得一个都说不出话来。
朱隶的手一手拍在自己嘴巴上,眼睛笑成条线:他这个王妃,不止聪明,这张嘴也是越瞧越是太喜欢了。
噗!
李敏手指弹了弹裙子上沾上的灰,是那两个婆子摔倒时扬起的灰尘沾上来的,抬头,见众人正望着她,唇角微勾:“孙姑娘,两个老人家腿脚已经不太灵便了,以后让人做这种事,记得叫年轻的,千万不要叫老的,否则,搬了石头再砸了自己的脚怎么办?”
朱璃转头去看李敏,李莹的眼色瞬间沉了下来。
孙红艳张开嘴正要笑,只见李敏带了丫鬟走上了凉亭。
朱璃那双眼睛,在李莹的脸上扫了一下,随即皱了眉宇。
对了,李敏不是没有摔倒吗?
李莹走了出来,朝朱璃福身:“三皇子,我们姐妹几个都在这儿,都不太明白三爷的话。孙姑娘家的两个婆子是怎么了?”
好在孙红艳很快想起一件事,听说,李敏是璃王不要的,而且,如今在璃王那儿受宠的李莹,在她身后。要说她给李敏使坏,李莹在场没有阻止,理应是帮凶。因此,孙红艳马上给李莹挤眼色。
其她小姐们脸色都一块愁了:李敏这运气也特好了点,孙红艳的运气特倒霉了,怎么给李敏使绊子的时候偏偏被朱璃撞见了。
现在听朱璃这口气,孙红艳才明白了朱璃这是要按公办事帮李敏伸张正义,她的脑袋顿时被炸成了空白。
朱璃这人也算是个怪人了。身为皇子,却从不喜欢徇私,万事只遵循一个原则:按公办事。
刚才,他看的一清二楚,两个婆子是冲着李敏去的。
“这么说,那两个婆子是你的人了?”朱璃的眸子里射出了一道冷光。
跪着的孙红艳等人,都摸不清朱璃此刻的意思,孙红艳支支吾吾地说:“不知三爷问这话是何含义?”
朱璃那袭清冷的青衣,抬步飘上了六角凉亭,望着一群匆忙下跪迎接的小姐,冰冷的声音只说了一句:“刚那两个婆子是哪家的奴才?”
凉亭里的小姐们也都没有想到璃王会突然来到。
只见,从远处疾步走来的人是三皇子璃王。
“主子,有人来了。”公孙良生极力劝阻。
朱隶的眼神,在孙红艳等一群小姐们脸上转悠。他不是个仁善的人,从来都不是,在沙场上呆久了的人,只知道一件事:世界上只有敌我两种人。对于欺负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只有一种方式解决。
不用说,刚才敢欺负李敏的两个婆子怎么倒地不起的,都是出自护国公这只手。
公孙良生那刻心脏都要罢停了,用力按住朱隶的手臂。
嗅到一道风,李敏抬头眺望,在远处葱葱郁郁的枝桠之中寻找什么。
李敏知道小丫鬟忧心什么,不说这两个婆子刚才想对她使坏,就说这两个婆子怎么突然自己摔倒的,也太奇怪了点。
念夏的身子依然颤抖不已。
李敏拍拍自己小丫鬟的脑袋:不要紧张,不要紧张,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
“二小姐——”念夏朝李敏直冲过去,刚才,把她吓死了。
孙红艳目瞪口呆。
“啊!”观望的小姐们发出一连串惊叫。
那两个夹着李敏的婆子要在李敏脚下使绊子让李敏当众跌个大跤时,忽然,两个婆子同时哎呦一声,摸住了自己的脖子,好像被什么狠狠地咬了一口,于是,这两个人由于收不住自己出来绊李敏腿儿的脚,一个两个,站不稳齐齐向前栽倒,扑通,摔了大跟头。
念夏上前,正想和这群人理论。这群人却突然擦过了念夏身边,从左右两边对李敏形成了夹击。念夏回头一看,不好,欲上前救驾。
不会儿,李敏的去路被这几个人堵住了。
吕嬷嬷会意,带了两个丫鬟和婆子朝李敏走过去。其她姑娘们兴奋地交流眼神:有好戏看了。
孙红艳立马向吕嬷嬷使了个眼色。
由于李敏刚救过了鲁王妃,这些小姐们倒不敢再理直气壮当众轰李敏走。
李敏想到了之前她们叫她滚,现在,这群小姐们,八成又都在想着怎么让她滚了。
那些站在凉亭里的小姐们,同样看到了她的身影,一个个脸上露出了很不自在的表情。
念夏拉了下她袖管。李敏转头望过去,望到了那些小姐们聚集的小凉亭,眼睛微眯:李莹晕完回来了。
走在路上的李敏,突然打了声喷嚏:谁,谁在背后说她话?
真有某人以前这么做了……
“用说吗?”朱隶撇撇嘴角,伸手再敲打敲打身旁属于最聪明一列的部下脑袋,“护国公府的传世家宝,能和地摊上摆的假玉相提并论?”
“我们王妃真是智慧过人。”公孙良生一看,知道李敏的打算后,赞叹说。
原来,李敏上章氏的车时,听到章氏对她手腕的帝王绿感兴趣,马上意识到这只镯子不对劲了,于是,立马将镯子藏进了袖管里,只等回去后再细细审问念夏有关镯子的由来。
仔细的眼神找了半日,才发现,她的左手腕一点点的绿样谨慎地埋藏在了袖管里。
一身青衣,一支银钗,对了,他送她的帝王绿呢?
不需修饰,焕发自然清丽的秀颜,是越看越耐看。
她来了,一看,远远看过去,都知道与那些庸脂俗粉的女人完全不同。
朱隶牙齿间咬了一片叶子,从枝桠之间望出去,望到了从小路里走来的那抹倩影,眼睛里顿时荡起了一丝柔样。
光禄寺卿家里的家仆武艺一般般,并不可怕。但是,像皇子们,尤其八皇子、三皇子这些名气在外的皇子,自小都是跟随大内高手习武旁身,不容易糊弄。
公孙良生只担心他被皇子们发现了。
这些愚蠢的东西,都亲眼所见了,还不信他的王妃是真正的神医。一个个活该教育!
“我让他去一趟尚书府了。”朱隶眯着眼睛,像鹰一样锐利阴狠的眼神,抓住凉亭里那一张张说李敏坏话的面孔。
为此,藏在墙头上的公孙良生是背后汗水直淌,衣服全湿了一大片,按在他肩头上的那只手,让他苦笑不已:“主子,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伏燕呢?”
忽然,一股强烈的风刮来,像是用力地摇晃树枝,枝桠都嘎吱嘎吱地响,被这阵风惊动到,那群小姐们才稍微收敛下笑声。
李莹的帕子捂住嘴巴,扑哧一笑:李敏做事越离谱,对她们母女扳回败局越是有利。
结果,她话没说完,一群小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三三两两弯着腰扶在一块儿,花枝乱颤:哎呦,这人,是不是得意过头了?只因为救过鲁王妃一命,就想拿大太太当猴子耍了?也不知道大太太是什么身份什么人。
吕嬷嬷轻咳两声,再仔细道来李敏让大太太饿肚子喝白开水的事,至于学青蛙跳兔子跳这个事儿,吕嬷嬷这个转述的都难以启齿。
“怎么说?”一群人心惊胆跳地全围了过来问话。
吕嬷嬷低声说:“大太太生气,六姑姑都被大太太戳了脑袋。”
孙红艳知道她是刚去大太太那儿打听完消息回来,马上挤了挤眼角问:“奶娘,怎样?”
“奴婢看是不见得。”突然走出来插进话里的人是这家的婆子,孙红艳的奶娘吕嬷嬷。
“那是,她那张嘴最会说话了,这不,攀到鲁王妃往上走了。我们这群人里头,属她最风光了,陪着大太太和鲁王妃一路都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享受特别待遇了。”几个小姐气闷地坐回石椅上,用力拧起帕子。
“说是,八爷比不上一个死人?”某个探风的丫鬟绘声绘色地比划李敏拒绝十一爷的表情,“十一爷就说,自己的嘴巴都比不过敏姑娘的嘴巴。”
李敏好大的胆子,竟敢嫌弃八爷的不是!
这里头,不知多少姑娘迷死仍处于单身的八爷了。
不说这个三爷璃王好像是与某人被指了婚事,八爷,那是真正的万人迷。
底下派去探风的婆子丫鬟回来报信,一会儿说,十一爷对八爷介绍起了李敏,一会儿又说,听到这话的三爷璃王好像不太高兴,李莹的眼皮为此跳了两跳,到最终,让所有人情绪失控的是:李敏当面拒绝了两个皇子。
众人听她这话没有错,一个个心里头愤怒的是:怎么可以让李敏一个人在百花宴开始之前就已经夺去了所有人的风头?
李莹一眼眺望过去,看见了外围的栏杆上一个人躲在那儿向她使眼色,正是王氏身边的竹音,肯定是王氏派的竹音到她这儿通风报信。李莹拧住手里的帕子,点头:“杨大夫是我们家的大夫,但是,只是杨大夫名声在外,府中有病人时,请杨大夫过来看看,实属常理。”
“你们家也太奇怪了吧。难道你们两姐妹感情不好?否则,怎么会是一个病痨鬼变成了神医,并且将杨神医的招牌当场都砸了。杨神医是永芝堂的人,也是你们家的大夫吧?”
“莹儿是不知情——”
“看来你是不知道。”其他人见到她这幅神情,都皱了眉头。
李莹眼皮子一跳。
“算了吧。你那个二姐姐救了鲁王妃,你知道不?”
“胡姑娘,此言出自何故?莹儿自认向来与人交往讲究诚信,从不欺瞒闺友。”
“莹姑娘,你们两姐妹真行,把我们所有人都当成蠢才耍弄是不是?”
难道,李敏真的在雅间里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了?”
李莹并不知道雅间里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肯定是不好的事,否则,这一群人都不会用兴师问罪的眼神等候她作答。
有人上前问候她:”三小姐,您不是身子不适晕了吗,什么时候醒的?“
孙红艳等人对着她看。李莹手里的帕子轻轻捂着唇角,轻咳几声,体态风流,像是脆弱的一朵小白花,格外招人可怜。
李莹被绿柳扶着,一步一步走上玉石的台阶。
一个个无精打采地聚集在六角凉亭里。
从雅间撤退下来的那些小姐们,是连玩的兴致都没了。
*
”反正,刚都才吃过点心了。等大伙儿都玩尽兴了,再设宴,这样,大家既玩得开心,也吃得尽兴。“卢氏这样安排,底下一群人答是,磕头退出室外,是去准备正式的百花宴了。
婆子丫鬟们,个个面面相觑。
”中午设宴——“卢氏转念一想,李敏让她喝白开水饿肚子,她要是只喝白开水不饿肚子,要和李敏较劲的话,那可不行,”中午先不摆宴了。“
大太太一声令下,几个在屋里服侍的婆子丫鬟齐齐围了过来:”大太太请吩咐。“
”来人!“
这口气要是不发出去,她大太太不做国民岳母了。
在大太太的脑子里,只能冒出一个念头:李敏真是个恶毒的女子!没见过比李敏更恶毒的!
自从女儿出人头地,老公升为了国丈,她为国民岳母,吃什么喝什么都是一直在升级。现在李敏叫她饿肚子,喝白开水,让她从国民岳母降格成饥民。
大太太却觉得很难熬。
章氏和老嬷嬷听到李敏说治病还需要喝尿,心里想:让大太太喝水而已,其实对大太太已经够仁慈了。
”以前,有人说喝尿才是治病良方呢。“李敏一点都不在意地笑着。治病嘛,经常大夫做的事儿,病人不一定能理解。但是,要病人理解其实也简单,只要对症下药病人病情好转,病人能不服你都难。
李敏的医术是不容质疑,可是,这回治病的偏方也太奇怪了吧,喝白开水,加青蛙跳,是谁,都会认为李敏这是在耍人玩。
”二小姐。“念夏担心忧愁,眼看,李敏又放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李敏,只能是自求多福了。六姑姑想。
”是,是。“六姑姑一一答应着,她自然不可能代替李敏受罪。
咕噜噜,她仰头灌下了一大壶开水,歇口气,扶着腰,另一只手戳六姑姑的脑袋:”给我听好了,让她给我在这府里呆着。若是我这个疼,照样要我老命的话,管她是老几,照样给我绑到官府去,陪杨洛宁那群人一块等待皇上发落。“
卢氏听六姑姑这话,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六姑姑的话有道理,还是这会儿疼的没法了,只能拿李敏的偏方死马当活马医了。
六姑姑劝着:”大太太,你只喝几口水,不跳先试试?您之前发作时,可是吃什么都不行。“
难喝死了,白开水最难喝了。
喝水做什么?
”茶——“卢氏只喝茶。
六姑姑只知道一点,这一路她跟李敏走来,感觉李敏这人做事说话,绝对不是胡来的。李敏装神弄鬼也好,只要能救得了卢氏。顶着被卢氏打骂的危险,六姑姑让人顺从李敏的指示,给卢氏端来一杯水。
”请她过来做什么?让我饿肚子,还是让我学青蛙兔子跳?!“卢氏一边嗷嗷叫,一边捂着疼痛的肚子,眼看,这疼的,让她油光满面的脸都变成了青色。
眼看卢氏这是怪病发作了,六姑姑绕过来跪在她面前:”大太太,要不,奴婢去请李大夫过来?“
几个婆子丫鬟手忙脚乱地上前搀扶她。
卢氏盛怒了,急怒地向前刚走几步路,忽然,右侧腰间一道锐利的疼痛,让她一口气都差点提不上来。
”大太太请息怒。“六姑姑这话未说完,脸上砸下卢氏的帕子。
说起来,李敏救鲁王妃用的法子确实奇怪,后来,李敏对此也没有做出解释。难怪杨洛宁他们会说李敏装神弄鬼。
”说不上来了是不是?我看她,就是个有点持宠骄纵的主儿,算得上什么东西。之前,个个不都是说她是个病痨鬼吗?你们说她救了鲁王妃,她是用药用针了吗?什么都没有用,怎么救的人?“
六姑姑满口像吞了黄连,有苦说不出。
”假不假我不知道。可是,她开的这个偏方,你怎么解释?“
六姑姑慌忙跪下:”大太太,可是她真的是治好了鲁王妃和章氏的病。这点不假。“
卢氏喘着粗气,凶狠的眼神瞪了眼六姑姑:”这就是你说的神医?!“
等窃听的婆子将李敏对章氏说的话一五一十报上来之后,六姑姑的眼神变成了直线:”这——“
趁这会儿功夫,卢氏钻进了花园里的一个小凉亭里,和六姑姑一起,听回来的婆子汇报情况。
鲁王妃不是不想帮李敏说话,只是,大太太那是什么身份,她鲁王妃贵为亲王的王妃,也是不敢插手这件事的。
”娘?“朱永乐吃惊。
当然,这只是装的。朱永乐很快发现卢氏掉了大部队刚要回头去看,被鲁王妃抓了回头。
不用说,被卢氏派来躲在门口窃听的人影,听完这话立马跑回去向卢氏报告。眼瞧鲁王妃和永乐郡主走到了前面池塘边上看鲤鱼。由于池子里换了一批新的鱼主人,颜色又是五彩斑斓,鲁王妃和永乐郡主都被吊起了兴趣,一下子注意力全在鲤鱼池里了。
李敏看着她们两个,像是慎重其事地说:”先说清楚,这事儿,真不能赖我了。“
可是,叫卢氏不吃只喝水熬两天,学青蛙兔子蹦蹦跳……章氏面色难看地与老嬷嬷对眼,老嬷嬷摇了摇脑袋。
也是,吓唬病人的事只有杨洛宁那种货色能做出来。
李敏像是很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头说:”我做大夫什么时候敢吓唬病人了?怪病只能这样治。“
章氏和老嬷嬷互相对对眼,再看李敏的表情:李大夫,你确定你不是开玩笑?
”对,像青蛙那样跳,像兔子那样跳,都可以。“
”跳二十圈?!“
什么?!
”需要病人只喝水不吃饭两天,记住,只喝煮沸的开水,茶什么的,都不要喝。然后,每天在屋里跳二十圈。“
”什么前提?“
李敏锐利的眼角再扫过门口那个影子,淡然收回视线,说:”怪病当然只得由偏方来治了。其实,这个偏方挺简单的。只是这个偏方要下药之前,有个前提。“
”什么偏方?“
李敏淡然一笑:”对,你说这个偏方。“
”李大夫,这个偏方——“
章氏和老嬷嬷,都不明白地看着怎么李敏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天下民以食为天。“
有人瘦的成芦柴棒,有人得了富贵病,还要饿那个孩子两天。
一面是饥民都快饿死啦,一面是这里满桌珍馐美味。
”奴婢听王德胜说,朝廷里,这几天都在商量开仓不开仓放粮的事。“念夏告诉李敏是有这回事,”但是,依照奴婢看,不到死人的地步,恐怕朝廷不会开仓放粮。“
念夏基于同情,把自己唯一余下的一支银钗,送了过去给这个丫头。
不知李敏突然问这个做什么,念夏是想起府里有个丫鬟老家是发了大水,为这个事,那个丫鬟背地里自己蒙着被子哭了几天几夜,因为家里田地全被淹了,秋收都没有了,一家老少全得饿肚子了,这个冬天根本没法过,是要饿死人了。她只能把自己身上家当全卖了,换点银两托人赶紧送回老家去救济。
念夏对国家的新闻,大都是在听府里内外那些婆子丫鬟唠叨时说的,有时候,王德胜从外面回来,也会和她说一些。
李敏眉头一皱,先私底下勾了勾指头召来念夏问话:”近来发生饥荒了吗?“
一群人,包括那个被宣判要饿两天肚子的孩子,都对卢氏感恩戴德地磕着脑袋。
婆子一听,立马对那磕头的孩子说:”还不快谢谢大太太。大太太免去你杖责,你今明两天,在柴房里反省反省,三餐都免了。“
卢氏微笑,转身对婆子说:”虽说家有家法,对待孩子不能过于苛责。按照规矩办吧。“
鲁王妃点着头:”孙夫人心肠犹如菩萨一样。“
婆子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卢氏对鲁王妃说:”这些下人,平常,我就告诉过她们,要有一颗宽容和体谅的心,去对待其他人。“
先瞪了那个婆子一眼。
自己女儿当的是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卢氏身为皇后娘娘的母亲,向来对外的公众形象也都是乐善好施,像女菩萨一样的女人。
那个婆子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置人,刚好,卢氏和鲁王妃并没有走远,听见响声走了过来看。见到婆子当众大声骂人,客人都在场能看见,卢氏心底里存了几分不高兴。
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的孩子跪在地上,磕着脑袋求饶,额头都磕出了斑斑血迹。
那个孩子,可能只有十二三岁,却瘦到像个七八岁的孩子那样,让李敏可以想起语文课本里”芦柴棒“那三个字。
管理庭院的一个婆子跑了过去,见是个刚来工作不久的孩子摔破了花盆,当场嘴都气歪了说:“大太太可怜你,才把你招进府里干活,免了你随你父母那样饿死的命。结果,你挪个花盆都不小心,知不知道这样一盆花,要培育到刚好这会儿开放给客人观赏,需要花费大太太多少心力?
只听,铛啷一声,有人摔破了一个花盆。
在这个时候,庭院里发生了动静。
李敏的视线,却是锐利地扫到了一个在门口闪过的人影。
“李大夫,偏方是什么?”章氏和老嬷嬷都着急到吞口水。
不是要拉肚子,是疼,是酸,只有一种可能。
李敏看过那么多的富贵病,不用多想,都可以猜到卢氏的病是什么样的病,应该说,卢氏看起来精神尚可,既然没有心虚气短的心脏病,也不是什么突然瘦下去的恶性肿瘤,倒是她刚才看卢氏偶尔不停地在桌底下拿手摸了下肚子两侧。
章氏和老嬷嬷要一块给李敏烧香拜佛叩头了:真神了!李敏连卢氏的怪病都能推算出来。
“她得的不是怪病吗?”
“偏方?”
“她这个病,我看,恐怕还需要个偏方。”
“大太太这个病有的治吗?”章氏紧张地上前问。
神医就是神医,哪里像杨洛宁那种假神医。
见她这个表情,章氏和老嬷嬷心里头都想:神了!不说都知道卢氏得病。
李敏唇角露出几分笑意。
天天吃这样的东西,卢氏能要是不得病?
章氏和老嬷嬷都不知道她怎么看出来的,同时心头一惊:“李大夫,您看出大太太身体是得了什么毛病吗?”
李敏的手指,在大理石桌子上慢慢地敲点,目光扫过她们两人,声调不淡不咸的:“你们请我过来,就是为了给大太太看病?”
老嬷嬷跟出去见卢氏是气得不轻,回来说起李敏:“姑奶奶,敏姑娘姑奶奶,大太太得罪你啥了?你吃块糕点莫非会要你的命不成?”
只见卢氏带了鲁王妃和朱永乐离开了抱厦,留下那一桌丰盛的甜点,以及李敏和懊悔至极的章氏。
“那就有劳孙夫人带路了。”鲁王妃带朱永乐站起身说。
鲁王妃自然不敢扫了卢氏的兴致,不说卢氏是这家的女主人,凭卢氏是皇后娘娘的母亲这点都需要礼让三分。
卢氏恼怒地挥袖起身:“王妃,不如我陪您到鲤鱼堂那儿走走吧。那里,我让人新放了上百条鲤鱼,可好看了。”
章氏慌忙捂住了嘴巴,低下头。
卢氏听到这话,立马瞪了眼章氏:哪样是能吃?!
章氏其实也揣摩不到李敏内心里想的专业名词,只能对卢氏建议:“要不,问问她,她觉得这桌上哪样是能吃的?”
卢氏的恼意在于,因着李敏不动筷子,害的鲁王妃和永乐郡主都一块儿停了筷子,难道她准备的食物还是毒药会害人吗?
卢氏说:“这个我知道。六姑姑都和我说了。她来到我这儿,不管如何,是救了鲁王妃一命。但是,这与她不吃我府里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接到李敏的眼神,章氏站了起身,走到了卢氏耳边,细语几句:“大太太,应该听六姑姑说了,李大夫就是我给大太太请来看病的大夫。”
李敏见这个状况,不吃不行,但是,吃了的后果,有违于她被邀请到这儿的初衷。眼角扫到坐在自己身旁的章氏。应说这个章氏是个通透人,看她没有动筷子,也就只吃了一块莲子糕,歇了下来。
吃个东西都能挑三拣四?貌似,皇宫里皇上和太后都没有李敏挑剔呢。
念夏急得扯一下李敏的袖管,也不明白李敏是怎么了。
卢氏的不满显而易见,她准备了这么多好吃的东西,李敏居然不买账,不是很不卖卢氏的面子吗。
因卢氏这句话,鲁王妃和永乐郡主那目光,刷的,同时朝李敏这儿射来。
“这——”卢氏歇了筷子,眼底浮现出了有几分尴尬,几分不满,“敏姑娘,莫非本府准备的东西不合姑娘的胃口?”
终于,那三个已经吃过了三轮的人,发现了李敏盘中空无一物。
看完这三,她李敏能有胃口吗?
李敏只要扫一眼对面坐的永乐郡主那幅身材,再看看卢氏那个腰,鲁王妃是身材苗条,可是,那个红过头的面色。
贫穷时代哪有三高,用专家一家话来说,叫做营养过剩的时代。
富贵病出来了。
结果呢?
只是,李敏比自己小丫鬟知道一件事,这件事却是很致命的事。在现代,生活水平提高了,老百姓吃什么东西都有了。
李敏想,自己小丫鬟是着急她好不容易在外面可以蹭到一顿好吃的,却不吃是不是太傻了点。这些东西,都是皇宫里才能吃到的东西。看看那个鲁王妃和永乐郡主,平常吃的也不错吧,但是,到了卢氏这儿仿佛才从井底之蛙的世界里跳了出来,不停地夹筷子。
“二小姐?”眼看鲁王妃、永乐郡主、卢氏的盘子里都夹满了东西,不会儿吃掉了一盘又夹过了一盘,李敏却是纹丝不动,盘子任其空着,念夏这个着急。
吃个东西拘束是一回事儿,真正让李敏心里不习惯的是:这家人吃的太“好”了,好过头了。
李敏对此真有些别扭。她习惯了我行我素的生活,在单位那时候吃饭时,冬天吃面条,必须吃到全身是汗,够爽快。
到贵族人家家里吃饭是这样的,自己想吃什么不能自己用筷子夹,这样似乎才能彰显出与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劳动人民与众不同。
李敏拿帕子擦一下嘴,念夏在旁服侍她用餐,贴近她耳边问:“二小姐,想吃点什么?奴婢给你夹到盘子里。”
感情,这个皇家里好吃的东西,都是经过这家先吃了再说。
卢氏极力推荐给鲁王妃的:“王妃,您试试这个糯米蟹黄枣泥糕。里面做了三层,一层糯米,一层蟹黄,一层枣泥,入口香甜,上次我家厨子进宫的时候,给太后娘娘特意做的一道甜点。后来,送到了皇上那儿品尝,皇上也是赞不绝口。”
不说这个茶,席上摆的其它东西,比如说——
卢氏的话,一点都不夸张!
李敏没喝,只见茶盅里青绿的汤色,漂浮几根叶梗宛若浮木一般,宛如一幅水墨山水画。这个茶,光是看这个汤色,都知道是好茶。卢氏说这席话,或许有些夸大其词,老王卖瓜,是想说已经把府中最好的东西招待贵客,彰显主人的诚意。但是,李敏从中却看出另一样东西:
“这个是狮峰龙井,我家老爷下江南时,从咸丰知府那儿拿来的,据说,皇宫里招待外宾喝的筵席,也是这种茶。当然没有比太后娘娘的藏茶好。”卢氏让六姑姑给在座的每位客人斟上茶水时说。
【57】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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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内一片恐怖的寂静之中,老十一蹦蹦跳跳地说:“投票了,投票了。”说着,他朝朱璃先一鞠躬:“三哥,是你媳妇说要公正,这就没法了,我这只花儿,只能投给敏姑娘了。”
朱璃两条浓眉拢到了一块儿。
为什么?
为什么是这样?
“三哥——”朱佑靠近朱璃问要怎么办,却见朱璃那双眼睛都不在自己未婚妻身上全在李敏脸上。
一群手中握有选票的皇子都愁了眉:这下可怎么办?本是要投给三哥媳妇的,结果,三哥媳妇自己说了先要公正。
李莹的身子直打摆子,想到刚开始自己说的那句公正,这会儿她太后悔了,早知道不说公正二字了。因为她这个脸,说了公正二字,结果输了的话,岂不是自打自己的脸。
王氏打算好了,回府之后,马上找李大同算账。这个太没有天理了!李大同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她的女儿!
在场的人,都硬生生吞了一口气。
只听太子这句话,这个谁胜谁输,简直是一目了然。
“哎呀!”太子朱铭摇了摇脑袋,“这个,这个,李尚书,实在是,太能藏拙了,此等优美的字,居然藏着不见人,只留给自己女儿。改明儿,我得向皇上参他一本。”
这个简直是,太,让她要去撞头了。
王氏的下巴嘎吱嘎吱的:这个继女,什么时候?什么时候竟然无师自通可以写出比李大同更漂亮的字了?!
你不来惹我,我也不惹你。但是,你偏要来惹我,我只好回送你那四个字:自取其辱。
她那声行,是早盘算好了的。
所以,在孙红艳一开始拿写字设计套她的时候,不是正中她下怀吗?
楷书虽由隶书演化而来,但是,到后代,甚至到了现代,成为了汉字手写体的主流,不用说,正由于它可以说是汉字字体中兼具形体优美与笔画简练公正两种完美结合的,属于汉字书写史上巅峰之作。
楷书是从隶书发展起来的。由此,她可以推断,这个朝代尚未出现真正的楷书。
李敏认为,该利用的就该利用。为什么她知道这个朝代没有楷书呢?是由于她见徐掌柜送她的药书里面,只见大篆小篆隶书,却没有见过楷书。正好,她家里学中医的,自小都要随祖父练字,为的是读懂中医古籍,为此对书法略懂一些。
在这个朝代,尚未出现楷书这个字体。李敏写的正是楷书。作为穿越女,如果不利用自身优势去扳倒敌人,也太笨了点。
王氏随众人走到李敏的字面前,见着宣纸上那一个个犹如小花一般清丽之中,却有一股秀骨自露的字体,一下子,呆了。
李莹眼看着无论太子皇子,就是朱璃,都一动不动地把目光放在李敏的字上时,心口慌了起来。她踮起脚,视线再也不能控制,去看对手的作品。本来,她是不屑一顾的。
场内的观众们这方才都是大吃一惊,急急忙忙绕过去看李敏都写了什么。
不会儿,老十一跳了起来,大喊一声:“好!”
“这——”啪,老九按了桌子。
这一看,倒真的是让人吃惊!
朱铭点了头,只看右边那幅画,与左边那个字。由于,之前都在注意李莹作画,李莹画的什么心里都存了印象,这样的话,注意力自然要集中到李敏的字上了。
这个孙红艳倒是聪明,不想让自己被李莹比下去,干脆这样做反而更好。
孙红艳根本就没有画,嘻嘻笑着先道了歉说:“太子殿下,臣女不才,自比不上尚书府的姑娘,不献丑了。”
各自丫鬟,将作品展开,呈现给太子和各位皇子欣赏。
可是比赛程序都照着来,只等李敏把毛笔搁下。
众人不用想,都已经判定:李敏完蛋了。
李敏那边,众人因为没有从一开始看,现在看她那个样子,握毛笔是有些姿势,貌似,也是有点写字功底的。只是,比起李莹在纸上的挥洒自如,李敏是小心翼翼,一笔一划都一丝不苟的,看起来好像是刚开始学习的小学生练字。
王氏在下面,也是充满了胜利的微笑望着自己女儿。
只等李敏那个诗作出来后,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就是了。
李莹小心擦过额角,其实一点汗都没有,这种比赛小意思。
绿柳将帕子递给李莹擦汗。
李敏做出来的诗,绝对比作画更难看。
她作了画,孙红艳说了,三个凑一块,最好是字画都有,以便送进宫里。她做了画,李敏如果作画,肯定是比不上她李莹,李敏如果去做诗,更中她们的下怀了。
所以,难题的作诗,一定要丢给李敏去做。
不是她过于自信,因为都是出自尚书府里,她再清楚不过了,李敏的确是自小并没有请过老师在家中教学。字,李敏或许认得几个,但是论作诗?李敏肯定是不会的。
李莹是一气呵成,不需修饰,自信,贯穿了她整幅画作的过程。因为,对手根本不足为惧。
百花盛开,繁荣昌盛,正是眼下的百花宴,最应景的一幅画了。
众人待仔细看她丫丫电子书所作的,只见李莹选择的是以画为主,几笔清秀的水墨笔画下去,一朵朵多姿多彩的菊花浮现于画纸之上。
美丽的女子,外带飞扬跋扈的才华横溢,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李莹三指执笔,扶袖点画,在纸上的动作挥洒自如,如鱼得水。出尘的容貌,扬带着自信,在日光下,犹如出水芙蓉的艳丽多姿。
孙红艳那组基本不用看的了,是在玩的。大家主要看的是李莹。
周围的观众全部屏气凝神。
之后,三组人马同时安安静静地开始手中的作品了。
隔壁,孙红艳主仆俩听见李敏这话,同时鼻孔里哼一气:让你装淡定。
念夏低头应是,小脸蛋惭愧地羞红。
李敏不喜欢训人,说这些话也不是为了训人,只是不想让自己丫鬟之后吃亏。
“知道什么是敌乱我不乱吗?”李敏说,“你自己先慌了阵脚,不用战都败了。”
李敏全神贯注是在想什么词。听小丫鬟牢骚,眼角扫了眼念夏。念夏立马住了声。
念夏为此怒极了,小声埋怨着说:“比不过人家,就想用阴的吗?”
大家,似乎才都稍微明白到了孙红艳这个凑热闹的含义。
只等,那个笨手笨脚的丫鬟,一个不小心,将墨汁甩到了地上,离隔壁桌子角上只差那样一点。
与此相比,同样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孙红艳家里的丫鬟俨然不是很精通此道,磨出来的墨汁有些滴滴答答的,好在孙红艳自己都说了,她只是来凑热闹,目的不是来拿花魁,无关紧要。人家也就想,她真的只是来凑热闹而已。
磨墨这事儿还真是有些事关重大,谁都知道,磨墨磨的好,这个墨汁好,写字的手,下手时才能更加得心应手,是基础。
李莹带了绿柳上阵,绿柳帮她磨墨,场内的观众只看绿柳磨墨的手法,都知道是熟手,平常不知道给李莹打过多少次下手了。纷纷惊叹,这真的是只有尚书府家才能培养出来的丫鬟。
孙红艳在中,李莹在右,李敏在左,这样安排的位次。
场外准备好的小厮,搬来了三张桌子,各备文房四宝一套。
其余皇子见太子表了态,也就都不吱声了。
太子朱铭点头,既然,都是注定要让李莹赢的,李敏输在有京师才女之称的李莹底下,也不算是太难看。
这个提议,立即让十一爷的眼睛发亮了,直嚷嚷:“好,好!”
“不如,请尚书府的两位小姐,一块和臣女为太子和众位皇子们,奉献一幅字,如果写的好,应了这个景,回头臣女家里也好让人装裱了,送到宫里让皇后娘娘以及太后娘娘都乐一乐。”孙红艳最后说。
李莹自不用说,王氏对此很有信心,想现在李华能在皇帝面前步步高升,也正因为李华那一手好字在万历爷眼里是赏心悦目。李莹跟随李华,自小在家中学字跟的同一个老师,能差吗?
孙红艳提起此事,是想说,父亲既然写得一手好字,做女儿理当在写字这方面也是很不错的。
不要看李大同整天美女成群的,人家以前真能爬上官位,多少是有点真才实干的。比如说,李大同早年曾师从当朝有名的隶书大师,写的一手好字。进入户部之前,有一段日子是专门在皇帝的内阁里给皇帝写圣旨的。
只听孙红艳说:“素闻尚书府上的李大人,曾经以一幅字画轰动京师,撼动了皇上。”
李敏能从太子眼里读到这四个字。
自取其辱?
朱铭那丝诧异的目光,随即飞到了李敏那儿。
“记得,记得。”朱琪应的时候,比如太子之类的那些当时不在场的皇子,不由投去一些疑问的目光,于是,在场的老九等,为太子解释了是怎么一回事。
“回禀十一爷,臣女本是不想的,毕竟这是自家府上办的赛事。然而,之前刚好与某人有个约定,十一爷还记得不?”孙红艳说。
十一爷一看,兴致勃勃:“五姑娘,是孙大人府上的,应该不参与百花宴夺花魁的事吧?”
孙红艳走了出来。
见这样的情形,孙红艳脑子里一转悠,知道机会来了,便是先对李莹递交了几个眼色。李莹会意,应说正合她意。
一个个退了下去,当作给卢氏塞的银子是个教训。
底下的众位小姐夫人,即便是再不知趣的,眼看前两场被刷的选手都这般凄凉了,哪里还相信李莹口中所谓的公正。
朱铭咳咳两声:“接下来谁呢?”
老十一只好去缠太子。
朱璃当作没有听见他话。
十一爷像是毫无察觉,拿扇子挡住打哈欠的嘴儿,对朱璃说:“要不,让你媳妇早点出场吧,三哥,我都快睡了。”
为此卢氏只能是怨念至深地瞅了眼朱琪:你什么时候这张嘴能挂上把锁儿。
卢氏这下是两面不讨好,虽然她与孙晋宏作为主人,手中是各握有一票,可以投给人,但是,像十一爷说的,只是为了三爷,都只能留下来投给李莹的。
其中一个,可能是私底下塞了不少钱给卢氏的,下去时不断地咒骂来的不是时候,早知道下届才来了。
不出意外,这五个姑娘一样是一票未得,被刷了。
可是,皇子们看得都有些乏。貌似宫里的宫女们,一天到晚练的最多就是这个,因为只有这个,在皇帝面前,是最好表现的机会。
美是美,动作规矩是规矩。
台上,正在表演的是茶艺。四五个姑娘站成一排,可谓是美女成群,紧随她们一串优雅的动作,像是画一样,整齐划一,茶水如泉水,注入茶盅之中,画出了一幅幅美丽的茶纹。
李敏抿着唇角那丝淡然的微笑,人家乱,她更不乱。
“我看她是傻的,都不知道我们说什么。”
李敏冲她们举了下茶盅:“吃茶,吃茶。”
几个小姐夫人听见了她那声“嗯”,刷的射过来目光。
小叔这样给力,她李敏这个要过去当大嫂的,是不是稍微也该给点力才对。
李敏轻轻琢磨着开了一丝唇角:嗯。
当然,那些说起这件事的人,肯定不是为了捧李敏的,用力地辩解:“只是不想丢他们护国公府的脸吧。但是,人都被皇上指过去了,他们这个脸肯定丢定了。”
太给力的小叔也有点压力的。
李敏飞眨着眼睫毛,喝口水压压惊。
小姐这个未来小叔不错啊,很给力。只可惜了,要是嫁过去时朱隶不是已经死了的话。
念夏“呀”一声,捂住嘴里的尖叫。
于是,不知是谁说到,朱理为了给她李敏出气,让人带了把刀到了夫人们面前示威。
李敏听背后那些人议论最多的当属这个八皇子,可是,她看那个朱济老半天,先承认,这也是个美男子,只是,看起来,还没有她那个小叔,护国公府的小理王爷帅气。
这么好的机会,八皇子也来了,结果,她们什么风采都没有露出来。
不过,最可怜的当属那个因为李莹被抢了风头的某官府小姐,李莹说是要公正,结果,公正完的结果,作为第一个开场的她,一票都没有得到。听说这位小姐刚下台,马上和自己母亲找个地方抱头大哭去了。
其实,李莹蛮遭人嫉妒的,只不过有亲娘罩着,不像她李敏可以任人欺负。
李敏喝着让人倒来的开水,没吃饭,吃茶不太好,再说这个古代的水没有受到工业污染,更是堪称神水。李莹在台上演戏时她没有怎么注意,倒是那些底下看到李莹作戏的小姐们一个个气得要死在底下发牢骚:太子又不是夸你,你怎么承受不起了?
李莹连屈膝,谦虚地说道:“太子殿下如此夸许臣女,臣女实在承受不起。”
朱璃肃穆的眸色里便是有了些许柔和。
太子朱铭听到她这话,当然温煦地笑着,眼里含了几分赞许对朱璃说:“难怪皇后和太后娘娘都说了,三弟你挑的这个媳妇与你甚是般配。”
李莹就此站了起来,盈盈道:“三爷说的是,臣女希望太子殿下公平对待每位参与百花宴的姑娘,各位皇子也是如此。唯独,公正能让众人口服心服。”
只见,刚才那群因十一爷羡慕妒忌李莹的目光,瞬间变成了可怜至极四个字。
朱璃吃的那口茶差点喷了出来,眼睛直瞪朱琪,随而对太子说:“太子殿下,徇私枉法不是皇上教育我们的原则。”
太子听见这话,把要扔出去的花骨朵收了回来,答应:“是,是,瞧我给忘的。老三,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此话提醒太子,票只有一张。
手中那一票的花骨朵刚要扔出去时,唯恐不乱的老十一对太子说:“二哥,你不给三哥未来的媳妇留一留?”
太子喊了声:好!
先是哪一位官府家的小姐,在古筝上弹起了一首《江南无限好》。一首委婉动人的曲律完毕之后,场上自然不会像现代有掌声捧场。演奏的小姐起身,羞答答地向太子和众皇子行礼。
姑娘们依次上台展现自己的一技之长。
百花宴开始了。
李敏眼皮一跳。
镯子戴在她手上戴久了,能感受到这个镯子体上非凡的灵气,在她腕间萦绕着,像是代替某个人保护着她。
手指,不禁摸到了藏在袖管里的那只玉镯子:莫非是这只镯子带来的好运?
李敏并没有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今天貌似来皇后娘娘的娘家来对了,所有鸿运都到她李敏头上了。
十一爷长得俊美无双,但是,没有一个夫人希望自己女儿嫁给老十一,原因就在此了。若找个很会坑自己人的女婿怎么成。
“十一爷的嘴巴怎么总不愿意放过我们?”
“也怨不得大太太,谁能想到八爷会来?”
“大太太真是的!”
要是真丢了那么多银子连个名次都拿不到,回去怎么和自己家男人和婆婆交代!
她奶奶的!
心疼!
银子白扔了——
听到这个突然改变的比赛规则,那些私底下送过银两想给自己女儿买个名次的夫人们,首先都沉了脸。
结果,没想到,孙晋宏和卢氏为了掩饰那份面子上的尴尬,这回比赛决定玩真了。让众位在场的皇子手中都各自握有一票,实地现场投票,选出真正的花魁。
所谓社会,入乡随俗。她李敏,当陪这群唱戏的人玩玩。
评比的东西,李敏在现代经历的不够多吗?搞个科研要中标,底下不知道要走多少人情关系送多少银子。评比都是表面上的东西,真正的东西是,看谁在底下送的银子多。
“为什么?”单纯的念夏问。
这点,李敏也早就看透了,对紧张要帮她筹备比赛的小丫鬟说:“比的再好,名次也不是你的。”
百花宴就是他们夫妇俩替皇后娘娘圈钱的一个把戏。
孙晋宏和卢氏过来了,只见一群皇子表情都不太对,连太子都表现的一点兴致缺缺。赶紧找来底下人问过,才知道十一爷揭穿了他们办百花宴的老底。
用银两买下来的才女有意思吗?
没意思!
老十一瞧见了他的表情,忙给他摇扇子扇风:“三哥,轻松一点,不就是个花魁?”
朱璃其实也是没有来过百花宴,这回,要不是太子真的有重要的事情来需要他协助他也不会来,结果,听见了老十一这样一说,公正的脸立马沉了好几分重量。
比赛这种事,当然是内定的了,名次,都是用银两买下来的。
“我记得是詹事府的某位大人的女儿,瞅着还行。”朱琪摇曳手里的白扇子眯着眼睛像是在回忆去年旧事,见朱济更加疑问的眼神瞟过来,不由向他一笑,“八哥,你对所谓人事奖罚之事,本应是熟知此道的人,该不会不明白这个花魁的意思吧?”
“去年的花魁是谁?”朱济像是有了一丝兴致,问询。
“八哥没有来过百花宴,所以不知情,每年这里出的才女,名声很快能在京师里大噪。”
“你八哥看不上的。”老九拉住老十一说。
朱济坐在席上慢慢吃着茶,老十一嘻嘻笑着在他耳边说:“八哥,你看席上这么多姑娘看着你一个。”
哪怕她和她娘有意压制李敏,并无错处。哪个大宅门里不是你争我夺的。
他究竟在怀疑什么?
李莹坐在众位小姐之中,能发现到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心头紧接益发着急。
朱璃脸色微沉,目光沉沉地扫过王氏的头顶。
“不提了。”朱铭应该是想起自己家老三也嫌弃李敏的事儿,不想让老三难堪。
“太子——”朱璃眼神几分肃穆,问。
王氏顿时身体僵硬,额头一层层虚汗直冒。莫非,莫非顺天府打点的事儿没有办妥?杨洛宁说了些什么吗?
朱铭坐在中间,拿起茶盅先喝了口苦茶,望向王氏那群夫人,实在是忍不住了:“李夫人,你真的是很讨厌你们家二姑娘吗?”
这个重大的计划,涉及到万历爷命根子的计划得以泡汤,全得益于一群长舌妇。
太子朱铭摆摆手,一脸的苦味。万历爷让他和孙晋宏努力说动护国公府移交兵权的事儿,未提及的时候,已经先泡汤了。
前面太子到了,众人见太子神色焦虑,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其余几个年长的皇子看见,纷然起身,上前询问。
果然是个竞技的好场地。
一个巨大的草坪,四周布满了鲜花。
前头,是百花园了。
王氏和李莹那样不遗余力唱衰她李敏,所谓人言可畏,众口铄金,想让人对她李敏有所改观,仅仅是救了鲁王妃,并不足以。
当时,李敏并不知道,自己婆婆已经对她有那样一点意见了。不过,即便知道,她认为也是很正常的。
“不用了。”尤氏淡淡道,“到时候娶进门,再做打算吧。反正,你记住,你哥哪怕是在九泉之下,这个脸,都是不能容忍任何人侮辱的。”说完这话,上车的时候,尤氏不免叹了声息,朱理靠近她身边,能听见她说的是:没了亲娘的孩子是要遭后娘欺负的,这个孩子,倒是有点可怜。只是没娘的孩子更需要自重,也不知道那些人说的是真是假。
朱理见她这个表情,说:“母亲,要么我留下,如果她们胆敢再欺负人——”
尤氏坐上门口的马车准备离开时,回头望了望大宅门门里,像是寻着哪个人影,眸子里微微浮现出一丝忧心。
李敏真是神医的话,母猪都能爬上树了。
等会儿,看李敏怎么在百花宴上原形毕露。
不过,这是没用的。
王氏在袖管里握起了拳头,冷笑一声:这个护国公府什么意思,是想维护李敏了吗?对,护住李敏等于护住护国公府的面子。
众人面面相觑。
莫非已经放弃了,认了这个命运。
护国公府的人是怎么了?
真是没有想到,护国公府居然维护起了李敏这个病痨鬼。
等一阵冷风刮过来,众人才有些稳住精神,但是,都不敢再随意谈论李敏了。
余威久久未能在这个院子里散开。
护国公府的勇士放完话,留下了可以一刀抹掉上百个人脖子的长刀,扬长而去。
夫人们猛抽了口凉气。
“我家理爷说了,今后尚书府里的敏姑娘,是他嫂子了。谁敢再当众议论敏姑娘的话,是当众不给他理爷面子。护国公府没有别的本事,唯独打打杀杀还可以。”
那个勇士一刀抽出刀鞘,雪亮的刀锋插进了地上的泥土,声音震得夫人们身体都抖了。
“啪!”
护国公府或许是寒酸,可是,府里的每个人,都是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传说都是这样说的,一群笑到巅峰的夫人突然哑了声音,惊恐地看着护国公府的长刀侍卫。
在众人笑到开怀时,门口,朱理底下一个人,腰间佩着长刀,若是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知道大家都在笑什么,笑李敏这个病痨鬼配护国公府的死人刚刚好,李敏以后想翻身,基本不可能了。
其中,恐怕只有章氏在苦笑。
只等尤氏和朱理走出了院子,那些夫人们才回过神来,紧接,一个个都大笑了起来。
底下的人应了句是,立马着手去安排朱理说的诸事了。
朱理对身边的人说:“备车,告诉孙大人和孙夫人,我母亲身体不适,想先回府,就此告别。至于太子殿下,有话转告的话,因近日府中忙于筹备圣旨下达的喜事,我和我母亲都没有这个空招待客人。等喜事办完了,再说吧。”
“你说的对。”尤氏道,“来这儿确实不是一件让人舒心的事,尽是遇上一些不让人舒心的人。”
尤氏在想到皇宫里的妹妹一起被欺负时,肺里那口气堵在了胸口上。“娘——”朱理的眼神一样冷漠无情。
眼看这个王氏,虽然低着头,像是谦卑,其实骨子里貌似没有一点对护国公府的歉意,由此可见,这人是故意这么做的。
她王氏怎么能结交一个寒酸的亲家。
王氏知道尤氏今日赴宴所穿的这幅行当,都是以前穿过的,不知道穿过多少次了。
还有,这个护国公府,听说寒酸的很,什么钱,都投进军营里给将士们打仗去了。
不要忘了,如今这个天下是万历爷的,不是护国公府的。哪一天万历爷不高兴了,拿护国公府开刷,岂不是完蛋。
护国公府有什么好?能比得上皇家吗?
王氏可以感受到尤氏那像是斧头一样的目光凉飕飕刮过她的头顶,不由心头都打了阵颤,害怕只是一会儿,但是,说实话,护国公府,她还真看不太上。要不是当年容妃极力撮合,她不得已虚与委蛇。
女子最讲究清闺妇德,尤其是未出嫁的女子。不过,尤氏这股气,当然,最气的是那个敢以桃代李,硬生生把李敏代替了李莹搪塞他们护国公府的尚书府!
只是,这是她的家内事,其他人是不能插手管的,而眼前这些长舌妇,居然议论李敏的时候,将护国公府顺带扯上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语言随之而来,说他们护国公府有福气了,能娶得这样一个到处抛头露面的女子回家。
至于皇宫里要她儿子娶谁进门,当然最好是等儿子亲自表了态再说,即便非要他们立马抬李敏进门,没有关系,哪天看着不合意,她这个婆婆也可以把儿媳妇赶出门。
尤氏想的很简单,她不认为儿子真的就此死了。
这张皇旨,被尤氏压了下来。
前几日,皇宫里的公公带着皇后代万历爷拟好的圣旨来到他们护国公府,令他们护国公府准备好十日内将尚书府的二姑娘娶进门。
妇人多是长舌妇。尤氏深知这点厉害,只是想都没想到,她带小儿子走到这儿时,阴差阳错都听到啥了——这群人背地里在议论他们护国公府未过门的媳妇。
底下一群互相交流的眼神分明都在说:尤氏和朱理是什么时候来的?都听见她们说了什么吗?
包括王氏、章氏等在内,低着的脑袋上,都能冒出层汗。
尤氏和朱理并没有进门,只是立在门口。
雅间里的众人,都意识到谁来时,纷纷站了起来:“参见靖王妃,理王爷。”
来的这两个人,无论身份地位,都比她王氏高上一截不止,不需衣饰雕琢,都是光彩照人,只因他们的遗传基因就是那样的另类拔萃,连皇室都不敢小看。
王氏低头含笑,舒心地准备喝口茶时,眼角忽然掠到了一对人影,心头顿然一惊。
顺天府她已经打点好关系,不怕的。
唯独这个章氏,可能是阴差阳错被李敏套了去,不得不把李敏带来百花宴。不过,没有关系,趁此良机,把李敏收拾掉,未尝不可。
她手里几张牌都是很厉害的牌,比如她大哥,香饽饽的王御医,她女儿,正受宠的华才人。这些人,与其说是欺负李敏,还不如说是早看清楚了形势,选边站的话,肯定学她王氏。
如果再早几年,她没有先将谣言播散开去,李敏还是尚书府的嫡女,李大同的掌上明珠,这些夫人小姐们也不敢如此欺负到李敏头上。可是,这些年,尚书府的形势发生了大逆转,现在这个社会,何人不知,尚书府,连李大同,都不敢说她王氏一句不是。
她这个继女,或许变了,变的厉害了,但是,变的再厉害,犯了个错误,那就是迟了。
王氏坐在众人中间,手里揭着茶盖,一边听回来的竹音报告李敏又怎么得罪了大太太,一边听身边的夫人们怎么同仇敌忾对付李敏。
众位夫人说话,明显比那些年轻的姑娘们高明多了,不说李敏医术是不是好,先拿李敏的性别开刀。
“你这话说的对,女人家,光天化日之下,给人看病,不是有伤风败俗的嫌疑吗?要是看的是个女病人还好,要是看的是个男病人呢?”
章氏这人,是个八面玲珑的,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在鲁王妃喜欢李敏时肯定要在鲁王妃面前夸李敏,在卢氏说李敏不是时,肯定不能和李敏走的太近,到了太太团这里,这里的太太们对李敏颇有意见,章氏更不能说自己和李敏有多深的感情,只是说:“我这也是凑巧,那日路过徐氏药堂时,喝了敏姑娘让人在药堂前面熬煮的凉茶,刚好对了我那个病症,一下子病好了不少,就此结识了敏姑娘。以前,真不知道敏姑娘是尚书府家的小姐,要是知道的话,我哪敢让敏姑娘给我开药。你们想想,我朝从未有女大夫一说。”
正巧呢,由于章氏到来的缘故,不少人因吃过李敏的亏,都把这股怨气撒到了带李敏来的章氏的脑袋上。
朱理扶尤氏,跟随府中小厮,来到了雅间。
如此这般这般,当朱理拦住府中一个小厮问路时,一般的下人肯定是不知道鲁王妃是被卢氏邀请到哪里去,但是,是知道众位夫人是另外找了个雅间坐着叙谈。比如,章氏和李敏分开之后,肯定是要回到太太的团队打好太太们的关系。
光禄寺卿家内部宏大,犹如迷宫,尤氏和朱理是第一次来,没人带路的情况下,走晕了。应说这孙晋宏想着亲自带路,倒是忘了给他们留下一个能认路的。
这样一来,孙晋宏着急地去找卢氏。尤氏和朱理去找鲁王妃。
尤氏见他心神不宁八成是府中出了事,于是建议他分开走。
孙晋宏本是带着尤氏与朱理去找卢氏,走到半路,得知卢氏与鲁王妃分开了。孙晋宏想到莫非自己夫人怪病又犯了,心里不禁几分紧张。
太子那边,全权交给了孙晋宏。
卢氏这边派了人去请小姐皇子们,另一边,派了人去请众位夫人们到席。
只是,这某个男人恋在其中,似乎压根并不担心自己那个魔鬼称呼会不会因自己小媳妇的问题被摘掉。
公孙良生挺害怕这个剧本变成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唱遍大江南北时,到时候,护国公不用叫护国公了,叫妻奴。
堂堂护国公,沙场上号称魔鬼的男人,到了自己媳妇面前,瞬间变成了小白痴。
公孙良生若是知道他主子在想啥,肯定会阻止主子做这种蠢事,像上次,他主子已经够丢脸了,被李敏摸个脉都能神游,只差没有像金毛看着骨头流下两条口水。
他的心出毛病了吗?
什么时候再问问她这是什么毛病?
摸到胸口,砰砰砰,里面心跳跳的飞快,像是要死了一样。
见李敏转身走了,朱隶瘫软了下来。只觉在沙场上对付千军万马都没有应付她一个人紧张。
他们王妃这张嘴巴真了得,抓不到人,也能把人损到地狱里去。
“狗”,顺着风,刮进了那两人耳朵里面。公孙良生快要掬把泪了:他这都和朱隶一块变成狗了。
“两条狗。”李敏吐出。
“二姑娘,你看见什么人了吗?”念夏紧张地问。
李敏的视线扫过那一串晃动的枝桠,她不是武功达人,但是,视力貌似还可以。
“给爷好生呆着。”朱隶按住他的书生帽子,同时把自己的头也猫的低低的。
“隶爷,王妃这太聪明,貌似也不是什么好事。”公孙良生苦逼地说,他不是武林高手,躲猫猫的功夫形同于三脚猫,只觉得李敏那一眼射过来,都能扒了他的皮。
躲在树桠后面的那两个男子,却都冒了汗。
念夏看见前面的主子走了两步停了下来,往后面是望着哪里,吃疑:“二姑娘?”
皇子们先行,小姐们居后,三三两两,李敏和念夏主仆两人走在最后,像是脱离大部队的形影单只。
眼见这个战斗要拉开序幕了,一群人都摩拳擦掌的。
刚好,卢氏让人来请众位皇子、小姐移驾百花园。历年来,比才艺的百花宴都是在百花园里进行的。
【58】谁是花魁
朱璃没有被老十一这话哽到吐血算是镇定了。
朱琪见他脸上的皮动都不动,再看到那头站着的李莹却是有些脚跟不稳了,耸眉谈笑:“三哥都不怜香惜玉的。”
听到这话,大伙儿仿佛才意识到李莹的存在。刚都顾着瞧李敏的字了。
李莹想挖个地洞钻都没有地洞可以钻,两条腿并拢在一块像是互相依靠。但是,这样站法,无疑不是为了依靠,而是更显出一丝我见犹怜的羸弱来。
李敏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很会装,从第一次见面很会装,只是,到这个份上继续装,如果是个真正聪明的人,反而是要觉得李莹矫情了。
李敏这个猜测押中了。
只见太子朱铭的脸色稍显尴尬,看着朱璃的神情有些犹豫,连太子都感觉到李莹这个矫情是在求票了,刚好与李莹刚开始说过的公正二字完全相反,太子都对此有了想法,其他人呢?
要知道,朱铭算是心肠最仁善的那一个了。
让王氏真正受不了,底下那些砸过银子没能在比赛中获得一票的夫人小姐们似乎心理平衡了,能看到李莹终究和她们一样载在一个病痨鬼手里,怎么想,都觉得李莹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尚书府自己家的姑娘姐妹相残,李莹输给了自己的姐姐,才女输给了病痨鬼,明日京师绝对可以上头条新闻了。
那群人在底下忍不住先开心时,王氏站前一步,对十一说:“十一爷,臣妾作为两个女儿的母亲,但求十一爷与众皇子、孙大人、孙夫人公正对待此事。否则,臣妾回家也难以禀告老太太及老爷。”
念夏在李敏背后咒骂起了王氏,为护自己女儿到了此等无耻的地步。王氏这个明着说要公正,其实是点明了这个尚书府里的环境究竟是谁在做主,众人这下投票肯定不能只顾着李敏和李莹两个姐妹的作品单纯做比较。
一群人又开始左右摇摆。
老十一忽然坐回了椅子里,对其他人抛眼神:都看你们了。
想见老十一都不敢出这个风头了,可见这个第一票的厉害。在那个时候,这群皇子之间交流眼神频道到达了巅峰,等同于每一秒钟发一次电报的程度。
时间拖的越长,李莹和王氏看到了越大的希望。底下那些观众,不由面面相觑,感觉这下,可真的是胜负难分了。
太子率先表态,手里拿了自己的,又是向朱璃讨了一朵:“三弟,你这票我来帮你投,才算公正。”
朱璃起身,从其面部看不出什么真正的表情,对太子这话似乎有所不满,但只是抿着嘴没有说不好。恐怕,他也是猜到了太子和几个弟弟们的想法了。
如此这般,太子拿的这两朵,一朵给了李莹,一朵给了李敏,笑道:“胜负难分。”
李莹和王氏当场那个脸色一僵,也猜到了皇室的打算了。
众皇子,想好的盘算是,他们的人数总和刚好为偶数,等于,他们分给李莹和李敏的票数,刚好可以平分,这样,李敏和李莹在他们手里拿到的票数等于是打了个平手,决定胜负的难题,自然是丢回给了孙家了。
这种特别馊的主意,还真不是太子能想出来的。李敏眺望到在被老十一和老九揶揄着坐在中间的八皇子朱济。
“八哥,还是你这招厉害。”老十一在底下对朱济竖起大拇指。
朱济像是风轻云淡地笑了一笑,不留痕迹地推开老十一那只大拇指:“为君解忧愁,乃臣之本分。”
皇子这边的阵营轻松了,孙晋宏和卢氏,却能感到灭顶之灾悬在了他们的头顶。他们不傻,知道如果皇子们有意维护李莹的话,不会把一半的票数扔给了李敏,说明,这些皇子里头真是有些人要挺李敏这个人的。
他们投的这个票,无论投哪边赢,都是不讨好的。
孙晋宏为此正要松口气,庆幸自己和夫人也各有一票,刚好一样来个平手。未料到,有人早就料到了这招。
只见人群之中有个人走了出来。
由于是百花宴,主角都是姑娘们居多,再有皇子们今日来的人数挺多的,导致到大家反而都忽略了,其实今天孙晋宏和卢氏同样邀请了一些当今社会上有名的风流才子过来。
那一群才子们,早在一旁候着了,只等时机出场。不过,得佩服这个敢挑选这个时机走出来的人,颇有勇气,因为在这个节骨眼上说话,无论说什么,都可以令人想象到绝对会得罪一大批人。
众人望过去,见那个男子长得也算风流俊雅,眉目清秀,左眉中间一颗聪明痣,竹布青衣,脚裹布履,若是非要说哪点特别,要属腰间配的那块玉佩,雕的龙嬉朱雀佩,尾带细长的穗结,打了至少四五个福字结。
“这人是谁?”
许多人议论纷纷,可见这个人,并不是京师里常出现的人。
的确如此,但是,有些人,尤其太子和皇子,都还是能一眼认出男子腰间戴的玉佩,正是万历爷之前在殿试中赐给新科状元徐有贞的。
徐有贞年二十出头,正值男子大好青春的时候,出自地方小县城,由当地主考极力推荐,进入殿试。
京师里的大户人家,每年对于殿试是都十分关注,谁不想招个状元郎当自己的乘龙快婿。只是,家境如果太过寒酸的,没有什么背景的,自然也入不了那些挑剔的太太老爷眼里。
这个徐有贞,之所以得了状元,在等朝廷给予一官半职为朝廷效命的时候,在京师依然不冷不热的状态,在于,京师里的人,都还搞不太清楚,这个人的背景资历究竟出自哪里。
能在殿试中得到皇上亲赐的玉佩,这人的才华本是不该让人质疑,问题在于,如果没有一点人脉,只是靠才华而已,众所周知也都知道难以走到皇帝面前这一步。
这人靠的是谁辅佐上位的?
京师里各种各样的版本都有,有人说是徐有贞的恩师推荐,可是,徐有贞的恩师是谁,一样没有人说的清楚。
所以,京师里那些夫人们,只能都是耐住性子等着,等着这人能崭露出冰山一角来。毕竟,徐有贞接下来的仕途才是至关重要的,能不能得到万历爷赏识,得到的不是虚职,也不会被发放到没用的地方上,能不能在重要的工作岗位上效命,这样的女婿是不是有价值值得大家拥有。
李敏听着背后的人议论纷纷,打量了一眼这个新科状元郎,第一眼感觉,这人哪儿眼熟了。在她琢磨的时候,能听见自己小丫鬟在背后咬到了舌头的样子。
有玄机!
正这样想着,那位徐公子,真是对她这儿看了一眼的迹象。
王氏那双虎视眈眈的眼神,盯着徐有贞不放,像是放出恫吓的信息,识相的,应该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话。
应说,王氏和李莹都有信心,这个状元郎不会傻到去为李敏说话,因为,她们家中的姐姐,华才人如今在皇帝面前说话的分量越来越重了,徐有贞需要为自己的仕途想想。
众人目光落在徐有贞身上。
太子朱铭嗯了一声。老十一摇着手中的折扇,呼啦呼啦的响,微挑的眉头像是颇有兴趣。
八皇子朱济老样子,不紧不慢温吞吞吃茶。
朱璃戴的那张面具纹丝不动。
徐有贞说:“臣参见太子殿下,三爷,七爷,八爷,九爷,十一爷,十二爷,孙大人,孙夫人。”
“起身吧。”太子道。
“臣有一事参奏。”
“准。”
“臣以为,百花宴在京师乃至大江南北都富有一定威望,此乃孙大人的功劳。如果到了今日因两位姑娘不分上下,而不能决出胜负,有毁了百花宴威望之嫌。”
众人想都没有想到,这个新科状元,走出来只是为了给孙府逼宫。
这,岂不是要为难皇后娘娘的娘家?这个人,好大的胆量勇气,是没脑子的吧?
太子朱铭与其他皇子面上却都显出了一丝难色,说起来,谁最先逼宫孙府,是他们,追究起逼宫责任,他们一并逃不掉。但是,说到最后谁的错,肯定是心存侥幸的孙府的错,要不是孙艳红先主张让尚书府两位小姐比拼,而孙晋宏和卢氏居然搞了个总票数为偶数给了结局平手的可能。
说来说去,全是孙府造的孽。
徐有贞对太子点了头:“臣是想,如果此事传到民间,不由会让人生疑,这个双花魁的结果是怎么评选出来的?要是知道,都是尚书府的小姐,难免太子殿下以及孙大人等,都要被抹上一些不好的名声。”
行贿!
是的,双花魁为一回事,可是,双花魁出自同一双姐妹,人家怎么想都是评委接受了人家的贿赂。
徐有贞这话,一下子点醒了众皇子,这个不好的名声,千万不能被沾上,尤其这完全不是他们的错,孙府有理由背上这个责任。
孙晋宏和卢氏已经都傻了眼,他们也是不想被外面的人怀疑上受贿的嫌疑。因为,他们真的是受贿了!
如果民间谣传大了,传到万历爷耳朵里,小则,处理下他们家,大则,他们家的女儿,皇后娘娘的后位难保了。
孙晋宏三思之下,立马接受了徐有贞的提议,甚至感激地望了一眼徐有贞:这个提醒太重要了。
对着太子,孙晋宏道:“太子殿下,徐状元所言有理,臣请辞百花宴评委一职。只因百花宴一直皆由内子操办,由内子来宣布这个结果,是最合理的。”
太子朱铭二话不说,点头:允了。
念夏这会儿,发现自己家小姐居然走神了,不知在看着远方哪儿,话说,李敏今天来百花宴,已经有几次走神在墙头那里了:“二小姐,您是瞧见谁了吗?”
李敏“哦”了一声:“没,我以为走了,结果,回来了。”话毕,李敏笑吟吟的,眼中却是存了几分深思,看向站在中间的徐有贞。
徐有贞提完建议已经退下去了。
王氏只觉得他这个建议不差,不,是正中下怀了。因为,她也不想被人说给卢氏塞钱了,她更不想让李敏和自己女儿平起平坐。
正好,最后一票握在卢氏手里。卢氏只要想到她塞的银子,都会把票给自己女儿的。
眼看胜券在握,王氏望向李莹的眼神里写着:没问题。
李莹的心头踏实了。
底下的那些人,想法和王氏也是一样,怎样,卢氏这票都会给李莹的。只可惜了李敏这个字,但是,社会就是如此,哪个不是想着钱。
十一爷的扇子不扇了,撅起了半边嘴:眼看,他八哥主导的好戏,居然是这种收场,有点没趣。
这时候,念夏发现,坐在席上的三皇子朱璃,竟然眼睛都不望李莹,只看着李敏。
李敏自然也察觉到了,那个渣一样的前未婚夫,今天不知是脑子里哪条神经出错了,整天望她李敏干嘛,不是爱李莹爱到骨子里,没有李莹要死要活的,求她李敏放过他。
没意思!
朱璃的脸上顿时一冷,那一刻李敏当着他的面甩过的那头,像是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手指狠狠的,几乎捏碎了手中茶盅的力度。
是想起她之前放过的话了:玉断情了。
以后不要再巴着她李敏!
一口气在胸口里瞬间堵了起来。
猛然一口,茶灌进了喉咙里,完全不解渴。
这该死的!
“三哥?”十二朱佑都被他脸上一时划过的愠怒吓了跳。
眼见其他人闻声望过来,朱璃收敛神色:“只觉,孙夫人不知是顾虑什么,为何迟迟不决出花魁?”
卢氏那张脸,像是埋入了深土一样的鸵鸟姿势。
众人也觉,卢氏好像是决定的时间过长了。这很奇怪,明摆的事不是吗?于情于理,卢氏都该把票投给李莹。
只是谁能想到的是,卢氏此刻脑子里盘转的,已经不是银子了。银子很重要,没有错,可是,有银子也办不了的事,比如病。
她那个怪病都折磨了她好几年了,近些日子益发严重,有时候痛不欲生都有,而偏偏,她还不能走漏了消息被人笑话。此等身体加精神上的折磨,使得她求医若渴。只是这个好大夫,还真不是有银子就能找来的。
不知花了多少银子,请过了多少名医,三大著名药堂里的名大夫都私底下请过来看了,只差御医没有请。但是,都无济于事。要不是因为束手无策,她也不会搁下这个面子让六姑姑专程到章氏那儿走一趟问名医了。
怎么办?
银子重要?
命重要?
卢氏想着,自己女儿好不容易风光了,她乘坐女儿这辆顺风车还没有几年,如果现在自己一命呜呼了,要知道女人死了就是死了,男人能继续风流快活,自己家里姨娘小妾都只等着她先走一步能上位。
无论怎样,这条命得先活下去最重要,否则,怎么享福。
最,最致命的问题就此摆在了她面前,那就是,她固然觉得李敏整蛊她,但是,现在,听了李敏的话,不吃,喝了壶开水以后,她那平常每次发作起来要死要活的疼痛,那些名医们都束手无策的疼痛,居然是——不疼了!
死了?活了?
“娘子!”孙晋宏都不由一声叫了一声她,因为,在场所有人亲眼见着她把那朵花送到了李敏负责接收选票的丫鬟念夏手里。
王氏差点儿没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李莹脚脖子扭了扭,没晕倒。
卢氏被老公那一叫,回过了神,两只眼定定地看着自己塞给念夏的那只花,心里是想明白了,全想明白了:命,重要过银子!
众人瞧她神情,也都明白了她不是一时糊涂了,是想明白了才把票投给了李敏。
突然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是把所有人都震晕了。
别说王氏和李莹晕,太子等人,吃惊的眼神都足以吞下了卢氏:因为,谁都知道,宫里的皇后娘娘都偏袒李莹。这,这,怎么突然之间皇后娘娘自己的母亲反而偏袒李敏了?
母女不合了吗?
没有听说过。
卢氏深深地吸口气,面向众人:“本次百花宴花魁,得太子殿下及众皇子亲临恩典,圆满结束,为尚书府二小姐李氏敏姑娘。花魁的结果,秉承前例,将载入孙府百花宴史册,并递交皇宫里太后娘娘过目。”
“莹儿——”王氏失声一叫。
李莹软软地躺在了自己丫鬟怀里。
机关算尽一场空。
*
“大太太。”六姑姑紧随卢氏进了花厅,和众人一样,都惊魂未定。
没人能知道卢氏究竟是怎么了,这个结果,太跌众人眼球了。并且,回头,要怎么和皇宫里交代是一回事。
想必王氏是恼羞成怒了,宫里的李华若是知道这回事儿,肯定也不高兴。李华在万历爷面前正得宠,如果私下奏一本。
不,自己皇后娘娘那一关要怎么自圆其说都难。因为,之前,是皇后娘娘在万历爷面前极力推荐李家两姐妹的。
面对像是惊慌了的六姑姑,卢氏显出了难以置信的淡定。
坐下来,手里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盅,揭开盖子望到里面装的是茶之后,塞了回去,说:“给我来壶开水。”
丫鬟和婆子都吃惊,卢氏不是不喝水的吗?
六姑姑却由她这句话突然想起了一点,眸中骤然一亮,欣喜若狂地说:“大太太,您是不是身子觉得好些了?”
“是好些了。”卢氏像是十分平静地说,“六姑姑,您刚才说的,我都想过了。无论华才人也好,尚书府的三小姐也好,我相信,她们也不希望之后有人到皇上面前参一本,把敏姑娘的字拿出来,到时候,孙府难逃推辞。”
六姑姑想明白了她心里面真正的意思,也就顺着她这句话点头:“大太太说的是,要说,也只能说这个敏姑娘是深藏不露,如此才华,若是放到朝堂上,皇上亲眼所见,难以说我们孙府不公。反倒是莹姑娘的画,论在众姑娘之中,是鹤立鸡群,然而,若放到当今众才子之中,也就一般般,难敌敏姑娘那横空出世的字。若大太太觉得哪儿不妥,怕被人先参一本,可以把画和字同时裱过,送皇宫里太后娘娘过目。皇后娘娘定是能理解大太太的一番苦心。反正,这两人的婚事,都由皇上钦定了,如今,谁也改不了的。”
此话正合卢氏心意,卢氏那脸更是眉开眼笑,手指轻拍扶手说:“六姑姑所言果然是顾及了全局。话说,这位敏姑娘,当真是深藏不露。”
六姑姑立马福了福身:“大太太,奴婢去请敏姑娘过来。”
卢氏点头。
李敏是在百花宴之后,众人三三两两散了,她却留在了园子里,在那一片桃花林里闲散地漫步。
念夏跟在她后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兴奋的心情却一时难抑。
小姐得了花魁!
而且,作品送进了皇宫里要给太后娘娘看,说不定,小姐从此一路高升,成为了皇宫里的红人。
有可能的,小姐如此才华,相貌又不比人家差,再弄件好看的新衣服穿上,戴上些好看的饰品。
想到这儿,念夏愁了:银子还是缺了些。
并且,王氏还没有给李敏裁嫁去夫家的新衣呢。
“二小姐,奴婢以为,小姐应该趁热打铁,让夫人给小姐做一些衣服,去到护国公府的话,总得有一些像样子的衣服换着穿。”
“哦。”李敏像是没有听见她说话,却是回头看她,“那位新科状元是姓徐吗?”
念夏眼皮一跳,低声:“是。”
“徐,徐——”李敏唇角淡淡一笑,“难为你和徐掌柜了。如今家里的李夫人都未察觉,不过,他这站出来,怕有些难以掩盖住了。”
“小姐,不怕的。”念夏说。
“不怕?”
“嗯。徐家不是完全没了人。只是,徐家的人都不喜欢抛头露面。这次,主要是老爷做的太过分了。其实,徐少爷,是在听说护国公在北燕出事了以后,被老太爷派了过来,目的也就是怕小姐有个万一。”
看来,她娘这个娘家卧龙藏虎,只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来头。
“小姐可能没有听过,这京师有京师药帮,但是,论全国大江南北,药商唯独两只独领风骚,而两支最大的药商,却都逃不了必须听从大药师的话。咱家老太爷,是鼎鼎有名的大药师公。”
李敏习读中医的,怎么会不知道,治病需靠药,关乎其命。药的好坏,掌握在药师手里。好的药师,不仅能辨析药材的真假好坏,还会制药。这个制药太重要了。你想想,宫里那些贵人,不一定喜欢天天喝中药,更喜欢吃药丹,哪怕皇上也是如此。
药丹好比西药片,简单和水就能吞了下去,病人易于服用。好的药丹,一颗价值上千。再说了,哪怕不研制药丹,药材里头,许多药,尤其是那些有毒的外用药,更需要炮制,去毒,才可入药。这些,都是药师的功夫。一般的大夫是不会的。而且都是祖传的手艺,外面的人想学也没门。
自己的姥爷,居然是这样厉害的人。李敏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感受到了犹如亲人般的温暖,柔声问:“老太爷身体可还好?”
念夏点头:“老太爷身子安康,只是,恼怒于尚书府很久了。”
女儿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那么年轻死了,外孙女现在也要被迫嫁给一个死人。徐老太爷怎么能舒心?女儿这是嫁给了个渣!
这点,李敏认同。
徐氏是嫁的不值,好在,现在他们,正一点点地为徐氏讨回公道。
李敏往墙头那个地方又望了一眼,笑了笑,回身。
那刻,她那抹笑,冲着他,朱隶自己胸口里那颗心啪啪,是又得病了。
刚她和李莹对决的时候,他的心脏都没有跳的这样快,因为他知道以她本事肯定能赢的。结果果然如此。只是,这个徐家,原来不是什么人都没有了的。
公孙良生看着他摸起了下巴,小心请示:“找人联络下这位徐公子?”
“先探探他口风,问他想当什么官,咱护国公府送给他,当作他妹子嫁给我们护国公府的见面礼。务必让他明白,他妹子嫁给护国公府,绝对比嫁给那个狗屁三皇子好。”朱隶慎重其实地交代着。
公孙良生压力山大,虽然,以护国公府的本事,想让徐公子弄个好看的一官半职当当,是很容易的事,只是,人家徐有贞接受不接受是另一回事。因为看得出来,这个徐家都是有脾气的人,否则不会这样处心积虑地隐瞒身份进京护女。
李敏离开桃花林时,前面迎来了六姑姑。
六姑姑冲她福身:“大太太有请敏姑娘过去一趟。”
念夏想,难道是卢氏投了至关重要的一票,要来和李敏讨钱了?
咱家小姐可是没有银子了。
李敏却是叹口气说:“我随姑姑去见大太太不是不可,但是,大太太之前不是恼了我吗?怕去到那儿,话没有说几句,大太太又恼了。”
六姑姑心头一惊,原来李敏是都猜到了卢氏为什么把那票给她。
主动权,一下子回到了李敏手里。
六姑姑尴尬了:“原来姑娘都知道了。实不相瞒,大太太是想明白了,想明白了敏姑娘其实不是说错话。”
“姑姑口才好。但是,大太太怎么想,并不是姑姑能代言的。”
六姑姑诧异地抬起头看她:“姑娘您——”
李敏转头望着那边一个小凉亭,对身边丫鬟说:“到那儿坐坐吧。不知何时才能开饭。”
不是说她李敏故意和卢氏较劲,是如果病人自己都一直想不通,以为她这个大夫还有意整蛊人,并且闹起脾气来,把脾气无辜牵连到其他人,她李敏不做这个孽。
因为,卢氏身为一家之主,握有生杀大权,你看,卢氏想那孩子饿几天肚子就几天肚子,这怎么成呢。
公有公办,李敏坚持这点。当初她在现代行医时,认识的达官贵人可是会少,但是,达官贵人的脾气性情她也是都清楚的。这些人,不可深交!
必要时,随时反咬她一口,犹如章氏那个八面玲珑。
大夫向来都是达官贵人眼中的棋子,合适的时候拿来利用,不合适的时候随时踢开。
她李敏总得自保。
给卢氏一个下马威是必要的,她李敏作为大夫不是任何人的棋子,来她李敏这儿看病,除了看病,没有什么其它好说的。
你感激我大夫想给报酬,不是犯法的事儿,我李敏照收,这是我应得的。但是,如果你想让我看病要要挟我什么,敬谢不敏。
六姑姑只得诧异地看着李敏独立独行的背影,那般的坚决和瞩目,她六姑姑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女人,呆了。
不用说,卢氏坐在那儿正等着李敏过来感恩戴德并且尽心为卢氏效命时,结果,得到的却是六姑姑派了人来回话说,李敏正坐在小凉亭里等着她过去。
卢氏直了双眼。
手指握着两只椅子扶手嘎吱嘎吱。
婆子丫鬟跪了一地,吓的半死。
那一刻,大家都以为卢氏要大发雷霆了。
却是没有,只见卢氏忽然,轻轻地坐了下来,对身边的婆子说:“给我梳妆下,我好去接待贵客。”
“是,夫人。”几个婆子丫鬟,匆忙给她重新梳理头发。
卢氏接着再听见六姑姑报来大家都还没有吃饭的消息时,马上让人去准备午宴,随之,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看着早上那个训斥摔了花盆孩子的婆子,说:“那个孩子呢?”
“照夫人的命令,已经关在柴房里饿肚子了。”婆子在卢氏面前邀功似地炫耀。
卢氏那巴掌,啪一下,打在那个婆子脸上:“饿什么肚子?谁让他饿肚子了?不是只是个孩子吗?带他出来,给他好吃的,让他吃饱了,换件衣服来见我。”
那个婆子惊呆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神认真不像是在玩笑,捂着流血的嘴巴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卢氏对其他人说:“给我记住了,以后你们谁敢饿谁的肚子,我就让你们自己先饿上几天肚子!”
小凉亭里
六姑姑照李敏的命令,只给李敏送来了米饭、青菜等粗茶淡饭。
李敏吃着这古代没有污染的原生态米饭,好香,一扒,一口,可以去掉半碗。
六姑姑看着她的狼吞虎咽,都被惊到了,不由联想起她在尚书府无依无靠的,或许连碗饭都没有的吃,神情随之一暗。
李敏吃完一碗饭,歇一会儿,再继续奋斗。
路的尽头,卢氏带了人走过来了。
“大太太。”李敏起身,做了个礼。
“李大夫。”卢氏还礼,称呼随之更改。
与聪明的人,做生意,彼此都不需要太客气。李敏喜欢这种气氛,比假惺惺的巴结私下里暗算好多了。
“坐吧,大太太。”李敏说。
卢氏真在自己府里把自己当客人了,主动权全部交给了李敏,在李敏中规中矩坐了下来。一坐下来,她看见了李敏那张饭桌上,都摆的是米饭、青菜、豆腐,一条鱼,没有其它。卢氏习惯性地沉了脸,问六姑姑:“就给李大夫送这个?不知道李大夫是贵客吗?”
李敏闻言,拂袖一笑,也坐下:“大太太不要生气,是我让他们照我这个菜单送的,我吃的很香。大太太以后可以试试。”
卢氏现在是听她说一句,都犹如小学生听老师讲课那样认真地听着:“李大夫认为这样的菜式才适合我?”
“恕本人直言,是的。”
卢氏的脸上稍稍别扭,后来,可能想到那个病,屈服了,轻轻吐出口气:“李大夫不要见怪,本人孤陋寡闻,有眼不识泰山,之前,对李大夫的话,有所怀疑,是本人的不是。今儿,是诚心来向李大夫求医的。”
“大太太客气了。大夫都是这样,有病人来求医,当然不可以束手不救。像杨大夫他们说的那些准备棺材后事的话,恕我李敏没有这个能耐敢说出这样的话。”
卢氏的脸顿然一松,笑了:“李大夫所言甚是,像那种庸医,进了顺天府里,就该别指意出来祸害苍生了。明儿,我进宫,禀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就是。”
这是,要进宫帮她李敏讨公道。其实,这事儿,受恩最大的鲁王妃,不是本该为她李敏做的吗?可鲁王妃去了哪里?恐怕觉得事情不妙时,和章氏一样,躲哪儿去了。
所以,这些贵人的话,一般听个三分,不信以为真就对了。
李敏淡然地笑笑,不答是,也不答不是。
她这幅态度,却让卢氏下了决心,一定要杨洛宁好看。
“李大夫,我这个病,究竟如何?”卢氏壮了壮胆子问。
李敏当然不是无缘无故让卢氏饿肚子的。
卢氏见她迟疑,马上让那个婆子把摔花盆的孩子带了上来,对那个孩子说:“还不快对李大夫磕个头。是你的救命恩人。”
那个孩子听的也是一头雾水,反正主人说什么他做什么就是了,跪下,对李敏要磕脑袋。
李敏喊:“起来!”
卢氏比那孩子更慌张,生怕自己做错什么李敏不给她治病了,赶忙拽了那孩子起身。
李敏看着卢氏,不得在心里承认卢氏是个聪明人,聪明绝顶了,但是,她不是因为这个孩子让卢氏暂时禁食的。毕竟大夫不能做为了私己出气拿病人出气。虽然,这个孩子是个导火索。
“大太太,您的淋证,应该是许久的病了。”李敏说。
“淋证?不是肝郁气结,小腹胀痛,虚寒症?”卢氏想起之前那些大夫和她说过的话,很多大夫都是认为她被府里琐事纠缠,所以肝经不通,影响到女人事。
因为她这个年纪,本该绝经了,可是,前段日子,居然来了“月事”。
李敏扶了额头,真服了这些大夫了。按照现代医学来说,如果绝经之后的女人再来月经,是具有癌症的体征了。到那个地步,卢氏真是离死差不多了,她李敏是神医也束手无策。
好在,卢氏得的月经病,不是月经病,其实是小便带血。
中医名称:血淋。
但是,那些大夫也不能说全错,因为卢氏这个结石,不仅泌尿系统有,肝胆系统也有,也就是说,是尿道膀胱结石,外加胆结石。
尿道结石的话,需要多喝水。胆结石的话,严重的时候则需要禁食。
“大太太的脸色泛黄,是需要疏肝利胆,但是,大太太得到的是实热症,也不是什么女人病。”李敏深思后,道,“还是先禁食两日,多喝水,我这再给大太太开个方子服用。”
卢氏听到这儿,方才醒悟李敏根本没有整蛊她的意思,站起来连声答谢。
李敏摆手:“谢的话,大夫要讨生计不容易。还请大太太谅解。”
卢氏倒没有想过准备付医药费的事情,因为李敏是女大夫,而且是尚书府家的小姐,现在听李敏提起,有点措手不及。连忙让六姑姑去问章氏该准备多少谢礼。
章氏这才知道李敏不知不觉中已经扳回一局了,心里喊声好时,听到六姑姑问医药费的事,不由和老嬷嬷对起了眼神,上次李敏开的那个价,让她们惊了下,不过后来想想倒也合理。
如此一来,卢氏让人准备了和章氏一样的药费,要来支付给李敏。
十两黄金,放在银盘子里端了上来。
卢氏等着李敏高兴地收下:“请李大夫务必不要嫌银子多了。这个数是该的。”
李敏点头:“这个数是少了点。”
少了?
十两黄金还嫌少?
念夏跟过李敏一次,已经懂得帮主子计算出诊费了,走出来算给卢氏听:“我们家李大夫收诊费药费,都是合情合理的,药费的话,方子到我们药堂抓,市价绝对比永芝堂便宜一半,这点夫人放心。至于出诊费用,我们家李大夫都是看疗效来算的。像大太太这个病,是都治了几年都没有好。之前,辛夫人的那个病,只是半年左右没有治好,都是我们李大夫一出马就治好的病。大太太,你可以自己再算一算,是不是这个数?”
卢氏听完她的话,和六姑姑再一算,章氏的十两黄金半年算,乘以四年,既是十乘以八,八十两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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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二次进宫
“你说什么?!”王氏怒火中烧,手指抓住椅子的扶手,由于用力过度,椅子嘎吱嘎吱的响。
竹音第一次看她气成这样,跪在地上直打哆嗦:“是奴婢办事不力,但是,大太太身边的人是这样说的,说,大太太不想见客,谁都不见。”
“为什么?!”王氏的眼神像是要把她吃了。
王氏本是派了人私底下去找卢氏商量,既然比赛结果已经是公布于众,但是,若卢氏愿意帮忙,私底下把李敏的作品换了再送入宫中,她女儿李莹的脸,也不用丢的太大。
不幸中的万幸,李莹用的是画与李敏的字来比。然而,纵使如此,哪怕是外行人,都可以一眼看出,李敏写出来的那个字,字体之优美,堪比当朝最著名的书法家。这样的字,只要拿到皇宫里,呈现给太后看,皇上看,后果都是不堪设想的。
怎么可以?
她处心积虑了这么久,居然功亏一篑了吗?
李敏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字。
不管如何,首先,必须阻止李敏的字送进到宫里被太后看见。
竹音磕着脑袋:“奴婢真的不知道为何大太太不见客,但是,奴婢已经尽力了,用了银子疏通大太太旁边的人,让夫人的话务必转给大太太知道。”
“疏通关系了吗?”
“是的,大太太身边的一等丫鬟珊姐姐,奴婢曾经与其见过几次面,奴婢认为与珊姐姐有些缘分,相信珊姐姐会把夫人的话转给大太太听的。而且,珊姐姐说了,这会儿想见大太太的人不止夫人一个。大太太一个都不见,倒不是有意疏远夫人就是了。”
听完这些话,王氏的心理似乎踏实了点。
卢氏不是拒绝她一个人,是拒绝了所有人,等于不是针对她王氏。这样事情肯定好办一些。但是,疑问始终是存在的。为什么卢氏会突然转变态度,投了李敏。现在卢氏又是不见客是为啥。
王氏琢磨着,询问竹音:“你有没有问那个珊姐姐,大太太为何不见客?”
竹音在地上爬着,靠近到王氏跟前,小声说:“珊姐姐本是不愿意说的,奴婢绞尽脑汁,用情用理,才打动了珊姐姐。珊姐姐说,问题还是出在六姑姑身上。”
六姑姑?
王氏自然记得这个人物。记了起来这个宫中的老人物以后,王氏有种被踩了一脚痛脚的感觉。
只因这个六姑姑不好巴结。之前,她不是想过法子巴结六姑姑的。毕竟都听说了,光禄寺卿家有今时今日的繁荣,六姑姑的功劳之大不可忽视。但是,六姑姑这个人,可能在宫中呆久了,经历了很多事,所以,并不愿意收人家银两给人家办事。
想行贿六姑姑不容易,几次试过失败以后,她也就想着这个六姑姑不过是个奴才,何必如此拉下脸去哀求人家。
如今,看来是她失算了,奴才不仅仅是奴才而已。
“六姑姑怎么说?”王氏问。
“珊姐姐说,大太太那个病——”
“病?”对了,王氏记了起来,她本来是找杨洛宁给大太太治病,这样一来,自己和皇后娘娘的娘家可以再亲近一些。哪知道突然出现了个鲁王妃,把事情全部打乱了。杨洛宁这算是完了。她还能找谁给卢氏看病?
她大哥?
“大太太的病恐怕是麻烦些。不如我改天问问我兄长,看谁可以担得起这个大任。”王氏说。
竹音心里头打了个戈登,有些生怕等会儿她这话出来王氏会不会发飙。
“怎么?大太太的病找谁治了吗?”王氏发现了她的表情不对。
“大太太她——”竹音硬着头皮,“好像找了二小姐。”
“什么!”王氏惊叫一声,却没有气得发抖拿杯子摔。因为只要一想,都想得到,当时鲁王妃出事的时候,谁带李敏过来的,正是章氏与六姑姑勾结。
这个章氏真行。闷声不吭的,居然走了这样一步暗棋。
王氏心里头不禁有些焦急了。知道李敏现在最缺的,是后面有个给她撑腰的。所以,上次李敏没能救成鲁王妃时,章氏还想着跑。如果李敏结交的达官贵人越来越多,得到赏识她的贵人越来越多,等到足以威胁到她王氏的地位,她再动作未免太迟了。
不行!
绝对不行!
“我明白了,大太太如今是在家中静心养病了,没关系。这样,大太太进宫尚有些时日,而到时候,等大太太入宫禀明太后时,二小姐也该出嫁了。”王氏眯了眼,只等李敏嫁去护国公府当了寡妇的命,李敏算完了。
不急,不急。
百花宴结束了以后,宾客们陆续离开。虽然,主人家一如既往盛情留客,但是,既然皇子们都不可能在这里滞留太长的时间,吃过了午膳之后,八皇子朱济带了老九老十一率先告退,说是奉了皇上的差使,要去兵部看看。
太子每日下午,都要有两个时辰的时间读书,这是皇上的命令,太子太傅等,都在太子宫里等候太子到来。朱铭在八皇子走了之后,与孙晋宏在花园里走了一圈,身旁只有朱璃陪伴。
谈了些什么,恐怕只有几个当事人知道。
太子告辞的时候,是可能奉了皇后的嘱托,是想亲自再去探望卢氏。可是,据说卢氏身体又有些不适了,闭门不见客。太子想到今早上其实也已经见过卢氏,卢氏看来精神身子都尚可,能出来主持百花宴,回头,太子对此可以向皇后复命了。基于此,太子带了其余皇子拜别孙晋宏,不打扰卢氏修养了。
皇子们是重头戏,皇子们一走,无论是青年才俊,还是夫人们姑娘们,都兴致缺缺了。
青年才俊想的是接近皇子解决仕途问题比拈花惹草重要。夫人姑娘们,想着若能嫁进皇家或是图个乘龙快婿的皇子,都绝对比找个平民强。这样,皇子一走,大伙儿还有什么心思留在这呢。
或许,之前是有的,因为大家都知道这里是皇后娘娘的娘家,能巴结卢氏或是孙晋宏也不失为一条达到目的的捷径。
问题出在,卢氏突然闭门不见客了,据闻连午饭都没有吃。孙晋宏都略显出担心起卢氏的病情。主人家的两位主人都没有心思亲自接客了,大家留下来,巴结不到这两个至关重要的人,何必再在这里逗留。
早早回家,各自另做打算才是正途。
在百花宴上的失意,必须赶紧弥补。
这样一来,午后不过一个时辰,本来门庭若市的光禄寺卿家,一下子客人几乎走掉了大部分。余下的,只有章氏这样一些有血缘关系的亲戚,看着府中的秋菊开的甚是好,留下来几天赏赏菊花,再回去。反正与这家熟悉,当是在这家小住几天。
鲁王妃要走之前,带了女儿过来,之前百花宴的时候,她和朱永乐在鲤鱼潭玩耍,当作不知情。后来,听人家说今年的花魁跌破众人眼球,居然是落到了传说中的病痨鬼二小姐李敏头上。
这对母女俩既是吃惊,又觉得这个结果不错。毕竟,李敏救过鲁王妃的命,算是救命恩人。鲁王妃也不愿意看到李敏真的失败。
本想当着李敏的面道声恭喜,却四处找不到李敏的踪影。只好来到夫人们聚集的雅间,找章氏问问。是章氏把李敏带过来的,理应知道李敏在何处。
到了雅间,章氏起身,福礼:“臣妾参见王妃。”
“辛夫人千万不要客气。”鲁王妃上前携住章氏的手,动作热情,眯眯笑着说,“如果不是把李大夫带来,我这条命,也就去见阎王爷了。”
章氏很快听出了她的目的,也是,平常都没有怎么交往的人,突然如此热情怎不奇怪,心里头一喜,看来自己押李敏是押对宝了,于是喜洋洋地回话说:“是王妃福大命大,李大夫一样是这么说的。”
“辛夫人可知道李大夫去了哪?我本想找李大夫和辛夫人一块到我亲王府上坐坐。”
“李大夫她,因为她药堂里有些事要处理,回药堂去了。”
具体来说,李敏给卢氏看了病,开方抓药,以李敏看病的原则,必须回徐氏药堂。因此,六姑姑用大马车,跟随李敏到徐氏药堂给卢氏拿药。
卢氏不见客的原因也就在于此。因为李敏都说了,她最好暂时禁食。这样的话,她肯定是不能在其他人面前用膳了。为避免他人问起而生疑,卢氏干脆闭门不见。因为真饿了肚子,肚子在他人面前咕噜噜叫的话,是很失面子的。
既然知道了李敏是回自己的药堂去了,鲁王妃忽然意识到,人家真是个大夫,还有自己的药堂。
章氏趁热打铁推销李敏:“李大夫的药堂,药价比起永芝堂,低了一半,这个药效,却一点都不比永芝堂的差。”
“此话当真?”鲁王妃与那些大户人家的太太们一样,长年累月,都是需要买些药材回家做做汤之类的,给自己以及鲁亲王进补。
永芝堂,近来在京师里做的最大,名气最足,人家都说那里的药材最为正宗,随着名声做大,药价也是水涨船高,结果,大家都继续到永芝堂买,只因为那里的药材口碑最好。
现在,章氏这样一说,加上李敏真的看好了人家的病,鲁王妃心里有些思思的了,想以后到李敏的药堂去买药材炖汤,给李敏卖个面子也好。
如此一来,李敏一开始不让徐掌柜趁机虚高地抬高药价的盘算生效了。
在客人不多的时候,必须先走薄利多销,只等形成了一定的声势名望,到时候,和永芝堂一样做大了,药价再提升也不迟。
章氏和鲁王妃说话的时候,旁边有一些夫人们一块在听。不久,徐氏药堂这个名字,伴随李敏的威望,在夫人们的圈子中一定范围地慢慢有所传开。
李敏回到药堂,坐下开了方子,让徐掌柜去抓药时,同时交代六姑姑注意事项:“饿肚子,不是说一直饿。要看情况。如果病人的疼痛有所好转,摸着额头没有发烫,可以尝试进点米汤。今晚这个药吃了,可能会拉肚子。要多补充水,明早,可以的话,进点米汤吧。但是,大太太吃油腻的习惯必须从今日起有所改变。不要喝浓茶,不要吃甜食。吃饭要少量多餐,粗茶淡饭,多喝水,每天晨起傍晚,出来走动。这个病,不是现象不痛了就一了百了,需要养。”
六姑姑仔细地听完她交代的事,脸上一松,说:“辛夫人说过,李大夫是个考究的大夫,病人的日常生活琐事都尤为注意,这点深然让人感动。八十两黄金,大太太嘱咐过了,等会儿送过来,一块结了药费。”
李敏点头,让她到前台找徐掌柜结账。自己则在厢房里一躺,中午刚吃完饭,饭后,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想睡个懒觉。
念夏给她打了水进来想问她洗脸不洗脸时,发现她睡了,不敢打扰她,刚要拉上房门。
背后忽然矗立的一个人影,把念夏吓的转头,看到了那把邋遢的胡子,嘴巴一撅:“大叔,你腿好了吗?”
朱隶听到她这话,立马摸住膝盖,装作还在疼,眼睛却看着门里。他鹰一样的双目,掠到李敏斜卧在榻上,肩头仅是一件薄衣,脸上充满倦色在打盹时,心头也就不由一紧,说:“如今天气变了,比之前寒凉些了,你这个做丫鬟的,难道不知道给你主子添件衣物,她睡着了着凉了怎么办?”
念夏瞪了瞪眼珠子看他。这个大叔有完没完。上回她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她们家小姐是已经被指婚给护国公府了,哪怕嫁的是个死人,要做人家的媳妇了,要是闹出绯闻可不得了,被皇帝知道的话,两人都得被砍头的。
“走走走。”念夏推着他,接着,想起了什么,对他说,“上回,你让人送来的那个玉镯子,我们小姐喜欢留下了。回头,多少银子,我让徐掌柜给你。”
公孙良生跟在朱隶后面,听见她这个话,不由一叹:“你以为那镯子值多少银子?”
“上回你们让人送来时不是说了吗?在市集上买的。我们小姐也这么认为。合计,十个铜板吧,不会多了。”擅长砍价还价的念夏,立马帮李敏以最优惠价格拿下这个镯子。眼看,李敏真的是蛮喜欢这个地摊货,戴到手上都没有脱下来。要论做以前,李敏都是从不带饰物的,当年戴那个凌波烟云,号称价值连城的贡品,李敏还嫌弃是说碍手碍脚的。
听见十个铜板,公孙良生抹一头细汗:堪称这世上最美的帝王绿,绝无仅有的一只,价值不可估量,被叫价十个铜板。
真不知该笑该哭了。
朱隶一听,却是摸着邋遢胡子,眯眯一笑,说:“十个铜板就十个铜板吧。”
用十个铜板能骗回个媳妇回家,哪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
帝王绿纵使价值无量,但是,作用只在于此,要是不能帮他骗回媳妇,他也只当它是个废物。
念夏总觉得他们主仆三个哪儿奇怪,却说不出究竟哪儿奇怪。在她要转身去和徐掌柜说十个铜板的事时,朱隶忽然又在她背后叮咛一声:“我那里有件狐袍,你拿去给你们家小姐。到天气冷些的时候,能披上。”
“狐袍?”
朱隶向底下的人示意一下,很快的,有人双手捧了一件袍子过来。只见那袍子,浑身是雪白的毛发,乍眼间,人家还误以为是一条白狐狸而不是一件袍子。
把袍子放到念夏手里的人说:“我们家主子亲手狩猎的狐狸,剥了皮做成的袍子,世上仅此一件。”
念夏差点咬到舌头,说:“我们家小姐说了,无功不受禄。请你们赶紧收回去吧。”
朱隶道:“你们家李大夫,不是说了吗?病人病情好了,想送礼表达感谢之意,她不会不接受。这是我给你们李大夫送的谢礼。”
几个人,在门口这样说着,却不知道里头打盹的某人,早就因为吵闹声太大,竖起耳朵在听了。
听到这儿,李敏只得喊了一声:“念夏。”
念夏急急忙忙走进屋里,手中拿着的袍子一时没有地方放,由此带进了屋里。
李敏一眼望到了那张狐袍,确实是高大上的衣服,亮瞎人的狗眼都有了。
“小姐。”念夏看着她的眼神忐忑,知道她虽然收人高价的出诊费,其实一点都不算爱钱,有钱都是投入公益事业里的。
李敏的双眼,像是透过了纸糊的窗户,望到院子里。院子里原先站着的那几个人,一听到她声音早撤了,八成是担心她要退货,干脆躲着不见。
这个大叔,哎,真不知道怎么说他才好。貌似是一条筋的男人。其实一条筋的男人,正直又可爱。
李敏对这么可爱的,知恩图报的大叔并不反感,一点都不。
“收下吧。”李敏说,既然人家诚心诚意地送自己亲自做的东西。
念夏先是一愣,接着明白她是又同情人家大叔了。念夏就此嘀嘀咕咕说了:“奴婢瞧他年纪也不小了,不是说在北燕做生意吗?怎么做到现在,都没有娶到媳妇?”
这,确实是个问题。李敏也想,莫非如今这个世界,女人挑男人不是看男人的钱而是看男人的脸了。否则的话,以大叔这个家世,貌似做生意钱不少,要说大叔缺点,只剩这个面容有点儿不堪入眼,一把邋遢胡子,是足以吓坏一般姑娘家。
“等他治好了腿伤,我再劝他刮刮胡子。”李敏说。送佛送到西,看大叔这么好人,顺道再帮一把。
念夏听她这话,只觉得她未免是过于关心大叔了。
睡到中间被惊醒以后,睡不着了。李敏坐起来,拿本药书翻翻。徐掌柜办完了事,进来禀告:“孙大人家的人,把药拿走了。八十两黄金加药费,我都点过了数。”
李敏盘算了下:“拿二两黄金放念夏这儿以备府中,其余的,放在药堂吧。进货需要银子。再有,你原先说的那个要关掉的那家店,现在买地不容易,能不关先不关。”
徐掌柜刚好也是这样想的,知道李敏从王氏手里抢到了布庄,就此提醒李敏一声:“老爷既然把铺子都交给小姐打理了,小姐是不是该准备些衣物,好到时候去到护国公府那边。”
嫁妆的事,都是王氏在操办的。她李敏真一时插不了手。因为女儿婚事筹备由主母主持,是天经地义的事。
布庄说是给她添在了嫁妆里头,但是,要她出嫁之后,才真正转移到她手中。也不知道王氏怎么谋划的,不过,王氏因着皇命,肯定不敢真的在她那身嫁衣上做手脚。
“我知道你说的是过冬的衣物,这些,等我把庄子真正拿到手里了再说。不迟。”李敏这话刚完,外面有人来报,说是她家里亲戚来了。
进来的人,是马氏。
“三婶。”李敏福过身,“三婶怎么来了?”
马氏笑嘻嘻地一屁股坐到榻上,一点都不陌生,对她说:“敏儿,你可是我老公的亲侄女,我怎么可以不常来看看你。”
如果马氏这话当真,母猪都能爬树了。
李敏温吞吞让人给马氏上茶,自己在一旁坐着。应付马氏很简单,以静制动,不说不做,马氏自己都会不停地说出来。
马氏吃了口茶后,果然马不停蹄地开口了:“敏儿,婶子我是想着,你过几日是要出嫁了,可是出嫁之后姑娘要做的事,面对些什么事,你母亲近来肯定忙得不可开交,不可能教你。”
也只有马氏这样认为了。谁不知道她李敏嫁过去嫁的是个死人,洞房花烛夜还用需要注意什么吗。皇帝都深知这点,安排十日认为一点都不仓促是有理由的。
“三婶是认为敏儿嫁过去护国公府之后有什么事需要注意的吗?”李敏也不马上驳斥马氏的话,马氏肯定还有什么话要说。
马氏舔了舔嘴巴:“你母亲给你做了衣服没有?”
说的是嫁衣。
嫁衣,李敏是见都没有见过。虽然,可以笃定王氏不敢在嫁衣上面做手脚,但是,确实也没有人来给她量过身准备做衣服的动作。
“敏儿,听婶子一句话,恐怕你母亲,是不打算给你做新衣了,打算拿旧嫁衣给你穿。”
拿谁的旧嫁衣给她李敏穿?
李敏只要一想,都猜得到王氏的把戏。王氏八成是预备拿她母亲的旧嫁衣给她穿,这样一来,一是说她孝顺,省去了银两,二是,恐怕这件嫁衣放在李大同那里,让王氏心头生刺。
这个王氏,还真是不怕得罪护国公府。
李敏琢磨着,王氏与护国公府之前也有什么恩怨吗?之前,李莹不是本要指给护国公府吗?
马氏在旁边添油加醋地说:“你母亲真做了这样的打算的话,到时候,护国公府那边撒气,肯定也是往你身上撒的了。”
“三婶说的是。”李敏对这点不可否认。
王氏这计是一箭三雕。但是,事情真有王氏想的那么容易吗?
屋里人说话的时候,绿鹦哥一直伫立在窗户的窗棱上听着,听到差不多了,拍拍翅膀回到主人那儿。
不用多说,王氏的打算让人震怒。
这王氏好大的胆子,真是敢不顾护国公府的面子做出这样阴险的事儿。
公孙良生皱起两条书生秀眉,偷偷瞅了眼朱隶的脸色。
朱隶朱唇轻启,冷笑一声:“以前,容妃娘娘在宫中受宠的时候,少不了在皇上面前提点华才人。如今,麻雀飞上枝条变成凤凰,护国公府是被狼心狗肺的咬了一口。”
“主子言之有理。”公孙良生想的是,护国公府在此之前,与王氏的关系应该是不错,否则,宫里的容妃,也不会主张将李莹嫁给朱隶。要知道,朱隶的王妃位置是个热饽饽,要不是朱隶在战场上出了事,没有姑娘家不愿意嫁朱隶的。
护国公府哪儿比不上皇室了。
这个尚书府的王氏岂止是欺人太甚,简直是,不知所谓。
以前,难道在不知不觉之中,护国公府和王氏之间是生罅隙了吗?
再退一步说,王氏这个做母亲的,做主母的,哪怕不顾及护国公府的面子,如此用心险恶对待一个继女,用旧嫁衣充当新嫁衣,要知道,这是一个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事。
这样的主母,能叫做主母?这样的母亲,能作为人母?!
“王爷——”眼看朱隶是少有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愠怒,公孙良生眉头皱的益发紧拢,说,“嫁衣的事儿,敏姑娘自然是不能穿旧嫁衣,要是真穿了她娘的旧嫁衣出嫁,她娘在九泉之下恐怕也难以瞑目。”
“你此话说的没错。她母亲娘家若是知道这回事儿,肯定更不会善罢甘休了。”朱隶深色的眸子里掠过一抹深思,偷偷给她换件新嫁衣是容易的事儿,但是,恐怕这事儿找徐家人商量后做决定更好。
公孙良生拱手之后,便转身出去,准备找徐有贞见面。
同在一个院子里,只有一墙之遥。朱隶眺望她的那扇窗户,想着过几天,她就要真正到他家中了。
为此,他黑黝黝的眸子一直望着她的窗,好像望眼欲穿的一汪深洋。
马氏来这儿给李敏报信,在李敏这儿拿了些药材。
念夏不禁在马氏走了之后念叨:“是亲戚就不用给银子了吗?”
这个马氏也真是的,小偷小摸不断,算盘打的挂啦挂啦响,肯定也是由于这点,让王氏嫌弃了她。
李敏换了身衣服准备回尚书府,听到丫鬟直言,说:“目光放长远点,姑娘。这话我已经说了多少遍了。”
一点的药材而已,到时候,迟早有用得上马氏的地方。
念夏点了头,出去给她准备轿子。
回到尚书府,那晚上,李大同与同僚吃酒,回到家时,醉醺醺的,倒头就大睡。王氏算计好了,没有把在百花宴上发生的事告诉给家里人,打算拖到个几天,等李敏嫁出去了,一切也就迟了。
念夏只觉得自己家小姐依然那个性子,好像波澜不惊的,在府里的时候,也是养生吃饭看书,让人着急。
结果,昨儿六姑姑拿了李敏开的药回家之后,遵从李敏的吩咐对卢氏说了。卢氏听说不用真饿到两天,心情一下轻松不少。李敏那计先重后轻的心理疏导法起了作用。
那晚上,卢氏喝了两次药,到第二天中午,病情已经大有好转,进食了米汤。想到李敏的好处,卢氏当机立断,准备进宫去给李敏邀功。
王氏想的,拖两天的计谋就此报销了。
卢氏入宫的时候,是在午时,据闻在宫里,被太后娘娘留了下来用膳。到了下午,西洋钟两点左右,宫里派出了人。
公公快马来到尚书府。
老太太还在屋里歇着午觉,李大同在衙门工作没有回家。王氏出来接待。
公公摆手,要王氏不用倒茶了,说:“太后娘娘想让敏姑娘进宫一趟。”
什么?!
出人意料的快!
卢氏的病不是怪病吗?怎能好的这么快!
王氏心里头打了下冷战,保持住镇定,对公公说:“敏儿出去了,这样,我找人去把她叫回来。”
公公一听,也怕她是故意拖延时间延迟,和她说:“这个,是太后娘娘的指令,还望夫人不要让老奴感到为难。”
“公公放心,我马上让人去叫。”王氏这边招待公公坐下,转身走到隔壁,对竹音说,“兵分两路,一路到二姑娘的院子里盯着,一路到宫里面找华才人。”
“奴婢都记住了,夫人。”竹音利索地往外跑。
李敏就在尚书府里的院子里,今日并没有外出。
念夏也是时刻注意府里的动静,听说了宫里公公来人了,马上走出去探望情况。
李敏睁只眼闭只眼。
宫里的公公在大堂里坐着,等的有些不耐烦,由于上次来过一次,这个公公记忆好,是记得李敏和李敏身边的人。在念夏从大堂前面穿过的时候,公公站了起来,喊:“你过来!”
念夏一溜小跑到他面前,鞠躬:“奴婢给公公行礼。”
“你是你们家二姑娘的小丫鬟吧?”
“奴婢是二姑娘的丫鬟。”
“你家二姑娘呢?”
“在院子里呢。”
好这个王氏,还真的是——幸好他多了个心眼。
公公在心头转了个心思,对念夏说,“你将你们家二姑娘带到门口,说是杂家奉了太后娘娘的旨意,要带她进宫一趟。”
念夏听见这话,喜悦地要跳起来:李敏的机会来了!
转身跑回小院子和李敏说。
李敏听见太后召见,虽然是意料中的事,毕竟卢氏欠了她这个人情肯定要还的,但是,貌似快了些,比她想象中快。
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李敏还未见过,有关太后的传闻听的也很少。只知道,这个太后,是万历爷的母亲,万历爷今年都六十了,太后娘娘算长寿的了,要七十多了。
李莹上次见过太后是得过赏赐的。
思及此,李敏不敢怠慢,这回换了身衣服再出门。
王氏在厢房里布置完事情,焦急地等待宫里大女儿回话时,却突然听守在门前的小厮跑回来说,说李敏坐上宫里公公的马车,进宫了。王氏顿时气得大发雷霆,摔烂了杯子说:“怎么办事的!”
随之,跌坐在椅子里,此时此刻,也是束手无策了。
公公带了李敏从神武门进宫,这条路之前李敏到了这里见皇上的时候来过,还认得。但是,这回不是去见皇上和皇后,要见的是太后。太后娘娘的宫殿在西边不在东边。公公领她进了门不走御花园之后,以后的路李敏都不认识了。
走到半路,前头忽然来了一个宫女。
看这个宫女貌似有些辈分,年纪比念夏大,脸蛋秀丽,举止端庄。
公公遇见她,停住了脚。
宫女走到公公面前,互相打过了招呼,说:“我家小主子听说家里来人了,所以让奴婢过来问问。”
原来,这个宫女是李华的人。
念夏在李敏背后嘀咕,意思是说,这人是李华从尚书府里带进宫里的杏元。
李敏对李华的印象不深,前世那个人给李敏余下的记忆里面,只有李华一些背影。这个李华,在府中身为大姐头,向来很自傲。不像李莹偶尔还会做作样子到她那儿去坐坐,似乎只有她这个妹妹去姐姐那儿坐坐的份。
李华入宫以后,一直混的都是出类拔萃,升的也比一般秀女的路快的多,顺畅的多。
此刻,李华突然派人到这里来堵她们的路,肯定是王氏之前已经派人进宫报信了。可是,李华如果想阻拦他们见太后,恐怕也不容易。
公公先说了:“太后娘娘要见敏姑娘。”
“我家小主子都听说了,因此,想在家里妹妹见太后之前,与妹妹先见一面。诚然,二姑娘一直深居家中,从未见过太后,小主子是担心妹妹见了太后礼节不周,想指点下妹妹。还请公公成全。”说完这话,杏元向公公深深一拜。
公公望向了李敏,这毕竟是她们两姐妹之间的事了。太后娘娘要见李敏,即便李华肯定也不敢拦着,最多拖一拖时间。
李敏当然不会同意,拖一拖,等于是夜长梦多了,早点见到太后总比见到好,何况,这个李华必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对公公说:“臣女深恐让太后娘娘久等,如果太后娘娘怪罪下来的话,臣女更唯恐牵累到宫中的姐姐,还请公公带路。臣女见过太后娘娘以后,再与姐姐叙旧。”
既然李敏做出了决定,公公白眉下一双睿智的眼神眯了眯,回头对杏元说:“就这样,把话回复给你小主子吧。”
杏元退后两步,给他们让路。看着李敏跟着公公往前走,后面还跟了个小跟班念夏,嘴角为之一勾,阴森森道:“幸好我家小主子早料到你会这么说的了。”
太后娘娘的宫殿叫福禄宫。
卢氏进宫后,没有见女儿,直接来见太后,在福禄宫吃过了午饭以后,一直陪着太后。此次来,她不仅带了自家培育出来的一些菊花新品种,一盆盆剪裁好了,放在太后的面前,让太后挑出真正的花中之王。到时候,再在自家府中培养多些这种花,让人作画,送进宫中让太后一饱眼福。
太后对现今的皇后一直也还可以,对皇后娘娘娘家的人,态度也就不差。
然而,卢氏这次得以在太后这里留膳,更重要的不是自己带的这些秋菊讨好了太后,还是她带来的李敏的字。
太后据说年轻时一样是个才女,在宫里得以一路高升到太后一职,与喜欢琴棋书画可以说不无关系。
后宫里,美女成群,长得漂亮的女子比比皆是,想要获得皇上的垂怜,没有点异类的小心思怎么行。
太后与万历爷一样,喜欢书法。总觉得写的好的字,比画作更赏心悦目。汉字的优美,在于简练和完美的兼具,没有比汉字更美的画作了。
可是,太后的这点小喜好,真不是一般人能揣摩出来的。像李莹选择了作画,可见是押错了宝,把机会拱手让给了李敏,本想给李敏弄个绊脚石,结果砸了自己的脚。
李敏写的小楷,字体秀丽,自有一股脱俗的风骨,太后一见,喜跃于表,手里拿着未裱的宣纸,迟迟未曾放下,众人所见,都知道她对这幅字是爱不释手了。
卢氏也聪明,见太后喜欢,立马在旁边说:“太后娘娘若喜欢的话,回头臣妾让人裱了它,再送进宫里给太后挂上。”
“嗯。”太后说,“这个字,不止写的好,这个诗,也作的好。”
昨天百花宴的时候,由于李敏的字体与众不同,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都被李敏的字体吸引住了,倒是,很少人去注意到李敏写出来的诗作。
像卢氏之前就没有注意到,现在听太后一说之后,后知后觉,马上凑上前去看。只见李敏做的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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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这些人简直不怕死
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欲知却老延龄药,百草摧时始起花。
四句诗,工整漂亮,韵味流长。
难怪太后娘娘一看十分喜欢,卢氏心里是想:这个李敏简直绝了,绝了!瞧瞧这个诗,不止咏菊应景,还恰当地拍了下太后娘娘的马屁。这个李敏,究竟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诗肯定会送到太后娘娘手里。
料事如神。
绝对是料事如神。卢氏在心底里已经对李敏佩服到五体投地。想想之前李敏看她的怪病,问都没有问过她之前,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不是料事如神是什么。
“孙夫人,你以为此诗如何?”太后问。
卢氏自然是喜滋滋给李敏的诗再添些好话:“太后娘娘,臣妾以为,这诗,对仗工整,蕴意丰富,是不可多得的一首佳作。”
太后闻言,若是沉思地垂下眉,继而眉开一笑:“诗是你送来的,人是你推荐的,你若是不说点好话——罢了,罢了,哀家也是癫了,才突然想到问你。”
“太后娘娘喜得佳作,高兴一回又有何妨。”卢氏说。
“嗯,你这话说的有些道理。”
太后与卢氏正说着话,前面来了两个人。太后身边的姑姑,立马走下凉亭的小台阶,前去拦人问话。
卢氏远远眺望到了走来的人,见其鹅蛋脸、杏眸玉鼻、两眼顾盼生情,是个精致的美人,而且对方身着的衣裙,用的是江南送来的锻锦,不仅布料光滑嫩肤,阳光一照,布料上斑斓多彩的图画,是把人的姿色又更托艳了几分,不需多想,这个布,肯定是皇上亲赐给宠妃的。
油墨的发髻上插了一支碧珠双鱼戏水摇钗,银饰加翡翠,非富即贵,两只手腕儿一对白透的玉镯子,肯定是贡品,可以说明,这个人,在当今的后宫里该是多受宠,上上下下,没有一样恐怕都不是皇帝亲赐的。尤其脚底那双盆鞋,卢氏仔细一想,貌似与自己上回进宫时看见自己女儿穿的那双为相似的鞋面布料,只是这人穿的花色,要显得更年轻更艳丽一些,为淡淡的粉。
太后眼角一瞟,发现卢氏看的专注,揭开手里的茶盅,说:“此人孙夫人应该熟悉,是咸福宫住的小主子,华才人。”
李华!
卢氏内心里一惊,虽然在宫外经常有听到小道消息,说李华当今在皇宫中有多受宠,但是,今日今时亲眼所见,才知道,恐怕这个李华受宠的程度早超乎了她卢氏预料的程度。
卢氏小声问太后:“太后娘娘,这个咸福宫的主子不是纯嫔吗?”
“是,纯嫔也住在那。不过,你知道的,纯嫔年纪早已大了,皇上体恤纯嫔年纪,才把年轻能干的华才人放到咸福宫去,辅佐纯嫔管理咸福宫。”太后说,那口气不咸不淡的,貌似对皇帝做什么事都没有什么想法。
卢氏心惊胆战地听着,想这个纯嫔说是年纪大,貌似,比她女儿,当今的皇后孙氏年纪还要小上两岁。只能说,女人都是这样的,过了青春的年纪犹如一朵凋零的花朵,男人又喜欢喜新厌旧。
纯嫔在咸福宫的日子,因为有李华的到来,说不定还更高兴。因为皇帝喜欢李华的话,会三天两头去咸福宫看看。这样一来,纯嫔也能看到皇上。女人在后宫的日子本就度日如年,后宫里的女人如何争芳斗艳,为的也就只不过是见后宫里唯一的男人。自己姿色不行了,唯有靠年轻的刚进宫不久的秀女。想想自己女儿的处境,和纯嫔是差不了多少。
卢氏觉得可怜纯嫔,不如想想自己女儿。
所以,对李华好,是很重要的。只有把李华推到皇帝面前成为红人,她们这些年纪大的,才不至于在皇帝心里面消失了。
在姑姑和李华搭话的时候,卢氏心里面又是心思百转。
姑姑领着李华走了上来。李华到了太后面前,一福身,说:“臣妾参见太后娘娘,给太后娘娘请安。”
待李华起身,太后问:“华才人怎么走到哀家这儿来了?”
“有闻说宫外来人了,可能是臣妾底下的人道听途说的,没有搞清楚,以为来的是臣妾的家里人,有幸被太后娘娘召见,这不,臣妾匆匆赶来,一是想知道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二是,也是很久没有和家里见面了,所以,臣妾斗胆过来太后娘娘的宫殿里碰碰运气。”李华说。
“碰碰运气,嗯,结果是被你碰着了,是不是?”太后眼睛眯着似笑非笑,看起来对李华也不像是厌恶,毕竟是自己儿子喜欢的人,对李华说,“坐下吧,哀家是看了你家姑娘的字,瞅着这个字,貌似比你写给皇上的那首诗要更好一些,想着,是不是你父亲李大人亲自在背后出谋划策。”
李华接到旨令可以坐,屁股刚沾到墩面,接到太后这话,赶紧又站了起来回话:“臣妾以为,家里妹妹远胜于臣妾,青出于蓝胜于蓝,臣妾听着也为妹妹自豪。”
“此话说的好。华才人是个心胸宽广的,爱惜手足之情的,平日里,在家中的时候,可是经常教导妹妹?”
“臣妾不敢自比父亲请来的老师,只能说,在妹妹习字的时候,陪妹妹一块习练,恐妹妹年纪小熬不住怕坚持不住。而父亲早教育过我们三姐妹,习字讲究长年累月的积累,一日不练,只怕疏了手,前功尽弃。书要经常研读,练字也是这个道理。”
卢氏抬眉,见李华回答太后的话时,姿态站的笔直,头微低,眉间秀气,楚楚可怜,这个姿势本就拿捏的好,更不说李华刚回答太后的话,更绝了。虽然,不知道李敏那个字究竟是向谁学的,哪怕现在确实是比李华写的好,但是,能怎么样。功劳,轻轻松松已经被李华两句话抢走了。
李敏写的再好,能有今天成就,都是李华小时候耐心陪妹妹练字练出来的,没有李华哪有今天的李敏。
什么叫厉害。
这个华才人果然有一手,这样都能掰。
卢氏内心里深深叹息,不知怎么帮李敏扳回这一局,而且,来到这儿一看,李华受宠,关系到她女儿,要是真正当着李华的面拆李华的台,她恐怕如今是办不到了。只能等李敏自己亲自来。
“坐下吧。”太后像是温柔地看了眼李华,对李华刚才的那些话颇为满意,赐了李华桌上一盘点心说,“华才人到了宫里之后,未曾出宫回家一次。哀家也体恤众妃在后宫里服侍皇上实为辛苦。华才人先尝尝哀家这儿让御膳房给做的枣泥糕。至于华才人的妹妹,哀家已经让人去尚书府请了,华才人在哀家这儿等等吧。”
李华连忙诚惶诚恐地起身,接过太后娘娘赐的点心。
三个人坐下,茶巡过一趟。
这时,万历爷带了几个文武百官,上午上朝之后,中午休息,下午刚想带些人去见见特使,万历爷就这样带了一群人,从太后的福禄宫穿过。
乍然见皇上驾到,小凉亭里的三个人慌忙起身。
万历爷这也是听说了卢氏进宫,知道卢氏每年百花宴之后,都会给太后送来几盆好看的秋菊,于是走过来想瞧瞧花。
他走上了台阶,身后跟的是内阁大学士周学翰。
万历爷明黄的龙袍,在烈日下,好像罩着万丈金光,六十岁的年纪了,却依旧精神烁烁,身材不胖不瘦,头戴宝珠红顶冠,背着手,像是饶有兴致地先在卢氏送来的几盆秋菊上掠过几眼。
卢氏按捺住心头的小激动,正想等万历爷开口问她花儿的事,为此都口干舌燥地低头舔着嘴唇等皇帝问话。等了片刻,皇上没有开口,她才发现,皇上的目光早已落到菊花旁边的华才人身上去了。
万历爷说:“华才人这身衣服,是朕上回去咸福宫让人送过去的那批布做的?”
“回皇上,是的。”李华答。
“嗯。”万历爷犹如满意地嗯了两声,“这个布,穿在华才人身上,像是如鱼得水。”
李华屈膝:“都是皇上的目光好。”
万历爷说完李华,好像才察觉自己母亲在这儿,那肯定是要和太后说几句话,看到太后桌上摆的几盘点心,无论好吃不好吃都要当作很好夸一口时,忽然,像是新奇的东西咦了一声。
太后本是默不吭声的,在皇帝忘了她这个老母先看妃子都是默默无声的,现在,万历爷突然伸出手拿起了她刚才随手搁在了石桌上的那幅字,嘴角微勾,道:“皇上,您不先坐会儿,吃杯茶。哀家这儿有御膳房按照光禄寺卿家里的法子做出来的枣泥糕,哀家尝着这个味道还不错,不甜不咸,应该合皇上的口味。”
万历爷两只手举起字作,对太后的话貌似都听了进去,点头:“给朕一杯茶吧,太后给儿子做的枣泥糕,朕肯定要亲口尝尝。”
底下的人,因为这个突然的变故,全部变得忙碌了起来。
李华始终站在万历爷身边,却发现,万历爷的注意力全不在她这儿了。或许,万历爷爱美色,但是,万历爷本身是个才子,更爱才,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否则,她李华怎么能靠李大同那手字在后宫里走到今天。
万历爷的注意力,如今,全被李敏写的小楷吸引住了。
李华本来还不太焦急,想这个李敏再怎么厉害,又怎能比得过自己。李莹她这个做姐姐的知道,是比不过她这个姐姐的,从一开始在家里跟老师学写字开始,她就有意压住这个妹妹的头顶。李敏自小连老师都没有跟过,难道还能超越她们姐妹?
稍微踮起脚尖,在万历爷手里的字上瞄了一下,李华顿时眼睛有点直:这?这?!
这样的字,从没有见过。
她敢割下自己脑袋保证,这样的字,李大同都肯定写不出来!
实际上,李大同也绝对不知道什么小楷。这点,王氏昨晚上,趁着李大同酒醉时再三套问,李大同答不出个所以然时,已经够让王氏心生疑窦了。
莫非,李敏这手新奇漂亮的字,不是出自李大同手里所教,是徐氏?
徐氏不是早死了吗?怎么教李敏练字?
李华此刻就像王氏一样,犹如走进了迷宫,绕不出来。
“这字是谁写的?”万历爷捋着胡须,津津有味地问。
太后像是忙着让人给皇帝倒茶没有接上话。
万历爷只好又问卢氏和李华:“你们两个不知道吗?”
卢氏硬着头皮答:“回皇上,这个字,是尚书府的小姐写的。”
“李大人的女儿,岂不是——”
李华立马接上话:“臣妾回禀皇上,是臣妾的妹妹写的,妹妹写的不好,请皇上怪罪。”
“哈。”万历爷朗声一笑,把那个字,拿给自己身后学富五车的大学士看,“周学士,你倒给看看,这个字哪儿写的不好了。”
周学翰是有名的江南才子,口才了得,听到皇帝这个话,虽然自己也早已在旁看着,对李敏写出来的字早已存了一丝疑问,于是脱口说了出来:“回皇上,在臣看来,这个字实属鬼怪。”
“鬼怪?”
李华心里头微微暗喜,因为知道万历爷近来很喜欢周学翰,经常把周学翰带在身边。周学翰或许对朝廷上的政事插不了嘴巴,但是,他对琴棋书画之类的见解,万历爷都是听在耳朵里了。
“是的。”周学翰说,“此字,字体为臣前所未见的,不像大篆小篆,又不像隶书。但是,比起前朝那些字儿,无疑是更进一步,字体兼具了祖先流传下来的优美与端正,臣以为,乃上天的鬼斧神工,能诞生在皇上有生之年,是皇上对子孙后代的恩典。”
李华感觉是被周学翰这番话扫了脸上一巴掌。
李敏与周学翰之前并不认识。但是,周学翰不是傻子,这样好看的字体,如果他硬要说不好,不是在皇帝上兴头上泼冷水吗。况且,李敏这个字真的好,看得他都十分赏识。不如实话实说,拍下皇帝马屁。
万历爷像是被打了针兴奋剂,兴奋得摩拳擦掌,问李华:“你妹妹何时进宫?”
李华在心里咬了口嘴唇,幸好自己早有准备,于是低着头作答:“臣妾不知,是太后娘娘安排的。”
听到太后安排人进宫了,皇帝也就不急了,坐在那儿,吃起茶,顺道和周学翰就李敏的字继续议论。
看万历爷这个状态,是要等到李敏进宫。
李华眼角扫过凉亭下面的一角,看到杏元回来了,唇角浮现出了微笑。
*
李敏被公公带着,前往福禄宫。走到半路,穿过一个不知名的小院时,忽然前面的公公抱起了肚子,回头对她说:“杂家肚子疼,可能要去趟茅厕,请二姑娘在这儿等杂家回来,千万不要在宫里随便走动。”
人要三急,眼看这个公公脸色苍白额头流汗,不像是说谎装病,李敏点了头。
公公抱着拂尘一路小跑,不会儿消失在了院子的尽头。
这个小院子里,没有什么人住的样子,地上可见长了些荒草,许是荒废许久的院落里。李敏之前由于有公公带路,知道这个公公并不是李华的人,所以并不生疑。到现在,看到这个院子有些奇怪,心里便是生了几分警惕。
但是,公公叮嘱的话又没有错。宫里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走动的。要是她李敏乱走一通,被人抓住了什么小辫子的话,砍头都有可能。
想到这儿,李敏眼色一沉。
背后忽然一阵凉风嗖的刮过,李敏警觉地退了两步往后转身,来人没有抓住她,却是擒住了她身后的念夏。
脸上蒙着黑布的男人,全身黑色紧身衣,脚上一双鹿皮油靴,眼瞳很黑,眉毛介于清秀与浓眉之间,那手拿了把锋芒毕露的短刀,搁在了念夏脖子上。
念夏只是被对方一只手拿捏住,已经犹如被缚的小鸡一样不能动弹,只能嘴巴张张,对李敏说:“姑娘不要管奴婢,快走。”
李敏眼里几分深思地看着那个蒙面黑人:“能在宫里来去自如,如果非是宫里的人,或不是有宫里的人接应,实在说不过去。”
黑面人说:“敏姑娘果然是才思敏捷,我家主子说了,只是请敏姑娘到我家主子的地方做客,别无其它。”
“邀人做客,挟持人家的丫鬟,你家主子的诚意,可见一斑。”
“敏姑娘不要见怪,若我手中没有这个丫鬟,只怕敏姑娘不跟随在下走。”
“你确定我一定跟你走吗?”
“敏姑娘为大夫,大夫怜悯苍生,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丫鬟死于非命,明明可以不死的。”说着,那人装作要在念夏的脖子上一刀抹过去。
李敏瞬间眼睛里放出一抹锐利,她清楚,这个人不一定杀念夏,但是,念夏在人手里,她确实不敢拿念夏打这个赌。这一刀真抹下去,她是神医都救不了念夏的了。
手中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李敏说:“急什么?放了她,我自然随你去。”
这时,她们四周,从屋顶上又落下了三个黑衣人,把李敏团团困住了中间,但是,没人敢靠近李敏。只听那个带头的黑衣人说:“还请敏姑娘不要耍小计,乖乖跟在下走,在下会保证敏姑娘与这个小丫鬟的命。”
李敏冷笑一声:“你们知道就好。”
应说,早看出这些人戒备心极强,大概生怕她会突然像写出漂亮的小楷一样让人大吃一惊,所以,对她李敏,还真是有些害怕。这样也好,这些人不用想着来碰她了。
很快,那些人又弄来了一顶宫轿,把念夏塞进去之后,又把她李敏塞进去。轿身两边,都是厚重的布子遮盖,没有开窗。
李敏坐在上面,只觉得轿身一直摇晃,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把她们要带到哪里去。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并不打算真的杀死她们。
等轿子再打开的时候,李敏可以望见天色已经黑了,四周黑漆漆的,没有明火,都看不出是哪个地方。
前面咿呀一声,有人打开了扇门,李敏摸黑走进那个房间里,依稀能看到自己小丫鬟躺在里面的地上,因此疾步走过去。等她弯腰摸到念夏的脉判断无大碍时,身后再次咿呀一声,房门关上,铛啷几声,是门闩上挂上了铁锁。
李敏蹑手蹑脚走到窗户边,听着外面换班的人说话:“鲁爷说了,暂不杀她,等会儿,给她们送点吃的和水。”
“鲁爷打算关她们几天?”
“不清楚,要看鲁爷的心情。”
“为什么不干脆撕票呢?反正银两都收了。还要送吃送喝的,多麻烦。”
“你说撕票就撕票?你不想想,她是谁?”
“谁?不是说是个不受宠的嫡女吗?死了也没人可怜吧。”
“人家指给护国公府的了。护国公虽然说死了,但是,鲁爷也得考虑下小理王爷的脾气。”
看来这个鲁爷不是什么好东西,擅长玩绑架要高赎金的案犯。
李敏靠着墙边坐了下来,决定养精蓄锐,刚那几句话说明了,只要护国公府想护住自己面子,鲁爷不敢轻易动她的。
现在,要看护国公府怎么想了。如果,护国公府,早就不满意她这个病痨鬼做他们家的儿媳,趁机收拾掉她,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她李敏不是坐以待毙,只是想,趁机也可以摸清自己未来的夫家怎么想她。
夜深深,在徐氏药堂的小后院里,朱隶抬脚要走之前,在李敏来药堂时经常用到的那个厢房望了望。
她今天没来。
朱隶微眯下眼睛。他瞳孔很深,犹如卧虎藏龙的黑潭,眨眼的瞬间,像是放出上千把尖刀。
公孙良生能感觉到他的心思哪儿动了一下,刚要开口问时,朱隶说:“走,先去见见徐公子。”
公孙良生是找到了徐有贞,约好在隔壁的茶馆见面。
徐有贞被人带着,到了茶馆三楼的一个小间。
因为与公孙良生属于同期生,早闻公孙良生的大名,对于当年公孙良生实名举报作弊者的义举十分赞赏,公孙良生一来找他,说是要叙旧时,徐有贞马上一口答应了。
现在,到了公孙良生说的地方,前面一路走来时还没有怎么觉得异样,到了茶间门口时,见一个带刀的武者立在门口的地方。
只是一个人,那个气势却犹如在门前站了千军万马一样。明明,对方除了腰间配一把长刀,额头束了一条金边波纹黑带,没有其它特别的地方。
徐有贞心里头正有些迟疑。
茶间的竹布帘被只手掀开,露出公孙良生的脸。
“徐公子,请进来吧。”公孙良生笑眯眯地说。
徐有贞向前几步,尾随他进门时,不由又瞟了眼门口站的那个门神般的护卫,问:“早年有闻公孙先生在皇榜放榜以后,不知去了何处,今小生看来,公孙先生既不像外界传言流落于他乡,也不是大家议论中的是回了老家继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莫非,公孙先生是找到了门路了?”
“徐公子这话说的好,本人不才,当年被朝廷抛弃之后,幸得某位大人赏识,当年读书立志于报效祖国的事儿才得以维系。如今,这位大人便是在下的主子。我那主子说了,徐公子是高材生,状元郎,才艺颇得万历爷赏识。所以,想和公子见一见。我家主子也是个极为爱才的人。”
只听公孙良生这几句话道出缘故,徐有贞心里头已经十分吃惊。毕竟,当年公孙良生的义举虽然颇被人赞赏,但是,谁不知道公孙良生是同时扫了皇帝的脸。朝廷上上下下,为此,谁还敢当着万历爷的面收留公孙良生。公孙良生的仕途绝对是完了。而今,公孙良生自己却说被某人收留了。
敢违反万历爷的心意收留公孙良生的人,徐有贞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全国上下有谁敢这么做。
或许有那么一个人,不过,那个人,不是传闻中已经死了吗?
屋里那支蜡烛亮着,照出了坐在卧榻上的男人。
只见其身穿黑皮貂面褂,里头套的一件青白相间的绸面袍子,腰间束的皮带镶金带玉,腿上着的一双鹿皮油靴,油光亮堂。
徐有贞心头一惊,目光惊讶地留住在脖子上垂落下来的那串朝珠。
这绝对不是一串普通的朝珠。朝珠一般为一百零八颗,大珠四颗,有各种东珠、翡翠、珊瑚、琥珀、蜜蜡等制作而成,代表了朝中男子的身份和地位。珠子等级越高,代表这个男子的身份地位越高。
见这个男子脖挂的朝珠,比普通官员佩戴的四颗大珠要多出两颗,这六颗大珠,都是黑溜溜的,不知道由什么材质做成的珠子,十分神秘而高贵。
那一刻,徐有贞想不用想,拂了膝盖便是冲男子跪下:“臣,徐有贞参见王爷。”
“你知道本王?”朱隶眯了下眼。
徐有贞说:“开国皇帝当初承诺,给予皇弟三皇子护国公府世世代代的荣耀与尊贵,与皇帝同荣,亲赐朝珠一百零八颗,芙蓉黑珠六颗,与皇帝皇冠上的芙蓉玉珠为同一母石所雕。”
“嗯,这个传说中的事,不知道已经被多少人遗忘了,只怕世人早已都忘记了。只知道护国公府是为皇上卫国保疆的人。”朱隶摸了把下巴,“徐公子博学多闻,这么久远的事儿都能记得。”
徐有贞正杵愣,一是,不是说朱隶已经死了吗,二是,不知道朱隶突然找他做什么。公孙良生搬了张凳子放在他旁边:“坐吧。我家主子是个不拘小节的。”
等朱隶点了头,徐有贞才敢拂袖坐下。
下面的人上茶,徐有贞捧着茶盅在喉咙里吞口水。
朱隶与公孙良生对了一眼。公孙良生于是,悄声对徐有贞说:“你家妹子,要进护国公府的事儿,你应该听说了。”
“哎?”徐有贞被吓一跳,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家知道了他和李敏有关系。这也是他之前犹豫的原因。
自己奉了家里老爷子命令过来,是要尽力想法子让李敏不再受辱的,当务之急,当然是尽可能阻止李敏嫁进护国公府做寡妇。
但是,朱隶不知道的是,哪怕朱隶活着,对于自己家女儿嫁护国公府的事,徐老爷子也是不太喜欢的。
谁不知道,护国公府的风头,早盖过了皇帝,等于是朝廷飓风的风眼。
经历过自己女儿嫁给李大同早死的打击,徐老爷子以为,女儿家嫁的富贵不是好事,还不如早早在老家找个踏实的男子,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所以,徐家人有所打算,等李敏完婚以后,若被护国公府嫌弃的话,带李敏回老家。
“怎么,徐兄被吓到了?”公孙良生瞅着徐有贞脸上的神情。
徐有贞急忙收拾起脸上的神情,起身说:“小生确实之前不知道国公仍然活着,所以,到现在惊魂未定。”
“如今我家主子活着——”
“国公是不想我家妹子嫁去国公府吗?”
按理,李敏因戴了这个病痨鬼的称号,被任何人都嫌弃。朱隶不想娶个病痨鬼回家,太正常了。
朱隶揭开手中的茶盖,听到他这话眉头一挑:“怎么,不想你妹子嫁给护国公府?”
徐有贞被他这话吓了跳:“不,小生哪敢这么想。只是,生怕妹子不合国公——”
“本王很喜欢你妹子。”
徐有贞愣住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门外突然急匆匆来了个人,掀开门帘之后,到了朱隶面前,单膝跪下说:“王爷,徐氏药堂里的徐掌柜求助。”
“什么?”徐有贞第一个叫了出声。
朱隶给了公孙良生一个眼神。公孙良生上前带徐有贞到隔壁,说:“徐公子稍安勿躁,既然都知道我家主子是什么样的人了,我家主子既然都能起死回生,没有什么可以难倒我们主子的。”
徐有贞心里头还是有些担心,一步三回头。
等到公孙良生安排妥了徐有贞,朱隶回头,锐利的眼扫过底下人的脑袋,沉声问:“怎么说?”
“徐掌柜说,他让人回尚书府找敏姑娘,才知道敏姑娘进宫了。午时过后入的宫,到现在都没有出宫回府。”
“尚书府里的人知道吗?”
“尚书府里的老太太一直紧闭房门,拜读经书,恐是不知情。李大人在衙门,没有归家。”
王氏知道,而且也没有派人到宫里去询问。
朱隶白皙的脸上微微沉了几分。公孙良生出来后,和他说:“不如把伏燕叫回来,到皇宫里探一下。”
伏燕那天帮朱隶盯完尚书府,又跑去了顺天府。杨洛宁在牢狱里关着,貌似顺天府尹对此也是不闻不问的,只是把人关着。
王氏是玩什么把戏?
如今,听说李敏进了宫,失踪了,貌似可以多少看出点王氏的把戏了。王氏是想拖延时间,消耗时间,这样,等李敏嫁到护国公府之后一切理所当然,大家都会把这个事淡忘了。
问题出就出在,卢氏中午进宫了,送了李敏写的字进宫。
意外再意外,让人防不胜防。只能说,这王氏也是疯了,既然敢对护国公府未来的新娘子出手,是料定了护国公府不会维护李敏吗?或是说,王氏这是想着他朱隶死了,连护国公府都不看在眼里了。
“不!”朱隶斩钉截铁,“不用叫伏燕了,直接让十镖旗十一镖旗进京。”
“隶爷?!”公孙良生震惊,叫两只镖旗,是,打算大干一架?
“据说,本王不在京师时,后山的山头早被一伙人团聚着,带头的叫做鲁爷。本王,这次也就去会会这个鲁爷。”朱隶眸中闪烁的光,好像出鞘的锋刀。
*
太子宫殿里,传出一串轻轻的打呼声。
太子朱铭斜坐在太师椅里,睡着了,手里拿的书本啪一声掉在了地上。小太监走过来蹑手蹑脚捡起太子的课本,拂去封面上的灰尘,捧着拿到在屋里案台边站着的朱璃面前。
朱璃手执毛笔,在纸上一笔一划认真地写着。
小太监见他全神贯注没有察觉,只好把书本搁到了桌角上退了下去。
马维从门口走了进来,一眼扫到呼噜大睡的太子,眉头一皱,走到了自己主子身边,道:“主子怎么不回府?”
“太子今日被皇上训了话,说是要重新抄写一遍先祖贤训。”
“先祖贤训?那个书,太子殿下从小读到大,到如今在皇上面前都背不全吗?”马维眉头更是大皱,在他看来,太子朱铭心肠好是好,但也太无能了。
害得他家主子整天要帮太子收拾屁股。
习读祖先帝王的书是基本,太子背了二十几年书都背不全。谁是皇帝,谁都得生气。这个人,以后真能代替皇帝管理全国江山吗?
朱璃像是没有听见他的疑问,只是一字一笔,帮太子完成皇帝交下来的任务,还替太子说了两句:“太子殿下既要当臣子,又要当父亲,还要当兄长。如果身为皇弟,都不愿意为太子分担,皇上怎么想我们这个手足之情。”
马维沉默了。
“说吧,什么事?”朱璃毛笔并未停歇,问。
马维这两天帮他去顺天府跑腿,观察动静,今夜突然跑回来,肯定是突然出了什么事。
“三爷——”马维说话之前,是有许多犹豫的,本来,这事儿说起来,也不关他们的事,只是,他担心主子从其他人口里得知的话难免会怪罪于他,眼看,李敏如果明天再没有出现,这事东窗事发是早晚的事了。
“什么事,支支吾吾的?”朱璃抬起了头,一双像玉石的眸子看着他。
“主子,奴才经过宫门守卫的地方,刚好听一些奴才在说。”
“说什么?”
“说,今儿宫里来了一个人,结果,那人到今晚上都没有出宫。可能因着这人今日在太后娘娘面前得到了注意,使得这些奴才,都不怕自己舌头被割,没事的时候,见着其他人不在,就肆无忌惮地嚼起了舌头。奴才也是刚好经过,听了会儿。抓了个人问了一下。”马维说完,想主子对一些奴才乱嚼舌根的事也不会有兴趣,因为主子向来是个清心寡欲的人,可是,没有想到,当他抬起头时,见朱璃那双眼睛忽然像是发出了一道光,要杀进他心底里去了。
马维打了身颤,跪了下来。
朱璃歇下了毛笔,看了眼那边呼噜大睡的太子,轻声说:“离开这儿再说。”
马维起身,随他离开太子寝宫。
两人走到外面的一个院子里停下。马维再次禀告:“那些奴才说,太后娘娘欣赏某人的字,于是召了尚书府的二小姐进宫。”
“什么时候进的宫?”
“午时过后。”
“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是的。”
“宫里的主子都不知道吗?”
既然是太后娘娘把李敏召进来,李敏迟迟不出现,太后难道不会疑问。
马维小声道:“后来,奴才也觉得哪儿蹊跷,再跑去了福禄宫找了个小太监问。小太监诧异地说,说是太后娘娘是颁了道旨令让尚书府二小姐进宫,可是,没有请到人。见时辰也过了,二小姐迟迟都没有进宫,太后生气,说不见了。”
何止太后生气,在太后那儿一块等李敏的万历爷,都一样皱了眉头。想这是哪家的小姐,这么大的脾气。太后下旨召见,居然自己跑没影了。
整个过程最心惊胆跳的要算卢氏了,李敏没有进宫,她这个马屁不仅白拍了,而且要惹祸上身了。
卢氏宫里告辞以后,急急忙忙回府躲着了。可能卢氏心里也明白,李敏这个突然失踪,肯定里头有问题。
卢氏是个两面派,女儿偏占王氏和李华,卢氏总不能扫女儿的脸。对王氏和李华做的事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朱璃袖中的拳头不禁握紧了:“光天化日之下,敢在皇宫里都做出这样的事,这群人是嫌脑袋长在脖子上太牢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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