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潜轶事二三事陆玖
雅子根本回答不上来。
怎么答?答都答不了。
因为,她根本都不知道熏他们是什么人,交集更是没有,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充其量,叫做偶遇。
欧阳云墨等她回答的时候,熏的两个护卫好像看出他传话的心思,把刀子一下子架在了他脖子上。
真刀真枪的,欧阳云墨手里抱着昏迷的回明,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只能是曼声以商量的口气缓和对方的情绪:“我和你们无冤无仇的,不打算与你们结怨。你们若想杀我的话,应该早动手了吧。”
这话说的也对。他们见欧阳云墨不是第一次,真想杀欧阳家的人,可以在书院里马上布置了。熏站在湖边,向水里的人勾了下指头。
无论是雅子,或是欧阳云墨和回明,都被熏的人押着上了湖边。
一行人走到距离湖畔一段距离的地方,见到一块比较宽敞干燥的地儿。上面两块大岩石把天空几乎给遮盖了,留出了一线天际,叫做一线天。
在这里,欧阳云墨和雅子一愣,因为看见了一个老人躺在那儿没动。
老人全身的衣服,有些地方被烧焦了,是烧出了个洞。神态是处于昏迷中的,人是不醒的,呼吸也是相当虚弱的样子。
雅子回想了下,虽然这个老人脸上被火烧出了些烧疤,黑黑的,好像发焦的馒头,有些比较难以辨认,可是,应该是当时带着他们上山的竹清居士没有错。
竹清怎么会落在熏手里了?
难道说,刚才大院那边纵火的事儿,是熏干的?
欧阳云墨脑子里,大致盘绕的是和雅子一样的问题。
熏的手下,接下来熟练的,把欧阳云墨五花大绑起来。至于回明,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而且是个瞎子,不被他们放在心上,直接给扔在了一边。
熏拿出了干粮和水,递给了雅子。
欧阳云墨吃惊的眼神,落在雅子同为俘虏但是截然不同的待遇上面。
雅子知道他心里头这时候肯定在想:你还说和他们没有任何瓜葛?明明是一伙的,好不好?
“不吃吗?”熏见她不接,像是有顾虑,皱了下眉头说,“你知道,我救过你的,不会害你的。”
雅子警惕地拿眼角打量他,他究竟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熏把干粮直接塞进她手里说:“你想我怎样都可以,但是,不能饿死自己。而且,我看你现在,也不是孤身一人的了。”
雅子顿时想起了朱潜还在皇帝的手心里,这让她心焦如焚。
凭她一人之力,又能怎么办?当务之急,是要帮他去搬救兵。
可是,熏肯定是不可靠的。因为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会救朱潜的人。
欧阳云墨坐在对面,也在盘算着,试探起他们几个,问:“居士的伤是——”
“他差点被烧死了,是我们公子救出来的。结果倒好,他死活不肯感恩。”一个蒙面扈从这样说。
欧阳云墨不相信,又问:“是谁纵的火?”
他之前一样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听人喊着走水,才知道失火的了。
熏他们三个都不说话。
欧阳云墨和雅子有理由百分之百相信是他们纵火。
于是,一个奇怪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了。那就是为什么熏要纵火?
如果要让竹清死,或是劫持竹清,都没有必要放火吧。换句话说,放火,是下下之策,因为会引起大动静,除非,熏他们的目的,正是为了引起大动静。
欧阳云墨和雅子想到这儿,不禁互相对了下眼。
雅子心头甚至不由之中跳了下。
从前天出事开始,他们这些山上的人意图下山逃出一条生路,可是很明显,山下的路被人封锁了,逃不出去。等于说,他们这些人,全都困在这个地方与世隔绝了。
山外的人,都不能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更不用说会有人察觉到不对劲来这里探查。
可是,如果山上失火了,烟火是瞒不住的,向山外四周散发开去的话。哪怕这块山是书院里的贤者挑的,是地理位置离一般俗世的村落很远,但是,说不定有哪个村的村民上山采集或打猎的时候,远远的,望见这里的白烟。
这样一来,肯定知道这里出事了。
一旦有人发现这个地方有不寻常的动静,按照普通老百姓的做法,一传十十传百,总会惊动到当地的衙门和官兵派人过来调查。
这块地,确实是属于高卑国国境内的土地。
高卑国的官方部门倘若插手,再上报,据说,书院选址的时候,是和高卑国皇室做过妥协的。高卑国皇室的最高领导层是知道书院的具体地址的。
朱潜的娘,是高卑国皇室的高敏公主,朱潜是高卑国现今国王的亲外甥。朱潜到书院参加聚会的事,高卑国皇室不可能不知道。
如此一来,援兵也就快到了。
雅子的心头,难以抑制地浮现出一串惊喜,为了他。
欧阳云墨的脸色,却全然和她不一样。
固然为了回明,他暂时是骗了皇帝一次。可他到底是大明的忠臣欧阳家的人。惊动到了高卑皇室的话,高卑国如今是和北燕的护国公联姻联盟了。等于说,是他欧阳家的敌人要来了。
熏他们三个,仿佛都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是都静静地盘坐在地上吃东西和休息。
看他们的样子,比较像是在养精蓄锐。
雅子的心头,于是又没有那样惊喜了。她安静地低下小脑袋,不动声色的,一直留意熏他们三个的动静。
相较而言,欧阳云墨反而是比较沉静了下来,没有一开初联想到高卑国皇室可能要来人的狂躁。因为,现在看起来,这群人,貌似是比较像是要惊动高卑国的人。
其实只要仔细想想,极有可能。
因为熏在书院里一出现,是谁都看出他好像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来的。很多人都避开他,不知道他想对谁动手。可都过了这么多天,看起来,他好像对谁都不像要动手的样子。显而易见,暂时书院里的每个人,都不像是他要找的目标。
原来,他的目标,根本都没有出现在书院里。
这可能与他一开始得到的消息有些出入。
对此,欧阳云墨只能努力想着,有什么人,可能计划里会出现在书院里的,但是最后没有出现。而不管怎样的是,这次书院里召集的贤才,广布天下,来自五湖四海。可偏偏,因为书院本身在高卑的缘故,高卑人反而看不上书院格调的样子,都没有高卑人过来。
在雅子他们绞尽脑汁的时候,山上的失火飘出来的白烟,确实惊动到了山中各门各派的人。
先说那晚上,朱潜和邱几道他们从地道跑了以后,余留下来的那些人,与法玛尔的骑兵继续进行殊死搏斗。
一夜过去,两派兵马,却没有说立马决出了胜负,是进入了拉锯战。毕竟在朱潜留下给这些人的锦囊里,教他们运用山中的游击战术来应付法玛尔沉重笨拙的骑兵,刚刚好。
法玛尔人一时没有办法把这些人全部消灭,偏偏,山中又传出失火的消息。
一下子,这些法玛尔倒也不傻,知道这个烟火传出去的话,八成是要惊动到山下和四周了。
曾雪磐是很狡猾的一个人,在暗处一直观摩着,始终看不到人群里有朱潜的身影以后,现在再看到了似乎象征着不妙预感的白烟,立马脱了身上的帝国铠甲,先离开了法玛尔的军队。
跟着他的鲁哥感到了不安,问:“少爷,这是怎么了?”
眼看,法玛尔人内部一样十分的惊惶。
“赶紧先找到他,要是等高卑国的人一来,什么都完了。”曾雪磐咬着嘴巴发狠地说。
说什么,他都得把那小子给杀了。因为,那小子把他本来非常顺畅的人生给毁的一干二净。他现在是家也没处归,哪儿都去不了。
鲁哥心头听了他这话,只差魂儿都给吓飞了。
这里可是高卑国的土地,高卑国的地盘。高卑国真的是被惊动之后派人过来,毕竟是自己的地头上,调集军队很容易,只怕派出来的军队是千军万马的,一下子能把这山头夷为平地。
不是说高卑国的大炮很牛吗?
高卑国现今的皇帝,据说是个战争狂,和北燕的夜叉有的一拼。
与雅子他们所想的一样,御鸿书院所在的山头飘出来的烟雾,因为过火面积过大,救火不积极,没有什么成效。这个火短时间内是越烧越旺的,滚滚的黑烟加白烟,最终是引起了清晨到山中打猎打渔的村民们的注意。
村民传出来的消息,第一时间抵达了高卑国部队的观察哨。
由于高卑国皇室曾经与御鸿书院有约定,确实是知道书院所在的具体地址。而且,书院的名气名扬天下,具有在国际上举足轻重的地位。鉴于此,高卑国上任国王高贞,秘密在最靠近书院的军营,又不惊动书院违反与书院协定的情况下,设立了观察哨。
现在,村民传出的消息到达了观察哨以后,立马当地的军营传出了人和鸟,陆空两路,急速向高卑国皇室通报。
朱潜轶事二三事柒拾
天气明朗,和煦的风衬着光色,非常绚丽。
高卑国的皇宫里,太上皇高贞的宫殿,一如往常的热闹。
或许是人越到了年纪,越是喜欢热闹的缘故。高贞把自己母亲太皇太后请了过来,在自己宫殿里进行了一次诗画大赛。
高卑国的文化,参杂着本土以及大明的,因此,大明的诗书,在高卑国一样广为流行。高卑出过类似大明的不少久负盛名的书法家和诗人画师。
高贞与底下的文臣交谈时,不由会谈起在大明国内流行起来的楷书,话说,那还是他的女儿高敏公主在大明里首创的字体。
对于自己的女儿女婿,高贞那是百分之百的满意度,恨不得到处炫耀自己的女儿。
太皇太后听他不止屡次地重复同样的话,或许是怕这儿子提早得老年痴呆症了,咳嗽几声提醒他。但是,高贞似乎就是对夸女儿的事乐此不彼,仿佛都忘记了自己有三个儿子。
三个儿子里头,大儿子高治不负众望,如今接过了他的棒,成为了国王,使得他可以提早退休享受老年之乐。
二儿子出家,是远近闻名的高僧,如今身在大明国境内的北燕,作为佛院住持,得到民众和天下的爱戴。
三儿子原先好像不怎么争气的,可现在,却是突然争气起来了,找到了自己努力的方向,在高卑国内的翰林院里组织了一批学者,潜心修学,是打算干出一番可以流传千古的架势来。
高贞觉得,人生到此,基本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眼看国内是国泰平安,唯一一点,让他稍微顾虑的是近来四周有些势力似乎耐不住寂寞,蠢蠢欲动。
于是,高贞一方面和文臣好像高谈阔论,不谈政事,一心用在了养老上。另一方面,私底下,是有继续过问军队的事情了。
高治很显然也知道他这点顾虑,时不时,派人来向他做通报。
现在,诗画比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如火如荼。突然一个太监急匆匆穿过抄手走廊,穿梭过人群,到了高贞所在的抱厦。
高贞一眼都看见了太监进入院子的身影,于是和太皇太后耳语了一番,自己起身,离开了宴席。
他人只以为他起身进屋子里入恭。
进了屋里以后,下面的人把门关上。高贞遁入纱帐后,问:“国王让你来的?”
太监点头,弓着身,双手帛书递到高贞面前:“这是军报。”
高贞立马接了过来,展开一看,眉头一下子揪紧了。
只听那太监继续传高治的口述,说:“国王请示太上皇,是不是要通知北燕,或是暂时先——”
“国王打算亲征吗?”高贞低声问。
“是,国王集结了士兵。国王请太上皇这几日在宫中主持政要。”太监说。
出了这么大的事,不是高治去,肯定就得高贞去。想到高贞身体不是很好,而且,国内现在虽然说高治已经是登基了,但是,到底新皇刚登基不久,国内人望最高人的还在于高贞身上。
无论是出于孝道的缘故,或许是出乎国家政局维稳的缘故,都是高治去,好过他高贞亲自去。
高贞对此,哪怕是心急如焚,都没有办法否认儿子这个决定是理智的,因此细致交代道:“有什么事,让国王及时与宫内联系。”
“是,太上皇。”太监领命后低头,急速退出到屋外。
国王高治集结的皇家亲卫队,已经在东城门集合。
高治亲自骑着马,由于这个事发生在自己国内,感觉也不是那么的棘手难以解决,他因此并没有特意去向高贞和太皇太后告别。带了一支亲卫队而已,就准备出发了。
打算,大概处理完这事,也不过几天功夫。
对,又不是什么叛军反叛,只是刚好自己那出行游学的小外甥貌似在深山老林里出了点问题。
考虑到这小外甥一出生已经名扬天下,而且,身份又是北燕护国公的世子,护国公王府的继承人,综合这些因素,再考虑到自己妹妹或许会十分为此担惊受怕,虽然他最怀疑的,正好是最后这一点。因为他这个亲妹,是比他都要来的更冷静自若,好像满身血液里的血全是冰冷凝固的。
高敏公主经历的大难,是他作为兄长作为男人都难以想象的。因此,他可以理解。
不管怎样,这一趟,他不去,他老爹肯定要去。总不能让病弱的老爹亲自出马吧,只能他这个儿子代劳了。
亲卫队是接到密令秘密集结的,并没有惊动到宫内宫外。
高治戴着斗笠,一身换下国王皇袍之后的百姓常服,看起来更像是一名行走江湖的武士。
以前,他没有做国王之前,身为皇太子的时候,曾经当过间谍,倒是对这种乔装打扮的事儿司空见惯了。说起来,他这还是有些遗传了老爹高贞的血统,都不太喜欢坐在宫里无聊发闷的性子。
身旁身后身前,各有数个宫廷高手护卫。其中,包括了高卑国第一忠臣家族虞家的世子虞世南。
当他们抵达东城门出发地点的时候,发现那里伫立了两个出乎意外的人物。
高治因此皱起了眉头。
那两个人,正是他的兄弟,出家了的二弟莲生大师,以及三弟高卓。
这两人,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因此站在这里等他。
后来高治想了起来,自己二弟莲生,好像是因为佛学讨论会的缘故,被本国翰林院邀请,结果,这段时间都和高卓混在了一起。
自己登基以后,政事过于忙碌,所以许多事情不能一一记在心上。但是,好歹是自己兄弟,只要是触犯安全原则的东西,高治是非常重视的。
换句话说,无论这两人是出于什么目的想跟着他去,他不同意。
高卓因此发话了,这样说:“国王你身为一国之君都要亲征,做臣子的怎么能独善其身留在宫内?”
高治不和他辩论这些常理。
只知道一点,如果三兄弟都去了,出了什么问题,高卑国皇室岂不是后继无人。
对此,高卓又撇了嘴巴:“国王不是宠幸过常妃了吗?臣听太医说了,说是常妃有了身孕。”
由于高治迟迟不愿意急于立后,鉴于皇室不能无后代的原则,为皇家保留子嗣为第一,高治必须先宠幸女子。因此最后只能接受了高贞和太皇太后的主张,把一个身边还看得比较顺眼的宫女给宠幸了。
那宫女家里的父亲其实是高卑国里有官位的朝廷官员,入宫,只是受了高贞和太皇太后的委托,在高治身旁没有妃嫔的时候,照顾高治的日常。
没有想到她这种低调安静的性子,倒是对了高治的兴趣。
宠幸之后,这女子也就理所当然的先在宫里晋升了身份。到太医宣布有孕之后,被提升为了常妃。
高治其实,对于女人不女人的,没有多大兴趣,只在于这女人,总算是先帮他解决了子嗣的问题。但是,即便如此,这孩子还在常妃的肚子里,没有生出来,什么意外都可能有。
高卓这么说,并不能就此彻底打消他对此的顾虑。
终究,高卓被留了下来。
莲生是出家人,不是皇室的人了,莲生想不想跟他去,倒不是他能做得了的主。
为此高卓一脸的愤慨委屈看着他们两个。
高治黑着脸不理他。这会儿不冷脸不行。
要知道,现在是连小外甥都出事了,况且前面军营发回来的情报非常模糊,都不能断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问题。
他那小外甥,自己都见过好几次,每次李敏带儿子来高卑国拜访的时候他都有见到。作为舅舅,对这个小外甥,他也算是见其长大的长辈了。
朱潜的聪明伶俐,天赋极高,高治都知道。所以,为什么是突然山上失火了,才像是有人发出诸如求救的消息,高治有点想不通。
如果真出了问题,朱潜可以随时想方设法给他报信的,他这个舅舅怎么可能见死不救。但是,没有。
这个火,恐怕都不是自己外甥放的。因为放的太没有水平了。
感觉这个事情前途未卜,高治不敢耽误,急急忙忙带着人出发。
莲生在后面,倒是劝慰了被强留下来的高卓几句,方才坐上了尾随的马车。
高卓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撇撇嘴,并没有立马转身回宫。
从接到消息,组织军队,再从京都出发,急行军赶到出事地点。
一共是花了将近三天两夜的时间。
马不停蹄,依然没有办法缩短这其中的消耗。高治抵达最靠近御鸿书院第一时间接到情报的观察哨时,都觉得口干着火。
那时候,刚好是夜间。他下了马,和下马车的莲生一起,登高到可以眺望到出事山头的高处。
远处山头上的火,听说是烧了几天了。
没有人灭火吗?
军营里的一名高级将领,在高治背后悄声说:“派出去打探的士兵,到至今没有一个回来的。”
莲生大吃一惊。
高治冷漠地道:“朕倒想看看,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
朱潜轶事二三事柒壹
夜里,又是一天过去了,深夜,山里的寒风逐渐变得锋利,刮着人的皮肤刺疼刺疼的。
雅子啃着手里抓的干粮,咽在喉咙里头,想:他逃出去了没有?
似乎,并没有听见龙潜已死这样足以震惊天下的大新闻。不过,如果那个狗皇帝真的要他死,会不会先掩盖住消息等安全回到了京师里再宣布,都极有可能的事情。
一想到这儿,雅子恨不得早点插上翅膀去呼叫援军。
援军应该是到了山里的了。因为火烧的动静这么大。烧院子屋子的火,不仅烧了建筑,而且烧到了附近山地里的草林,于是那火越烧越旺。救火的人看着势头不对,都觉得自身难保,不救了,只顾得自己逃命。
让人感觉这场火,如果没有一场龙王下的雨,很有可能是要把整座山头都给烧完了。可是,之前的雨刚下过,什么时候再能下场雨,真难说。
龙王下雨也看性情的,要下就下,不下就不下。至少,雅子暂时没有感觉到短时间内要下雨的可能性。只因为她那些大自然的小伙伴们并没有这种要下雨的信息发给她。
她暂时,却是很安全的。因为熏把他们几个人质,都集中了靠水的湖畔。
有火的时候,肯定靠着水源地是最安全的。
火势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想必现在外面犹如发洪水那时一样,乱成了一团。不一样的是,现在的人不是忙着躲水,而是忙着靠水寻水了。
朱準一直呆在七星阁也是基于这个考虑。这里有着宛若神仙传说的池水,定是能保住他的性命。
眼看,他派出去寻找逃亡的人质们下落的士兵,一个个被火烧到乌烟瘴气地回来给他报信说:
到处都是火,大概朱潜他们无论逃到哪里去,都得被火烧死了。
听见这么说,朱準并没有掉以轻心,而是捏紧了手中的拳头。
想之前那样都能被他逃了,他运气该有多好,应该是天命所赐的福气。越想越觉得他会轻易被这场火烧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如今,不是他再找到对方,不再犹豫,一刀痛快把人杀了,那就是对方得胜归来。
老太监和皇家侍卫等,都在等着他的决定。
朱準像是痛定思痛,说:“你找到施院长,让他尽快带我们下山。找一条安全的路子走。务必保住朕的平安。到时,朕回到京师,势必是大赏于他。”
老太监赶紧接了皇帝的圣旨去找施行道。
施行道一听说皇帝放弃了,要跑路了,暗中对着李铁拐使了个眼色。于是,是由李铁拐负责带路带皇帝等人下山。
同时,老太监问施行道:“摄政王呢?”
“摄政王忙着为皇上开路呢。”施行道说的确是实话。
“什么?”老太监代替皇帝一愣,眼皮跳了跳。
施行道说出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道:“山外有人看见了火,然后,可能高卑国的皇室知道了。因为之前,貌似居士他们有和高卑国皇室说过书院是建在此地的。所以,有士兵来山下刺探消息。好在,他们尚未进山探到什么秘密之前,先是中了我们的陷阱,无一幸免。”
当年,御鸿书院建在此处,当然不可能对外一点防备都没有。历经这么多年的建设,书院的充满智慧的老者们,先后建立了数条逃生密道不说,更是在书院进出口的路上布满了各种防御外敌的机关。
现在这些机关刚好被施行道用上了。施行道用它,本来是准备来困住那些意图逃出这座深山的人,当然包括了最重要的朱潜。叫做宁可错杀一万决不可放过一个。
高卑*队刺探情报的尖兵过来进山,自然一样逃不过这些机关的猎杀。
老太监听他这么说以后,应该是事态暂时都掌握在他们手里,不会有问题,于是代替皇帝心里稍微安定。转身匆匆去向朱準回报消息了。
这头朱準听完老太监回报的消息,紧接赶紧准备出发。因为,既然惊动了高卑国皇室,高卑国人都来了,高卑国又与北燕有联盟的姻亲关系。要是知道朱潜在这里出了事,难保会怀疑到他头上,到时候能让他走吗?
朱準越想越害怕,骑上马,趁着天未亮的夜色赶紧走人。至于摄政王朱璃是在哪里帮着他抵挡外敌,会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他都顾不上了,却是不忘让人捎口信给朱璃说:“有劳摄政王了,既然郡主都跟在朕的身旁,朕必是会帮摄政王把摄政王唯一的掌上明珠保住。不需摄政王烦心郡主的事。摄政王只顾专心自己眼前的事就行了。”
这话真是,让老太监和他身旁的一等侍卫听了,都能听出一些余味来了,一时都有些心惊。
朱宁却好像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坐着小马驹跟在皇上后面,还对皇帝感恩流涕地说:“皇上如此体恤臣女,臣女越觉愧疚。如果路上皇上遇上危险,臣女肯定是赔上自己的性命保驾皇上,这也是臣女的父亲教育臣女的。”
朱準眯眯眼,点点脑袋,像是对她这番话非常满意,道:“摄政王有郡主此女,连朕甚感欣慰。朕以为,回到京师,郡主完全可以如北燕的魏夫人一样,让朕赐郡主为大明第一女忠臣。除郡主无其他人可以媲美此美称了。”
朱宁的小脸顿时兴奋到好像一只小哈巴狗,对皇帝摇着尾巴说:“臣女不敢当,怕有愧此称号。臣女定当做皇上的忠臣,为皇上鞠躬尽瘁。”
似乎,她都忘了自己的父亲在前线随时可能要死的危险
朱潜轶事二三事柒贰
“雅姑娘,听老夫说一句。”
雅子愣了下,是没有想到像竹清这样德高望重的老人都会称呼她雅姑娘了,她充其量如今只是个丫鬟,奴才。
这话,肯定是抬举她了。
雅子想着是不是说点什么澄清自己的身份时,竹清继续微笑着对她说。
“老夫知道了,为什么那些人不杀你,也不准备绑你。对他们来说,多一个同伴好过树立一个仇敌。更何况姑娘的背景不一般。”
雅子想说,自己背景就是很一般,被主母逼着逃离家里的落魄地主千金而已。
“姑娘可能自身不知情,想来那肯定是姑娘的母亲有意对姑娘有所隐瞒,怕姑娘没有遇到真正的同伴之前惹上杀身之祸。”
“居士?”
“像姑娘这样特别的人,不要说我,只要有点才识的人,都大致都能知道姑娘的来历不凡的。所以,姑娘的同伴真正寻来的时候,肯定会一眼认出姑娘,把姑娘迎接回神居的。”
雅子的心头砰砰直跳,好像想起了那时候,她趴在大黑身上昏迷的时候,听到的瑜鞅他们说的那些话。瑜鞅是仓皇堡的少主,同时也是南夷人。
说的什么神女圣女?
“神女,自古以来传说中的神女村,叫做神居。她们据说不是人,是神仙在人世间留下的女儿。因此,她们能与各种飞禽走兽通话。但是,她们还有一个最大的本事,据说不是所有神女都能做到的。不过,老夫以为,或许姑娘能。”
雅子惊讶着,自己自小能和动物沟通,这是她的天赋,她娘说的。可是除此之外,自己貌似都没有什么其它的本事了。否则,自己不会狼狈到中毒,给其他人添了很多麻烦。
现在听竹清居士这话,又不像是骗她,应该说他没有理由骗她。
竹清居士趁着那些看守他们的护卫不注意,在雅子耳边呢喃了两个字:“通——灵。”
雅子咋吧咋吧眼,什么叫做通灵。她听都没有听过,不,她母亲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这个东西,否则,她早拿出来用了,在她前几次受困快要死的时候。
“那个,是指——”竹清耐心地解释着,“姑娘一旦能和飞禽走兽在精神上合为一体的时候,不但能得到这些兽鸟们的帮助,而且,可以操纵它们,甚至可以像它们一样飞,一样跑,一样跳——”
雅子吃惊的小眼珠子看到居士脸上。
这个如果是真的话,太神了吧。
竹清连忙向她使个眼色,别忘了现在所处的环境。
雅子立马闭上眼睛,装作依然睡着。
竹清在她耳畔一如像梦境那样说着话:“老夫是希望姑娘能用上这些神通广大的本事,逃离这里,去拯救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可是,老夫不想姑娘没有成功,反倒害了自己。因此,姑娘如果有心想动用这些传说中的本领,愿三思而后行,最好姑娘是等到姑娘的同伴来了,教会姑娘怎么做再说。”
雅子的心头犹如海浪一样翻滚着。
这时,看守他们的熏一行,似乎开始有了行动。
欧阳云墨看着他们打算要走,并且要把他留在这个地方时,不由发出一声:“反正你们都不准备杀我,不如放了我走。我和你们都无冤无仇的,不是吗?”
熏他们都懒得看他一眼。有个护卫拿了绳索,把欧阳云墨重新结实地捆绑在了一块大岩石上,并且点了他全身穴位让他不能动。
欧阳云墨其实被他们饿了三天,早已头昏眼花,全身无力,无法反抗的状态。否则不会如此焦急,因为这样下去,他真的会在这里被活活饿死的,不然,就是被路过的人或者野兽杀死的。
接下来,熏他们似乎并没有打算对睡着的雅子动手。只是照样捆绑了一直昏迷的回明,以及竹清。
雅子听见身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接着,只听竹清老人一阵笑声和低语说:“他们知道绑了姑娘也没有用,不如给姑娘留个人情。”
知道他们走了,雅子立马睁开了眼睛,爬起身,先解开了竹清身上捆绑的绳索。
竹清到底是体内受了重伤,并且被火烧的不轻,一下子哪怕解开了绳索都起不来身子。
他喘了喘两口气,对雅子说:“姑娘先走吧。赶紧去救世子。老夫其实也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想干什么。只知道他们之前想要从老夫这里获得此次来访书院贵客的所有人的名单。老夫不肯给,他们就下此毒手,实属狠辣之人。恐怕世子倘若落在他们手里会凶多吉少。”
雅子眼睛一眯,倒是觉得,熏他们的目标不像是朱潜。如果是的话,那时候,熏他们有几次机会可以对他们动手的了。
欧阳云墨对着她喊:“快来帮我松绑,他们走了。”
这欧阳家的公子也真是够神的了,以为自己是谁,能随便差遣她雅子?没错,她雅子或许只是个奴才丫鬟,但是认的主子只有一个,不是他欧阳云墨想怎样就怎样指挥的人。
雅子不理他。
欧阳云墨脸色一黑,终于知道为什么熏他们不怕不绑雅子了,因为雅子根本不会帮着他。雅子认定他绑架过回明,不是好人,怎么可能帮助他?
欧阳云墨只好继续喊,只是这回不是命令的口气,是软声软语了,说:“你听我说,姑娘,之前,是我把公主的命救了回来的。你都看见了,我
来的。你都看见了,我是公主的人,也就是你们的人了。”
雅子是个聪明的小姑娘,这种烫手山芋最好扔出去给其他人自己解决。既然,他都说了他都是因为回明,那么,只能由回明来做这个决定了。
走到靠在岩石上好像在睡觉的回明身边,雅子把回明身上的绳索解开,同时在回明耳边轻声说:“大小姐,绑架你的人都走了。我现在要去救世子。救你的欧阳公子在这里被绑着,此事由大小姐定夺。”
回明听到她的声音仿佛才从睡梦中醒来似的。
雅子把手里熏分给她,但是她故意留下来的那点干粮从藏着的衣服里掏了出来,放进回明的手里。
回明一愣,却也知道,她八成是察觉到什么了。
用得着说吗?
和欧阳云墨一样被熏他们饿了三天,要是普通人早就撑不住要死要活的了。说回明意志力超脱常人,还不如说回明本身就不是普通人,和欧阳云墨一样有修炼的。
这点,雅子饿过肚子,知道饿肚子的滋味和饿肚子以后人会变成怎样,最懂。
回明抓着手里的干粮,嘴唇动了动。
雅子听见她说的两个字:谢谢。
再怎么修炼,三天饿过来,确实再不吃点东西,她都要撑不住了。回明可以说,雅子给她留的这点干粮,确实是救她一命的粮食。
回明大口咬下手里的干粮。
雅子起来,准备离开。
大小姐虽然看不见,但是,她不可能只身带大小姐走。把大小姐留在这里,主要是考虑到居士。
居士这么严重的伤走不了。但是,居士一个人留在这里肯定有危险的,需要有人帮手照顾,而她急于去救人。
雅子心里头的盘算,回明似乎体会到了,于是回明张开口对她说:“你要是不带我们走可以,但是,你必须先带着我到居士旁边。我看不见。”
“好。”雅子因此抓住她的一只手,让她跟随自己走到竹清居士身边坐下。
欧阳云墨这时候可急了,一直喊着:“公主,臣是千真万确救了你性命的人,不信你可以问问她。公主不可以对臣见死不救。”
回明就此说:“放心,你死不了,我不会让你死,但是,也不可能现在松绑你。松绑了你的话,不知道你又会干出些什么冒犯我的事来。”
“不,臣不会的,臣向天发誓!臣上次只是想把公主带回公主的亲人身边,没有其它不轨意图。”
回明要是信他这鬼话才怪了。但是,正如向他保证的一样,她让雅子,把她啃下留了一半的干粮,送到欧阳云墨那里。
这点东西,足以让他们再撑三天三夜了。
欧阳云墨一怔,一时满嘴只能是苦笑。想她终究没有因此见死不救,真的算是很好了,而且把自己的干粮都留了一半给他吃。于是,他没有再大喊大叫了。
雅子安排他们三个以后,找到了自己的小伙伴,让小伙伴们带路带她走出这块地方。
这回,给她带路的是一只梅花鹿。
皮毛宛如雪花一般漂亮的山中梅花鹿,拥有四只精灵一般矫捷的四蹄。其奔跑速度,一点都不逊色于千里驹。
梅花鹿对她示意着,要她骑到自己背上。
雅子抓住它的脖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骑上了小伙伴的背。于是,对着竹清对她说的通灵一说,又有些质疑。要是她真能通灵,骑上梅花鹿,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事吧。
梅花里让她抓好自己的脖子,接着,在山林中奔跑起来。
这一路,是要躲着四处燃烧起来的山火。说实话,如果没有一些山林中的小伙伴引路,再加上梅花鹿那矫捷灵活的身躯肢体,她雅子恐怕和路上见到的一些人一样被埋葬于火场了。
在躲避山火的过程中,前面不远处,她看见了一条河。
朱潜轶事二三事柒叁
这条河可能本来并不宽敞,只是刚好之前洪水泛滥的关系,增宽了河面,河水显得浑浊不堪。
有之前中毒的事影响,雅子对于是不是接近这条河,有些犹豫。
后方这时候传来了一些声音,听起来像是人声。眼看无处可躲,梅花鹿背着雅子只好冲着河过去,一个急跃,是跳过了河面。
从尾随雅子从林子间冒出来的人,有四五个的样子,都骑着高大的栗色马。
雅子看到他们身上穿戴的黑色铠甲,顿时一惊,是法玛尔人。
河对面的人,俨然也是发现了她,他们骑着马便是打算跃过河面来继续追她。
雅子只好抓紧梅花鹿的脖子,梅花鹿急速地奔跑着,逃进了树林里。
背后的马蹄声一直没有停止。那些红头发红胡子,在雅子眼里像是妖怪的骑兵,向她叫着一些声音,语言一样是她雅子听不懂的。
但是,靠猜都能猜的出来这些人吼着什么。恐怕是要她停下的意思,或是要她投降,不然要把她杀了之类。
伴随这些怪物一般的吼叫声,那些人,举起了矛。
雅子没有想到他们的力气好像怪物那么的大,那种沉重的巨矛,在他们手里宛如箭一样的轻巧,扔出去,在空中形成了一条广阔的弧线,很是长远。
梅花鹿左躲右闪,两支长矛射过来,一支偏离了方向,另一支狠狠插中了梅花鹿的后脚。
雅子瞬间因为梅花鹿倒下而被抛了出去。
她的小身体在空中好像一个沙袋一般,完全无助的姿态。
雅子眼皮子在空中拼命地一眨,瞪开的时候,看见了后面追来的骑兵再把手里一支长矛抛了出来。
他们大吼大叫着,好像是已经看到长矛穿过她小身体血流如河血花四溅的场景。那令他们感到无比兴奋,因此而像大猩猩一样的大叫。
雅子的神经一瞬间绷到了顶点,这一刻,她比起前几次更靠近了死亡。
想到了死去的娘亲,想到了十哥儿,想到了不知道还在不在皇帝手里的他。难道,她就只能这样无能为力地一直看着那些与她亲近的人们死亡吗?或是说,她自己也要因此而死吗?
她是想要救他的,不然完全可以留在那个地方,一直等待援兵。
她不想再变得无力,变得连自己都觉得很讨厌自己的状态。
不要再受制于人和命运,她要犹如鸟那样飞,在天空中无拘无束,无所畏惧。
这样一想,她闭上了眼睛,把自己的双臂张开。
感受着直奔自己而来的那股利风,正是那支要夺她性命的尖矛。她抬高下巴,往上挥动手臂。
这种动作是她潜意识的,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的,好像她平常和她那些小伙伴说话时一样。
尖矛擦过她身下而过,而她的身体瞬时往上升了上去,直至像鸟儿一样升到了天空中。
法玛尔人,像是看着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瞪圆了眼珠子,野人一样的胡子脸,都露出了讶然。
这世界上怎么有这样的人?
能飞?
好像是听说中原的武功很神奇,有些人像飞人鸟人。
莫非这个小姑娘就是那种拥有盖世武功的武者之一?
可能是顾虑到这里,几个法玛尔人勒住了座下的马,距离雅子有一定距离,即保持他们认为的相对安全的距离,观察着在半空中犹如鸟儿那样停顿的雅子。
雅子拼命地挥舞双臂,使得自己不会从半空中掉下来。要是一旦落下,倒不是怕摔伤,而是怕这些法玛尔人,会一拥而上,自己和梅花鹿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俯瞰着地上因为脚受伤而在地上挣扎流血的梅花鹿,雅子着急地想着办法。
这时候,她好像又听见了声音。
雅子眯着眼睛,朝林子南边的方向望过去。
她如今的耳力,比起一般人的耳力来的远,不知道是不是竹清居士说的通灵的关系,耳力也变得和她的小伙伴们一样敏锐了。
法玛尔人虽然没有她那耳力,却是从她的表情动作一样察觉到了什么。
他们惊奇地讨论着:
她发现了什么吗?
莫非是什么?
雅子回头的时候,只见这几个法玛尔骑兵突然改变了主意,打算回转马头。
这无疑验证了雅子好像感受到的那股动静。
所以,这几个法玛尔人是准备逃跑了。
说时迟那时快,在法玛尔人背后的林子中,射出了几支箭,它们啪,几下,是先射中了法玛尔人座下的马。
擒贼先擒王,这种训练有素的射法,不用说,都知道不是一般人。
法玛尔人惊慌失措,他们纷纷从受伤的马匹上跳了下来,寻找最近的灌木丛躲藏。
可接下来发生的攻击让他们更为惊诧。
只见林子中发出的不再只是箭,而是火药。
啵!
远程射出,近距离射中的手工火药弹,命中了灌木丛,瞬间炸开的泥块,宛如天女散花在空中四散。雅子都不得不拍着手臂躲开空中射飞的泥土。
而躲在灌木丛里的一个法玛尔人瞬间被炸飞了,当他被抛落到地上时,只见是满脸的血肉模糊。
其他目睹到同伴惨剧的法玛尔人大声怒喊:“是他,是他,高卑国的国王高治王!”
高治比起自己的父辈高贞,因为效仿了北燕的护国公不强军没强国的原则,因此,对本国的军事十分重视。
是历代高卑国皇帝中,最擅长打仗的皇帝,有被誉为高卑铁血皇帝的美称。
之前,别看法玛尔帝国四处征战,对于高卑国迟迟不敢动手,原因正因为如此。高治在军事上的威力,让他们必须考虑再三。
现在眼看高治研发的新型手工火箭筒和火药威力如此之大,瞄准力如此精准,法玛尔人是又惊又怒。
他们咆哮,对吼,同时又别无他法,必须相反设法逃亡,和其他同伴汇合。
于是他们开始想着从哪儿躲过火箭的攻击而撤退。
很快的,他们再次尝到了高卑国火箭筒的苦头。
一枚又一枚的火箭弹穿过空中,瞄准了每个意图逃蹿的法玛尔人后背。
法玛尔人一个个被炸到了天空,有些被炸到四肢粉碎,断手断脚。
雅子闭住了眼睛。毕竟是个小姑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残酷的战争场景。
等最后一个法玛尔人仰躺在土地里咽了气,高卑国国王高治亲自带的军队,方才从林子中走了出来。
高治坐在自己那匹高大的红色膘马上,身上是蓝色的常服。
雅子看着他,她从小到大,大概是第一次见到高卑人,当然更不知道高卑国的国王长什么样的了。
那些法玛尔人喊着高卑国国王来了。是真是假,雅子不知道。
但是有可能是真的,毕竟听说他娘,是高卑国的公主。国王,可是他亲舅。亲外甥出事了,亲舅亲自来救外甥是有这个可能的。更何况这个外甥不是普通的身份。
雅子心里头这样想着,忘记了自己在半空中这种怪异的行为,是好奇地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的面孔。因为,看得出来,这个骑在浑身好像都是红宝石的马匹上的男人,虽然衣着貌似朴素,可是,应该是这一群人里面最受人尊敬的那个。
“她是妖怪吗?”跟在高治后面的一个军人,突然大叫一声,抽出身上的佩剑,指向空中的雅子。
雅子吓了一跳,于是差点儿失衡直接从空中坠落下来,马上继续挥动手臂在半空中维持平衡。
高治的面孔显得严肃,肃穆,这是他惯来的表情,宛如没有表情的一块铁板。但是,他的眼神,不一定都是铁板。
眼瞧,他看着雅子的眼神,并不像是一声令下要把眼前的小姑娘杀了。骑马身随他左右的虞世南赶紧摆了下手,让他们身后的一批将士都稍安勿躁。
不过,这个小女孩确实很奇怪。怎么能像鸟儿一样停在半空中?
习武的他们,和不懂中原武术的法玛尔人不一样,很清楚多牛的武功高手都不可能做到雅子这样的动作。
马车的声音,随之出现在林子间。
刚才在打仗,高治肯定是不让自己弟弟亲临战场,避免弟弟受伤。现在,战场暂时平息了。莲生坐着的马车跟随上来。
感觉到前面有些奇怪的安静,莲生掀开了马车的帷幕。
雅子因此看到了从马车里走出来的僧人,那是她至今见过的,最美的僧人。
明黄与洁白相间的僧袍,已经在象征这个僧人非比寻常的高贵身份。
僧人的眉间有一颗美人痣,宛如滴血的宝石一般,狭长的眼睛,像是传说中的丹凤眼,却是与她怀疑为国王的男子很是相像。
雅子是搞不清楚这些人的身份的。
可眼前这个身份高贵的僧人看见她的瞬间,似乎马上看穿了她的一切似的,美丽的嘴角向上宛如新月般微扬,对在场所有人说:“不是什么妖怪,是南夷神居的神女。”
在场的高卑国人自然都十分的诧异。大部分,都是不知道什么神居和神女的。当然,作为国王的高治,是有听说过这些世人鲜为人知的秘密的。
高治从马鞍上下来,走到雅子身子腾空的下方,对她伸出一只手:“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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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潜轶事二三事柒肆
雅子握住对方伸出来的手,感觉这只手比自己想象中的温暖,固然这个男人的表情也好声音也好都是那样的冰冷。
或许是因为这只握住的手很有力,雅子心头不由一松,随之,身体往下掉了下来。
她落到了地上,从半空到地面,毫发无损。
这令所有在场的人,和法玛尔人之前一样,感到很是吃惊,仿佛在看一件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因为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姿态动作,宛如鸟儿那般的轻盈,活脱脱是鸟儿转生一样。
虞世南不禁扬着笑,跟随在高治后面说:“听说是听说过,像是传说,没有想到有一天能亲眼所见。这样说的话,她应该是南夷神女王种的后代了。”
像竹清说的那样,不是所有神女,都能做到雅子这种通灵的本事,能做到的人,只有寥寥少数的几个,是神女之中最高贵的一支血脉,叫做王种。
雅子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儿。只知道是真也好是假也好,最重要的是,她想要力量能帮人。
现在,貌似援兵终于到了。雅子鼓起勇气,对着眼前这位拥有眼下这块土地绝对权的王者,双膝跪了下来,说:“国王,护国公府的世子处于危险之中,需要国王的救助。”
她这样谦卑的姿态,让在场所有人再次一愣,这种惊讶的程度,一点都不比之前的小。足以说明,以她被誉为神女的身份,实际上根本不需要对着高治行这样的大礼。
是这个小姑娘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吗?
不,该说这个小姑娘为了朱潜,愿意做任何最谦卑的事情。
高治那惯来冰冷的宛如磐石的内心,一瞬间仿佛裂开了条缝隙。
心头流出来的液体,是温暖的,是他许久都没有接触到的那种温暖。
应该说,他那个小外甥,简直令他都要妒忌起来了。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自己身边的女人,恐怕都没有一个能做到雅子这个份上。
到底是他那个天下口碑皆赞的神医妹妹养出来的孩子,各方面都是十分出众,尤其作为一个君子,难怪女性会如此倾心,愿意交出全部。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高治亲自躬身,伸出两只手把雅子跪在地上的小身体从地上轻轻扶了起来,说:“朕需要姑娘的协助。”
雅子稍微愣了一下。等明白到他话里的意思之后,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她一路骑着梅花鹿,梅花鹿带着她,为了躲避危险是径直逃到了山下来了。
山脚周围,布满了各种机关陷阱,因此,外面的人进不来,里头的人出不去。可偏偏,雅子没有任何障碍,畅通无阻,都是因为她的那些无所不能的小伙伴帮助她的缘故。
那群法玛尔人,要不是尾随她的路线走,八成一样被困在了山脚下保不住性命。
高治他们,其实在山脚周围,徘徊了有近半日的时间了,迟迟就是找不到进入这座山的突破口。
要不是遇上雅子,都不知道要在这个山脚下被困于外几天。他们是没有关系,可是关在山里的朱潜,性命堪忧。
雅子转头看到倒在地上的麋鹿,焦急地对高治说:“这是我的朋友,是它带我逃出来的,没有它,我必死无疑。”
听她说到这儿,高治他们,很快明白了这只梅花鹿的重要性。于是,随行的军医奉命上前为梅花鹿治疗腿上的伤。
等梅花鹿腿上的血止住了,两个士兵抬着用简易树枝搭起来的轿子,把受伤不能行走的梅花鹿抬了起来行走。
雅子走在梅花鹿身边,一边听梅花鹿说话,以便给高治他们带路突破山脚下方的重重机关。
这一路,有人带路以后,走的顺畅。很快走到了雅子之前遇险的那条河边。
河的对面,见着燎燎的山火是顺着风势,快烧到了河水边缘了。
远眺过去,一望无尽的,全都是被火势包围或者烧焦的草皮和枯木。
只知道,以前御鸿书院的智者们选择了这座山成为他们的隐居之地,是认为这座山充满了灵气,为万福之地。可怎有想到,这天灾或许永远不会降临到这个地方,却是*,把这座山几乎烧到一干二净了。
无论是洪水,或是山火,造成了山里面生灵涂炭的惨景。
高治肃穆地皱了皱眉头。这里,是他统治下的国土之一,如今见着土地和土地上的生灵饱受无辜的本不该发生的灾难。他深深地感受到一种愤怒。
过了河,都不知道前面有没有路可以走,只怕那火,让山里所有的生物都无一幸免了。
高治只得下马,让军队就此靠着河边暂时休整,自己召集了底下的军官和幕僚,在一棵大树下席坐,探讨接下来的对策。
盲目进军,里头全都是火,存活的人口究竟在哪里,他们要到哪儿才能救到人,都不清楚。
雅子蹲坐在受伤的梅花鹿身旁,用手轻轻抚摸好朋友漂亮的皮毛,安慰它,同时,向小伙伴们继续发出求助的消息,希望能很快有一条突破山火去救人的线路带回来给她。
在她忙着这些事的时候,都忘了自己是在太阳烈日之下,早被晒到满头大汗。
一只手,拿着条漂亮的滚金边白绸缎帕子,突然落到她眼睛前面。
雅子抬头,看见了阳光下那张美丽到不可思议的脸。
这个年轻的僧人真的长得好美,雅子看着都快觉得小脸一红。
莲生对她轻声说:“擦擦汗。”
不想高治对着她用姑娘这样客气的称呼,莲生的口吻更像对待一个小朋友。
到底这女孩,不过几岁而已。肩上本就不该担负起如此之重的负担。像他那个外甥朱潜。
“谢谢大师。”雅子有些赧意,接过对方好心递来的汗巾,抓到自己小手里,方才发现手里这帕子太美太干净了,好像她用着不太好。
“擦吧。”莲生对她迟疑的动作说,“能为人擦汗,它尽到了本职,人是不分贫富贵贱的。”
雅子感觉这人不仅长得美,而且,品格属于十分高贵的那种,不由肃然起敬,倒也不敢违背对方的心意,拿起汗巾仔细地擦拭自己的小脸,要把脏污的小脸擦干净了。
一阵风,突然掠过草地。河对面,因着突然而来的这道旋风,火势猛然加大,一排火浪顺风扑来,顿时烧到了水面上。
河边饮水的军马惊慌地蹦跳。
火苗点燃的草屑,被猛风托着刮着越过了河面,烧到了军马的身上和脚下的草皮。眼看,这边同时要起大火。
在商量中的军官们大惊失色。
虞世南急忙指挥底下人就近取水扑火。
场面顿时一团混乱。
几道黑影趁乱之际,潜入了军队中。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一名牵马的马夫兵仰地倒下。紧接,有人开始大喊:“偷袭——”
雅子从来没有遇过这样的事,骤然脑袋一懵,只觉眼前一片眼花缭乱,她都无从下手帮忙的感觉。
她身旁的梅花鹿,竖起耳朵,两只漂亮的眼珠子神情肃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接着,突然在雅子耳边咬了句什么。
雅子脸上因此明显表现出了震惊,接着,小身子立马站了起来,眼珠子在四周混乱的人群中焦急寻找着。
那个刚才,还站在她身边说话的,美丽而高贵的僧人呢?
怎么不见了?
高治早就在动乱开始的刹那,眼睛盯住了雅子看。不仅仅因为雅子的身份意味雅子很重要,而且是因为雅子本身特殊的能力,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偷袭,在所有人都暂时摸不清来龙去脉的时候,雅子有可能第一个能知道些什么。
现在,突然见雅子起身找人的神情,高治心头猛然落下颗大石头,快把自己的心瞬间砸晕的那种。
格登,好大的一声,他内心大喊一声:糟!
果然是,有人盯着他的兄弟下手了。
高治瞬间转身,抽出了配备在自己爱马上的马刀,接着,瞄准了在林间试图要逃出去的一个黑影,直接追了上去。
在他身旁护卫的皇家侍卫突然见他动作,纷纷讶叫:“国王——”随之,立马尾随于他身后。
与此同时,虞世南快速抓到了另一边另一个飞速逃窜的黑影,脚尖登上树干,直飞到空中有三丈高空处,袖口猛然对准身底下快速闪动的黑影一抛。一张精致的银丝网瞬间展开,仿佛天罗地网一下子罩住了下面的逃犯。
其余士兵一拥而上,团团围住了被银丝网困住落到地上的人。
眼看这张网,不仅材料坚硬无比,难以破开,同时,收网的绳子牢牢地掌控在虞世南的手里,落网的鱼儿想走,却一时难以抵挡虞世南本身的内力。
对此,另外两个逃窜中的黑影不由停顿一声急喊:“公子——”
雅子听着这些声音熟悉,顿时瞪大了小眼珠,仔细一看,罩在高卑国人银网中的人,戴着面具的少年,不就是之前刚和她分道扬镳的熏吗?
熏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攻击起了高卑国人。难道,熏之前处心积虑地点燃山火,目的真的就是为了对高卑国人进行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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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高卑国国王呢?
高治却没有遭到熏他们的毒手。
不见的人,是那个美丽的僧人。雅子心头咕咚咕咚跳。好像一个举世震惊的答案即将要破茧而出似的。
被困在银丝网里的熏,始终挣脱不掉这张罩在自己身上的奇特大网,于是对着两个同伴怒吼一声,道:“你们走!”
那两人自然犹豫着是不是真的可以丢下他走人。
高治则无疑抓住了这个时机,手中的马刀飞出去,射中l其中一个停顿的黑影。
眼见自己的一个同伴从高空掉了下来,而且是腰身被高卑人巨大的马刀砍成了两段,熏瞪了瞪眼睛。
只听说过法玛尔人残忍,却没有想到高卑国人原来也有这般残酷残忍的人。
熏的嘴唇抖了抖,对仅存的那个同伴发出最严酷的命令:“走——”
“他走不掉的。”
这句声音很淡。仔细听的话,令人大吃一惊的是,这不是男子的声调,而是女子的声调。
只听那淡如水,仿佛天生冷漠斯人的女人的声音,宛如天空的云朵慢慢地不知从何处突然飘来,说:“都中了毒,快死了,你让他走,不就是在半路也得死。还是快点把你们手中的人质放了。”
雅子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心头为了他欣喜若狂地跳动。
这个女人的声音,让她直觉里,仿佛在哪儿听过,也就是说,这个人,正是那个全天下最赫赫有名的女子。
身怀绝技,举世闻名,深受全天下贫苦百姓的爱戴的女人。
雅子用力打开眼皮看着,在林中两匹栗色马驹走出来之后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对于这新出现的一男一女,无疑,高治的脸瞬间黑了。他这头,二弟刚刚失踪,可能被对方劫持为人质生死不明,让他特别后悔带了莲生过来。现在更好了,自己另外的两个弟弟妹妹全一块来了。
高卓在对视上高治射来的那责备苛刻的眼神时,嘴角一撇,赶紧辩解着说:“国王要幸运臣弟有来,国王不知道,臣弟在路上遇到了皇姐。如果没有臣弟护驾,皇姐只身一人在路上,国王和太上皇,不是都得担心死了。”
对此,高治的目光猛然射到骑在马驹上,一身清淡的素衣,根本表现不出其真实高贵身份的李敏。
批评,批判,恨不得拎起她打一顿屁股。
李敏只得清一声嗓子,尾随高卓为自己行为辩解:“我儿子都可能快死了,我怎么可能不来?”
“你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高治发出严厉的质问。
这是发生在他们高卑国内的案件。他有请示过高贞,为了避免让她担惊受怕,暂时对她严密封锁消息的。
“这个你不用问。”
这个妹子的回答,不由刺痛了高治作为大哥的神经和自尊心。
是,这个妹妹是很牛,全天下都知道的牛,可终究是个女子!
“你只身一人来,护国公不知道吗?”无可奈何之下,高治搬出了杀手锏。
这个混蛋,想搬出她老公压她?
不想想,她老公从来就是宠妻灭妾的男人,能舍得说她吗?高治从她那个淡漠中透着无数冷静过人的表情上,很显然,也是闻到了些什么味道,因此眯了眯深邃的瞳仁。
同时间,那个打算趁着他们兄妹几人再次逃跑的逃犯,猛然惊叫一声,自个儿从躲藏的树影里跑了出来。
他开始往自己身上抓挠着,仿佛自己全身着了火似的惊叫连天。
不要说一批在场的高卑人都看傻了眼,不知究竟突然间发生了什么事,熏一样是瞪了下眼球,对于同伴突然怪异的举动无法解释,随之只能对着高卑人大喊道:“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我不是说他病了吗?”坐在小马上面的李敏,淡淡然地重复刚才自己说过的话。
“病?”熏是知道他们几个人之前被传染了某种奇怪的毒,但是,这个毒,只是让人发烧,皮肤出疹,没有其它。
现在他同伴是突然像发疯了一样?
“传染病,不是虫子,就是细菌,病毒。不管哪样都好,都有可能通过大脑的屏障,只要这个病源有足够强大的侵蚀能力,迟早会攻击人类的大脑。可表现为神智不清,行为异常。他这是产生了幻觉,应该是大脑某处的功能区受到了攻击,大脑损伤了。”
李大夫李神医的专业术语,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听懂的。
一大批人听得瞠目结舌,久久不能吃透她话里的意思。只知道,这个女人犹如神仙一样,只有她能解释得了此刻眼前这个人类突然发疯的行径。要是其他人做解释,八成只能用传说中的鬼上身来形容。
“你——是——”熏一样,把眼睛目不转睛地放在这个女人身上。这是几乎所有人看到这个女子之后会做的事。
“在下李敏。”明人不做暗事,李敏张口就从容地把自己报了出去。
女神医的大名,早已名扬四海,远播海内外。熏打量她一番之后,突然冷冷地说:“什么深意,都是骗人的。他这是中了邪,回头,叫我们的人给他驱邪就会好的了。”
“所以,你们打算劫持中原最有名的僧人方丈,把他运回你们的国内,烧了他的佛身,取得他的舍利,然后帮你们驱邪吗?”
之前,包括久久对此都在困惑的雅子,都不停地猜测推断过为什么熏他们要绑架一个僧人身份的莲生。
是为了把莲生当人质来威胁高卑国皇室吗?直接攻击高卑国国王高治不是更好吗?
反正,没有人是能联想到李敏说的理由。
在场所有人被震住了,因为眼看李敏的话无疑是说中了,导致熏过于惊讶之际一屁股狼狈地坐在了地上。
高卓、高治两兄弟自然十分震怒。高卓毕竟热血一些,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瞬间从马鞍上跳下来,抽出大刀对着熏冲过来要一阵乱砍:“你们敢烧死他,我把你们乱刀戳死,五马分尸,死无葬身之地!”
熏面对发狂而来的刀子,只能连连后退,要不是有银丝网帮他抵挡一下,对方的刀子,直接可以把他砍成好几段了。
虞世南上前一步,握住了高卓拿刀的手腕,冷静道:“先把莲生找回来再说。”
这三个犯人都在这里了,可莲生呢?
雅子突然扭过身,望向了身后的这条河。
高治第一个注意到了她的眼神,骂了一句:该死的!
接着身体飞了出去,一个纵身跳入了河中。
别看这河好像挺小的,其实这山到处奇楞怪状,否则不会被御鸿书院那群老头子看中了,作为天然的屏障用。河水,比众人想象之中要深的多。
高治下水以后,虞世南等跑到河岸边,等了会儿,都不见高治浮出水面。想到高治举足轻重的身份,众人的焦虑可想而知。
急匆匆的,高卓要脱了衣服下水救兄弟,结果被虞世南一把按住。
“不要忘了国王出发前和你说过的话。”虞世南声音沉稳严重地说。
高卓骂着:“我管他呢!我又不想做国王!”
李敏都不禁就此联想到当初,这两兄弟还差点为了皇位骨肉相残呢。所以必须说她那个猫爹实属厉害,这样都能把几个孩子都训到彼此和和气气的,真正做到了万历爷所做不到的兄弟友恭。
毕竟是自己古代的兄弟,李敏一样有些焦心,骑着马驹到了岸边查看。她观察了会儿河面,对着其他意图下水救人的官兵说:“赶紧骑快马,顺着河水的方向到下方拉网。或许在浅水处能网到人。”
依她判断,主要是这个水流过急了,哪怕是人潜入水底之后浮出水面,怕也是一下子被冲出了几丈远。
虞世南是十分敬重这个女子非凡的智慧的,听她这样说以后,根本不需多做考虑,立马按照她的话组织底下的官兵去做。
一行人着急地顺着河流往下方找人。
那头,被银丝网依旧困锁住的熏,趁着对方混乱时,向雅子挤了挤眼神。
雅子很快读到了他眼里蕴含的意思:
我救过你的性命,现在该轮到你救我了吧。
过了一下,熏看着她向自己走来,不由嘴角微扬起了一个满意的弧度。
虞世南早已松开了银丝网的收口绳索,雅子只需要,把网口的绳子打开,熏就可以从被困的网里出来。
她的小手,似乎很快速的,没有一丝犹豫的,解开了网口的死结。
熏立马从网内钻了出来,对着她,一勾嘴角:“草民谢过神女,草民回去国内之后,势必会向天皇禀告神女的救命之恩。神女救了草民,其实是救了我们天皇的性命。”
雅子的小脸和眼睛,似乎都没有任何表情,仅是对他的话点了下头:“你是——”
“草民是东洋人。”终于对她说出自己真实身份的熏,回头,悄然在李敏的背影上扫过一眼,这抹眼神实属十分的阴暗。
应说,那个女神医究竟怎么看破他们的身份和目的,实在是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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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潜轶事二三事柒陆
回去这事儿,肯定是要和天皇说的。
熏起身,擦过雅子身旁,脚尖一垫草坪,身子飞上了树桠。他身怀的武功也不差,要不然,不会之前杀掉了那么多人。
在他仿佛鸦雀无声地掠过了众人头顶,高卑国人似乎都没有人察觉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间飞了出来。
有人喊:“找到了!”
这道声音传来,直接是让熏停下了脚步,紧接他两只诧异的眼珠子,是望到了雅子的小脸上。
不可能的!
他明明,是把人质在情急之下给扔到了河对面的一个不起眼的灌木丛里。由于人质中了他们射出的暗箭,是周身中了迷药,不能动弹的姿态,所以不被高卑国人察觉他们的伎俩。
原先他还想着,是雅子故意移开高卑国人的注意力,方便救他。
人质怎么会掉进了河里?
“你生病了。”雅子对着他,缩了缩小嘴巴说。
熏听见她这话以后,眼前突然闪现出了一群牛面马脸的妖魔。
这些妖魔,有时候戴着妖魔的鬼脸,有时候则换成了他杀过的那些人的面孔,比如芙蓉,比如四小姐,举着大刀,对着他走过来。
熏的呼吸开始变得很急,脸红目赤,他不自觉之间,自己从树桠上跳了下来,一步步后退着,实际上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只知道,眼前的一切明知道是幻影,却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是像那个女神医所说的,他和同伴都已经是病入膏肓了,哪儿其实都逃不掉的了。
哈,哈,哈。
熏三声大笑之后,紧接一下子仰面倒在了地上。
听到扑通一声倒地的声音,高卓等人吃惊地回头一看。见劫持人质的犯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银丝网逃了出来。
几个官兵质疑的眼神一瞬间落到了雅子身上。
他们刚想围到雅子四周质问时,李敏的声音在后面淡然地说:“她这是声东击西,抛砖引玉。方丈不在河里,应该是在河对面,你们赶紧找找。”
一群人,回头在李敏的脸上看了下,接着,倒是没有二话,立马按照李敏的命令去做了。
摆脱了嫌疑的雅子,小脸则红了红:想着他娘,真是很了解她呢,大好人一个。
在河水下流,官兵们找到了被水流冲出去的高治。同时间,其余人在河对面找到了差点被山火波及,昏迷在灌木丛中的莲生。
高治浑身湿漉,嘴唇甚至发白发紫的从河水里出来以后,沉着的目光扫了扫雅子低下的小脑瓜,说:“朕的二弟能得救,多亏了神女的救命之恩。”
雅子抬起头,看了看他那张硬邦邦的脸。只知道,他明知道是陷阱,义不反顾地往下跳河,配合她表演的戏码,说明他真的是很爱自己的兄弟。
这是一个很好的国王。雅子想。毕竟之前她听得多的,却都是大明的皇家兄弟喜欢互相残杀的版本。
李敏给获救的莲生检查过后,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行医工具,扎了几针。接着,病人悠然转醒,似乎一时间都还不知道期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直到得知自己被东洋人抓了打算烧了他去驱邪,莲生不可思议地皱了皱眉头。倒不是自己烧死不被烧死的事儿,是,这些人真是够愚蠢的,有病不找大夫,找什么驱魔的法子,最后岂不是真正害死了耽误病情的病人。
高治的想法,肯定是和只知道吃斋念佛怜悯苍生的莲生不一样的。
李敏听着他像是嘴唇里蹦了一句:
这么说,东洋人的天皇是要死了吗?
李敏的脑子里顿时闪过一个念头,之前是听老公的幕僚们私下说过,说是,高卑国在海事上,意图和东洋人争夺几块岛屿。
她这个古代的大哥,真是一个好战的皇帝。
李敏对此不太好评价对错。
如果那几块岛屿本就是属于高卑国的国土,高治去和东洋人争,没有什么错。要是高治不争,才是错的呢。
众人随之着急地继续前行寻找生存者的下落。
雅子就此才知道,原来,这个美丽的僧人,本来是打算到书院里给众儒生讲佛学的。因为被高卑国近期举行的佛事耽误了些时日,才因此推迟了到书院拜访的时日。
难怪熏等人在这里处心积虑地潜伏多日,却迟迟没有发现他们要下手的目标。
现在和他的娘在一块了,都要去救他,雅子的心头依然存着焦虑,只希望,早点能见到他平安无事。
*
夜晚再度降临。
黑暗中,像是豹子一般贪婪残杀的两只眼珠子,在前面某个地方瞄着。
那是曾雪磐,和鲁哥,趴伏在一块大岩石后面,仿佛是守株待兔的趋势。
前头三岔路口的小道上,终于出现了一个宛若单独的人影。
他们等啊,等啊,终于等到了这个小子是要单独上天然茅厕了。
都说贵族人娇气,龙潜不例外,和自己那句说很注重自己*的爹一样,不喜欢被人看到自己的私处。所以,绝对是要自己单独解手的,不让人跟随。
曾雪磐阴暗地笑了起来。他和鲁哥抓住机会,同时冲了出来,手里抓着匕首对向单身一人的朱潜。
突然间,半空中落下的两个绳套,精准无误地套住了树桠底下要穿过去的曾雪磐和鲁哥两个人。
结实的麻绳,是瞬间牢牢地锁住了这两人的脖子。
鲁哥知道自己和曾雪磐是一块中套了,立马扔掉了自己手里的匕首,喊:“奴才冤枉!世子,奴才是被这个恶人逼的,奴才根本没有想过伤害世子。”
曾雪磐则是用力地抓住脖子上套住他的麻绳挣扎着。
这麻绳还浸透了水,因此,比普通干燥的麻绳更难以解脱。
用麻绳套住这两人的麋鹿,从躲藏的树枝上跳了下来,像是好奇打量了下他们两人,问:“你们的铠甲呢?”
对于法玛尔人那身黑亮的,仿佛很有价值的金属铠甲,麋鹿是有心收藏一套的,打算带回仓皇堡让同乡们观赏。
鲁哥委屈地说:“那东西重死了,穿着它没有办法跑的,连走路都很难走的动。”
也就是说,那铠甲只能适合高头大马力气巨大的法玛尔人。对于已经被中原人基因同化了的曾雪磐,其实并不合适。
麋鹿对此摸了摸自己鼻子,把位置接下来让给了朱潜。毕竟这是朱潜的敌人,要朱潜自己解决,才算是解恨。
朱潜走到了他们两人面前,眼角看看鲁哥,主要是看鲁哥那只被曾雪磐废过的手臂。
鲁哥接到他那个眼神,顿时低了脑袋,无地自容。
奴才有很多种,他这种,是非不分,只对自己主子为马首是瞻,无论主子对错,极力讨好,失去了做人的原则。
这种人,说起来比主子还更恶,因为纵容了主子胡作非为,不知道阻止,与恶人同罪。
朱潜不用想的,直接宣判:“吊刑。”
鲁哥大吃一惊之后,全身不由自主地发抖,他此刻的悔恨,或许只有他自己最为清楚,他多么想,重生一回。于是,突然跪在地上,对着朱潜一拜,说:“奴才来生,定不会辜负世子期望。”
朱潜从不信什么来生,他学他娘,无神主义者。同时学自己爹,对恶绝对不能纵容。
大黑立马执行他发出的命令,把鲁哥用绳索绑住双手锁到背后,接着,抛出一条绳挂上高处的枝桠,套上了鲁哥的脖子一用力把人给拉了上去。
鲁哥没有什么挣扎,在被悬挂的瞬间就没了气。
亲眼目睹到鲁哥被执刑的时候,曾雪磐的眼睛,充满了惊愕,随之,阴狠地锁住眼前的这张绝世小颜。
“你杀了我的人——”
“本世子不过是依法办事,北燕的律条不容忍任何对北燕国土意图不轨的人!”
朱潜童稚的声色,铿锵有力,句句是剑,悬在作恶者头上的尚方宝剑。
在他们四周的人,无论是大黑,或是麋鹿、瑜鞅等,都不由的肃然起敬。
小小年纪,已有如此威信和魄力。可想而知,今后此人该会成为一个如何伟大的人。
曾雪磐突然发疯状地两手扯拉自己的头发,说:“你不懂,你贵为统治者,把我的人生给毁了——”
“你身为北燕的子民,吃里扒外,拿北燕的安危换为银子,践踏下面百姓,自己享尽荣华富贵,却始终孤独一人,单身独影,说到底,不过是个可怜人。”
麋鹿缩圆了嘴巴:这个七岁的小屁孩真是没人能驳倒的节奏。他麋鹿很高兴,终于有人和他麋鹿一样,被朱潜说的如此狼狈不堪,只差自己把自己埋了。
确实,曾雪磐不怕他人说自己恶,倒是朱潜这句他不过是个孤独的可怜人的话,戳中了他心中最虚弱的那块痛处。
一阵冰寒彻骨,顿时席卷了曾雪磐的周身。曾雪磐冷静了下来,想了想,对朱潜说:“我可以把法玛尔人可能暗藏在北燕的其它联络据点告诉你。”
“想就此换取你的性命吗?你周身背负无数无辜的性命——”
“不,只求世子网开一面,让我的尸骨得以回北燕,安葬在父母身旁。”说着这话,曾雪磐两个膝盖跪了下来。
(
朱潜轶事二三事柒柒
是人其实都不怎么怕死,却是最怕孤独而亡。
没人陪伴的那种日日夜夜的恐惧,远比死亡的终点来的吓人。
终究生老病死是万事万物的规律,只要想通这点,殊途同归,倒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只有无望的孤独,可以真正折磨到人。
朱潜看着眼前这个之前一直自诩高贵无比的少年此刻跪下的一刻时,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就是母亲和他说过的这些话。
法不容情,但是,对待死刑犯临死之前合乎情理的请愿,给予满足,是人性的底线。
这也是自己娘亲对他说过的话。
朱潜道:“本世子允了。”
麋鹿等人,无疑对他这个表态,不由另眼相看。
一个伟大的王者,不仅要显出绝对的权威,而且,要处处散发出一种人性的味道温暖民心。无疑,眼前这个仅有七岁的孩子,已经都做到了。
此刻在麋鹿等人心头上闪现出来的都是,这个孩子,未来终究会成为传说中最了不起的那颗星,能腾飞的龙。
处理完了曾雪磐的事情,朱潜等一行人,继续急匆匆地向前方赶路。据他们路上得到的最新消息,听说是大明皇帝准备跑路了。
大概大明的皇帝,是想到了山火引起的动静,恐怕比山洪引发的影响要大得多。山洪不一定会让周边的村民知道。可是山火一烧,八成方圆千里的人都能看到了。何况这火烧得这么大,明显是那句老话——纸包不住火。
这里并不是大明的国土,如果东窗事发,被高卑国人发现,大明皇帝此时不逃,有理说不清,莫非要被高卑国国王抓了个现成的。
朱潜他们并不是急于想去抓皇帝,而是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人有部分还在皇帝的人手里。首当其冲,是他娘亲交给他的丫鬟紫叶。
紫叶的安危可以说是可大可小的。
记得,当初他娘亲另一个丫鬟念夏出事以后,他爹知道他娘疼爱这些丫头,舍不得她们为她而牺牲,只得派出自己的得力爱将亲自寻找其下落。后来,两人一块儿是被困在了京师里,备受折磨。
朱潜可不想旧事重犯。不愿意紫叶犹如念夏一样被带回皇帝的京师,到时候又给他娘心头留下个疙瘩。
既然他娘把自己最好的丫头都交给他了,他势必要保护自己娘亲的人。
如此一想,朱潜心头又焦急了几分,急匆匆地向前赶路。
他不怕找不到皇帝,因为,只要他出现在公众的视野,对方如果真有心想抓他,势必会拼死一搏,到时候,肯定是会出现在他面前交涉的了。好比一心想逮他的曾雪磐一样,最终自投罗网。
这路子,走到快清晨的时候,天边出现了鱼肚白。浓雾,开始在林子间弥漫着,加上没有完全熄灭的山火发出的浓烟,混杂在一起时,让四周雾霭缭绕,视野迷离,都分不清东南西北。
大黑紧跟在朱潜身后十分的警觉,总觉得这种环境下分分钟钟可能中了他人的埋伏。虽然他知道朱潜的策略,知道朱潜有过人的智慧,但是,内心里其实并不赞成朱潜为此让自己冒险。
“世子——”大黑忍不住忐忑一声。
朱潜知道他想说什么,道:“都走到这里了,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大黑皱紧双眉,却知道如果自己真能劝早就劝他了,是明知道劝不动的了。别看朱潜只有七岁,可那固执的脾气,是恐怕他亲爹亲娘都说不动。
走到前面,仿佛林子出口的地方,大黑忽然拽住走在自己前面的朱潜,朱潜定住脚跟,往前面距离自己大概只有两步距离的地方望过去,竟是悬崖边上了。
可见四周的迷雾有多厉害,把所有的危险都给掩盖住了。
大黑和他,刚要转身另寻出路。回头的刹那,只见几匹马和人逐渐从迷雾里显出了身形。
对此大黑猛地把朱潜紧紧护在自己的身后,一只手抽出了腰间匹配的短刀,严阵以待。
出现的人,刚好就是他们要寻找的人,真可谓是冤家路窄。
不,大黑想,这比重新遇到那大明皇帝的情况艰难多了。要他说,他和朱潜肯定都想着遇回朱準也比遇上眼前这个男子好。
朱準其实,也就那样,不然,他们怎么能从朱準手里平安逃出来。能逃出来一次,肯定能逃出来第二次的。
可眼前这个男子,真的难说了。毕竟,当初,朱潜他娘,为了从这个男子手里逃脱,不知道费了多少劲儿,差点都死了的结果。
更别说,天下谁都知道,大明现在皇位上坐着的,固然是朱準,可是,维持大明现状的,最有功绩的人,却不是朱準,朱準压根没有这个本事。
这个男子,正是天下赫赫有名的摄政王,三爷朱璃。
朱璃从自己骑着的马背上翻身下马,他不是很好的眼睛,看看大黑,看看朱潜。
之后,很快明白了,后面那个七岁的小公子,是谁家的孩子了。
或许在书院里,他有意无意之间有在人群中扫到过朱潜的面孔,可到底那只是一眼而过,并且由于不知道其身份,没有能仔细留意。直到现在,他才有这个机会来亲眼见这个孩子。
是他眼睛不好的缘故吗?看着这孩子时,他满眼看到的是酷似那个女子的身影,而一点都没有护国公的影子。
“王爷
子。
“王爷——”马维站在他背后轻声地提醒。
朱璃方才意识到自己呆站了许久。
应该说朱潜故意带人在公众视野中四处晃荡的举动,怎能不引起他的注意。
他是知道对方想做什么的,思来想去,大概是很想见这个孩子,和这个孩子说话,感觉,这样能和阔别整七年的那个她说话,所以他决定了走出来。
“你是何家的公子?”朱璃开口。
大黑不信他认不出来,不知道他怀的什么阴谋诡计,很是谨慎。
相反,朱潜十分明朗地一口踏前答道:“晚辈能见到大明皇宫里的摄政王,感到十分荣幸。在下是护国公府的世子,名实属惭愧,可能摄政王有所耳闻。”
果然是他。朱璃眸子中一抹光儿闪过,不留痕迹,说:“护国公府的世子为何出现在此地?”
“摄政王应该在大明国内日理万机,为何又出现在此地?”
听见朱潜这句针锋相对的话,马维一恼,想,这孩子不就是个小屁孩,什么高贵的身份都好,作为晚辈怎么可以对长辈这样口气说话的?
“你——”马维刚要出声,被朱璃举起的手臂给拦住,只得退了下去。
朱璃说:“本王其实也知道世子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所以,本王长话短说。世子做错了。”
大黑紧张地抓着匕首,前所未有的紧张。只见四周出现多个大明的士兵。他们是举起了手中的弓箭,不仅对着他和朱潜,而且对着本来尾随在他们身后暗处躲着当护卫的瑜鞅、麋鹿他们。
就此,可以清晰地听见麋鹿骂了声:混蛋,这瞎子眼睛怎么那么亮?!
马维大怒,是谁可以随意说他主子是瞎子。
朱璃又是把他斥退了下去,淡淡地对着那几个依然躲在树上的麋鹿他们说:“阁下既然都暴露了,想不想出来,本王倒也觉得无所谓。本王只是惋惜,世子固然聪明绝顶,但是到底性情过于年轻冲动,底下既然没有一个冷静理智的忠臣可以劝服世子鲁莽行事。”
一句话,说得麋鹿当场踢了树桠直接从上面跳了下来,冲朱璃插起腰说:“有本事你来抓我们!我告诉你,之前我们刚从那个狗皇帝手里逃出来。你以为你可以抓得住我们吗?天命都是属于我们世子的,你和那个狗皇帝都没有这个运!”
朱璃的眼睛一眯,可见得并不像是会被麋鹿这话轻易激怒,淡然地说:“本王自小就是个瞎子。要说运,是众兄弟中最没有运气的。可是,最终,只有本王存活到至今,还在朝廷中好好的。”
麋鹿的嘴角抽了两抽:我看你的运气也到此为止!
朱潜把冲动的麋鹿拽下来,自己走上去继续与朱璃交涉,不管怎样,他想先见到人质怎么样了。
“其实摄政王可以给护国公府一个人情。毕竟,如今大明国力衰退,北燕势力渐长。这里又是高卑国的国土,之前没有东窗事发的时候,可能摄政王想把我们掳走的机率较大。可如今,大面积山火早已惊动到了这片土地的主人,他是不会让你把我们掳走的。”
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居然如此冷静的思维能力。朱璃眸子再次一闪,颇显阴暗的目光从眼前这张小颜上快速掠过。
“世子的话或许有些道理。可是,如果以大局为考虑的话,要本王就此扔掉快要到嘴的大鱼,世子的话可以说并没有显得如此有说服力。本王劝,世子还是乖乖地举手投降为好。顺服本王,本王定款待世子。”
眼看谈判到了这个地步,是几乎破裂的状态了,没有任何可以达成和解的可能性。
大黑再次站到了朱潜面前,对对面的敌人虎视眈眈,要他们小主子顺服,不可能!
麋鹿往四周快速环顾一圈,寻找出路。没有关系,既然朱璃都暴露在他们面前了,接下来,再跟踪朱璃他们,可以知道人质的下落。当务之急先逃。
朱璃到底不像朱準那样的年轻草率,姜是老的辣,仅从对面几个人的眼神,他都可以知道这些小孩子心里在盘算什么计划。为此,他一挥手,让后面的弓箭手上前,道:“世子如果敢逃,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你伤了我的话,不怕我娘伤心生气吗?”朱潜嘴角微微的一勾,露出那么点小孩子的邪气样。
朱璃无疑被他这话刺中了心头某一点最痛的那个地方,脸色乍然一变:“本王只知道,你是那个叛贼的儿子!”
麋鹿就此张大了嘴巴,目光分别掠过朱潜的脸和朱璃的脸:乖乖,这个七岁小屁孩的嘴巴,毒辣之最,把摄政王都给惹恼了!这摄政王分明是恼羞成怒了!
即是说,天下疯传的,摄政王与隶王妃之前有什么感情纠葛是真的了?
朱潜的小眉头更是猛然一揪。要说对面的男人恼火的话,他朱潜此刻心头更是一团火!
这男人以为他是谁啊?他娘是他和他爹的!只能是他和他爹的。
眼看这男人之所以恼羞成怒,就是因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居然到现在还痴痴地想着他娘是他的吗?
朱潜轶事二三事柒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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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试牛刀的番外到此完结,非常感谢每个亲的支持,肥妈三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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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帝王绿。
她的手,突然被他抓了起来。接着,一样东西轻轻从她指尖滑到了她手腕间。
分开,太伤感了。尤其是上次听他说的那句话以后。
朱潜站在了雅子面前,雅子不知道怎么抬头对他说话。
几个白衣女子一看,都有些吃惊,只觉得他这个身姿,真宛如从月宫里下来的神女一般。再联想到他那被天下传的沸沸扬扬的龙潜身份,一时间,没有了话说。
朱潜飘然地从屋檐下飞下来。
为此,她身旁三个女子都有些焦急,说:“请世子不要为难我们。”
没有想到的是,当她快要离开王府时,见到了那个人站在屋顶上,一如第一次见她那般,用那双与天上明月一样的眸子望着她。
那天,她要走的时候,为了避免与他人分开时候伤感,雅子决定和那三个女子偷偷半夜走。
她是答应过过世的母亲的,要保护好十哥儿。
神居的女子,有着常人没有的特别能力,要找到十哥儿,比起常人,当然是要容易的多。雅子终究担心自己弟弟年幼,怕耽误了时间,找的时间长了的话,弟弟会有性命危险,到时候做什么都迟了。
瑜鞅比较现实,实事求是地说:“或许我们也可以帮她找,但是,终究没有她们找的快。”
麋鹿就此很生气,说:要找十哥儿,要不是非她们不可?
雅子本来也不愿意跟她们走的,但是,在听说她们会帮她找到她弟弟十哥儿之后,雅子松了口。
以后,他们想见雅子,似乎比登天还难了。
神居里的神女,都是与世隔绝的。
对于雅子的身世,一群伙伴们早已有所察觉。眼看变成了事实,没有人吃惊,只有一种漫漫的忧伤。
她们是来接雅子的,称呼雅子为王女。
三个女子都戴着面纱,只能听她们的声音,可以听出其中为首的那人年纪较大,另外两人年纪较为年轻。
有三个女子,突然从天而降,来到护国公王府。她们衣着白衫,戴着的斗笠,不是那种尖角的,是有着奇异造型的,插着漂亮的野花,有种华丽的自然优美,让人无法对其忽视。
这是李敏刚要为她做新衣服的时候。
雅子要走了。
朱隶眸光里一闪:“本王都知道了。相信王妃也知道了。”
“关于星潜一事儿,恐怕所有人都弄错了。以为是七颗星,其实不是,是一颗星。但是,这颗星,将伴随龙潜一世,只有这颗星,能让龙潜吸引无数更多的星星为其助力。”
竹清直起上半身,对着朱隶的耳边耳语:
公孙走过去,亲自把门关好了,回头对他们两个人示意。
竹清没有立马答应下来。主要是因为,这事儿不可能他一个人说的算。不过,确实,护国公的建议让他心里痒痒的。公孙对他说了,朱隶想打造的是一个与当年儒家墨家等百家齐放一样的盛景。
“那倒不一定。”朱隶与公孙良生交换了眼神,说,“公孙先生应该与居士谈过了,倘若居士愿意,想在北燕这里再建一个,面向所有百姓开放的书院,不是不可。”
竹清一捶腿,道:“这下,书院是毁了。全毁了。”
施行道等人,一直在逃中。不过,无论是高卑国,或是北燕,都把其列入了头号通缉犯名单,总归是逃不掉的。
竹清自然十分感激,又是万分惭愧地说:“没有想到书院里会出现败类,内外勾结,意图伤害世子,简直是违逆天命,大逆不道的事!”
朱隶进来以后,先慰问了竹清的伤情。
没有想到的是,终究是出了些问题。不过也正因为出了这样一些问题。让一些本来大家都一头雾水的事情有了明路。
公孙良生在王府里亲自照看竹清,说起来,当初他上御鸿书院求学的时候,竹清是他的老师之一,给过他很多帮助。这回朱潜上书院的时候,正因为有竹清在,公孙才敢对朱隶打包票说书院有高人在,不至于出大事。
这会儿,朱隶走进去的是竹清老人养伤的屋子。
李敏看了信以后,只平淡地回了一句话:“年纪都还小,等本妃府里的小姐要出阁的年纪了,再说吧。”
欧阳云墨心里头对此怎么想的,没有人知道。但是,确实是,在所有人获救之后不久,有人揣着某人的神秘信件送到了护国公王府的女主子手里。
回明一句答复都没有给他。
和上次不同的是,欧阳云墨这次并没有把回明再次掳走,只对回明说:“公主对草民的救命之恩,草民毕生难忘。”
原来,欧阳云墨带来的下人先一步找到了他们。
找到竹清,以及回明他们并不难,毕竟有知道他们在哪里的雅子带路。等他们去到那里时,欧阳云墨是不见的了。
那人,指的当然是,后来获救的竹清。
“王爷去看那人了。”
李敏揭开茶盖喝口水,听着身旁的人悄声对她报着信儿说:
生个孩子,果然是来制她和她老公的。否则,怎么叫做青出于蓝胜于蓝?
李敏其实也想大大方方关心自己儿子,可偏偏儿子那从出生开始那种小老头样,让她是束手无策。
自己那娘亲,表面上佯作铁面无私,私底下比他爹更让人无语。
朱潜眉头一挑,知道他这话,势必是听过他朱潜的娘说过什么了。
经过治疗,眼睛上蒙着绷带的二白,对着小主子:“世子放心,奴才这条命无论如何都会为着世子留下来。”
自己的人,为了自己变成这样,朱潜的心头自然不太好过。
大黑回到王府以后,才知道从山里逃出来的自己的兄弟二白,由于中了书院那些老人埋伏的机关,两只眼睛受了严重的外伤。即便如此,二白还是带着眼伤,千里迢迢跑回北燕报信儿。
瑜鞅推下他肩膀,没有好气的:“世子什么为人你不知道?世子的人出了事,世子一直在照看着。”
麋鹿因此想到了什么,小声问表哥:“你说他是不是又粘着人家小姑娘去了。”
一个女子,可谓是可以改变了一切。
几个少年,顿时惊呼一声,没有想到,护国公王府里看起来很日常的食材,都有这么个门道。
胡氏这时候,是带了李敏的命令走上凉亭看这几个做客的少爷还需要不需要别的,听到麋鹿这么说,不由出了声笑,道:“王府里的菜,都是王妃亲自拟定的,营养均衡,不怕吃了会胖,或是会瘦,味道,当然是一般庖丁做不出来的。独特的色香味具全,是王妃的独道膳食,想强身健体的人,更是合适的美食。”
麋鹿听着不高兴了,道:“不怪我!这里的菜,真是很奇怪,明明,都不是什么山珍野味,家常菜,却做的堪比天下第一美味。”
瑜鞅就此吓唬下他:“女神医是可以救你的命,但是,女神医最喜欢剥开人的肚皮。”
“不怕。这里有女神医在。”麋鹿漫不经心的。
瑜鞅为此都不得不看他一眼,说:“你可别吃坏了肚子。”
齐羽飞和麋鹿、瑜鞅三人坐在凉亭里乘凉。瑜鞅吹笛子,齐羽飞给自己的兀鹰喂食。麋鹿是对眼前的一大桌酒菜大吃特吃。
护国公王府里,平安回来的众人,在这里做暂时的休整,再各分东西。
想着春梅最终不也是——自己结果一样,是可以预想中的结果。
紫叶回想着,知道这个人影,确实以前貌似在哪里见过的样子,因此很快想明白了难主子的安排,没有任何话。
说起来就是,朱隶怎么可能让自己老婆房里的大丫鬟随便出嫁,为了自己老婆的安全也好,紫叶的对象,必须是精挑细选的。朱隶因此让自己的一个下属去向胡家求亲。而那个人,刚好是看中了紫叶的。
胡氏说:“我之前也以为他只是个生意人。”
“他不是生意人吗?”
“他听说你出事了,向王爷请求,务必跟着王爷去接你。”
“可他怎么会?”
“怎样,是不是人很好?”
他?她的未曾谋面的郎君?紫叶脸蛋顿时红了红。
胡氏原先以为她问的是回来之后,答:“是——”后来一想不对,于是笑了起来:“对了,你可总算是见到他了。”
紫叶想了想,脑子里只有一个身影。那个模糊的身影,似乎一直在给她口里灌水,喂药。于是问:“母亲,是你给女儿喂水喂药吗?”
两个字,贯穿了胡家所有人之前的担惊受怕。
胡氏看见她醒来,自然是惊喜若狂,拿袖口擦起了眼泪说:“还好,还好——”
紫叶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了胡氏。
*
他是这样说的:你若是真的死了,我觉得我也要死了。
雅子想红起来的小脸,在听见他抱着她之后说的那句话以后,突然没了声音。
大概所有长辈心里头,都会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当然,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只要知道这些孩子之前经历的那些生死磨难,其实,朱潜这会儿抱住的,只是一个和他生死相依过的同伴。
白教了,全白教了!
什么啊?这孩子才七岁,却当着众目睽睽多少人的面,冲过去抱住一个小姑娘。
要说所有人里头最吃惊的,无非是朱潜的爹,娘,以及三个舅舅。
他刹住脚,不由地嘴角一咧:这个小屁孩,不仅小老头,情商挺高的。桃花运最让他麋鹿羡慕的了。
麋鹿捏了一把自己的脸确定是很痛之后,立马要飞身过去查看死而复生的雅子。没有想动一个人影跑的比他更快。
瑜鞅一样的惊喜若狂,对他说:“是真的,她还活着,她果然没有死。”
“不会吧?”
麋鹿扭头望过去,见到了晨雾里出现的大队人马。他一下子揪紧了身旁兄弟的衣服,不仅仅是因为看到了高卑国人的身影,而且是看到了人群里那个与众不同的小身影。
不知道是谁这么地喊了一声。
“来了!”
一步一步的,正朝着他爹和他爹那群天下第一幕僚们预计的进行着。
狗皇帝这回做错的最糟糕的事情,不是要杀他朱潜,而是对朱璃起了杀心。接下来,恐怕朱璃不会继续留在京师的了。朱璃这一走的话,京师更是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可以支持朱準的政权的了。
至于朱璃,谁都知道,他不再娶妻,除了朱宁不会有其他子嗣,等于说,他其实对皇位真的不怎么贪恋。
如今他们要做的,只要等着这个皇帝一家自取灭亡,达到最终和平获得京师的目的。
朱準像是泪流满面地忏悔,其实,回到京师肯定又反悔了。
这个皇帝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好孩子了,是要杀了他们儿子的坏蛋。
朱潜知道自己爹撒了慌。他娘或许医术超人,可是,才不可能救这个狗皇帝。
护国公不着急着动手,因为,皇帝都得了花柳病了。
无论皇帝也好,朱璃也好,在京师里达成互相对抗的两股势力,维持了现今京师里的和平。一旦这两人出了什么问题,恐怕京师马上会变成一个乱局,到时候,再出现像以前孙氏掌权那种战乱,惨的只是普通百姓和士兵。
“天下百姓的命,比权势更重要。”瑜鞅对困惑的表弟小声说,“这是护国公的治国理念。”
杀了这两人,天下应该是护国公的吧?
麋鹿站在旁边反正是看不懂了,看得一头雾水,为什么朱隶不干脆把这两个敌人杀了。要知道,这两人可是都要朱潜的命,而且不是宿敌吗?
马维持着剑在最后,只等朱璃和皇帝骑上马走了,才对朱隶双手一个抱拳,接着翻身上马,消失在了未散开浓雾的林子里。
交易完成。
看起来都活着。为什么是看起来?因为,几个人质都是被抬出来的,貌似都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朱潜看到了紫叶、四海和秋彤。
马维只得泄气。让人把五花大绑的那几个人押了出来。
朱璃一挥手。
皇帝都下令了,如果他不执行的话。最该死的是,明显护国公不想杀皇帝,完全可以把皇帝送回到京师去。到时候,皇帝肯定是有借口拿他开刀了。
朱璃眸子里的神色顿然再冷咧了三分。
朱準听见他这话,站了起来,道:“摄政王,朕下令,把你手中的人质交出来,还给护国公。”
朱璃就此冷冷地哼了一声,说:“太皇太后和本王,都给皇上找了从隶王妃那儿学医回来的温太医,可皇上总是不怎么信任。”
那不是只有什么人才能得的病吗?怎么会?
麋鹿等人,只是吃惊地看着这一切:皇帝居然得了花柳病?
那时候,突然两串泪不由自主落下朱準的脸,他坐在地上,骤然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朱隶没有看他的脸,继续说:“本王听王妃说过,花柳病还是有的医的。”
朱準一惊。
“皇上不是病了吗?把病治好就好了。”
朱準满脸通红:“你都知道什么?!”
朱隶这话,无疑是对着当年那个孩子的灵魂说的。
“皇上何必置气。想当年,本王和王妃都在皇上年幼时伸出过援手。王妃和皇上说过的话,皇上不应该忘记。一个皇上,如果连自己百姓的命都视如草芥,那是做不长久的了。”
“护国公,你——”
朱準坐不住了,他是皇帝,天下最权贵的那个人,结果要他的命去换奴才的命?!
什么?!
朱隶转回脸,只对朱璃说话:“拿皇上,去换取三爷手里那几个本王府里的人质,三爷意下如何?”
“你们两个逆贼,叛贼!”朱準咬着嘴巴声声控诉。
问题是,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坐上皇位又有什么用?不,朱準觉得一点用都没有。如果要他再次选择,他只要一个健康的身体。
无疑,这两名男子健康的体魄和气势,远胜过他这个已经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皇帝。
朱準喘着气的脸抬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两个男人。
这一切显然不是他朱隶逼出来的,是谁逼出来的做出来的,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把现在这个已经变样的孩子,扔回给摄政王是对的。因为这是谁种下的孽,只能有谁来善后。
只能说,皇宫那个地方确实不是人呆的地方,是人吃人的地方,人变鬼的地方。这个当年拥有远大梦想有着志气的孩子,终究是孤身寡人,没能逃过皇宫里的人的毒手。
当年他和太子的感情尚好,这孩子还是皇太孙,聪明伶俐,敢作敢为,颇让他和自己的夫人李敏另眼相看。
朱隶不由都回头看了那眼披头散发的朱準。
这一切,只怕是当初执意让朱準未来登上皇位的万历爷都想不到的事实。
朱準哪怕死了,京师里掌握实权的人,不是朱準,据说朱準有儿子,那些人完全可以再扶持一个傀儡坐上皇帝宝座。
不管怎么说,如今,护国公把这个烫手山芋是扔给他们了。毕竟,护国公这般聪明的人,肯定知道,这会儿让朱準死到自己手里没有任何好处。
马维更是想:你***。我主子对着你这个狗皇帝鞠躬尽瘁的,你居然不知回报,还想染指恩人的女儿,简直不是人!
朱璃听见女儿这样一说,脸色骤然降温,是冰到了极点。
可见这个小丫头也不傻,是看出了朱準的心思,朱準不过是想把自己的病传染给她。可她不是吃素的,怎能依这狗皇帝所愿让自己父亲伤心。
朱宁偎依在他怀里,轻声说:“对不起,宁儿没有把事情做到天衣无缝,让父亲担惊受怕了。皇上生了病,居然想对宁儿动手,可见皇上这个病恐怕是——”
知道那个狗皇帝有心想杀她爹,以她的能力,只能是走这一步棋子了,一定要刺探出皇帝的弱点,这样,哪怕回到了京师都不用怕了。
朱璃眸光里一闪,手心摸着她脑袋:“宁儿那时候是都听见了。”
毕竟朱宁年纪小,朱準总是难免会对她疏于防备。
感情,他这个小丫头,是故意去接近皇帝刺探皇帝的机密。
朱宁知道自己肯定要挨骂了,皱了皱鼻子,接着小声对自己父亲说:“皇上真的是病了呢。”
“郡主——”朱璃两个字,意味深长。
朱宁这时,在他怀里悠然转醒,看到他,自然高兴地喊:“爹——”
皇帝对他来说,和朱宁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性质。
朱璃很明显,更不想面对此刻要他自己本人做出的抉择。
瑜鞅和麋鹿都看出来了,明显,摄政王是知道皇帝八成被护国公抓到手里了,因此才急于走,而不是因为畏惧朱隶的缘故。
朱璃和马维,冰冷的眼神,扫过朱隶那张从容捻着自己手中黑色朝珠的脸。
这个骤然间落魄成护国公阶下囚的人,不就是皇帝吗?
大明的士兵们只能以无法置信四个字来形容自己眼前所见的。
说罢,不管朱璃愿意不愿意,让底下人把另一名人质押了上来。众人一看,那人披头散发的,头上束发的金冠已经是不知去处,只剩下十分狼狈的凌乱的衣着打扮。
朱隶对要走的他们说:“本王手中尚有一名人质,摄政王看了再走也不迟。”
回头说起,貌似救到朱宁以后,打算悄然撤退的朱璃他们。
瑜鞅再次一拍脑袋:自己表弟又丢大脸了。
老天爷,这对父子是怪物莫非是?不然,怎么能都一眼看穿他麋鹿心里的小九九。
不用说,麋鹿顿时变成了个冰人。
朱隶的声音却突然在他背后响起:“本王小时候可不像世子,在军营里和一帮兄弟闹的可野了。”
这个念头令他自己都快忍俊不禁了,赶紧背过身去缓一缓。
麋鹿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不道德的念头:这小屁孩的爹,该不会小时候,和他一样,都是小老头状吧?
不过这对父子最相像的一点,大概是身上那一抹足以压倒所有人和天下的气息。
感觉,和朱潜长得真是,眉毛鼻子嘴巴,都是很像。
麋鹿和瑜鞅,诧异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高贵神秘的男子,是传说中的夜叉了。
大黑不由拿袖子抹了下眼角,难掩此刻心头的激动。
俨然是这样的,不然,朱隶他们不会突然出现在这——
大黑就此僵了一下。一种战栗随之遍及他全身。不是因为朱隶没有追究他的过错,而是朱隶提到了他那生死不明的兄弟,难道他兄弟真的是因为逃出去搬救兵了,所以迟迟没有遇到。
“废话少说。本王知道你们兄弟俩都尽责了。”
“王爷!”大黑冲朱隶跪了下来,叩头,“奴才没有保护好世子——”
“是!”这点朱潜想都不用想,答。
朱隶回头,仔细看着儿子额头上被剑风划出来的那么一点血痕。虽然伤口十分表浅,已经凝固,不需要做任何处理。可是想想自己的老婆,朱隶从袖口里甩出了一瓶药瓶子,直接进了儿子怀里,道:“别被你娘知道了。”
没有意外,在朱潜的心头里,只有这四个字。
他的爹,不爱说话,平常事儿忙,要和他这个儿子说话的时间很少。但是,每当他有事的时候,来救他的人,绝对是爹。
潜仿佛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对着自己骤然降临的父亲看。
见朱潜获救了,几个伙伴一拥而上,围住朱潜,却又碍着朱隶在那儿,不敢靠近。
马维心头恼怒地想。早知道还是无论如何把夜叉的儿子杀了。因为这小子,看起来和他爹如出一辙。
可怕的夜叉!
马维知道这样一来,朱璃肯定没有防备,他马上转身去保护他们父女俩,同时,也知道这是护国公的策略,让他没有继续对朱潜动手。只能说,护国公虽然敬重他是条汉子,可终究没有放下戒心,始终保持过人的冷静办事。
朱璃二话不说,急奔上前,抱住自己的爱女。
朱隶的嘴角微微一扬,不需要他多一声,背后的人在看到马维收剑的时候,已经把手里的朱宁扔了出来,直接扔到了朱璃和马维之间的空地上。
马维嗖的一声,把手中的剑收了回来,负手持剑并不放下剑,对朱隶说:“奴才谢过王爷赏识,请王爷说话算话。”
对于朱璃来说,这个世上,自从那女子离他而去以后,也就只剩下当年那女子救下的这女儿,陪着他,让他感到有生存的意义了。
马维的眼眶不禁一热,再望到朱隶后面的人真的有一个抓着昏迷的朱宁,他再扭头去看朱璃时,朱璃的目光不言而喻一直是看着自己的爱女。
“本王敬重你是真正的一条汉子,你想想吧。”朱隶说。
不,不是因为他马维握着他朱隶的儿子的命的缘故。因为马维对于过去的记忆浮现了起来,朱隶对他,从来都不用奴才的目光去看的。知道他马维不是个奴才,是个品格高尚的,属于忠臣的男子汉。
马维陡然一愣,这个以为了朱璃一个人可以无畏惧天下不折手段的汉子,突然间那一刻的犹豫,只在于朱隶对着他说话,居然没有用到对待奴才的口气和态度来说。
“没想到郡主会在本王手中吗?以本王唯一的儿子,来交换你主子唯一的掌上明珠朱宁郡主,怎么,你马维觉得不合适,会是赔本生意?莫非郡主还比不上本王的儿子?”
马维冷笑一声:“王爷别来无恙。奴才只听人说王爷教子有方,实为严厉,没想到——”
一招都应付不了的话,手里的人质也就形同虚设了。
是的,眼前这男子明明一劈,可以将他一下子给摞倒。夜叉王可是真正身经百战位于修罗场上的男子,以朱隶的身手,他马维自认,真不一定能抵住对方一招以内的架势。
马维吸着气调整呼吸,可是心脏不受控制地狂奔,这令他几乎恼羞要成怒。
“不收手吗?”朱隶的口气依然仿佛没有一点担惊受怕的样子,明明自己的儿子在对方剑下已经命悬一线的情况了。
一模一样,都是令人失魂的容貌。更令人心生可怕的是,这对父子俩身上那种仿佛没有一点热血的气息,是让人对着都要窒息。
只看朱隶那狭长的深邃的黑色眸子眯了一眯,马维的眼角为此再扫到自己剑尖指着的那张小颜。
每次,都只觉得这护国公是令皇家人憎恶不说,是个彻头彻尾的潜在叛贼,另一方面,朱隶是可以直接让皇家人都心生畏惧的异类男人。如今,这么多年似乎没有再次相见,这个夜叉,是比以前,来的更像从地府里走出来的人了。
只觉得恍然如梦,以前朱隶在京师,他怎没有见过?
朱隶落在了距离马维只有半步距离的地方,马维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那张脸。
这男子美得可以令天地之色的容貌,同时却像阎王地府那般阴暗的夺命气息,不是传说中战场上的修罗王夜叉护国公朱隶,又能是谁?
马维忍不住哆嗦了一把。更别说其他大明士兵,看见这个传说中的男子时,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只差失声尖叫,发狂地逃命。
为首的那个身影,头戴神秘高贵的黑珠玉冠,脖子间垂下的大串诡异的黑色朝珠,更让男子显得像阎王一般的景象。
马维惊讶的目光,同他人一块,望到左手边。那里,几个黑红相间的身影,踏着林间缭绕的白雾,仿佛出尘之资,飘然而至。
一道嗓音不大却犹如千军万马气势的声音,突然从天而降。
“我说,你要是把剑穿过他的脑袋,我也就只好把手里捏着的郡主的脑袋给摘了。”
因此,一种黯然的发力,开始从他握着的剑柄,一直持续到剑尖处——
马维愣了一下,眸子紧跟着紧了几分,是想:小小年纪,已经如此可怕。将来怎能得了?杀了!总比留着条活口好。他或许,该先斩后奏,先把对方杀了,事后再向主子谢罪。一切都是为了主子的未来。
朱潜的小眸子,此刻以一种异于常人的冷静看着指到自己额头上的凶器。
“少爷!”大黑情急,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怕马维再一用力,剑立马穿破了朱潜的脑袋。
一时间,所有的呼吸都吃紧了。
麋鹿见状,要转回身支援,却是一群士兵把他围在了中间,让他动弹不已,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大黑和瑜鞅被马维一挥剑给强逼退两步之后,马维骤然一个回马枪,长剑的剑尖指到了朱潜的额头上。
瑜鞅看到马维向朱潜这里冲过来的时候,知道大黑一个人肯定抵挡不了,马上从大树上跳了下来。一个拿剑,一个拿刀,两个人,哪怕只是对付一个马维,都显得十分吃力。
与此同时,马维瞄准时机冲了出来。没有与冲到前面的麋鹿缠斗,而是一眼瞄到了对方的大后方。
士兵们慌乱的手脚立马有了缓和。
训练有素的军官大声一喊:“不用怕,他们只有几个人,都给王爷稳住!”
一些士兵往后慌乱地后退,可是,很快的,这个局势发生了变化。到底这都是擅长打仗的朱璃的兵,不是无能的皇帝的兵。
猝不及防的攻击,确实让对方有些狼狈。
做了这个决定,麋鹿猛然冲上前,对准最近的一排大明士兵飞射出手里抓着的带线飞镖。
逃!
以他们几个的身手,掉下悬崖不一定会死的,但是,留在这里,肯定是要被朱璃生擒了,或是被乱箭射死。
麋鹿和站在树干上的表哥瑜鞅交互着眼神。最糟糕的话,只好选择跳崖了。
对峙的场面,犹如瞬间要点燃的引火线,是一触即发。
*
众人方才想起了什么,每个人扭回头一看,却见朱準本来坐着的软轿上,朱準和朱宁,都不见了踪影。
老太监终于在被人群动乱之间把他推倒的土地里爬了起来,喊:“保护皇上——”
见着火中冲出这么几个好像鬼魂的飞影,一般人都被吓晕了。周太医直接昏在了岩石后面。齐太医抓着附近的树干喘着大气,犹如无头苍蝇。他的四周,全都一样是无头苍蝇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几道飞影快速穿过枝桠,他们全身黑红相间的服饰,让他们看起来好像阎府里出来的钦差。
朱準看着四周竟然没有一个想着他,惊慌地一声大喊:“朕在此——”
一片兵荒马乱,个个都自顾不保。
周太医齐太医抱着脑袋就要跑。这个火太可怕了,烧到哪里,都烧死不知道多少生灵了。
所有人就此惊叫。
那些人回头一看,见着远处那山火忽然间是扭转了势头,冲这边滚滚而来。
几个就近的随从听令,刚要上前。四周忽然一阵风,吹的树叶子哗啦啦地响。
一时间,朱準脸上又被挨了几拳,没能得逞,不由恼羞成怒,对底下的人喊道:“没看见郡主疯了吗?给朕抓住郡主!”
正是朱璃怕自己女儿作为女的吃亏。
朱宁挣扎,对着他一顿拳打脚踢。别看她是个女孩子,可是,从小是被朱璃亲自教过武功的。
四周的人都看着,不敢动,不敢出声,更没有人敢上前为朱宁说一句话出一句声。
在朱宁转身要走的时候,他起身,伸出的手臂再次把朱宁一抓。
对此,朱準的心头更是烧起了熊熊大火。他***,他是皇帝,想怎样就怎样。**又怎么了?他就是要把那个男人最心爱的宝贝女儿毁掉。
朱宁气不可抑。
**这种事儿,皇帝都能想出来?!
见得朱宁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扫了他巴掌之后,生气地说:“皇上,你喝醉酒了吧?臣女可是皇上的堂妹!”
朱準被突然而至的巴掌甩到一阵七晕八素的,左脸是火辣辣的烧痛。
当他的嘴巴,突然冲上去要咬到眼前樱桃般的小嘴时,突然,啪的一声巨响。
虽然眼前这个女孩年纪小,可是仔细看起来,还是秀色可餐。
要知道,他得了这个病以后,都不能在后宫里碰任何女人了,早就蠢蠢欲动。
朱準嘴角勾了起来,盯着眼前这个小嘴唇,嫣红的小嘴巴。
这个人是皇帝吗?朱宁从眼前这个男子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一个史书中记载的伟大君主的仁慈,而是看到了一种邪恶,在朱準的眼睛里闪烁着,仿佛要把她撕碎了吃了。
一刻之间,朱宁几乎贴到了皇帝的脸上。她惊讶的小眼瞳对着皇帝的眼睛。
当她走到皇帝那里,要问皇帝有什么事时,朱準忽然伸出来的手臂把她的脖子一勾,拉了下来。
朱宁只好下马,一个人朝皇帝坐着的软轿走过去。
给他扎了针的温太医,因此退了下去,同时把他的话传了出来。
朱準轻咳一声,说:“你们都让开,朕有几句话和郡主说。”
这是那个男人唯一的宝贝女儿。你说,他能怎么办呢?
他恨护国公,同样的,恨着随时随刻像是在他头上悬着把刀,偏偏还像是正人君子一样伴随他的那个男人。
皇帝眼角的眸光,扫到了朱宁的小脸蛋上。
朱準一下子收住了过紧的呼吸。
病人突然的喘息,很显然,让温太医感到警觉。于是,他靠近皇帝耳边说:“皇上,如果皇上这会儿暴露的话,这里可能都有摄政王的人——”
绝望,让他再没有想着自己能不能和万历爷那样成为名垂千古的明君,而是一定要和那些世上与他做对的人统统死掉,同归于尽!
他的手臂,开始出现一些看起来十分难看的疹子。他看着这些丑陋的东西,简直是像看到了地狱的大门正向自己打开一样。
温太医是让他不像以前那样辛苦了,可是,到底这病该发的时候还是发了。
可能太皇太后还想着,从那个女人那里学习过医学的温太医,可以给他带来一些治病的希望。但是,貌似这半年过去了,他的病没有任何进展。
温太医,听说是从北燕来的,是在北燕隶王妃培养民间大夫的医馆进行过学习的人。
为此太皇太后什么态度,现在他暂时并不知道,可是,只要看太皇太后把温太医派到他身旁,把鲁仲阳弄走了,都知道太皇太后是全知道他得病的秘密的了。
这等于说,他会没有子嗣继承他的皇位,他的皇位只能让给其他人。
还有,他的孩子,全完蛋的了——
等到东窗事发的时候,他病了,他所有的女人,或许还没有发病的,都肯定是要病的了,而且和先死的那两个女人一样是要死的了。
最该死的是,据此,他的后宫全完了。因为之前,谁都不知道原来他的后宫里,已经在开始流行这个病了。
他得了这个病,可以说是,很莫名其妙的。他两个女人,皇后和爱妃都死了。直到她们死了,他才知道原来她们都说怎么死的。一切都迟了,他被她们传染了。
或许是瞟到了齐太医的眼神,朱準本来就苍白的脸色不仅更为苍白,是骤然愤怒起来了。
如果皇帝之前已经得了这个病的话,岂不是说,连皇帝的孩子都有可能?毕竟,这个事儿,在古代医术上似乎都有所记载。
老天,这可不是什么治不治得了的问题,是要传染的。
似乎皇帝真的是得了那个什么病——
可是看着越久,齐太医这个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快冒出来了。
齐太医只觉得他好像知道不少事情,一面紧张地继续张望皇帝的状况,一面则是听从了周太医的意见,退到了后面不动。
这会儿,就得学会把烫手山芋扔出去,明哲保身。对这点,周太医是滚瓜烂熟了。
周太医拽了下齐太医的袖口,悄悄退到后面去,说:“皇上信任温太医,让温太医处理就行了。”
护国公得到那个李敏的女人以后,简直是得到了天下最大的宝贝。
万历爷当初死的也确实有点冤枉。如果李敏不是护国公的人,而是皇帝的。说不定万历爷不会死,而且,到现在,大明京师的政权都不会变成四面夹攻岌岌可危的状态。
只可惜,这个唯一好像无所不能的女神医,成了护国公的人了。
可是朱準这病,要他周太医说,除非神仙下凡,否则——刚好,这个世界里真的出现了个神仙,女神医李敏。
朱準这么年轻,下面的孩子那么小。朱準最大的孩子,不过才两岁大。
在他看来,这个事情不是普通的糟。
周太医至少在药房那里,看过煎药公公给皇帝煲的什么药。
齐太医之前,倒是没有怎么接触过生病的朱準,因此一点不知情很理所当然。
周太医赶紧对他使了个眼神。
“皇上这情况看起来,越来越不对劲了。”
齐太医目不转睛地看着皇帝的情况,接着,悄声和周太医耳语了起来:
周太医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汗时这样想着。
家有老小,这命总归得先留着。
想到这条命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去,这不,这两个人悔到肠子都青了。
哪里知道,这不是陪皇帝出来游山玩水,是来玩命的。
大家看看鲁仲阳的下场之后,不都得想着后路了。因此,当时,这个任务可是许多太医院的人挤破头地争取。
应该说当初,众人想着随皇帝微服出来这样一趟,回去势必是升官晋爵的。眼看,太医院人才太多,想晋升不容易,尤其新人辈出,老资格随时可能受到挤兑。
是后悔了!
周太医和齐太医一样有些紧张。他们的脑门上布满了汗珠。实际上,连朱宁都可以看出他们此刻心里的想法。
温太医的手指隔着帕子给皇帝查脉。
朱準从马上被人小心翼翼地扶了下来,接着,是躺在一张软轿上。老太监帮他把袖管拉高一些,露出手腕,在皇帝的手腕上还盖了一条干净整洁的白帕子。
要是朱準病了的话?朱宁小心眯着眼睛。
因为朱準才十几岁的少年,正是即将要施展宏图,建工伟业的时候。
朱宁就此有些吃惊。
谣言传得多,又不知道哪个是真是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似乎,皇帝真的是病了。
宫里传的更多的是,是说连皇帝,由于心爱的女人接二连三地死了,皇帝就此多病起来,和温太医接触的多。刚好,温太医年轻貌美,美貌不逊于宫中的年轻妃子。这皇帝看着温太医这样的美人陪伴自己,又能治好自己的病,因此,干脆不再宠幸女子了。
有人曾经说,这温太医,长得可能有点像太皇太后以前喜欢的男人,否则,太皇太后怎么会把医术绝顶的鲁大人都给遣走了,只用这个温太医。
朱宁是年轻的小姑娘,看人,看外貌来评头论足还是比较多的。她能留意到温太医到她爹那里做客,自然都是因为温太医不仅年轻,而且长得好看。
温太医第一个下马过来以后,尾随过来的另外两个太医,年纪明显比温太医年纪大些,一个是周太医,一个是齐太医,都是太医院里做了十年以上的老资格了。
说到温太医,肯定不是一个人前来的。皇帝怎么说,都不可能只能带一个太医来。要是出了点什么问题,其中一个服侍他的太医出了事,皇帝不也得没人治病要死。
因此,她只是安静地看着。
作为自己最爱的爹的女儿,朱宁肯定不会对亲爹的秘密多说出一句话来。
只是对于这个宫中新起的红人,她爹似乎对其的评价倒是一般般的样子。外面是这样传的,但是,朱宁觉得奇怪,如果她爹,对这人感觉不怎么好,怎么会招他到自己府里见面。
据说这位温太医,近来在皇宫十分受宠。受宠到什么地步,皇帝喜欢,太皇太后喜欢,所以,以前据说最受皇室所有人信任的鲁大人都告老还乡了,因为看起来太医院后继有人了。
朱宁看着这个太医,此人她认得,貌似曾经偷偷来过她家,和她爹见面的样子,是叫温太医吧。
紧接,一个太医打扮的男子急匆匆从后面赶上来。
“停!”老太监突然一句话,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走的路子过于崎岖不平的缘故,朱準似乎坐在马上被颠得很不舒服。
她爹,要是真对皇位感兴趣,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一心只是对着新皇和朝廷鞠躬尽瘁,操碎了心。换句话说,朱璃最不齿管这种闲事的了。
朱宁感觉这是她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从小跟在朱璃身边的她,父女俩相依为命,没有比她更了解她爹的品德了。
说是她爹摄政王搞的,不想让皇帝独享美人的缘故,干脆把皇帝心爱的女人都害死了,希望皇帝快点伤心退位。
其中传的一个版本最多的,无疑是被她所不齿的。
朱宁是不知道,皇帝身边这些心爱的女人是怎么死掉的。但是,这种深宫秘事,传到外面,总能变成多个版本,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而皇家人对此都是不会出来澄清和公布真相的。
原因很简单,朱準立的皇后死了,之后,据说朱準最爱的一个妃子也死了。等于说,后宫里,现在皇帝都没有准备再立后,没有女子得到朱準的盛宠,新人都很有机会。
朱宁努力回想着。只知道自己周边的女孩子,由于自己的人缘一般,没有几个算得上是闺中好友,虽然人家不喜欢接近她,但是,她不是不知道她们大多数人的想法。她们,很多都是希望能将来进皇宫服侍皇帝的。
只记得在她自小的印象里,朱準都能算得上是个年轻貌美的皇上,能让无数怀着白马王子美梦的京师少女们献出芳心的少年。
以前,她作为皇家的贵女,不是没有见过皇帝。但是,基本上,都是和其他人一起,在公众场合对着皇帝朝拜,只能是远远地观望着。要不是这一次远行,皇帝突然是要和他们一起出行,她朱宁压根没有这么多机会近距离地看到皇帝。
朱宁骑着的小马,亦步亦趋于皇帝身后。于是,她得以近距离观察皇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