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李华的结果
凌晨破晓的雾光中,两道飞影,趁着马维不在的时候,伏栖在三王爷府的上方。
“师父,师兄会在这里吗?”兰燕问。
许飞云的眼睛掠过三王府里来来去去的那些打着呵欠的下人头上,拧着的眉毛,好像快要拧出两道水来。
兰燕心头焦急,看看,自己出来的那之后不久,李敏等人出事了,她都不在。都因为自己师兄突然失去了踪影,令她被迫提前回北燕,和自己师父一起南下一路寻找伏燕。
伏燕找念夏,本该找到高卑或是东胡去的,结果找着找着找了大半个大西北,什么都没有找到的样子。后来根据伏燕回馈给护国公府的最后一道线索表示,伏燕认为,人质恐是从一开始,并没有被高卑或是东胡人劫持。
其实只要仔细想想,当天,念夏肯定是跟着李敏走的。如果李敏是被三爷朱璃发现的话,念夏理应一样是被朱璃的人找见,前提是念夏没有在那场大风雪里面死亡。
这样一来,只剩下个结果。那就是朱璃把所有人都骗了,可能是先发现了念夏都说不定,然后马上把念夏不知道送哪里去了。
三爷,果真是不可小看的一个人。
许飞云如今有点唯恐,这些皇子,于他来猜测,都不是他们所想的那么简单的人。想朱璃把念夏单独藏起来干嘛呢?
再有,当他和兰燕回到京师里以后,发现,数月没有在这里而已,京师里的格局仿佛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首先是,万历爷虽然依然稳坐在龙位上,掌握着全国最大的权势,但是,明显万历爷变老了。听说万历爷自冬至以后,精神明显不济了起来,比起以前,老色俨然了许多。
朝廷里的文武百官,固然以万历爷的圣旨马首是瞻,可是,不少人肯定要准备后路了。倘若哪天皇帝突然驾崩的话,站在哪个皇子的阵营里比较好。于是,就连平常,被众人看不起的受到极为轻视的十爷,门前都突然间变得车水马龙。
好像,大家都有种预感,如今万历爷手中的京师好比在大风中摇摇欲息的蜡烛。尤其是,当北方传来关于李敏不好的消息以后。
没有了神医李大夫,等于,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死而复生的奇迹出现。
真要死了的人,已经没得救的了。当然,如果李敏身在这儿的话,肯定会摇头否认这些话。她并不是神仙,哪里能起死回生,最多只是,把这里治不好的但是可能现代医学里反而能救得了的病给治好了。
不管怎样,对于这些在位的当权者来说,一个神医的消失,意味着什么,特别是如果这个人本身有病的话,其结果可想而知。
据说,那个东胡的野皇帝,冒顿可汗,最终不是因为恶疾缠身,不敌病情的肆虐,最终死了了吗?
到底,一个什么样的人都好,多有钱,多有势,多有权力,生在这个世上是多么辉煌,只要一病,一死,什么都完了。聪明的王者,都很清楚这点现实。死了以后,说白了,什么东西都带不走的。
少有人说在这个时候不怕死的,毕竟本来大好的生活,在未来等着自己的时候,突然死了,真的是太缺德了。相反,如果活的太痛苦太窝囊太委屈,那么,生不如死,情愿死了也不想活着,其实,活不活在这个世上,就这么简单的事儿。
像万历爷,东胡可汗这样一些在得志之中前途辉煌的人,在世坐拥金山银山,想什么能得到什么的人,怎么会愿意死呢?
皇宫里现在,听说全部精力,都在李华生孩子这件事上了。说白了,一个本来打入冷宫的娘娘,万历爷儿子女儿众多,多一个是好事,少一个,其实也不是很紧要的了。但是,突然间如此集中注意力在李华身上,本就很让人费解,感到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兰燕却似乎能一眼看透皇宫里那群人的心态,谁让她跟着李敏的时间长了,人生百态几乎都看尽了。
这万历爷哪里是在关注自己的小老婆生孩子,说起来,是在跟李敏斗,跟天斗。李敏的话,是真是假,等李华的孩子一出来,结果一见分晓。
可以想见,这万历爷恐怕是听说了东胡的可汗怎么死了以后,对李大夫再次产生了深深地畏惧。
如此看来,李敏失踪了,是不是坏事还难说。
兰燕忧愁地拧着眉头,心底里肯定是在挂念北燕的那些人。
许飞云翻起了公孙良生在他们下京师的时候,给他列出的几条要他去办的事儿。其中,就有,势必到三王府里探一探。
不仅仅是,观察三爷的动静,还要观察一个人的动静。
谁?
李莹。
“王妃没有死,可王爷,在王妃走了以后都一句话不说的,没人知道王妃去了哪里。”兰燕俯瞰三爷府里的动静,想着公孙良生让他们盯梢李莹,本身好像是一件挺让人纳闷的事儿。
李莹是朱璃的王妃没有错。但是,谁都知道,朱璃对于这个老婆,一点信任感都没有的。朱璃做什么事儿,都不会和李莹说。想从李莹身上,得到朱璃做事的线索,等于零的机会。
那么,公孙良生让他们观察李莹,是想从李莹身上得到什么?
兰燕就此是想起了一件事儿。不知道这件事儿,那个时候在场的那些人是不是都记得。但是,她当时确实在场,所以目睹的一清二楚。
那是发生在她们从京师逃亡到北燕的路上,在遭遇到东胡人和朱璃的两面夹击时,李莹突然横插一脚,拿出只玉镯子,嚷嚷了些什么。
这件奇葩的事儿,后来,李敏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仿佛是当成一个李莹自己制造出来的笑话,抛到后脑勺去了。可是,兰燕知道自己女主子并不是表面说怎样就怎样的人,这件事,是藏在李敏心里头了。
基于对朱隶的忠心耿耿,李敏身上发生的任何事情,她兰燕回头,都是要和朱隶做汇报的。这件奇葩的事情不无例外,都被她如实告诉给朱隶了。朱隶之后有没有就这事和公孙良生商量,八成是有的,毕竟是这么大的事,关系到她女主子的安危。
许飞云听徒儿说了一番,心里一样有了些考虑。几根指头学着那书生把算了下,说:“按照老黄历来算,到了七天之后,是个鬼时。”
“鬼时?”兰燕对算卦这种事儿,是完全一知半解的,从来没有和师父学过这个东西,最多只学了丁点皮毛的怎么翻黄历。
许飞云对这个东西,不和徒弟说太多,都是因为算卦这个东西,本来就有些玄,说不清道理。而且,算得太准,泄露了天机的话,要折寿。
“公孙那个家伙,都养了一群小乌龟,摆在方阵里头,才敢来算这些东西。不然,他这条命早就不知道被天灭了多少次了。”许飞云摇摇头,不敢说自己真算,只能说自己瞎算。但是,公孙给他们指引的这条方向,似乎已经瞄准了这个目标。
兰燕听到师父说到这儿,仿佛才恍然一悟,脸色瞬间刷的通红通白的,不知道该做何情绪,兴奋?紧张?或是伤心?
如果李敏不能在七天之后那个鬼时回来,又会怎么样?
所谓鬼时,应该是地府里的灵魂被召回来到世上的时候吧。
回不来的话,朱隶和他们这些人都得伤心死了。如果回来的话呢?
兰燕的心情顿时都矛盾了起来:“王妃究竟去了哪里?回来的话,会从哪里回来?在哪儿出现?是,直接回护国公府吗?”
许飞云俨然是没有办法解答她这些疑惑的。很显然,在这个世上,恐怕也没有人能解答她的这些疑问。
李敏如果没有死,回来的话,只能说,李莹身上或许有点蛛丝马迹,可以让他们寻找。
三王爷府里的人,奉了李莹的命令去太医院找太医了。
没过多久,周太医搭着马车过来,下了马车进了李莹的院子。
马维没有和朱璃回来,许飞云让徒弟望风,自己一个人跳了下去贴着壁角,听这两人准备做些什么。
只听李莹对着周太医说:“本妃的姐姐,是天下第一名医李大夫。”
“本官对于李大夫的医术,一直都怀着崇仰的心情瞻仰着。三王妃如今说,李大夫有医书流传下来?”周太医的那双眼珠子里掩盖不住一抹贪婪的神色。
李敏的医术所能带来的好处,他周太医已经品尝过一次了。可以说只要是个聪明人,都会想拥有李敏自己著作的药书。
李莹嘴角斜勾,怎能不知道这些人心底里都想着什么,佯作镇定道:“药书的话,姐姐走的时候,把东西都烧了,所以,没有东西留下。怕也是被人拿了不知道怎么用。本妃二姐谨慎的性子,周太医不是不知道?”
想的也是,如果李敏真有离开前留下什么东西,一定也是被万历爷先收入自己口袋里了。
周太医因此,是不太懂李莹找自己来,是为了什么了,试探道:“三王妃之前,让人到太医院找本官,好像不是这样说的。”
“本妃的二姐,是没有留下具体的物品给本妃。可是,本妃的二姐,向来与本妃姐妹情深,确实和本妃说过一些关于医学上的事儿。”
周太医听见她这话,小眼睛又一亮。很显然,李敏的药书没有留下来,但是有话留下来,都有可能是可以救人一命的好事,八成又是什么神奇的医书,普通大夫想都想不到的,必然是他周太医想不到的。
舔舔嘴唇,周太医对李莹变得再次恭敬了起来,说:“请三王妃告诉本官,本官作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大夫,希望能借助李大夫的神奇医书,再挽救一条生命。三王妃此举,可谓是功德无量。”
李莹微笑:“本妃也是这么想的。想我那二姐,宅心仁厚,虽然如今不知道在不在这个世上,可势必心里头一直系挂百姓的健康和安危。更何况如今这个病危的病人,还是我们的大姐。如果我二姐在的话,必定是全力以赴救我们大姐的。可惜,现在二姐不在,只得借助于周太医的神医妙手了。”
“本官不敢当。”周太医谦虚地说,“如果病人能得救,肯定是李大夫和三王妃的功劳。”
客气的话说完,转到了正事儿。
李莹揭开茶盖喝了口水,像是思索片刻,说:“本妃听说,在宫里的华小主生产时碰到了难处,是因为胎儿过大的缘故。”
“这事儿——”由于涉及到皇宫里的秘密,周太医不敢明说是不是,但是,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儿,他这就支支吾吾,算是侧面承认了这事儿。
李莹欣叹一声,眸子中是闪过彻骨的一抹幽冷。想着这是谁呢?肯定是有人,背地里故意给李华吃好的,才会最终导致到这个结果。这些皇宫里的妃子,真是一个个恶毒至极了,连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女子都不放过。
大概都是怕李华借孩子翻身吧。
她大姐是有这个本事,只要生了个好儿子,肯定能翻身的。结果,在冷宫里,被人算计了。是谁都想不到,她聪明的大姐会上人家的这个当。
“周太医。本妃固然去过皇宫里,想探望华小主,可是,到底是皇宫里的规矩不能破,本妃没有机会进到霄情苑。”
对于李莹能不能进到霄情苑的事儿,周太医当然是心知肚明的,这会儿心里冷笑着顺着李莹的话说:“本官有听说,三王妃与华小主的感情至深,向来让皇上听了都动容。”
李莹拿帕子掩饰眼角:“周太医,你说说看,华小主如今走到如此艰难的境地,本妃实在想不出来了,何故致于如此?”
周太医像是垂眉:“三王妃自身怀有身孕,不该太过操劳的,劳心对孩子不好。”
不说是吗?迟早一天她都会查出来的!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李华和孩子的命救回来。
李莹道:“本妃从二姐口头里听说过,如果肚子里的孩子太大的话,可以把肚皮割开一条线,打开肚皮,把孩子取出来,再缝合起肚子。不然,怎么都生不出来的话,时间太长的话,怕是肚子里的孩子和娘亲会一块死。所以,这事儿,还望周太医尽快汇报给太医院实施,否则,只怕华小主来不及了。”
周太医愣了下。这种剖腹取子的事儿,说起来,在古书里是听说过的,唯一的问题在于,据说古代那些大夫实施过以后,无不都是以失败告终。即是说,孩子和母亲都一块死了。没有成功把孩子从血海里救出来就死了。
当然,到了李敏手里可能不一样。因为他们在大明京师的时候,都听说了,李敏到了北燕以后,已经给人做过打开肚子的手术了。是给魏家的四少爷做的腹部手术,而且成功地治好了魏子裘的伤。
太医院听完这个传奇的事情以后,一直也有在研究李敏给魏子裘怎么治伤的过程。为此,还派过间谍去到北燕专门打探这个案例。
但是,怎么说呢?只能说他们都不是李敏。哪怕和李敏和一块进行过手术的大夫,都不可能
拥有李敏那样的医术。
外科手术的基础,首先是外科医生要非常熟悉人体解剖学,知道打开人体每个器官在体内的具体位置,这样打开以后,才知道是什么样的一个情况。李敏是现代医学体系培育出来的医生,当然有这个医学基础了。而这些古代大夫并没有,这就是实在的差距。
当然,如果李大夫不说的话,这些太医院的老狐狸是怎么都想不到是这回事的。
剖腹取子会不会失败,首先就是取决于,大夫能不能知道从哪里打开孕妇的肚皮,哪里下刀能最快速度地把孩子安全取出并止血,而不误伤到病人的其它体内脏器引起更大的伤害和出血。
而不管怎样,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前提条件,麻醉。
古代麻醉学,并不发达。李敏尝试了麻沸散,但并不是完全成功,只能做一些比较小型的手术。大手术的话,李敏也会怕,中途病人醒了造成不可预料的后果,或是病人永远不会醒,死于麻醉意外。
李莹说出这个主意以后,见周太医的表情,并不如她想象之中的惊喜,顿感迷惑。想着,自己所打听到的情况应该是没有错的。因为,李敏早在京师的时候,好像都在防着自己难产了。
她知道李敏说的剖腹产子,都是因为李敏之前在京师里好像在找这方面的书,和京师里的书店老板说过类似的话。
周太医露出一道苦涩十足的笑,说:“三王妃并不知道,不是任何大夫,都能像李大夫那样。”
“怎么,不是她不成吗?”
“回头,本官和鲁大人商量下吧。”周太医不敢把话说死了。毕竟皇宫里对太医院下了圣旨,要是李华和孩子一块死了的话,他们这些人一个个恐怕要跟着挨罪受的。现在,既然李莹都透露出这个信息,倘若李敏在场只会选择这样的治疗方案,说明,他们太医院,恐怕只能往这方面试一试了。
许飞云听到这儿,只听外面好像是朱璃的马车回来了,唯恐被那个马维察觉,他急身撤退。
周太医出三王爷府的时候,和朱璃擦身而过。
朱璃对其背影眯了眯眼,很显然,可不觉得李莹在这个时候找太医院的大夫来,是为了给自己看病。
马维私下找李莹身旁的稳婆问话了。
稳婆如实回答说,李莹已经知道宫里的李华因为胎儿太大生不出来的事。
马维把稳婆的话报给主子。
朱璃在书房里徘徊着,俨然,是没有这个想法要去找李莹一问究竟。那毕竟是李莹的亲姐姐,相依为命的手足了。李莹对其关心关切,是应该的。
再到后来,据说太医院有了想法,汇报到皇帝那里去了。皇帝做了一夜的考虑。只知道霄情苑里,李华到底是快扛不住了。太医给她灌人参,都没有什么用处了。孩子就是生不出来,是要带着母亲一块下地狱的趋势。
在这个时候,可以说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圣旨,即刻下到了太医院。
那晚上,皇宫里烛火彻夜通明。祈福的灯火从皇宫里烧到了大明王朝朱氏的祖庙。
当年两个皇太子出世的时候,皇宫里和皇帝都没有这般的隆重。皇宫里的人,各自对此有了各自的想法。
不比李华生产的第一晚,这晚上,饶是皇后和淑贵妃,都是不敢睡的了。
李莹坐上马车,再次从三王府里出发,一路上,手指头用力捏着手腕上戴的凌波烟云,仿佛那是她的护身符一样。外面的人,都知道那玉镯子是朱璃的,只想,她这是在想着朱璃。
当晚刮起的大风雪,寒风肆虐,好像是要把整个京师用雪埋葬的趋势。京师不知道多少年了,才有这样一场这么大的雪下来。可谓是空前绝后。
百姓们好像都预感到了皇宫里要发生大事了,一个个都紧闭门窗。
在要快到宣武门的时候,李莹的马车被风雪阻住了去路。马车的一个轮胎陷入了一个雪洞里出不来。几个小厮拼命在马车后面推。
李莹坐在马车里犹如抓着浮木的溺水的小船,摇摇摆摆,摇摇欲坠。
一口气,在她胸口翻涌着,吐不出来,吞不进去。她似乎可以想象到,在宫里的李华,八成也是这个状况。
确实如此,李华在产房里,除了被五花大绑,嘴里被塞了一块软木塞以外,其实,人离最后那口气,都差不多了。
在这一刻,李华什么都看不见。她想象会有天庭的光亮来接自己,可实际上,只有漫无边际的黑暗,让她恐惧,恐惧到比死亡更可怕。
她的手指头用尽最后那丝力气,抓稳婆的手,想在稳婆的手心里写什么。
那个稳婆,知道她意思以后,把她身上唯一值钱的,挂在手腕上的那只银镯子给拔下来了,装在自己怀里,冲着她,点了点头。
李华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李莹的马车犹如孤岛被困于风雪中,一直不能前进。只等神武门出来报信的太监,在路上遇到她的马车,拿着宫里发出的圣旨,对她说:“华小主产下一公主,皇上赐名为回明公主。”
回明,回明?如此高深莫诲的名字。一听,都知道不是什么吉利的名字,偏偏戴在李华的女儿头上。莫非,真的是,被李敏说中了,这孩子的眼睛——李莹大骇,随之,一头栽倒在了身边绿柳的怀里。
李华死了。
死于太医院实施的剖腹产。
毕竟是一群大明皇朝里最高明的大夫所组成的医生团,给李华动的剖腹产子。由于皇帝圣旨里面说了,更重要的是孩子。因此,那些太医理所当然,先要抢救孩子出来。李华自然而然,为了这个小公主必须要牺牲了。
早就知道那个残酷的男人,那个她用心去侍候的男人,因为坐在龙椅上,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对谁的心,都是一阵风一阵雨的。
曾经他对待她,是那么好,把她捧在手掌心上,让后宫所有人都妒忌。但是,这个男人,可以说变脸就变脸。男人的心,终究比女人更冷酷,是真正的石头!
她李华在被打入冷宫以后,在最后现在难产快要死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到最后一刻,心里面都没有为她李华留存过一个位置。
是谁私下经常送好东西给她李华吃的。那个坐在皇位上的男人,实际上掌握整个后宫的男人怎么能不知道?那男人故意这么做的。
拿了李华那个银镯子的稳婆,却是不敢私吞了这个东西的。到了万历爷的御书房里,冲皇帝跪下以后,主动地把银镯子交了出来。
万历爷那双乌黑的好像能吃人的小眼珠子看着她:“华小主的?”
“是。华小主给奴婢的,要奴婢传句话给三王妃。”
都说李家姐妹情深。万历爷似乎可以理解,道:“那不用交上来了,你收着吧。华小主有什么话要给三王妃的,算是她的遗愿,朕允了。”
皇帝这一刻,变得仁慈起来。那是必然的。是人,到这个时候,都难免心肠软了几许。更何况,那个女人,还曾经是他的枕边人。
稳婆倒不敢马上就按照他的这句话去做,毕竟李华要她转说给李莹听的说,不是那么回事。
皇帝见她像是迟疑不决的,深沉的老眼微眯:“怎么了?华小主有什么话和三王妃说的?”
“回皇上。华小主要奴婢转述给三王妃的话,是这四个字。”稳婆重复写出李华在她手心里划的四个字,叫做——好自为之。
皇帝内心里一震。
想这对李氏姐妹,都是野心勃勃之人,传承了王氏的理念。在王氏被抓,有了个凄惨的下场以后,这对姐妹却没有半点收敛。显而易见,这对姐妹从不认为自己所用的手段伎俩有任何错误。
那么,李华这句好自为之是什么意思?是临死之前,终于对自己所做过的邪恶的事有所悔悟?
不,不可能!
皇帝很了解自己的女人。
李华这句话,其实是这个含义的,奉送给自己妹妹这个含义的:男人不可靠!
这对姐妹,虽然都有自己的野心私心,但是,到底都是为了自己喜欢的男人拼一把的。这点万历爷心里很清楚。说李华一点都不爱他,不可能。
“皇上。”王公公担心的,看了眼皇帝脸上浮现的青色。
万历爷那表情,不知道是怒,或是伤。
“哼,哼。”万历爷鼻孔里出了一丝气,嘲讽味儿十足,“到死了之前,都埋怨朕是不是?认为是朕害死了她是不是?朕冷血心肠不是人是不是?”
扑通,所有在屋里的奴才全部跪了下来,个个心惊胆寒。
万历爷猛然剧烈地咳嗽着,看着底下一群人畏惧成这样,突然像是悲从心来,摆摆手:“罢了,都下去吧。”
众人获得他这句话,仿佛都得了大赦一样,稳婆拔腿就跑。
万历爷在稳婆背后说:“记得,把华小主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三王妃知道。”
“是,奴婢遵旨!”
李莹被人抬回三王府里以后,随之,接到了自己大姐从宫里让人传出来给她的遗言。
绿柳从稳婆手里接过李华那只银镯子,交给李莹。
李莹碰上银镯子的时候,仿佛眼前出现李华的脸,吓得随手一扔。
稳婆重复李华那四个字:“华小主临走前说了,说是务必告诉三王妃,好自为之。”
李莹的脸,唰的好像纸一样白,整个身子不断地打起抖。
她好怕!好怕!这个世上,有谁能救得了她?太医院倾巢出动,有皇上的圣旨顶着,都救不了李华。
不要。她不要死,绝对不要死!
哪怕孩子死了,也不该是她死。
皇宫里来的人,还在说,万历爷终究体恤李华牺牲自己的生命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女儿,所以,不会把李华葬在乱坟岗,允许李华的尸骨由李家带回去,葬在李氏的坟地里。
李莹听着只是冷笑,想,要不是她大姐最后那句遗言,恐怕万历爷只给李华留一条裹尸布了。
从李华的这件事上,她总算是明白了,男人都不是东西!关键时,只要孩子不要老婆!
李华最后遭的这个罪,恐怕就是她李莹的未来。难怪,李华临死之前非要送她这句话。
她,绝对不会死的!李华的这个结果,不可以重复在她身上,她发誓!
“听说,这几日,皇上即使去了景阳宫,也没有去春秀宫?”李莹的情绪像是瞬间冷静了下来。
从宫里的太监,都一时有些没法跟上她的反应,有些迟疑之后,才回答她这话:“是的。不知道三王妃是要找哪位娘娘?”
“没有,只是随便问问。”李莹说完,让下面的人把公公送了出去。
等皇宫里的人都走了,李莹低头,转动着手腕上的凌波烟云,对绿柳说:“你去趟宫里。”
“三王妃要奴婢找哪个主子?”绿柳问。
“春秀宫的吧。最少那儿,不是皇上关注的地方。”李莹眸光里一闪。
*
今天,约好了到医院做手术。李敏之前做了一些手术前的准备,比如说验血什么的。手术不会开腔,也不可能做造影,安全起见,选择了心腔镜。这样高难度的手术,不是一般外科医生能做的,而且,人家不一定敢接手。更主要的是,一般手术说了风险以后,也难有病人及病人家属能接受。
李敏想,要不是自己爷爷回来了,自己恐怕就退缩了。看来,大叔说的话一点都没有错。她,其实就是看起来比较坚强,心底里遇到这种事,肯定是比较脆弱的。人之常情,她一样逃不过。
孙女要做这样高风险的手术,李老肯定是全程陪伴,申请了进手术室里陪她。
在要被推进手术室之前,李敏看着自己爷爷,突然发出这样一句感慨:“其实还好,仔细考虑的话,这回其实一点都不可怕。”
李老心头一惊,知道孙女这话不是因为要安慰他,而是说的大实话。毕竟这里是现代,再怎样都好,医学比古代昌明许多,又有医术高明的大夫坐镇。有高科技的医疗设备做辅佐。
确实,在这样齐全的前提条件下,只要不是出什么掉以轻心的大纰漏,病人基本不会死的。
不像古代,古代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是做一个普通的手术,都足以让人心惊胆战。
李老想到这的时候,一点喜悦的心情都没有了。哪怕孙女在好医生的帮助下,十分顺利地做完了这个手术,基本没有任何意外。
他必须想办法,不能让孙女这样回古代去。否则的话,到了古代,没有医生可以给他孙女做剖腹产手术,那些古代没有现代医学知识做基础的医生,只会把他孙女害死了。
在这个时候,白小璐是找到了表弟陆征。
“哪个东西?”陆征对他的紧张显得一丝奇怪,“不就是只蜈蚣吗?”
白小璐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是手舞足蹈的拉着他:“先带我去,你们现在把它怎样了?”
“听你的。把它应该是解剖了吧。”陆征理所当然地说,“毕竟我们也挺好奇的,这种蜈蚣的体型,应该属于热带的东西。可能是迄今,我们所知道的,最大的蜈蚣都说不定。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毒素或是结构?或许可以帮助到我们对生物学和医学药学等方面的研究。你如果担心他们会把它怎么样的话,完全不用。我相信,他们会十分善待它的。因为他们见到它的时候,当它比黄金还要宝贵。”
白小璐直接被表弟这番话震呆了:果然都是一群科学达人和怪人。
手术之后,醒来的李敏,没有看见自己的爷爷。经过护士通知以后,她的主刀医生过来看她。
“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谢谢你,陆医生。”
对方检查了下她的生命体征,看起来,对于她的这个手术结果也是较为满意,但是,严肃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对她说:“接下来,主要还是看你自己怎么安排了。这个手术做了,可以降低风险。但是,剖腹产本身就是个手术,本身具有不可以忽视的风险存在。”
“这个我知道,陆医生。我没有办法逃避。”
对方像是迟疑了一下后,道:“有我可以再帮上的忙吗?”
“怎么说?”李敏听出对方的话里像是有话。
“你爷爷刚刚来找过我,说了一些事情。希望我能给点什么建设性的建议。说实在话,我觉得,我能给点建议也很有限了。如果,真的到时在那样的条件下,我想如果是我本人,都难以去应付的。但是,人的生存愿望是存在的。像你今天的手术能这么顺利,我认为,不是我的医术有多好,关键在于,那天你的不安,到了今天因为你亲人在所以消除了。你能明白我说的话吗?”
李敏点头:“我明白,生存的意愿非常重要,如果有亲人陪着自己的话,感觉当然不一样。”
“那么,现在我说一些其它的。药物,器材,你都有想过准备了吗?”
对,东西,说不定穿的时候,能穿回去时带上。毕竟,连绿鹦哥都被她带过来的。这是有可能的,希望无疑又多了一线。
李敏的信心倍增。
“谢谢你,陆医生,我会再仔细筹备我能带的一些急救物品。”
“我这里有一些军队里的医疗用品,因为部队里用的东西都讲究实用性强,方便携带。因此,如果你需要的话,或许我可以帮你准备一部分。当然,它们大部分属于一次性耗材。”
李敏听对方这话,明白了,定是自己爷爷求了对方,否则对方不会做到这种地步来帮她。这毕竟是,属于部队里面的东西了,一般不可能对外借出去的。
她究竟要欠老人家多少才能够?
李敏心里头酸酸的,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如果可以,她恨不得再来一世,专门侍奉老人。
“有一件事——”对方再启口。
“什么事?”
“白小璐,我太太的外甥,拿了一样东西,据他自己说,他从你那里拿的。”
白小璐偷了她的东西?
李敏冷静地问:“他拿了我什么东西?”
到底人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还是留点面子吧。
“是一只蜈蚣。”对方答。
李敏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
对方似乎能猜到她这个反应,慢慢地说:“研究所的人,把这只蜈蚣解剖了,发现它体内有一种,以前从没有发现过的毒素。很是吃惊,想知道这只东西从哪里来的。”
“这个毒素,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李敏问。
【245】回来了
“这个毒素,据研究所的人说,所产生的神经毒性,不仅是普通蜈蚣的数倍。而且,不同于普通蜈蚣所分泌的神经毒素即时发作的特点,是慢性的。”
“慢性的。”李敏把其与老公的症状一谋合,显而易见,他老公这个病症,正是混合中毒的特性。
对方说完这话刚要走。
李敏肯定挽留,问:“这个毒。有法子解吗?”
“虽然,研究所的人认为这种毒前所未见,但是,他们尝试用固有的一些常用解毒剂试图去和这种毒药起反应,发现,有一种药物,对这种毒初期看来像是有点反应,但是,具体是不是有待进一步研究,只能说两者之间有关系。”
“什么药?”
“说起来却是一种很普通的药。谷维素。”
显而易见,这种毒是破坏了大脑的神经系统,因此,谷维素对其有效果。这同时说明了,之前包括她在内,所有医生对她老公的伤病诊断有偏颇。虽然中医讲究整体观,可显然,他们的注意力,主要是放在疼痛的伤腿上。没有想到,有可能伤者疼痛是幻觉,其实作乱的是中央大脑神经系统出了问题,而不是肢体的周围神经系统病变。
按照医学的逻辑来推,能治好病的,才是正确的治疗方案,其余的,统统不对。
李敏恍然大悟的时候,却也明白:老公的腿有救了。
只要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对症下药,好过之前像盲人摸象,毫无方向,当然是事倍功半而到头来无济于事。
没想到白小璐偷了她这个东西,反而是救了她老公的命。
可以说,一切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定数一样。好比她爷爷说的,他们李家和白家,祖先都是一个的呢。
她需要带些治疗中枢神经系统的药物回古代。
一切准备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李老买了一套衣服,在回到钟家的孙女面前穿给孙女看。
是一套汉服,类似明朝书生的打扮。
李敏不知道自己爷爷怎么突然起了穿古代衣服的心思,但是也不会打击老人家的兴致,说:“挺好看的。”
哪知道她爷爷一听这话,直接对她瞪眼:“说什么呢?挺好看的?一把老骨头了,穿什么东西能好看?你拍你爷爷马屁这么不专心的?”
李敏愣了愣,半天不知道怎么反应。
好在李老对着镜子,是穿着古代的衣服和鞋子,摇摇摆摆,好像t台上的模特儿,自娱自乐了一天,兴致不在话下。
玩了一阵的李老,看着孙女从古代带回来的那一套服饰,欣叹着说:“我本想买一套好一些的。毕竟你在古代当王妃,我作为王妃的爷爷,非富即贵,照理穿的也该是名门贵族的老爷子那种装扮。但是,一问那个价格,实在不敢恭维。你知道我这么一套粗陋的仿冒古代平民百姓的衣服,要多少钱吗?”
“几百?”李敏估摸着算,具体市场她没有做过考察,不得而知。
“见鬼了呢。几百能买得到一整套?”李老果然猜得到自己孙女是不是人间烟火的,摇着指头数落还是奚落着这去过古代当王妃的人忘了本了,“我看你,在古代,被人服侍惯了,大手大脚花钱惯了。你小时候跟过我吃过番薯叶的事都忘了。”
李敏汗颜,她在古代当王妃的,能不大手笔花钱吗?不是她愿意不愿意的问题,是她那个身份地位,注定了,一笔开销划下去,都是普通百姓一家三口一年的生活费。虽然她也知道奢侈,可没有办法,谁让她和她老公都是决定大事的。
她自己和老公所费,吃喝,都是很勤俭的,没有吃什么山珍海味,招待客人用的菜式,都也是平常菜。可即便这样,她和她老公,是养着一大帮人,好比公司总裁,不能让底下数万员工失业流离失所一样。
李老没有跟过她去过古代,当然不知道她个中的滋味,所以,知道自己孙女不会做事太离谱,就直说回来现代这套古装服身上:“要七千块,这一套。”
“什么?!”李敏大叫。
这么粗的布料,次级布料,谁家的,竟然开这个价钱。上万块一套这样的衣服,白贴她她都不要。
李老点了下她鼻头,指指头顶的帽子:“瞧见没有,这样一顶帽子,都需要专门订做的。”
“爷爷,你这还不如,到电影城,买现成的,人家剧组退下来不要的戏服。”李敏忍不住酸溜溜地说道。
“哦,你以为人家剧组的戏服便宜吗?你没有听说过,人家剧组一个女主角一套戏服,全副行头上下上百万一套很正常吗?我这个七千块能算贵吗?”李老对其瞪眼,她以为他老人家不节俭吗?
李敏一想,真是这么回事的说。报纸上是说过,好像某个国际冰,拍一部宫廷剧,光是头上戴的头花,都价值不菲,为了视觉效果好,是用真正的金箔做的金花。
说回来,李敏可纳闷了:“爷爷,你买这个衣服,不会是为了和我合影吧?”
还真被她猜中了。
李老想,怎样都好,要和古代回来的孙女合张影,再送孙女走。
“我们找个地方,合影拍念留照。免得你突然走了,我能有个念想。知道你在某个地方还好好活着,当成你嫁人了,女儿嫁出去都是泼出去的水,我这心里好受一些。”
听到老人家主动这么说心里的愿望,李敏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找哪天,穿上来古代的衣服,准备和老人家一块合影。
白小璐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他们爷孙俩的希望,过来了,主动说是要帮他们找合影的地方,知道有个电影城刚开张不久,风景不错,在那里拍摄最好不过。
那天白小璐开来了车,把行李全搬到了车上。因为回来时李敏和李老都不好意思再逗留打扰钟家人了,准备回李老在首都里新找到的宿舍去住。
趁爷爷走开的时候,李敏向白老板“兴师问罪”:“你还偷了我什么东西?”
白小璐知道自己理亏,转头不敢对着她眼睛,说:“没有了。真的都没有了。当时拿了你那个东西,只是觉得,女人家身边带这个东西不安全。”
“最好你说的是实话。你要知道,我身上每一样东西,都不可以随便碰的。”李敏对此可不是在危言耸听。只说她那些价值连城的古代服饰吧,被谁拿了,都得提心吊胆的,因为价值太高的,八成被人盯哨哄抢。
白小璐回头,平静的漂亮的眼珠儿,是在她脸上的素容瞅了瞅的样子,不知道从中看到了什么,轻声说:“我猜,你在其它地方,肯定很多男人追你。”
李敏听着不禁感到好笑:“有那么多男人追是好事吗?我猜白老板,无论何时何地,都有许多女孩子喜欢,恨不得把白老板拐回家去。”
白小璐对着她,像是无奈地叹气。想她这是装作不知道呢,还是说,真不知道呢。
他是一个不会怎么说话的人。她说的也没错。向来是,女孩子追他多,他至今,都没有认真追过一个女人。
“上车吧。”白小璐道,帮她拎过手里最后一件行李。
她爷爷,李老,已经在车上,和那只绿鹦鹉嬉弄了起来。
绿鹦哥看起来,对李老是一见如故,十分喜欢,对着女主中的爷爷,一股奔驰劲儿地拍马屁:“爷爷好,爷爷精神爽,爷爷青春常驻,爷爷比宫里的老佛爷更青春年少。”
李老手指头逗着笼子里的鹦哥,笑眯眯的:“你夸我有毛用?我这人不爱被人夸,你要是夸夸我孙女还差不多。”
夸女主子有什么难的,绿鹦哥顺口拈来,毫不费劲儿,鸟嘴儿埋头理了下漂亮的羽毛,昂首挺胸,清下嗓子继续拍马屁:“王妃好,王妃样样好,王妃美若天仙,王妃宅心仁厚,王妃素手翻天,王妃是王爷最喜欢的女人,王爷说没了王妃活不了。”
哇塞,这连带把他孙女婿都夸了。李老啧啧叹着这鸟儿的嘴巴不得了,不知道是哪个主人给教出来的。
听着绿鹦哥吹牛皮的李敏,早刷刷刷红了脸,好比戴了只大番茄似的,头顶上都要冒红烟了。
白小璐给她开车门的时候,看她这样,都不得不插了一句嘴巴:“你是很想你先生吧?”
李敏扫他一下:“我先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或许,他们夫妻间感情是很好。可她老公什么性格,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她最清楚不过了。绿鹦哥吹的牛皮,只是吹牛皮,说好话。说好话谁不会,可以吹得天花乱坠,但偏偏最不可能是真的。
事实的真相总是出人意料,让人触目惊心。她老公,是个要办大事的人。怎么可以因为她一个人要死要活的。别说她老公本人愿意不愿意。她自己都不可能让他这么做。
她老公,身上背负的责任太多了,担子太重了。
这样三番两次不顾谋士的阻拦来亲自救她,其实都破了规矩。
她老公真有个三长两短,才真正叫做大事儿。北燕多少万条命,全系在她老公一人身上。而有那么些人,都恨不得她老公死呢。
李老坐在车内,透过车窗能看见孙女那侧颜挂戴的一副浓重的表情,可不是单纯的恋爱而已,于是微微眯了眯老眼。
绿鹦哥早已收起了嘴巴。跟女主子跟的久了。不用李敏开口,一点不对劲的气氛吹过来,这只绿鹦哥都能识相地闭上嘴。
一切准备好了以后,白小璐亲自驾车,送他们爷孙俩上路了。路上,胡大哥突然来了电话,提醒他说:“白老板,你不是这几天让我注意那天杨某人失踪后那边的动静吗?”
“怎么说?”白小璐微夹眼角,知道那杨某人那个事以后,八成有些人心不甘,害怕,但是,不会说就此罢休。
胡大哥直夸老板聪明犹如神算,道:“他们好像先是报了案。可是,派出所去调取附近的监控摄像头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事?”这个白小璐以前都没有听说,是没有想到,杨某人那些人,当真不怕死,先去派出所报案了,难道都忘了整件事是谁先引起来的,要说的话,他和李敏肯定算是正当防卫。
“监控录像里,没有那天发生的事。”
“什么?”白小璐显然一惊。
胡大哥在说接下去的话时,手指都摸起了心口,因为里头一阵不自主的发毛,给吓的。
“老板,你车里,我记得也有摄像头吧?李小姐坐你的车,应该有好几次了。要不,你找个时间调出来前几天的录像看一看,是不是真的是这样?”
白小璐拧了下眉头,好像是猜到了什么,这让他神情瞬间凝重,道:“是不是,只要和她有关的,人或是事,都没有被记录下来。”
“是的。”
在前面红绿灯的时候,白小璐猛地踩了下刹车。
车后座坐着的李敏和李老,为此都有一丝受惊地看下他。
白小璐暗地里缓口气,把手放在方向盘上,让自己像往常一样,说:“对不起,刚没有看到绿灯突然变了。”
“没事儿。不过,年轻人开车,小心一点为好。”李老主要是担心自己怀孕的孙女。
“我会吸取教训的,老前辈。”白小璐说,那眼睛,是透过车前镜,掠过车后座坐着的李敏那抹身影。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录像的话,什么都不能留下。这样说,岂不是当她走的时候,或许,她留在这个世上的时候,那些存在他们这些人脑海里的记忆,全部一样会被老天爷带走,当她走的时候,毫不留情地一块被老天爷抹掉了?只是一个,像做了场梦余留下来的感觉?
真的是,够残酷的。
白小璐深深地吸气。想,是不是该告诉她本人呢?告诉了的话,他们爷孙俩去拍照留影,还有意义吗?
所以,不要说了,不要告诉他们。现在,更需要的是感情上的慰籍,哪怕是美丽的一场谎言。
红灯转绿灯,奔驰继续向前平稳地行驶,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
新开的电影娱乐城,是刚好在做一个主题活动,叫做鬼节。
其实,全国的鬼节,各不相同。有的人,在夏天过鬼节,有的人在秋天。有的在春天。各有各的说法。有人说闹鬼在清明,有人说闹鬼在重阳。
鬼这个东西,本来就是无中生有的,一种传说的,人臆想出来的东西。最少,对于李敏李老这样的科学家来说,鬼肯定是这么一回事,不科学的。
说鬼,大多数人,都还是因为太想念已故的亲人,才有这样的感叹。
李老和孙女谈这个事儿时说:“要说鬼,我小时候见过一次。”
“爷爷?”李敏才不信自己爷爷能相信这种鬼东西。
李老是不信邪,但是,李老相信这个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像他孙女不就是,穿到古代重新活了一次吗?
对着蓝天白云,今天天气好,能和重现回来的孙女踏青,心情更好,李老兴致勃勃地说着,这个埋藏在他自己心里,或许有很久了,都从来没有和人家说过的事:“那时候,我回家,都不敢和父母说。因为那件事太邪了点,担心父母知道了以后,直接把我送到精神病院里去了。”
听老人家说的煞有其事,李敏也不好打断,只当老人家这是到了鬼城过鬼节以后,应景地说起了故事。
李老继续说着:“我在山上,和我母亲一块去爬山,过那山头,去另一个地方探亲串门,走的都是山路。走着走着,我看到一个老和尚,这老和尚是一个人走的。我想告诉我妈妈。明明那个老和尚,在我和我妈面前经过,距离我们前面的路不到一米的距离,可是,我妈妈算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有我一个人看见。你说,这是不是鬼呢?”
李敏眨了半天眼睛,都不知道自己爷爷这看到的到底是什么。如果是鬼,为什么浮现在爷爷面前的人,是个老和尚,不是什么鬼故事传说中出现最多的狐狸精之类的?
“后来,每天,只要我爬那座山,都能路上遇到那个老和尚。有时候,那个老和尚也会转头,好像看见我的样子,对我笑。我这毛骨悚然,拔腿就跑。那老和尚都没有追来,好像都很惊讶我这个小孩看见他怎么会怕成这样。我猜,他八成不知道自己是已经变成鬼了吧。”
越说越吓人的。
李敏感觉鸡皮疙瘩一路起来。白小璐回来听着李老这故事,一样打了个寒噤。
“因为不知道是不是鬼,因此,我就到处去问人了。小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问了许多人,全村的人都问了,问,是不是我们这个地方,以前有个和尚怎么的?在这里蒙受了什么冤案仇恨给死了是不是?所以游魂在这个世上一直不能到佛祖那边去?”李老往下说。
两个听众听得津津有味,到这会儿有点欲罢不能,是非要听出个结果出来。于是催着李老继续说。
老人家咳嗽两声,道:“据说,我们那个地方,从来都没有建过庙,和尚也是好几百年,都不见有到我们这边来修行的。”
李敏脑子里突然闪过个念头,问起李老:“爷爷,你记得,那个老和尚长什么样子的吗?”
“长得,白眉白须,挺好看的。”李老说,“人活到那个年纪了,那把岁数了,应该有八九十了吧。感觉,这样年事高的和尚,不太可能是蒙冤死的,反正,我是想不太明白了。”
难道是有她穿越的缘故做前鉴,让李敏一下子怀疑起,她爷爷这个见鬼了,莫非其实是很久以前,爷爷是和平行世界的另一个人见面了?李家有此基因,所以,她能穿越?
一行人,走到娱乐城的公告栏前面,看见了鬼节城里一天的活动安排,其中,最吸引人的鬼时的时候,整个娱乐城会突然熄灯,到时候主办方会安排惊喜出现。
“这要等到晚上了。”看着鬼时的公告显示,白小璐说。
他们本来打算白天来,白天回去的。但是,现在有的玩,或许可以在这边晚点再走。好像鬼时的时间并不晚,晚上七点左右。刚好天黑以后。
李老由于想起了小时候的奇遇,一时兴起,是很想看看鬼时的活动再走的。李敏陪爷爷留了下来。
白小璐,先是陪他们两人,在娱乐城里逛了半天,由于他们是早上十点才开车过来,中午在外面吃了饭再进里面玩的。下午在城里玩了以后,因为要等鬼时的活动,就在城里找家饭馆吃晚饭。
有活动,加上娱乐城在外面砸了钱做了大面宣传广告,来游玩的人,并不少。
人来人往的,找家面馆,里头都人头拥挤,好不容易抢到了一张餐桌,白小璐让他们爷孙俩先坐着,自己走去联络服务生安排晚饭。因为,顾客太多,服务生都忙不过来了。
在买了饭票等拿面时,白小璐发现到了异常。
见几双好像鬼鬼祟祟的目光,直冲他背影看着。白小璐警觉起来,再往李敏他们爷孙俩扫视的时候,看见,有人在他们爷孙俩附近一样鬼鬼祟祟像是在探望。
这种诡异的迹象,李老和李敏都一块察觉到了。
白小璐把饭票给了服务生,等服务生打饭端过来,自己先折回到了餐桌边。
李老问:“是有人盯着我们吗?”
“可能是上次那群人。”白小璐压低嗓音说,“我让人去问过,那些人去报案了,没有结果,所以,又找到我们这边来了。没有关系,我们也可以报案,说他们滋扰我们。”
李老不知道上回那件事,疑问地看向李敏。
贴着老人家的耳朵,李敏长话短说。
李老眼睛里一闪,掠过一道厉光:好家伙!把主意都打到他孙女头上了!
不知道他孙女婿是什么人吗?不怕死的一群人。王妃的命,岂是他们这些人说拿就拿走的。
“蟒,是吧?”李老捉摸下巴。
另外两个年轻人听他这口气,这神态,好像知道吃掉杨某人的蟒是怎么回事似的,略显吃惊和好奇。
“这并不奇怪,如果出现的是蟒的话,那是最正常的了。出现其它生物才叫做异常。你们不知道吗?古代文武大臣,穿的官服里头,不是都绣有蟒吗?尤其王爷什么的,都是蟒。我们看电视听小说里说的,经常看见听见蟒服。我这也是这回在买古代服饰的时候,听人家卖家普及知识说的,说是,因为蟒和龙长得像,所以,古代的皇帝不让底下人用龙绣图,赐底下人蟒服,意思是,和皇帝的尊贵差不多,只比皇帝差一点。”李老的解说可以说是通俗易懂。
常人一听,马上明白了八九分。
李敏回想起来,自己老公小叔日常的服饰,确实绣的都是蟒。像小叔那条经常拿的玉鞭,鞭头是蟒纹。再说了,黑镖旗的金纹,其实都是蟒纹。
这么说,那个时候,穿越了时空,来救了她李敏一命的人,真的是她老公了?
巫医想诅咒她李敏死,可看起来,她李敏还有她老公这样的神明护着呢。
“现在,这些人想怎样?”李老问。
白小璐和李敏猜测:“上回,他们亲眼看见过他们的人吃了亏,报案也没有结果。可能这回,倒不敢真的在我们面前动手,怕是遭遇回上次那样的事。”
“说起来就是贪婪,想贪我孙女从古代带回来的那些无价之宝。那些东西他们识货,知道,拿命去拼,值得。”李老一针见血道。
亡命之徒,是什么事儿都做的出来的。本来,他们爷孙俩,都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金银财宝而已,和人命比不是一回事儿。可是,车里面有些东西,是金银财宝都换不来的。包括,她李敏为了给古代的老公治腿特别准备的,拜托了他人从研究所里提炼出来的那点抗毒血清。这个绝对是想再变,都变不出来的药。
“回去开车走吧。”李敏当机立断做了决定,必须把车里的救命药品先保住再说。
“趁现在人多,这会儿走,应该是时机。”李老赞成她这个看法。
白小璐却皱了下眉头,心里有些隐隐约约的不安起来。
眼看,这个天色黑了,离所谓的鬼时越来越近。固然,鬼时可能是商家为了制造生意烘托气氛故意捏造出来的东西,可是,终究在人心底里存有一些阴影,尤其他知道,她不是会在这个世界上长久停留的人。
三个人匆匆吃完晚饭,由于这群不速之客的打扰,他们不敢久留了,连期待已久的鬼时活动都来不及留下来看了。几个人出了饭馆,朝停车场奔去。
刚好,人群都往主办方的活动主场地走,因为整个活动中的高潮快要开始了。
李敏他们三人,与人群里的大部队刚好走的是相反的方向。当他们走到停车场的时候,停车场的保安,都走到能看到活动的附近地点去看活动了。停车场里,看起来一个人都没有。
白小璐刚用车钥匙把车门嘀一声开锁。
后面那些,在饭馆里盯着他们的人,一路冲他们跑了过来,显而易见是要当场抢劫。
两辆面包车和轿车,从四个方向,围攻白小璐的奔驰。
李老和李敏迅速先钻进了后车座。白小璐关上车门以后,见四面八方被人围堵,八成出不去,边找突围的方向,边打电话给胡大哥。
“我们这里被人围堵了。你赶紧带些人过来帮忙。”
“报警吗?”胡大哥问。
“你看着办吧。”白小璐一时混乱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做决定。
报警的话,有利有弊。主要是担心,警方到场后把全部人抓起来的话,再有对方那些人的口供,会怀疑起李敏的身份。毕竟,现在后座上坐着的李家爷孙俩,都穿着古代的衣服,原本是预备着到鬼时活动的时候合影的,结果为了逃脱这群人的追击,都来不及把古代的衣服换掉。
胡大哥听出对面的混乱,知道对面一定十分紧张,火药味十足,于是不敢和白小璐继续说话,应该是直接找人来帮手了。
白小璐把奔驰车开出了停车位,前面左右两辆面包车过来围堵,塞住了他车头。
他只能把奔驰在原地打转,不让那些下车的人过来靠近车门威胁到车上人的性命,进一步拖延时间,等胡大哥带人来救援。
那些人靠近不了奔驰,知道时间再拖下去肯定不行,所以,有人拿来了气枪,对准了奔驰的轮胎啪啪射击。
前车轮不小心一个被射中,当场爆胎了。白小璐紧急时刻打了个方向盘,才不至于整个车因为突然的爆胎翻车发生严重车祸。
可是这样一来,那群人靠近了他们。白小璐锁了车窗。那些人拉不开车门,拿铁锤准备砸车窗车顶。
看来这群恶徒,不是一群蠢货,是早看到李敏身上穿的衣服,知道值钱的古物都在李敏身上,必须把李敏拉出来。
白小璐继续打胡大哥的电话,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回事,电话突然不通了。
只听,娱乐城的全城广播突然响起:“鬼时活动现在开始,全城会进入一个,没有电器,没有通信的世界。”
啪!
停车场的灯,全灭了。
突然的意外,导致外面袭击奔驰的那群恶徒一样受到了惊吓。他们开始慌张去找照明工具。
在这个时候,天上像是按照娱乐城计划的表演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主办方安排的,猛然打了一声雷。城里主办会场的群众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雷声,都惊呼一片。好像都在赞美主办方安排的即兴表演。
停车场的人,却不像娱乐城里的那些观众一样沉浸在节日的欢快气氛中只以为是主办方的有意安排,而是感受到了鬼节真真正正地正在来临。
风一阵阵宛如鬼哭狼嚎一样在停车场里肆虐。明明,刚才还很明朗的天气,根本没有什么风。
天空里雷声阵阵,道道崎岖的闪电,宛如古代勇士里手里抓的匕首锋矛,它们瞄准了停车场内的人。
啪啦啪啦。
雷击每击中一辆车,那辆车即被化为乌有。两辆堵击奔驰的面包车瞬间被雷劈成了乌烟。那群恶徒恐怕是回想起了上次的恐怖事件,开始爹呀娘的叫着,抱头鼠窜,四处逃命。
闪电追击着这群人,好像一个都不肯放过似的。
白小璐看着眼前这幕惊恐的好像世界末日的景象,冷汗瀑布般地降落在脑袋上。
走,必须走!
一个强烈的念头在他脑海里闪过。
他一脚踩下了油门。可爆了胎的奔驰根本不受他控制,继续在原地打起转,同时开始失速,失去控制。只见前头一道飓风打来,好比冲天的惊涛扑向了奔驰前窗。
白小璐放开了方向盘,出于身体自卫的本能,抱住了自己的头。他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四面的风声,是那么的大,把他的两只耳朵都堵住了。
听不见,看不见,到处都是扭曲的黑暗。
什么叫鬼的世界?突然间他都明白了,真正地体会到了。人在大自然面前是如此渺小,不堪一击。什么走不走的,根本不是他白小璐可以决定的事情。哪怕他真的想把她人留下。
背后铛的一声,一道巨击,好比一个大浪急冲过来。白小璐猛然一头撞到了方向盘上,接着,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白色的布,白色的天花板。
身旁,有他父亲,母亲,甚至他姑姑,姑丈,表弟的声音。
胡大哥在努力向他一群家属解释着:“老板自己开车去办事,不知道怎么突然遇到了车祸。”
是不是撒谎,胡大哥是不是在替他圆谎?
奇怪了,他这不是,和李家爷孙俩在一辆车上吗?怎么?只有他一个人出事?
“他长这么大,做事还这么毛手毛脚的,开车都不看路,这好,把人撞了!”这是他父亲生气的声音。
他把什么人撞了?不对!他这是和李敏他们一块被飓风袭击了。
父母他们,好像是去给他办入院手续了。
胡大哥留下来,偷偷走进来来看他。
白小璐睁开眼,第一句话对着胡大哥问:“人呢?”
“什么人?”胡大哥才觉得他这话问的奇怪,安慰他说,“老板,你是说你奔驰车撞到的那个和尚吗?还好还好,没有把人撞出内伤来。那人在你急刹车前,自己晕倒的。不过,老板,你一个去娱乐城参加鬼节吗?”
白小璐直瞪着胡大哥的眼珠子,有一阵子都没有回过神。
胡大哥被他瞪得浑身发毛,不清楚他发生什么事情了,战战兢兢地问:“老板,你还好吧?大夫说你,好像撞出了个脑震荡,需要卧床休息,最好不要说话。”
“今天几号?”白小璐问。
“十八。”胡大哥说。
日期没有错。但是,她不见了,肯定是的。和她爷爷一块不见了。然后,有关她的记忆,胡大哥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该感谢上天了,还让他记得她。
“老板?”胡大哥看着他忽然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接着气息急促,都害怕得要跑去叫医生。
“我没事儿。你扶我起来。”白小璐说。
胡大哥担心地瞅了瞅他,伸手把他慢慢扶坐起来。
白小璐问:“什么和尚?是不是八九十岁的和尚?”
胡大哥咧嘴:“老板,你记得很清楚嘛。”
白小璐走下床:“我去看看那个和尚。毕竟是我撞了人家,终究得负起这个责任。”
胡大哥劝他不要急,说:“那和尚,昏迷着呢,不见醒。”
“不是说自己晕倒的,不是我撞的吗?”白小璐疑问。
“是,车里的监控都指明了,人不是你撞的,但是,好像那人自己身体有病。”
“什么病?”
“肺病,好像挺严重的。”胡大哥说到这儿,转述医生的话,“医生都说,他能活到这个年纪,带着这个病,都算奇迹了。”
白小璐嘴角一勾,说:“那当然了,如果有李大夫在的话,都不算奇迹。”
“李大夫?”
白小璐笑一笑,不再回答胡大哥的话。
如果这个人,是她留给他的人,他好生照顾就是了。算是报答她来过一回,给他姑姑的病带来了曙光。
*
古代,大明王朝
黑漆漆的森林里,两个人影,一胖一瘦,趴在光秃秃的灌木丛里,在盯着前面月光照的那片
沙地里。
“你确定是这个地方吗?”
“不会有错的。我那时候听巫医说过的,说是,鬼时的话,这个地方连接我们东胡人的阴曹地府,最闹鬼。”
“她会出现在这里吗?”
“如果她不出现在这里,她会出现在哪里?”
头顶上的明月突然移动过来,照到这两个人头顶上的样子。这两人慌慌张张地挪动地方。
“真见鬼了!”其中一人又喊。
“哎呀,你说我们把她抓到的话,有用吗?我们可汗都死了,不是吗?”
“有用。我们二汗不是也想抓她吗?我们二汗活着的。”
“那是,可汗死了,二汗还活着。二汗以后是我们的可汗了。”说着,那人用力抹着额头的汗水,“二汗的病,听说是她治好的,只有她,可以治好我们的病。”
“她把我们东胡人害的真惨,可是,没有她,谁能救得了我们的命?”
“必须先找到她,知道吗?不然的话,要是被其他人捷足先登了,我们这就完了。”
“其他人?”
“肯定很多人在找她,等她回来。大明皇宫里,抓拿她的赏金,比拿隶王的赏金还高。”
那双乌溜溜阴森森的狡猾眼珠子,盯着沙地里好像要起变化的地方,说:“你说,隶王妃究竟是人是鬼?”
话没完,空地里起了一阵飓风,把这两人一块儿掀翻在了地上。
月光直射着大地,仿佛露出来一张诡异的笑脸。
【246】不可能上当
被风掀翻的两个东胡人刚从地上要爬起来,脖子上被冰凉的东西一架,一看,是明晃晃的两把大刀。两个东胡人打起了哆嗦。
一个声音在他们面前响了起来:“本宫就说,近来怎么那些东胡人,不到北燕做生意了,都跑京师里来了?原以为是被北燕的隶王打怕了,原来不是。”
东胡人听这个女声,停止了打抖,两个人互相望了望。
是被女的抓了,总比被男的抓了好。
抬头一看,见这个女子坐着凤轿,戴着面纱,是看不清其容貌,听其声音,那个年纪,八成不太年轻的了。
两个东胡人就此被五花大绑押到了一边去,等着审问。
前面的沙地里,除了刚才刮过的那阵飓风,和头顶上从乌云里露出的明月,什么都没有。
等着等着,等到刚才终于有了像是动静的动静,却什么都没有。
轿子里的女子俨然有了一丝难耐的焦急,出声道:“卫公公,你前去查看。”
“奴才领旨。”穿戴一身云绣紫袍的美男子应声出现,拂膝在凤轿前跪了下接了命令,转身带上两个手脚利索的护卫,前往中间月光照着的那片沙地里探查。
两个被绑的东胡人又互看了眼:这难道是东宫的人?
因为这个护卫的等级看起来蛮高的,只比皇帝低一些的样子。
卫立君带了人,小心谨慎地接近那片沙地。只见一阵风掠过沙地里,那沙子被风卷了起来,仿佛旋在了半空中,在月光下照射下美丽的不可思议。
这种奇景,这些人以前见都没有见过。
只听四周因为这个缘故,有什么声音动了下。
卫立君的右手腕在袖管里转了一圈,直射出去的飞刀落到右边,两个侍卫同时脚垫地飞弹出去。
本躲在石头后面的人影被逼无奈之下纵身跃出,清隽颀长的身影在月空下好比一支银剑一样。
凤轿那边看见有其他人在,一片惊呼,喊着:“护驾!”
十几个护卫全部围在了凤轿四周。
两个东胡人看得目不转睛,这种大明人自己打自己的好戏,可不是能随便看到的。
卫立君拔出腰间搭配的宝剑,见其在月光下是黑亮的一把好像用黑石头打造出来的乌剑。手持乌剑,卫公公跃起三丈起,追上像是要登上了天上宫阙的青袍男子。
“师父——”一声担忧的呐喊,随之从地上发出。
还有人?
卫立君乌亮的小瞳仁微眯,同时向侍卫发出命令。接到指示的侍卫应声搜索向刚才发出声音的地方。
与此同时,一个美貌的女子,在侍卫追到自己躲藏的地方之前,像狡黠的兔子一样往灌木丛里逃串。一群侍卫见到闪过的影子马上追了过去。
仿佛飘在的半空中的青袍男子,则在乌剑抵达自己胸前时身形上仰,轻而易举避开对方的攻击以后连退两步,接着,落地时站稳在了一块大石头上,对着同样落地的卫立君,眼睛眯眯地像是笑了起来:“卫公公,别来无恙。想当初你我相见,我的剑落到你胸口前,你动都不动。”
“许大侠,北峰老怪,不是在北燕追随隶王吗?突然到京师里来,莫非,你家主子回到京师了?这可让皇上没有白等。”卫立君的乌剑嗖一声,收到身后,单手持立,很显然,当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以后,并不急于动手了。
许飞云看着他收手的样子,眼睛,再瞟到不远处那顶凤轿,薄唇一张,吐道:“皇后娘娘都亲自出山了,看来,皇后娘娘宫里,也有什么要紧的病人,需要求助于李大夫?”
凤轿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凤轿里的主子,好像根本不存在似的。
不认账!那是肯定的,要是皇后承认了自己冒险出宫,为的来这里会一个人,还能得了。光是私自出宫,对皇后来说都是不合体统的事情,被皇帝抓住,更是大罪。
卫公公脸色几许深沉地看着眼前这个男子,好像在说:识务的话,这么各退一步,算了。
在这里,真的双方打了起来,只不过是便宜了那些隔岸观火坐享其成的人。
他们双方彼此,暂时还没有到非要动手的地步。
许飞云自然是知道这点的。东宫也好,皇后娘娘也好,对于北燕的护国公,都是一种暧昧的态度,并没有说急于和皇帝一样,想致护国公于死地。
聪明人,当然都是多一个伙伴,好过多个敌人,哪怕,这个同伴或许并不可靠,但是,暂时可以不为敌就不为敌。
可说句实话,这个男人,从第一眼看到,归之都是让人心头哪儿不爽。
许飞云的眼,在对方美丽得仿佛没有缺陷的脸上扫了一遍,好像在琢磨这种不爽究竟来自于哪里。
卫立君只觉得突然,被他眼睛扫得发毛起来,眉头一皱紧,收剑冲对方拱了下手之后,转身回去。
速战速决,并不留恋。
对方已经认为,继续留守在这个地方没有价值了。
回到凤轿前的卫立君,单膝跪着对凤轿里的主子好像耳语了些什么。
凤轿听完对方的汇报之后,像是沉思片刻,紧接,发出命令,起轿。
一行人,收队,随之应该是从哪里来回哪儿去了。
见到追兵走了,兰燕急匆匆从刚才逃跑的路线上折返回来,问自己师父:“他们走了吗?不等了吗?”
许飞云掐指算了下:“鬼时已过,该出现的,应该是出现了。到这时候没有出现,不是再没有出现——”
兰燕心头被一吓:“不会吧?”
李敏不会不回来了吧?据之前师傅算的,如果这个鬼时不回来的话,李敏要再等到鬼时出现,是三年后了。到那个时候,一切可都是时过境迁了。
而且,李敏真能平安地回来吗?
一想到这儿,兰燕心头揪成一团。
低下眉眼,能看见女徒弟脸上的那抹担忧,许飞云不由一阵苦笑,他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徒弟,都被护国公夫妇给勾去了魂儿。
伸出的玉指,在徒弟的额头轻点了下,道:“不用胡思乱想。那个人,你跟了她良久,难道会不知道她那个人?”
李敏是个不仅聪明的,而且是意志十分坚定的人。因此,不可能说出现这样的纰漏。
“师父?”
“她那个人,让人又爱又恨。”许飞云眯着眼,“说真的,要不是,和她是一个阵营的,换作是我,我也恨不得快点杀了这个人。不然,真的是怕得都不想活在这个世上了。”
兰燕吃惊地听着他这些话。
现在,李敏不在这里出现,能在哪里出现呢?
这个地方,可是公孙良生算过以后,根据最新东胡人那边过来的线索,得到的,最有可能李敏回来后出现的地点。
李敏是被东胡人的巫医送走的。所以,理应出现在巫医指定的诅咒李敏死的地方。
东胡的巫医都知道,在这个世上,唯一能杀得了这个女人的人,既然他们可汗都死了的话,只剩下京师里那位主儿了。因此把李敏送到京师这边来,是最合乎巫医的想法。
可是到了现在李敏都没有出现,而刚才,确确实实在这块地方好像出现了天地异象的动静。唯一的解释只剩下,在李敏要降临到这片土地上时,被人挪走了。
遮盖月亮的乌云,没有完全褪去。月亮那张明亮的圆脸,在乌云中穿梭着,好像在和乌云玩着追逐的游戏。
天空时而亮,时而暗。
李莹走路的时候,一路走,一路不得不骂着这个鬼天气,因为这让她下脚时如履薄冰。哪怕有灯笼在前面照着,可是月光错开的余光,依旧很容易让人闪了脚踝。
老宅,李家的,李老太太以前住的那房子,早已经人去楼空了,仿佛一幢鬼宅一样,里面没有人,也没有灯光。
绿柳让李莹拿给她的钥匙,打开了大门上的铁锁,推开时,许久没有活动的门发出沉闷的咿呀声,刺耳得很。
李莹的心跳扑通扑通的,有些失速。
抓住两个婆子左右搀扶的手,李莹走进了门里,吩咐:“把门关上。”
绿柳手忙脚乱关上门。
李莹轻轻呼出一声,沉住气。告诉自己不用紧张。宫里的话,皇后按照计划,被她引到东胡人所说的那个地方去了。
为什么是东胡人?
因为,都说李敏是在和东胡的可汗交战的时候不见的。恐怕是东胡人作祟。东胡人如果想找回李敏,肯定比其他人知道李敏会在哪里出现。所以,让东胡人当这个诱饵最好不过,把所有人,都吸引到东胡人那边去。
接下来,她只要先见到李敏,和李敏谈判以后,再把李敏转交给皇后,表达自己的一片忠心耿耿。皇后不会责怪她之前的声东击西的,因为,皇后都不知道,她有这个本事,可以把李敏挪到她想要李敏出现的地方来。
这个能力,换做以前,她也不敢相信自己能有。
李莹右手的手指头触摸到左手挂戴的凌波烟云,一道像触电一样的波动,从玉的表面,好像波浪一样震荡到她触摸的手指上。
嘴角弯起了一抹与头顶上的月亮一样诡异的弧度,李莹此刻几乎是心花怒放。
她能感觉到,李敏出现了,她最恨的那个人,出现了,而且,在她希望李敏到达的地方。
四周的下人们,却也都不知道为什么李莹突然来李家老宅做什么。按理来说,李老太太那个聪明人,走的时候,肯定把家里所有贵重物品都带走了,只剩下一些没有用的东西。李莹哪怕心里怀疑老太太落下来什么东西,之前让工匠到这里换锁的时候,应该是亲自到这里搜索过了,不会有什么疑问。
现在,众人听李莹嘴巴里发出一串好像阴煞煞的笑声,一个个毛骨悚然,浑身毛发竖立。
月光骤然落下,像是一团火球一样,打在了距离李莹面前不过一尺远的地方。李莹和绿柳等人,不意外,被眼前突然冲天的一闪而逝的火焰惊吓到,呀的一声尖叫。
火球瞬刻之间便灭了。仿佛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月亮重新藏进了乌云里。整个宅子落入漆黑之中。
李莹故作镇定的声音说:“点火。”
刚才那阵动静过来,吓到稳婆手里的灯笼落在地上,灭了火。
绿柳赶紧拿出火折子,重新点火。
火光啪一下亮了,照到前面院子里的空地上。是一片,没有打扫过的青石,被厚厚的积雪覆盖。
李莹眼瞳猛然一缩,道:“搜!”
搜什么?
几个下人迷糊着的时候,听见一个声音从黑暗里飘了出来。
“三妹如此想念我,不辞千里,把我请到这里来,怎么,是认为我一个到阴曹地府太寂寞了,所以,三妹想跟着到阴曹地府来陪我?”
听见这个声音,几个下人哇,大声哀嚎,鬼哭狼嚎,往四面八方逃蹿。
这不是典型的鬼来了吗?
李莹的脸一样霎时被吓得发白,同时却喝着底下慌乱的一群人:“跑什么跑?!隶王妃是大活人,吓唬你们的!”
“三妹怎么可以肯定我是个大活人?”
“哼。”李莹冷笑,“天底下,最可不能死的人就是你!”
“这么说,是有人死了?”
李莹倒抽了一口寒气,手指头抓紧了。想,这人怎么这么讨厌。怎么总是这样轻而易举看穿她在想什么。
“倘若不是有人死了,把三妹吓坏了。以三妹对我恨之入骨的感情来说,三妹也恨不得,我永远在阴曹地府里永远不能翻身,而不是,急于把我召回这个世上。让我猜猜,能让三妹如此惊恐的人——”
“够了!”李莹破口大骂,眼珠子瞪得犹如铜铃大,“我告诉你,我和皇后娘娘说过你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回来的事了。现在,皇后娘娘应该带着人,到这里来了。你插翅难飞!但是,如果你愿意——”
“愿意?我愿意什么?”
李莹吸口气:“如果你愿意,与我合作的话——”
“三妹与我,从来都是志不同,谋不合。合作,还不如说,是听三妹你的话,是不是?”
“是!”李莹眼中蓦然闪过一道寒光,“我告诉你,如果你不听话,我既可以把你送到皇后娘娘手里,也可以把你送回阴曹地府去,让你永远都见不到隶王!”
这番话声落地以后,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声掠过,好像所有声音,都被她的话吓住了一样。
李莹由此嘴角勾起了一截:看吧,这回,她掌握到了法宝,抓住了李敏的软肋,看李敏还不得乖乖跪在她面前跪地求饶。
忽然,黑暗的对面,发出了另一道声音,一个老人的声音,好像出奇地惊叹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一心想把你弄死的继妹?说心肠狠的话,是够狠。但是,人好像有点蠢。”
什么人?!
李莹一惊。想李敏被她挪到这里来以后,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或是提早在这里出现。能是什么人?
而且对方说的这话,让她的脸足以当场恼羞成怒。
“你你你?!”
竟敢说她李莹蠢?!
这比让她死,还要难受的话!
“出来!你们通通给我出来!你们再不出来,我就把你们给——”李莹愤怒之下,脱下了左手腕上的玉镯子。
月光清楚地照着那只凌波烟云,却没有半点奇怪的反应。李莹身边的人,都呆呆地看着主子不知道为什么举起一块玉,想干嘛来着。
凌波烟云是一块绝世好玉没有错。但是,只是一块玉,又不是什么神仙的法器。况且,这个世上真有什么神仙的法器吗?
李敏躲在黑暗里的眼睛,瞄准了李莹手里拿着的玉镯。有那么一刻,在李莹把它拿出来时,她心头还真抓了一把紧。但是,很快心情平复了下来。
因为她早知道,没用的了。
能让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机会,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即要多种因素叠加。以李莹和这块凌波烟云而已,想要把她送回现代基本不可能。
不过,凌波烟云确实是一个契机,一个不是把她送走,而是把她从现代带回来到古代的契机。所以,在李莹动了念头,想用这块凌波烟云把她送回来时,又刚好碰到了鬼时,因此,天时地利人和作用之下,她就回来了。然后,肯定不是奔着巫医诅咒她的地方去的。因为巫医的力量,抵不过凌波烟云的力量。
凌波烟云,可是之前,她原先这幅身体的主人,在临死之前把她的灵魂招过来完成心愿的东西,独一无二的,可以把她召回到这个世界的东西。
可以说没有这个东西,没有李莹想把她弄回来的心思,她真的,真有点儿难以回到古代了。
说来说去,是不是,她得感激这个要她死又要她活的继妹?
既然,知道这个东西如此重要,当然不可以再落在她继妹手里了。
李莹举着凌波烟云半天没有反应,肯定不会有反应,因为李莹不知道凌波烟云真正的含义,所以,李莹再次在众人面前,变成了一个傻子一样。
绿柳迟疑地出声道:“三王妃,这——”
没有用?!为什么?之前,她明明,把李敏都给招过来了,怎么会没有用?!
蠢,傻!她这个继妹,坏心有,可惜脑子不足以成事。被她爷爷都说中了。
“三妹——”李敏冷哼一声,“你忘了吗?这个东西,可是原先三爷送给我的。固然,三妹一直不肯承认这个事实。三爷,什么时候希望我走的?三爷可能只会希望我回来吧。”
李莹当场脸刷的青白,怒吼:“你胡说八道!我都有他的孩子了,他不想我能想谁?”
李敏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那抹犹豫一扫:“不如先说说,那个让你害怕到要死的人吧,是大姐吗?”
哗。李莹脸色再掉了一层土渣。
“大姐这个时候,应该是该生产了。大姐生产了吗?顺产吗?生了儿子还是女儿?”
李莹一口气,吐的出来,吸不进去。
绿柳匆忙扶着她,哭着喊:“隶王妃,二姑娘,何必呢?尚书府,如今,老爷死了,夫人发疯了。只剩下小姐们相依为命。为什么要残忍地相互折磨?二姑娘为什么没有看到,三小姐真的是,很想二姑娘回来的。”
“三妹想我回来的心思,我收到了。可是,三妹是想我回来以后,再死一次,我心里也明白。”
李莹在绿柳怀里喘着气,道:“好歹我也让你回来了。你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三妹是不是害怕,会像大姐那样死的凄凉无比?不如,三妹先说说,大姐是怎么死的吧。或许,我可以给些意见给三妹,让三妹死的时候舒服一些,没有大姐那么凄凉。”
李莹勉强撑住脚跟,想着,她这好不容易,手里抓到法宝想威胁对方乖乖听话,结果,到了最后,变成这样。
这是谁可以恫吓谁了?
其实,她早该猜到的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威胁得了李大夫。东胡人的可汗不能,万历爷不能,她区区李莹能吗?
李莹闭上眼,再过会儿睁开眼时,抓住绿柳的手明显变得十分冷静了,说:“没想到二姐居然会想到关心起大姐的生死。”
“毕竟是姐妹。”李敏淡淡地答。
“既然二姐如此关心,我做妹子的,理所当然,必须把大姐整件事儿,都告诉给二姐知道。包括大姐的遗言。二姐愿意听吗?”
听,当然听了。她离开古代这么久,都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必须听清楚了,才好判断当下的时局,以免走错。
“大姐是死了,难产死了。以大姐的聪明仁惠,大姐本不该走上这条不归路的。可是,有人,就是想尽办法,在皇宫里想把大姐害死。”
皇宫里,多的是落井下石的人。李华被打入冷宫的一刻,那么多人都在看着。以前,因为李华得了万历爷的宠爱在宫里不可一世的时候,受过李华的罪的,怎么会不想办法报复。只能说,她这个大姐,在皇宫里不会做人,把人都得罪光了,落得最后这个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的结果。
个个都恨不得其死的人,还能不死吗?
李敏听李莹的口气咬牙切齿,心里就此却一片清明,知道就是这么回事儿。
后宫里的女子,折磨对手的时候,手段可谓高明至极,可不是,那些普通宅斗可以比的。想让李华死,并且死到不留痕迹,没有什么证据留下,最好的办法,让李华自个儿遭罪死。
刺激不了李华,李华本身怀着那个龙胎,说是翻身的法宝,但是,事实上是个定时炸弹。因为,在古代生孩子,女人都是有一半以上躺在棺材里的,只要稍有不慎。
李敏不用李莹说,都知道李华是怎么死的。古代女人难产死的最多的原因,两个,一个是产后抢救不及时,产后大出血,这也是现代产妇死亡原因排首位的第一个。另外一个,现代医学可以解决的古代难题,叫做胎儿太大,产妇生不出来。
剖腹产的话,古代的医学技术不成熟,如果没有现代的医生指导,基本是死路一条。
听到李莹说,那些太医院的老狐狸竟然在最后关头上冒险给李华剖腹产了,李敏眯了会儿眼睛。
古代的医生,倒不是都不思进取的,相反,积进的,敢作为的,不少。当然,有皇帝那把斩刀悬挂在那群老狐狸头上,那群老狐狸敢不做吗?
李莹啜泣的声音,不知道是在哭李华,还是在哭自己:“大姐真的死的好惨,留了四个字给我们姐妹。”
李华能留什么遗言给她们?李敏不是很好奇。因为她知道,哪怕李华真有遗言留下的话,肯定是留给李莹而不是留给她的。李华真要留话给她李敏的话,那也肯定是巴不得她李敏死。
等了半天,见李敏不问,李莹收住了嘴巴,很明显,也不想说出那四个字让李敏笑话了去。
好自为之,好自为之!
她李莹真的是很好自为之了,否则,怎么会舍弃了那个男人,反过来求助于她最恨的那个女人。
“三妹的意思,大姐的过世,我都听明白了。”李敏说。
李莹屏住气:“二姐真的明白?”
“三妹不想像大姐那样死。可是,要我说句实话,我看三妹这个身子,生孩子的话,恐怕和大姐一样够呛。”李敏说。
李莹猛抽几口寒气,压抑着哆嗦:“你,你不要吓唬我——”
“吓唬三妹?何必呢?三妹不是早就被其他人吓唬到来找我了吗?我需要再吓唬三妹吗?三妹那么聪明的人,能被我吓唬到吗?”
李莹的两条腿真的软了,软绵绵的,整个身子都几乎靠在了绿柳身上,泪影婆娑的,是谁都能看出她真的是要被吓死了。
所以说多恶的人都好,到了死亡这个关头上,都逃不过这一劫。
可以说是人心原形毕露。
李敏再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衣服上,被身旁的李老抓了一把。
回头,爷孙俩在黑暗里交流了下眼神,看来,爷孙俩是心照不宣。
接着,李敏继续对李莹开口说:“三妹,既然三妹有求于我,我不能说见死不救,毕竟是姐妹。”
李莹知道她说的都不是实话,明明,她认了高卑国的国亲,与她们李家无关无葛了。什么姐妹,都是可笑的虚伪的话。
不过李敏既然松了这个口,她李莹不会傻到,把李敏推回去。给李敏治,总好比送给那群把李华当成猪一样屠宰的老狐狸好。
“二姐有什么要求就说吧。”李莹眸光里一沉,像是认命了说。
“在京师里给三妹治病的话,那肯定是不方便的。那么多人,在京师里,都是想要你二姐的命,这个你很清楚。”
“二姐放心,我会把二姐安全送走。”
“有劳三妹了。这几天,我就暂住在这个老宅子里吧。”
说完这话,风儿一过,整个宅子鸦雀无声。
李莹皱的眉头像是轻轻地松开,带着那群下人,离开了李家老宅。一群人,当然都不敢开句声音。
别说,李莹这会儿挑出来陪自己的这群人,确实是对她李莹忠心耿耿不过的,因为基本都是她娘王氏留下来的人。所以,不会把风声走漏出去。
这件事,如果走漏出去的话,对李莹也没有任何好处。
清楚这一点的李敏,暂时不需担心李莹改变了主意把她送出去给谁。
和爷爷两个人,就此在这个像是鬼宅的老宅子里,找到了一个房间落脚。
李老拎着从现代带回来的急救箱。幸好,这个箱子一直他们都放在后车座上,可以说是与他们寸步不离,因此,飓风来把他们带走的时候,才有幸把这个东西带过来了。
坐了下来以后,爷孙俩互相看看。
李敏心里不禁起了一丝愧疚:“爷爷——”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爷爷会跟着她从现代过来了。
想老人家在现代生活多好,周游世界,到处游学讲课,生活无忧无虑的,有什么就有什么,享福的时代。陪着她到古代来,该得多受罪的事儿。
李老显然却不是这样想的,之前,他还很担心自己孙女一个人过到古代来了以后怎么办。现在有他陪着来以后,一切当然是不一样了。
“没有人能像我,活到这把年纪了,还能穿越一把。说真的,以前都是年轻人有这个福气,老人家没有这个福气。现在多好,我有了这个福气,你该替我高兴!”李老对愁眉苦脸的孙女拉了个鬼脸,俨然是童心未泯。
李敏不由地苦笑。
“怎么?怕我这个老头子,到了古代没有你聪明,没有你能干,怕保全不了自己?你,是不是太小看你爷爷的本事了。你爷爷好歹小时候吃苦吃的比你多。曾经一个人背着背囊走南闯北到处给人家看病,什么人没有遇过的?”
李老这两句话,让李敏当场自叹不如。
说起来,她爷爷肯定比她有本事多了,无论是知识水平学术水平,还是说人生历练和经验。
“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你自己。”李老手心按着桌面,像是比孙女更快速地融入到了古代的世界里,“你认为,你那个王爷,会来这里接你吗?”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我回来了。”李敏说。
“你这个心肠恶毒的继妹都知道了。他有那么多聪明的谋士为他谋划,能不知道?”
“或许他知道。”
“但是他现在没有出现,这意味着什么,你想得到吗?”
李敏说:“我只知道,哪怕他自己出事了,都会来的——”
对于这点,只要想到上次,他明有腿伤都不要命地奔过来救她,就知道了。
“那就是说,他不知道你在这?”李老疑问。
“不。我觉得——”李敏的眸光里微微闪着圈儿。
等了片刻,没有听她说下去,李老似乎明白了,感悟到了:“他是个办大事的人,你经常这样说他。”
“爷爷?”李敏有些担心地看向老人。
老人家只是抚摸着下巴的胡茬,过了会儿,说:“睡吧,先睡吧。我给你看着门。”说着,老人家起身,给她找棉被。
李敏肯定不可能让爷爷看门自己一个睡,于是和爷爷约好,半夜起来轮班。
让孙女先躺下去睡以后,李老从自己怀里,把由于天气冷躲到他怀里取暖的绿鹦哥用手抱了出来。
绿鹦哥得以透口气,闻到了古代熟悉的味道以后,高兴起来,展开翅膀,在屋里飞了一圈,接着停在了窗户上。眼珠子骨碌转了圈之后,好像是看到了窗户外有什么东西,鸟头转到那儿不动了。
李老发现这个现象,走近去,跟着鸟儿,用手指,在窗纸上,学着古代人戳了个窟窿儿,往外探望。
见着,一轮明月之下,有两个人,站在那里,好像踏着明月而来,却也不知道在那里是站了多久了。
李老猛然吃了一惊,想这古代人,犹如自己孙女说的,比他们现代人想的要聪明多了。
这两人,恐怕是早知道李莹把他们招到这里来的事了,在这里等着,看着。
对方好像也吃了一惊,是没有想到本该休息的李老,会戳了个窟窿往外看,结果看到他们了。
这会儿,想藏,想躲都不可能。
想到这里,那两个人,冲他们这里走过来了。
李老想着这人好胆量,八成是和他孙女婿一样不得了的王公贵族。
只见清雅的月光,照在对方绣着金线的白色蟒袍上,走在前面的男子是玉树临风,宛如仙人从天阙下凡似的高贵。
李敏在床上根本没有睡着,毕竟心里头挂着老人的安危,一点动静,马上醒了过来。
门被推开的时候,几乎无声无息的。
跟着前面男子进来的年青人,见到她的时候,笑着咧开一口白牙说:“主子,您可回来了。”
李敏冷冰冰地打量这两个人,对那张口闭口一张甜嘴的家伙说:“你主子不是你眼前这位吗?别胡乱叫错了人。”
“虽然隶王把奴才踢回到八爷身边了,可奴才这心,一直都在王妃这儿。”小李子说。
李老在旁边听着孙女和他们两个对话,听到这儿,一下子明白了,眼前这个很是高贵的男子,即是孙女曾经和他说过的八爷。
朱济那双眼,进屋后,在李敏那儿逗留一圈之后,同时放在李老身上,清俊的眉毛挑起一截。
从对方的眼神里,李老能读出似乎最少这样一条信息:这是什么人?
李老身上穿的这套说是现代仿冒古代的服饰,由于廉价粗糙,在古代人眼里,当然是属于不伦不类的一类。非要叫八爷评价的话,可以说是,戏子差不多的戏服,给人看着笑话的差不多。
一个老人,穿着戏子的戏服,莫非是哪个梨园里头的老旦?
“主子,这位是?”小李子代替八爷问。
李敏咳嗽下:“这位是本妃的祖父。”
祖父?!
她不是高卑国皇室的人了吗?高卑国国王的父亲不是死了吗?那么是李家人?不对。李大同的爹早就死了。
李敏不得已补充一句:“干祖父。”
原来是拜认的,不是亲的。
李老知道孙女这句话是不得已而为,没有关系,随手,效仿电视剧冲朱济一个拱手:“良民,李文志,参见八爷。”
朱济很显然,被对方这么大方直率的举动受了一惊。想,陌生人,初次见面,哪怕明知道他朱济的身份,一般,也不会这么大胆向他朱济说话。
只能说眼前这个老者,有种让人不可忽视的魄力。如果非要说的话,似曾相识的感觉,犹如,他第一次看到她——眼光随之落回到床边坐着的女子。
朱济的眸光里流光溢彩,暗光浮沉。
李敏很清楚,这个城府极深的老八心里头八成又在转悠着什么了。
“爷爷,坐吧。”李敏说。
朱济和小李子就此被晾在了一边。没多久,朱济发出一声感叹:“隶王妃当初噩耗传回北燕的时候,本王一度心急如焚,想冲进护国公府找护国公对质。”
“八爷如今不是回到京师了吗?”李敏淡淡地说。
冷血无情的一个女人。他都说得那么心肺俱裂,好像真被她的死讯给冲击到了。
朱济的眸光闪一闪,看着她,一刻没有动。
李老看着这男人的眼神,颇有所悟,看来,这个男人,对他孙女不是一点心思都没有的。只怕,他孙女早知道这点了。
古代人的心思,尤其是这种王公贵族的,说是单纯的男女情爱,肯定不可信。
他聪明的孙女,才不可能上这种男人的当。
李老轻咳两声嗓子。
朱济只得皱着眉头把视线收了回来,道:“隶王妃想借助三爷府上三王妃出这个京师的门,依本王来看,并不容易。”
“八爷是想和本妃再做交易吗?想助本妃一臂之力?或是,把本妃直接交给皇上,皇上说不定会把皇位送给八爷。”
“隶王妃,不用取笑本王了。如果抓住隶王妃,就能让皇上把皇位交给本王,本王何止一次机会?”
【247】皇帝
说这老八,算是个有本事的人,回忆起来,确实有好几个机会可以直接把她掳走,朱济一直没有这么做。到现在,竟然能比其他人更早找到这里来。
“八爷是神机妙算之人,别人都察觉不到的事,八爷不知从哪儿得到的小道消息?”
耳听她轻描淡写把话题转开了,朱济心头不禁一阵苦笑。想自己这么多年,哪个时候曾经对一个女子如此付出关心过。好吧,他对她是有些私利。可他偏不信,朱隶对于她能完全没有私利?以她如此聪慧之人,却宁愿相信朱隶而不相信他。
“本王不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全凭本王自己的感觉。”朱济道。
感觉?古人居然相信感觉。迷信吗?朱济这样的人,会迷信?能迷信的人,一般都是因为有了前面的可信的经历,所以,有了迷信的基础。
李敏拧了下眉头,是猜到他话外的含义了。之前,他不是一样拿到了她从现代带来的包袱吗?当然,她对这人的话,从来只能听一半。虽然,她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推测出她降落的具体地点的。
几个人在室内说话的时候,屋外一阵阵寒风刮着院子里的落叶,好像没有停息的时间似的。李老太太走的时候,由于匆忙,家具等一般用品,却是全留了下来。只是都结满了蜘蛛丝,需要打理。
朱济抬头,看到这地方不过几个月的工夫没人住而已,变得如此落魄。与此同时,她经过这几个月,肚里的孩子,朱隶的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
记得去高卑之前,还不觉得她的肚子很大。如今,她的肚皮再大了一圈似的,在裙子下的隆起有些明显。这让他突然觉得触目惊心起来。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之前,刚数日前,皇宫里死的那个,不就是因为胎儿太大生不出来,最后活活被孩子拖累死了。
这个消息传出去以后,听说是吓坏了大批的孕妇。很多怀孕的女人都开始坐立不安。
朱济在屋里,不禁原地踱了两步,道:“你之前有没有想过会是回到京师里?”
想,是有想过。想回来时被迫落到更可怕的地方都有。比如说不小心给降落到了冰山雪峰上,四周一个人都没有,或许要遇上劫匪什么的。天灾之外,避免不了的是人祸。不用说,落到京师里,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尤其是,京师里那个主子,对她和她老公都是虎视眈眈的。
“不管怎样,这个不是本妃能操纵的结果。”老天爷要把她送到哪里去,真不是她能控制的。好比老天爷突然想让她爷爷都陪她穿越过来了。
“你现在想怎么办,回北燕吗?”
不回北燕能去哪里,他这个问题无非问的奇怪。
朱济自己都很快意识到话说的鲁莽失去了原有那种冷静,想都是因为被李华那事儿给吓的,现在看到她,无疑更被吓了跳。
“隶王不会到京师里来的。”朱济斩钉截铁地说。
说什么朱隶都不可能到京师来,要是到了京师里,和她一块被万历爷抓起来的话,北燕真的完了。朱隶身边的谋士,只要有点脑子的,都会全力阻止朱隶过来的。
李敏对于他这话只是淡淡地扫过去,望到窗户蒙着的那层糊纸上。
屋里不能点火,靠着射进屋里的那点月光。只要月儿躲进乌云里,屋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说句实话,在这漆黑一片之中,什么人想对他们爷孙俩做什么,几乎都是手到擒来的事。毕竟他们一个是孕妇,一个是老人。
让这个八爷在她这里呆着肯定不是法子,说不定螳螂在前黄雀在后。
“八爷想助本妃的心,本妃心领神会。可是,八爷至今说的话,貌似都没有可以助本妃一臂的心思。”
朱济站住了脚,负着手,一向温润如玉的英俊脸庞,浮现出了一丝僵硬。
他如果真的想帮她逃回北燕,知道她会在这里出席的话,肯定之前,都会帮她想好主意了。而不是现在,在她面前好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一面说她这儿不行那儿不行,却一句有建设性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的目光,从来都是一针见血的,这会儿一样不例外。
明白了,他这个心思,他根本之前,没有想过要把她送回北燕送到朱隶手里去。换作是谁,都会是这么想的。何况他是八爷,除了是万历爷的儿子以外,是帝位的顺位继承者之一。
以护国公与京师千丝万缕的复杂关系,他,朱济,怎么可能心甘情愿,主动拱手把护国公的老婆送回给朱隶。
想都知道不可能的事儿。
他来这里,是来看热闹也好,是来观察情况便于自己下一步怎么走也好,毕竟他老八,如今羽翼未丰,倒也不敢正面和皇帝干。这不是他老八的作风,向来都不会是。
计划却是,在见到她以后,一切被打乱了。
他惊恐的目光,伴随李华那件事,再望到她身上的时候,不由自主之中,眉头深深地皱成了两个疙瘩。
心里有口气过不了。
小李子在旁惊讶地看着,自己那主子,从来也算是冷静过人的一个,居然此刻会浮现出如此犹豫不决的表情。
“你如果去不了隶王那里的话——”朱济十分艰难地从嘴唇隶挤出这样一句话。
“这用得着说吗?”李敏的眼睛,锐利地在他脸上扫了下,“如果,本妃在这里生产,一尸两命,像华小主那种,被皇上都宠过的人最后都落得这种结局。”
“是。如果本王是皇上的话,这绝对是个最好的时机。或许把你留下,让你生下这个孩子,把隶王引回到京师里,找个罪名杀了。”
伴随朱济这句声音,一道冷风嗖然钻进隶门缝里,在屋里头肆虐。
李老捏着下巴,眉眼早已皱了起来,听到眼前这位古代八爷说了这句话以后,似乎,他都能感受到四面的杀机,正对着他孙女迎面扑来。
杀戮的血腥味,在空气里像是充斥着,犹如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屋外突然一阵比较大的动静,落叶的声音也好,都足以把屋里所有人惊到跳高三丈。
朱济找回了声音,说:“尚书府三小姐,之前已经找过东宫。她这是预备着后路的,想着不行的话,和皇后娘娘绑在一块儿死也行。”
“八爷呢?如果让皇上知道了八爷不顾父子纲领不顾君臣之约,冒险来到本妃这儿,甚至有帮本妃一把逃离京师的意思,八爷该如何是好?”
朱济听到她这话,很清楚其实她心里再明白不过了,望回她那张脸时不由一丝复杂:“说句实话,本王如今,倒还没有想过让你死。东宫也是如此。否则,尚书府的三小姐,不会去找东宫,而是直接去找皇上了。你有这个本事,隶王妃,你的医术,让你在无数人面前,暂且保住了你自己这条命。但是,同样,因为你的医术,有人终究是对于你起了杀心。”
这说的是——皇帝。
万历爷,可不像东胡的冒顿单于。况且,说起来,那个东胡的疯子,到最后,不是一样吗?一样要她死。
为什么皇帝想要她死呢?因为皇帝心里想的,和其他人想的都不一样!
万历爷的心思,不是什么人都能摸得到的。李敏知道,对于这样一个,统治了大明多少年,自己一样是经过不断杀戮登上皇位的老皇帝,没有人,包括她,能真正读懂这个皇帝的心思。
在她面前的,这个堪称万历爷的儿子里头,最聪慧,人缘最好,最会明哲保身的八儿子,一样是,无法真正揣测到帝心。
很多时候,说实话,万历爷是对他们这些人所做的任何事情,睁只眼闭只眼的。
好比他们现在在这里紧张地商量是不是逃跑的事,以为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们在这里的事,或许,万历爷却早就什么都了然于胸了。像是看小孩子玩过过家一样,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其实推测出来并不困难。想想老八都能找到这儿。李莹与东宫有联系,动静八成在宫里不会逃过皇帝的法眼。
皇帝找到这里来,根本就是一件不费吹灰之力的事儿。
“八爷的心意,本妃谢了。八爷先走吧。”李敏道。
听她声音清澈明亮到犹如一股清泉,在崎岖的山路中始终不改地流淌向一个方向。这种可怕的毅力与意志,绝非不是一个普通女子能有的。
朱济的手,慢慢地在袖管中握成了一只拳头。
他这是对此无能为力,然后自己只能逃之夭夭吗?换作是朱隶呢?朱隶能做到在这里和皇帝当面死扛吗?
李老咳嗽两声,拿起桌上的茶壶,发现里头没有水。当然不会有水了。这是老宅,多少年没人住了。
眼角扫到老人家找水的动静,朱济眸子里一闪,对小李子道:“你留在这里,在隶王来之前,好生照顾隶王妃。”
“奴才知道了,八爷。”小李子没有一点犹豫,答应道。
说完,小李子带李老去厨房找水和烧水。
朱济在屋子里慢慢踱着步,像是要走,又不知道怎么走。
李敏反正把话都说在前面了,关于他留在这里的利害,他自己最为清楚。
在一阵猛烈的风,突然像是一个拳头砸在门板上,发出特别厉害的声响时,朱济整个人犹如被颠覆的那条小船,被风当面刮乱了两侧鬓发,天寒地冻的天气刺激到了皮肤,人不是被刮死就是被冻醒。
回头,见她坐在床榻上,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朱济脚上的那双鹿皮靴子,在地上踩了下,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于是,他骤然转过身,朝门外匆匆而去。
李老回来的时候看见这一幕,唏嘘不已。想在电视里看到的,哪有现在亲眼看见亲身经历到的那样惊心动魄,和刻苦铭心。
在这个有一个人便能主宰生杀的古代社会里,像王公贵族,照样犹如鸟笼里的鸟儿一样,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人活在这样的世界里,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想想,还是现代好。
“敏儿,来,喝点水。”李老把煮开的水用个铜壶拎了回来。
李敏下床,给爷爷挪张椅子坐着。
“那个小李子,也姓李?”李老问。
“是。”
“那真是挺有缘分的。”李老说,好像对小李子的印象不错。
李敏知道,老八培养出来的蹄子那张甜嘴,简直是老少妇孺通吃不误。
“爷爷,这人——”
“我明白,我明白。”李老立马知道孙女的意思,摆摆手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是,人也不要活的太累,把自己逼的太紧了。像那八爷说的,竟然他暂时都没有杀我们的心思,不需要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这和我当年教你开方子时说的一样,君臣佐使,但不是说,每个方子,都需要君臣佐使的。”
明显感觉到有老人家身边陪着,滋味都不一样。李敏本来和朱济一样僵硬的表情缓和了下来。
李老望着孙女喝水,笑眯眯起双眼。
小李子在厨房里给他们爷孙俩找点吃的,感觉他们回来到这里以后,应该肚子都饿了。可是,这老宅里肯定基本上没有什么食物留下的。
找了半天,在米缸底部掏到一点可能奴才都看不上的米。小李子洗了米以后,给李敏煲起了米粥。
哭声,从外面传进来,一阵再一阵,一听就像是小孩子的哭声,怪凄凉的。
不知道半夜三更的,为什么有小孩子在这里哭?李敏和李老在屋子里坐了会儿,接着,李老站起身,说:“我去下茅厕。”
李敏抬头,看着爷爷径直走出屋去,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爷爷那么聪明的人,应该不会轻易上当的。
李老背着手在老宅的走廊里走着,是想,是哪个混蛋,难道是连孩子都利用上了?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小李子明显抢在了他面前,打开了大门查看外面是什么动静。李老趁此先躲到了一边看动静。
老宅的大门左侧,靠着墙根,在冰雪冻住的墙角根上,坐着一个男童和一个女童。
彼此偎依的两个小身影,看起来非常遭人怜惜。
男童年纪略大些,大概有十岁左右,女童的话,可能略微小些,扎着一条大麻花辫子在身后。
两个孩子,衣衫都是破破烂烂的,陈旧的棉袄里面的棉花基本都跑光了,单薄的衣物裹着他们两张苍白的小脸。
看这个状况,如果这两个孩子再没有救济的话,是今晚都要被冻死在街头里了。
小李子皱个眉头,走过去对着这两个孩子喝问:“在这里做什么?你们家里人呢?”
“家里人死了,大哥。”男童叫道。
“家里人死了的话,那投奔亲戚去!”小李子一点血性的口气都没有。
“没有,什么都没有了。”男童终于和那个一直在哭的女童一样,痛哭流涕了起来,显得十分委屈,“亲戚全死了,死光光了。我和我妹妹,都不知道上哪儿去找吃的。”
“乞讨呗。白天没有跟着人家到街上讨饭吃吗?”
“跟了,可是,他们把我好不容易讨到的两个馒头,我妹妹都来不及吃,他们抢了就跑,我追不上。”男童哽咽的时候,一把抱住身边的女童,连声说,“对不起,是哥哥不好。”
女童边哭边叫:“你不要骂我哥哥,我哥哥的腿被狗咬了,所以走不动了。”
小李子那双眼珠子用力瞪着,恨不得,把这两个孩子的骨头拆了的欲望。
可偏偏这两个孩子只是一路哭,也不打算睬他。
李老从藏躲的门后面走了出来,走到小李子身后,道:“把这两人带进来吧。”
“我说,爷爷你——”小李子干瞪眼。
因为是李敏亲口说自己认下的祖父,小李子又不好把话说重了,得罪李老,等于不尊重李敏。
“算你们两个好彩,还不快对老人家磕头。”转回身,小李子一边虎视眈眈地对着这两个孩子,一边教育。
两个孩子的眼神里,都像是惊魂未定似的,接着,听到小李子这话,马上明白到有救了,因此倒也机灵,立马冲着李老猛磕头。
李老连说:“不用,不用,快进去。外面太冷了,真会冻死人的。”
两孩子抬起头,却也不敢马上爬起来,只等小李子好像点了头的样子,才站了起来。
女孩子扶着男孩,男孩瘸着一条腿,一步一步的,好像艰难地在路上走着。
李老在两孩子跨过门槛时,忽然出了一声:“等等,我先看看。”
两个孩子于是立马定在了原地,不敢动。
小李子猛然像是吃了一惊,疑惑的目光,在李老脸上幽幽地转动着,却很显然,没有急着拦住李老。
李老蹲下身,在男童那条好像伤了的左腿上仔细查看了下,说:“貌似不是被狗咬的,是被什么磕的,而且脚踝崴了。”
两个孩子和小李子同时吃口惊。
“爷爷,你——会给人看病?”女童蚊子似的声音,问道。
李老说:“嗯,差不多吧。”
小李子的眸光里又幽幽地闪了一圈,李敏说是自己认的祖父,会看病应该不奇怪,否则怎么做得了李敏的祖父。但是,这个祖父的医术,比起李敏怎么样呢?
“我先给他掰下脚踝,让他崴了的脚踝回归原本的地方,这样脚不巧垫地的话,也不会太疼。”李老说。
在这里动手?
怎么做?
小李子和两个孩子正一块儿紧张的时候,李老那只手,在男童的脚踝处忽然间握了下。
男童感觉喉咙里一股冲动要发出来的刹那,脚踝疼痛别扭的地方,突然间缓解了,只余下一丝酸软的感觉。
“好了。”李老拍拍手,站起来说。
小李子和两个孩子看着他,已经说不出半句话了。
这个老头子,好像很厉害!
李敏在屋里坐着,心里到底是,为走出去的老人家挂了一丝心,但是,老人家又不是小孩子,她总不能什么事都跟出去。让老人家以为她是监视他。
在屋里坐着有些惶惶不安,想着终究需要出去找找的时候,一串脚步声从屋外走廊里传进来。
听到几句孩子稚嫩的声音喊着“爷爷,爷爷”的。
门打开以后,李老把两个孩子带进相对比较温暖的屋子。然后,让小李子在老宅里看能不能找到一两件人家落下的衣服给这两孩子穿。
李敏的目光,在两张脏污的小脸蛋上打量一圈。
无疑,她的视线,让这两孩子缩了把脑袋,瑟瑟缩缩地靠在了一块儿,几乎是要躲到了李老身后。
李老让他们两个坐在桌前,自己倒水喝,说:“这是我孙女。”
“太太。”两个孩子一看李敏这个气势,立马跪在地上磕头。
李敏的眼睛扫过去之后,不说话。
小李子给这两孩子找来衣服的同时,很明显,知道李敏的脾气,把两个孩子一块带走了,带到其它房间里休息。
李老看来挺高兴的,对小李子说:“明儿,你带我到街上,看哪家药堂的药可靠一些。这两孩子,今晚上被天气冻得,八成要感冒了。”
感冒?小李子愣了一下,但是,聪明的没有打断李老的话。
看出这老头子医术不错,小李子有意的,顺着李老的话说:“如果爷爷想去哪儿,奴才都带你去就是了。隶王妃是奴才的主子,爷爷也是奴才的主子。”
什么奴才的,主子的,李老一时间真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看着眼前这个机灵的小伙子,说是奴才主子的,但是,眼神儿可没有什么百依百顺的味儿。李老眯眯眼,也没有说不好。
到了清晨,李敏在睡的时候,小李子把昨晚救的两个孩子中其中一个,那个女童带了过来到李老面前,说:“她叫小翠。奴才得留在这里服侍王妃。所以,爷爷要出门的话,由小翠带着爷爷过去。奴才交代过小翠了,让小翠带爷爷不要走太远,只在这附近走,免得迷了路不好回来。”
刚好李老一样是这么想的,放孙女一个人在老宅里,肯定是不放心的。
小翠带着李老出了门,李家老宅位置落于西区,西区是闹区,什么店都开的多,包括药堂,像是著名的大明三大药堂,都有在这里开业。
“你哥哥的脚怎么样了?”是自己救的小病人,李老多了个心眼问。
小翠那张昨晚脏污的小脸洗过以后已经十分干净,露出本来漂亮的颜貌,眉眼里笑弯弯地说:“我哥说了,以后要给爷爷做牛做马,因为爷爷一下就把我哥的脚治好了,是神医。”
这古代动不动就神医的。李老摸下小女孩的脑袋。
“爷爷,到了,这是麻生堂。”
拐过一个街头,小翠指着街边的一个牌匾说。
李老抬头一看,真的是药堂。没想到,药店离他们住的地方这么近。早知道,昨晚就过来抓药了,会会这个古代的同行了。
由于是凌晨,光都未破晓,店里的伙计拿着把盐和铲子出来铲雪时,一边打呵欠,显得没有睡醒的样子。
李老踩上台阶的时候,伙计仿佛才惊醒有客人来了,喊:“想要什么?”
这么早来抓药?莫非家里有急重病的病人?反正,不是普通的顾客。
刚开铺,后头房间里坐着在打算盘的掌柜听见了,掀开棉帘出来,问:“什么人来了?”
李老已是走到了柜台前,望到这古代古色古香的一排排储存药材以及称药的工具等东西,两眼晶晶发亮。
马路上,行驶来一辆马车。随之,马车在药堂门口停了下来。一个奴才搬了张脚凳放在了马车前面。从马车里面,钻出来了一名男子。
只见这男子,穿着富贵人家的绸衣,却也不是那么金贵显眼的王公贵族服饰。最少,李老一眼望过去,只觉得这男子,身上穿的,和昨晚上那个八爷一比,好像应该比较像是平民百姓的衣服吧。
男子年纪略大,应有中年了,头顶上戴了顶冬瓜帽,皮的,头发是梳的整整齐齐,扎在身后。
李老知道古代人都留长发,男男女女都是如此。说是头发为父母所赐,不可以随便割断。
自己没有什么长发,戴了一条假辫子,还是为了和孙女在现代合影时买的假道具。幸好有这个东西,否则,他来到这个古代以后,必定很快被人当外星人看了。
男子走到了药堂门前,抬头看了一眼麻生堂的牌匾。
比起李老,这个男子富贵多了,掌柜的,肯定是走出去先迎接贵客。拱手询问男子:“先生是来找什么药材的吗?本药堂,人参阿胶,鹿茸雪莲,样样齐全。”
男子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对着身旁服侍自己的侍从说:“老夫对药材只有一知半解,不如你陪老夫一起进去。”
大家仔细看,发现那侍从的年纪也是有的了,相对这男子而言,大概是差不多。
侍从拱手之后,与这男子一前一后走进了药堂里,掌柜的唯唯诺诺地跟在他们后面。
男子进了药堂,那个端的姿态,好像到哪里都是自己的地方似的。眼睛若无其事地在药堂里扫视一圈之后,落在了柜台面前的李老身上。
小翠抓住了李老的衣服,瑟瑟地躲到后面去。
李老一手护住孩子,对视着这个富贵男子。靠近了看,发现这男子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不是那种让人惊艳的眼形,却是十分耐看,好像蕴藏着巨大潜能的宝石一样,灼灼发亮。
一看,是个有底蕴和内涵的人。
从这男子的举手投足,言行举止,都可以断定这一点。
李老向来对读书人都富有好感。认为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才有素养。有素养的人,无论何时何地相处起来,都会让人感到一种舒服感油然而生。
男子下巴蓄了点小胡子,这刻,手指捏了下下巴的胡茬,好像对眼前的李老感到十分好奇和惊讶。
“这位老先生看起来,颇为面善。”男子说。
李老肯定不认识这男的,他第一次到古代来,哪个都不认识,哪个都面生。对此不禁疑问:“老翁是初来乍到这块地方,不知道先生是何人,莫非先生认错人了?”
“面善,不一定是认错人,或是以前有没有见过。”男子说,“或许,是觉得老先生文质彬彬,涵养极高。老先生是不是一名大夫?”
居然一猜猜到他是大夫了,李老生疑:“这——”
“怎么,老先生不是来这儿抓药的吗?家住何处,家里有病人吗?请了哪位大夫给家里病人看病?”
听起来,这个逻辑判断也没有错。李老欣然承认:“老翁略懂医术而已。”
“老先生熟通医术。”男子左手在右手上一拍,像是十分高兴,说,“正好,老夫这儿,有些问题,想找个大夫问问。”
李老想着,不过是个过路的,可能是病人之类的人,想找个医生问问医学问题,也就没有怎么怀疑,答了下去。
“人家都说是阿胶为滋补圣品。可为什么老夫在一本药典里见到,说是,阿胶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对女子而言,可谓是一把双刃剑。”
谈到自己熟悉的医学,李老是侃侃而谈:“阿胶这东西,确实有好有坏。一方面它可以滋阴补血,是为好物,但是,另一方面,它的药性过烈,对于一些孕妇等人,尤为慎用。”
“孕妇为何需要慎用?”
“药性过烈,用药过猛,血冲两脉,导致小产,产后多血,都有可能。”
“也就是一个本来血虚的孕妇,也有可能用了阿胶,反而导致了恶果?”
“要看具体的病人病例而定。”
男子的目光对着李老闪了下,双手拱了拱,道:“老先生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大夫,听老先生一番言论,可谓是胜过读十本书。”
“一般大夫都知道的常识而已。”李老说。
男子又问:“人参呢?都说人参是上品至宝,人参,也有可能致人非命吗?”
“古人都说了,是药三分毒。不说药,我们平常吃的食物,如果配伍不当,或是偏食,都有可能打破人体的阴阳平衡,让人得病。人参是好东西,但是,人参的药性是很猛的,否则,不会被大夫称为神药。”
“老先生此言是指,好药,都是双刃剑,药性过猛,反而不利。”
“什么叫做好药,当然,神药,一药到效,这样的药,大夫喜欢,病人也喜欢,谁不都是想着药到病除,可以一剂药下去,什么病都治好了。但是,过猛的药,肯定对于病人的另一面说,也有伤身之处。这要看大夫用药的习惯了。有的大夫喜欢用大剂量的药,有的大夫喜欢用小剂量的药。”
“老先生是怎么想的?”
“还是要看具体的病人病例。我们的先辈说了,黄帝说了,急症先救急。病人症状危急的时候,肯定要先用大剂量的药,来缓解病人的病症。再慢慢来治病因。”
*
李敏起来的时候,知道自己爷爷出去了。
小李子今早上,又给她找来点小米和瘦肉,给她煲了一碗瘦肉。
李敏边吃边问:“爷爷出门多久了?”
知道这事儿肯定别想瞒住她。小李子答:“老人家出去有一炷香的功夫了。”
李敏可谓是狼吞虎咽,把碗里的粥一骨碌吃完了,拿袖口抹了下嘴巴。
看她这个样子,小李子一样神情凝重,等她发话。
李敏道:“你帮我办两件事。”
“主子吩咐。”
“一件事是,你看见本妃带来的箱子了。”
“主子是指那个,和主子上次带回来的一样奇怪包袱的箱子吗?”
李敏看他一眼,没说是也没有说不是,道:“你找个地方把它藏好了,这个东西,由你保管。”
小李子用力地点头:“主子放心,奴才知道这事儿非同小可。”
说着作势,是要急着帮她去办这个事。
李敏叫住他,道:“别急。不是还有个人,在这屋里吗?”
在李敏的口气里,不叫那个孩子,而是叫做人。
小李子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奴才今早,把其中一个,支出去了。”
“本妃知道。你听好,把那人,先带到本妃这里来,你再去帮本妃做这个事儿。”
“是,奴才都明白了,主子。”
小李子说完转身照她说的去做了。
没过多久,那个崴了脚以后,经由李老治疗过已经能自己走路的男童,走进了李敏的房间。
踏进门槛以后,见小李子走了,这男童的眼珠骨碌碌在屋里转了圈,接着,视线到了李敏那里时,马上跪了下来。
“叫什么名?”李敏问。
“大牛。”
普通的名字,大明很多平常百姓常用的名字。
“你妹妹叫什么名?”
“小翠。”
“你们两个,从哪里来的?”
“江淮,那边发大水,家里人都死了,我们兄妹两人一路乞讨到这里来投奔亲戚,结果发现亲戚都不在了。”大牛抹着眼角说。
李敏瞅着他可怜兮兮的小脸蛋,突然一声冷笑:“还装?装什么装?江淮发大水?那是哪个年头的事了?你们流亡到这里,需要半年吗?”
大牛好像一愣,小脸无辜地说:“我们兄妹不认路,一路走,走错了什么地方。”
“你们俩,倒也聪明,居然半路没有被牙婆拐走了。结果,到了昨天却被狗咬了?”
大牛的喉咙里吞着口水,好像噎到了发不出声音。
“说吧,什么人叫你来我这儿的?”
大牛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不说是吧?不说,等会儿,我就让人脱掉你衣服挂树上打。反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人应该对你说过。我可不像昨晚你见到的那个老头子,那么好脾气地引诱你们两个进屋。”
大牛大吃一惊:“昨晚,昨晚那个老头,引诱,引诱?”
“怎么?你以为他看不出你们是什么来路吗?你看他给你治腿,你如今腿是完全能走了,还是,觉得哪儿仍酸酸的,不对劲儿?”
大牛听她这一说,马上把手摸到腿上,魂都吓破了似的,很显然,是早听说她是什么身份什么人了。可是,要他说出对方是谁,他倒是真没有这个豹子胆。
李敏看出他表情上所写的东西,抿了下嘴角:“让我猜猜,那个人,自称姓龙,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的?”大牛讶问。
李敏的视线瞟到了窗户外,见到了小李子走回来的身影,于是站了起身,说:“走吧,带我去见见这人。”
麻生堂里,李老和那富贵的中年男子,是在药堂里摆着的一张长条木桌两边坐了下来,桌子上摆上了壶茶,以及两盘点心,俨然是边聊边喝边吃,相谈甚欢的模样。
掌柜的,和店里的伙计都看傻了眼。后来怎么琢磨,这说话的两个人,好像都是来路不明,却不平凡的两个人。
只见那李老,衣装朴素,但是,谈吐非凡,尤其是论及医学时,头头是道,让在这里坐诊的大夫都叹为观止。因此,引得对面那名富贵男子是侧耳倾听,好像十分惧怕漏了李老说的一个字一句话。
李老说到口干了,端起茶杯,也不客气,咂下嘴巴,见到桌上摆的点心为芙蓉饼,捡了一个塞到身边的小女孩手里,说:“吃吧。”
对面的男子,看着李老这个样子像是若有所思,一双乌深的眼珠儿转了转,随之,说道:“不知道老先生,有没有听过,可以拿东西,放在人的胸口上听?”
“什么?”李老脸上闪过一抹惊讶,“拿物品放在人的胸前做什么?道士施法吗?”
男子眸子里的神色好像陡然一沉。
这时,从药堂门外匆匆走进来一个人,贴着男子的耳边,絮絮叨叨地说了些什么。
“嗯,行吧。”男子神情里掠过一丝模糊的让人看不清的表情,说。
伴随男子的声音落地以后,一个人,出现在了街口。
【248】回到护国公府
“皇上,如果隶王妃来看看回明公主,是太好不过的事了。”淑妃微笑着说。
万历爷的眼在她脸上扫了扫:“怎么个好法?”
“回明公主的亲娘是华小主。华小主与隶王妃是姐妹。回明公主也算得上是隶王妃的外甥女。这姨妈过来看望外甥女,不是好事吗?”
“嗯,你这话说的没有错。朕却是差点忘了这回事儿。”
皇帝真有没有忘记,难说。
万历爷在摇篮里那个好像不会睁开眼睛的小娃上看了又看,接着,转过身,走出了屋子。
淑妃送他到了门口,站住了脚,目送皇帝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了景阳宫大门。
朱公公走了上来,询问:“娘娘,这——”
“公公您亲自走一趟吧。不是说隶王妃如今回到护国公府了吗?你去把隶王妃亲自接过来。”淑妃边说,边叹口气。
朱公公答应了声,转身出去。
临近中午的时候,李敏和李老吃着饭,从宫里来的马车到了。李敏原以为是皇帝派人来,像押犯人一样把她押到福禄宫去,结果不是。来的人是景阳宫里的朱公公。
朱公公见到她,磕了脑袋,行了拜礼,说:“奴才奉皇上和淑妃娘娘的旨令,接隶王妃到宫里探望小主子。”
李敏一猜,知道是指李华的遗孤回明公主,问:“小主子如今如何了?”
“小主子如今,是在景阳宫里,由淑妃娘娘照顾着,未满月,刚出生二十二天。”朱公公说。
想这个皇帝不算灭绝人性,没有直接把孩子扔了。
父母再如何,孩子都算无辜。来到这个世界上,其实什么事情都不知道都不懂呢。
李老不会放自己孙女一个人进宫。李敏也想,让爷爷先见识一下宫里什么环境也好。和朱公公说了这是自己的祖父一样略懂医术,解释了一番。
其实无需多做解说,朱公公消息灵通,必定都知道李老的事儿了。李老如果愿意跟来,朱公公知道皇帝八成更高兴。因此,李敏与李老一起坐上车,进宫去了。
车子没过多久穿过神武门,来到了景阳宫。
淑妃站在景阳宫门口迎候来客。
这是李敏第二次到景阳宫里来,并不陌生。想着这位淑妃,如今从被遗弃的地方,到了受重视的位置,到这一刻,看来,皇帝对淑妃都很是放在心里的。
李敏上前一步,带着李老,冲淑妃行礼:“臣妾参见贵妃娘娘。”
“隶王妃身子不便,快快请起。”说完这话,淑妃甚至微笑着把手伸了出去,意思要给李敏扶着。
只有情感很好的人,在古代才有这样互相挽手的机会。
李敏当是不敢接过淑妃这只手,说:“娘娘,请进屋吧。”
淑妃眸光里好像黯然一闪,只好收起自己的手,但是,脸上似乎看不出太大的沮丧或是愤怒的情绪,嘴角微然勾着,说:“都说隶王妃有洁癖,可能只有王爷,可以挽王妃的手。”
李敏接着她这话:“是大夫都有洁癖。”
淑妃点点头,领着她进屋。
屋里的宫女们早都有条有理的,根本不需要淑妃特意吩咐的,把准备好的茶和点心端了上来。淑妃接着又说:“午饭的话,本宫今儿就任性一次,请隶王妃在这宫里陪本宫解闷了。”
听这话,貌似淑妃近来都是一个人吃饭的。
李敏觉得,在淑妃这里吃,和在护国公府里吃,其实也差不多,都是笼中之鸟,点头答应了下来。
淑妃看向坐在李敏旁边的李老,像是仔细地打量一番老人的容颜之后,说:“难怪皇上说王妃的这位祖父面善。”
怎么,李老长得真是很像某人吗?
李敏和李老一样疑问。
淑妃举起的帕子捂在嘴角边,像是掩饰笑意,说:“这位老先生的鼻子,和王妃的鼻子,不是很像吗?怪不得,隶王妃与这位老先生投缘,把其认为祖父了。”
原本,穿过来的时候,古代的李敏和现代的李敏就基本一模一样的。李老在现代,是现代李敏真正的祖父,所以,说与古代的李敏也长得像,真的一点都不奇怪。
李老和李敏对此只能是面面相觑。
“回明公主在暖阁里,那里最暖和。小主子刚满二十二日,不宜吹风受寒。”淑妃解释着,为什么不让奶娘把小公主抱出来给李敏看。
李敏听这话就知道,淑妃倒是把这个不受人待见的孩子当成宝贝了,捧在手心里疼着。
难得淑妃居然有这样的性情。看来,这个女子,恐是把什么都看明白了。
李敏起身,李老也跟在她后面。两个人穿过隔开暖阁与花厅的棉帐。进到里面的房间,确实,比外头更暖和,而且,不是因为烧炭的暖和,只是单纯的,这个房间的位置更好,向阳。
暖和的太阳,把冬季的湿冷,全部晒的干干净净。
从窗户里射进来的阳光,一缕一缕的,好像金线似的,照在小娃身上,仿佛给小娃穿上金贵的锦衣。
靠到摇篮边去看的时候,李敏和李老同时心里头浮现的,大概与皇帝差不多。
淑妃看见他们的表情,似乎对于这种表情见多了习以为常了,说:“华小主,之前在宫里也是个精致的美人儿。小主子长得像娘亲。”
那是理所当然的。
李敏随之,按照以往的惯例,抓起小娃的手看了看手诊。
淑妃在旁边等着。
有李老在,李敏不忘回头和祖父商量几句。
淑妃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脸上来来回回扫量。
李敏放下娃儿的手,检查完孩子的身体,尤其是眼睛。李老跟着看了下孩子的眼睛,说:“这,好像不对。”
不对,说的是,之前大家都在传的,说小公主一出生没有了眼珠子。
古代人对眼睛的识别,可以说,肯定没有现代人专门的眼科这样系统完整。比如说什么瞳仁、眼角膜之类的名词,在古代根本不见有。虽然古代也分有眼科,但是,是没有解剖学为基础的眼科。
所以,古代人,认为小公主没有眼珠子,实际上,怎么可能没有眼珠子。李敏和李老当初,一听这话儿就觉得奇怪。极少听说有婴儿出生以后直接没有了眼珠子的。不,根本好像就没有听说过。说是婴儿出生之后被人挖了眼珠子还有可能。
那么,为什么太医都说小公主没有了眼珠子呢。
只是因为,小公主看起来像是没有了眼珠子。翻起小公主的眼皮来看,小公主的瞳仁发白,因此,整个眼球看起来都是白的,这不就好像没有了眼珠子吗?
当然,在李敏、李老这样的现代大夫来看,这一看,马上知道是怎么回事,这种病,在现代是专有名词的。
叫小儿先天性白内障。
白内障这个病,中医也有称呼,叫做银内障。不过,中医对此的认识,多在老年人。其实这个病,老年人发病多,并不奇怪。
宋代有一本专著叫做《秘传眼科龙本论》,对内障的病症分类整整分了二十三种之多。可见,古代人对其的研究是有的。
只是,小公主的这个白内障病,比较严重,应该是全内障,所以,才会整个眼球看起来都是白的。
淑妃听到李敏和李老说,说小公主只是出生就患有老年人常患的那种眼疾,一下子愣了,问:“不是眼珠子没了吗?”
“眼珠子怎么可能没了呢?”说着,李敏手把手,让淑妃按着小公主的眼皮,“这里头按下去都圆滚滚的,是一颗眼球,怎么可能没有了眼珠子?”
“那——”淑妃一方面惊喜,一方面则忧虑着,“不是没了眼珠子,能治吗?”
李敏和李老脸上,似乎同时出现了一丝为难的颜色。
能不能治?这个可就难说了。换到现代,肯定是能治的。但是,在古代,要做精细的眼科手术,没有设备,没有专门的眼科医生,基本等于零的机会。
李老对孙女摇摇头。
李敏在古代行医过来,一直也都是量力而为。眼科手术,不是她的专科,做坏了的话,直接等于把病人的眼球给伤了。到时候不是拯救病人的眼睛,是直接让病人的眼睛失明。
“臣妾不是无所不能的大夫,小公主这个病,臣妾即使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无能为力。”
听见李敏这话,淑妃好像早料到如此,并不责怪,说:“隶王妃已经尽了心力,回头,本宫会和皇上说明白的。皇上也是个明白人。只是,这个老人家才患上的病,为何,小公主能患上呢?”
小儿先天性白内障,除了遗传因素以外,有后天因素存在,即母亲在怀孕期间出了什么问题所导致的。李敏现在一时也不好判断,是不是李华的遗传因素在里面作怪。当然,淑妃问这个话,或许是为皇帝问的。李敏也就照直把有可能的原因都说了出来,让皇帝自己判断。
皇帝接下来想怎么做,是皇帝的事。
淑妃听完,也是没有话说,根本不会妄加评论,接着,看时辰差不多了,请他们两个移驾到花厅里吃饭。
在叫宫女摆饭的时候,外头传来声音,说是,春秀宫的主人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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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没有办法,肥妈要去看病,明天再补上,对不起了。
【250】两虎相斗必有一伤
皇后娘娘来了。
春秀宫的主子居然赶着来这里,是做什么?
淑妃起身,毕竟是皇后娘娘,如今六宫里最大的主子了,当然要出门迎接了。
李敏尾随淑妃后面,抬脚迈出门槛。
前面可见着一行人进了景阳宫,四个人抬着一顶凤轿,后面,跟着的,有一顶小轿子。俨然,皇后娘娘不是一个人来的。
六宫之主端的态势不言而喻,雍荣华贵,红光万丈。
淑妃走到前面,领着众人屈膝等候。
凤轿停了下来。皇后孙氏身上裹着白色狐裘,走下轿子,目光缓缓地略过眼前迎接自己的人,没有说话。
一群人站在冷风里,屈着膝盖,肯定辛苦。
与此同时的是,后面跟随皇后而来的小轿子停下来以后,掀开轿帘走出来的是一个姑姑,姑姑手里抱着的,理所当然是被皇后抚养在膝下的九公主了。
一听这个九公主的名,如意如意的,和回明是天差地别。如意公主确实是,万历爷近来最宠的一个孩子。
九公主年纪还小,在姑姑手里捉着一只风车。风车用彩纸折叠出来的轮叶,被风一吹,像是要断了似的。但是,要说皇宫里这个工匠都是巧夺天工的,硬是把这个风车的轮叶设计成了一种像现代纸箱那么厚的程度,导致这呼啦呼啦的寒风一吹,不仅没有把其吹断吹皱了,照样轮叶飞转。
如意公主看起来,对这种玩具很喜欢,一边玩,一边用小嘴巴吹着。这小主子的一双眼睛,是像极了吴修容,眼形饱满微翘,眉叶修长,但是,其眼中的灵动,显然却与当下的孩子有那么一丁点儿不同。
只见九公主的目光在落到淑妃脸上时,开口说:“这是比皇后娘娘低一等的贵妃娘娘吗?”
当着皇后的面,当着淑妃的面,来说这个话,大概,只有童言无忌的孩子可以办到这样的无拘无束。
纵使如此,皇后轻斥一声,道:“公主不可如此没有礼仪。”
淑妃像是趁这个机会,认为皇后已经允许了她们大家起身,站直了膝盖说:“皇后娘娘,公主年纪小,大可不必过于严格。”
“自小不严格教导,宠溺过头,是对公主不负责任。”皇后说到这叹口气,“这孩子一些娇惯的脾气,大都是过于被人疼爱的缘故。”
这意思大概是指,九公主这个脾气可不是她娇惯的,要说是谁娇惯的?谁不知道,如意公主都在皇帝面前当面承认了,是自己亲母吴修容娇惯出来的。
吴修容现在人呢?听说,吴修容现在学了唐修容,成了墙头草,到淑妃这里讨好过淑妃。
这些人,要不是明白人,都还听不太懂。
要说后宫里如今皇后第一,淑妃第二,第一和第二之间,怎么可能不起矛盾,不起摩擦的。但是,如果真起了矛盾和摩擦,岂不是被大家都料中了,合了大家的心意,让这两人把自己变成乐子。这两人断然肯定不会这么做。
只见皇后突然勾起了嘴角,一反刚来之时端的那幅冷傲样,伸手一抓,抓住了淑妃的手,不由淑妃拒绝,一块执着淑妃的手进了屋里。
两个女子携手的场面,怎么看都是温馨和睦的一片。倘若皇帝亲临此地,看见大小老婆如此友爱,八成都要感动到泪流满面了。
皇宫里天天上演的戏码,比唱戏的更为精彩绝伦。
李敏不由想,刚才淑妃确实给她留了面子。要是淑妃硬是效仿皇后把她的手一抓,八成她一样逃不掉。做实和淑妃狼狈为奸了。
淑妃这没有强迫她,其实,谁不想和她李敏暂时狼狈为奸。哪怕她李敏现在犹如笼中之鸟,囚中困兽,是生是死还不得而知。可是,只看皇帝没有立马把她斩首了,说明,她尚且有可利用的机会。单凭这点,和她狼狈为奸都是好事的。淑妃没有硬是这样做,真的是,说是为她想,或许,也是为其他人谋想吧。
因为淑妃知道她脾气,逼她李大夫,没有好处,只会把她李敏逼反了。好比当年的太后一样。
皇后进了屋里,九公主随行,到了屋里之后,姑姑把九公主放在了地上。如意公主一边玩风车,一边小眼珠子则四处在这屋里浏览起来。
要说淑妃这屋里,由于经常招待的是万历爷,摆设的东西,当然都是好东西了,好多,还是万历爷亲赐的。
淑妃自己都忘了,皇后究竟有没有来过她宫里?貌似多年前,她没有病的时候,一样受宠的时候,孙氏好像都没有当上皇后。
那个时候,在六宫里,她已经是孑然一身的人了。因为她太受宠了,导致,六宫里哪个不会对她妒忌。加上她那会儿年轻,有的是升值的潜力。而不像如今年纪大了,生孩子都变成了不可能。那些人现在对她的妒忌心,明显降低了许多。知道她犹如明日黄花,离凋零的日子差不远了。
哪里像皇后,太子稳坐东宫,将来大好名山都是属于太子的。皇后未来是太后。
皇后与淑妃一起在花厅里的上位坐了下来。
宫女摆饭的时候,刚摆上筷子,见此,只好先歇下手。
皇后看着那大理石桌上,空空如也,嘴角一弯,像是流露出一点无奈:“是本宫来的不是时候。看来,本宫真是健忘,连什么时辰吃饭都给忘了。”
淑妃听这话,连忙起身答应:“臣妾恳请皇后娘娘赐座。”
皇后一听,帕子捂着嘴角像是笑意十足,满意十足:“本宫是未进午膳,倘若能在淑妃这儿吃一顿,只但望皇上不要责怪本宫。”
“皇上怎么会责怪皇后娘娘?”淑妃像是惊讶地问。
皇后对此,怀有深意对其一瞥,揭开宫女送来的茶盅盖子,闻了闻里头的叶香,说:“本宫那儿,都是太后的藏茶。皇上吃不惯。还是你这里好,是龙井,最合皇上的意思了。”
淑妃屈了膝盖道:“太后娘娘一直都是把皇后当作亲女儿一样。”
“所以,太后的藏茶给了本宫,倒没有给其他人,没有给你,是吗?”皇后随之一笑,好像根本不在意似的,“如今,照顾太后的人,却是你了。本宫,只能留在春秀宫里,每天吃斋念佛,希望太后早日康复,实在是用不上力啊——”
那欣叹的一声,意味深长。
高手相见,是真是假,假假真真,过招的时候,时而锋芒毕露,却一点不显矫情。当真是宫里的老大和老二。
本是会马上引起火药味的话儿,换做后宫里其它沉不住气的主子,早就兵戎相见,大打出手,或是结怨了伺机报复都有可能。可偏偏,在这眼前两个女子之间,这些话儿,却像是亲密人之间的谈笑,笑侃,戏谑,并无任何怨气可见。
真真是,不知情的人,都以为这两人之间是多好关系的人。可谓是,可能只有敌人最了解自己,这种高手的境界,只有高手能理解。只有这两名女子心里之间能心领神会。
其他人,在旁边看,除了喘息,调气,害怕被牵累于其中的恐惧以外,还能如何呢。
皇后说的,淑妃都听着,肯定半个字都不敢疏漏的。皇后说了,替太后没有吃斋念佛,一日不敢遗漏。没有照顾太后的人,尽管都如此了,她淑妃是皇帝指名照顾太后的人,更不敢说自己没有在这个时候吃斋。
淑妃屋里的人,定然也都是在宫里混了许久的老人了。不需淑妃亲自吩咐,自个儿赶紧跑去了御膳房换菜。想着这菜幸好都没有上桌呢,否则,淑妃这不孝的罪名肯定是被春秀宫当场捉脏,坐实了。
皇后不知道,会不会有些遗憾,没有当场捉到淑妃的罪证呢?皇后究竟来干什么的呢?
看皇后到了这里以后,和淑妃说话,谈笑而已,倒是把宫里这两日风风雨雨传诵中的红人,李敏他们爷孙俩,好像视而不见似的,变成了空气似的,看都没有看见一样,更何况是打招呼了。
这种城府极深的角色,是李老见了都想,怪不得人家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就是他,都到现在也看不穿皇后在想什么。不知道自己孙女又是怎么想的。
李敏垂手站立着,挺着大肚子。
皇后不赐座,她是不能坐的。淑妃更是不能越过皇后来做这个主。皇后这明显是有意晾着李敏,究竟皇后这么做是要给李敏下马威或是怎样,倒也不得而知。
要说这些长辈们都在各自应付彼此,努力过招的时候,却有那九公主如意这样占着年龄小可以耍萌无度的小主子,是在淑妃屋里肆无忌惮地玩耍了起来。
都说这淑妃屋里都是好东西了。有万历爷从各地给淑妃带来的,除了一些文雅的高端的书画和艺术品,也有部分各地古灵精怪的小玩意儿。
看着那博古架上一只可能是当地木匠精工巧做的水轮子,可以自动转的,在用石头雕铸成的假山假水里面不停地翻转着。
九公主看得目不转睛之余,没有开口伸出小手说“我要”,是直接让姑姑抱起了自己。那姑姑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知道九公主这个脾性,反正,小主子开了口,她也只能照做。
等姑姑把如意举高了以后,九公主当真是率性一枚,直接伸出小手去抓那只风水轮子。
说是水轮子,在古代,都是讲究风啊水的。这东西一看,有山有水,明显有风水这样的含义在。
淑妃身旁的人,当今被九公主这贸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急匆匆走到公主身旁说:“小主子,那儿有主子更喜欢的东西,要不要带奴婢带小主子过去看看?”
本来,如意这脾气也确实有些大,不听话的,要什么东西就说要哪个东西,否则,怎么敢在皇帝面前说不回自己亲娘那里,只要到皇后的春秀宫里去。
如意蹬着小腿使那个野性的时候,淑妃身边的人,都是心灵手巧的,赶紧拿出自己绣的一个香包,讨着公主喜欢。
皇后坐在那儿喝茶,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淑妃自然不能说话,只能额头顶着一层汗珠。
朱公公见状,走了进来,对九公主一个打千儿,说:“待奴才带小主子到外面放风筝,如何?”
“风筝?”如意两只小眼珠子一唬,说,“这样的天气,怎么放风筝?”
这孩子明显就是不好糊弄不好骗的。
朱公公说:“谁说不能?奴才就能。小主子要不亲眼看看,明儿说给十六爷听。”
十六爷是庄妃的儿子。庄妃是皇后的常客。九公主自从在春秀宫住下以后,好不了和十六爷见面打交道的日子。
宫里的公主皇子们,跟随自己的亲母养母,本就是各自为营的,几乎是各自养大的。除非皇帝有特别的指令,让他们在一起玩耍,否则,基本上都是彼此不见面的。导致宫里的幌子公主都是从小孤独的命。
所以,这个九公主和十六爷虽然年纪相差不小,但是,终究都是孩子,未长大的孩子,一块儿见了面,一会儿生两回熟的,逐渐的,也能一块儿玩耍了。
这十六爷脾气也是很大的一个主子。少不了在九公主面前端派头的。九公主这时一听,说可以吓唬十六爷,欣然点头了。
皇后的眸子里缓缓地掠过一道光。
见那朱公公成功地把九公主骗出去玩耍会儿,转移注意力。是谁,都会想,这样的一个人才,居然被皇帝一直给用在淑妃身上。这个,才是真正遭恨的地方。
九公主要被抱出去到门口时,皇后轻咳了一声,挪开了眼前的茶盅,道:“饿了吧,这孩子。这孩子一般闹着玩的时候,都是饿了的。”
话不偏不倚,朱公公只好临时退了回来。
如意扁着嘴巴,但是,是谁都看得出来,这个小公主脾气虽然大,对于皇后却是不敢使性子的。
淑妃闻言轻笑,对着下面的人说:“还不赶紧给小主子上菜。”
静候在隔壁许久的人,早就把厨房送来的菜给捂着了,生怕冷了。听见主子召唤,还不一排鱼儿似的,进门送菜。
皇宫里,上菜是有规矩的。李敏吃过几次就知道。好比现代在外面吃饭的酒店一样,上菜讲究次序,不是一次性把菜上完,那是没钱的穷人家的做法,因为只有那么几道菜。
皇宫里,每个宫里,哪怕只有一个主子吃饭,那个菜,都是有七八道最少的,所以,肯定要分着上,让主子每道菜最少都尝上一口,因此上来的菜,都是先弄一口放主子菜盘子尝过之后,再看主子意思要不要留。要留的菜,到时候再全留下来,摆满桌子上。这样一来,不至于前面的菜吃多了,遇到后面合口的菜肚子太饱吃不下或是撑出病来。
如意年纪小,和大人一块吃,肯定吃的不太习惯。一般,如果长辈人太多的情况下,都是单独给她一张桌子吃。
给九公主安排的菜,全放在了一张适合小公主吃饭的桌子上。
瞧这合适孩子吃饭的桌子凳子,一看,都知道是新做的,专门做的东西。
九公主坐在凳子上吃惊地说:“这是贵妃娘娘知道如意要来吗?”
说这孩子脾气大,却是一把嘴巴甜的像抹了蜜一样。自称如意,有些讨喜讨亲切的味道。是淑妃都不禁嘴角弯起,要说话。
在这个时候,暖阁里传出来一阵哭声。
一个孩子明显的哭声,让九公主忽然犹如惊弓之鸟瞪起了眼珠子。
李敏一看,目光里不由掠过一丝沉。
皇宫里争宠的事儿太多了,无时无刻都在发生。因为,皇宫里太多人了,最不缺的,可以说,正是人。不缺人的情况,在皇子和公主身上一样发生着。
每一个新人的出现,都代表了老人的失宠。
九公主哪怕是个孩子,但是,身边那些爱叨舌头的人,哪里知道,孩子其实也是有心的,其实,都知道大人们都在谈论什么。
恐怕,今早上,皇帝刚来景阳宫,探望过回明的事儿,已经传遍六宫了,包括春秀宫,也包括了九公主。
万历爷说了什么话,李敏大概可以想象得到,从今早上进来和淑妃谈过话以后,淑妃脸上浮现出来的表情上来看。万历爷,似乎对于回明公主,也不像之前那样讨厌的不行。
再说了,回明公主除了眼睛的毛病以外,真是长得好看。
李华本来就比吴修容长得好看。李华在世的时候,凭借才貌双全,获得皇帝的宠爱,远远比吴修容多了去了。
只能说,这宫里的人,多的是世态炎凉的心思,多的是说风是雨的人。只要对比这两人的母亲所受到的待遇,都好像可以知道这两个小公主不一样的未来。
如意猛然从凳子上自己跳了下来。这似乎是没有人可以预见到的动作。她径直闯入了暖阁。四周的宫女一阵低呼,却没有人能阻止她,那毕竟是主子。
除非,皇后和刚才一样开句口。可皇后,偏偏不做这个声,好像什么都看不见。
淑妃的脸色已经变得铁一样的铁青了。仿佛能看见对方亮出的匕首。
朱公公一个夺步,要上前,可那终究是暖阁,不是外面的花厅,男人一般是不可以随便踏入的。
只听,暖阁里头,忽然传出啪啦啪啦东西砸碎的声音。小娃凄厉的哭声不会儿划破了天际。里头的宫女连呼几声,小主子,小主子——一阵阵痛心疾首的呼喊,仿佛自己的脑袋都要随之落地了。
小主子做什么事出什么事都好,皇帝肯定会说,人小不懂事,但是,陪着小主子的人都是大人了,还能不懂事吗?!
等到暖阁里的声音都砸的差不多了,皇后终于缓缓地开句声,说:“这吴修容真是的,把这孩子惯成了这样。难得本宫如此悉心教导,到底孩子不是本宫亲生的,是亲娘教的更受用啊。”
淑妃生生地咽了这口气。
皇后的视线掠过淑妃的脸,微声说:“淑贵妃,本宫这算是,当着淑贵妃的面,让淑贵妃看清楚了,这收养下来的孩子,毕竟是不如亲生的。还望淑贵妃千万不要走本宫这样的路,是个教训啊。”
连连几句啊的欣叹,皇后这声音,无疑是一把又一把刀子。
淑妃屈着膝盖不敢说是,或是不是。
说了是,皇后得意,但是,皇帝那边听了肯定不高兴。好不容易给你个孩子养,这孩子的母亲还是死了的,如此好事情,你自己没有孩子,你不要是不知好歹。说了不是呢?
说了不是的话,谁知道皇后会不会当场发飙。如今如意在暖阁里继续砸东西呢。皇后不出声,谁能阻止这个场面?没人能!
这个委屈,生生的,只得自己吞了还能怎样。
皇后站起身的时候,皇后身边的人,已经心领神会了,一个姑姑马上冲进暖阁里,把如意从里面抱了出来。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暖阁里孩子的哭声和宫女的哭声混合成一片。饶是淑妃,都不敢马上进暖阁里看孩子如何了。
如意被姑姑抱出来的时候,俨然一张小脸,端的那个气势,好像才是这宫里的主子一样。
瞧瞧这孩子的这个气势,说是吴修容教的?吴修容能教得出这种到淑贵妃宫里搅局的气势?
这顿饭,皇后肯定不在这里吃了。景阳宫里的饭,春秀宫怎能吃得下。要知道,淑妃回来以后,万历爷都有一半以上的时间,是在景阳宫里吃的。
其实这个结局早有所料。只是,没有想到皇后如此静心谋划,直接让个孩子来做乱不说,而且,照众人想的,皇后本应该是冲着李敏来的,可终究却没有,刀子直接指向了暖阁里的回明公主。
皇后迈开大步走出了屋门,坐上了凤轿,带着九公主,风风火火地出了景阳宫。想必两虎必有一斗的场景,很快会传遍六宫,震住那些心慌意乱的人。
选皇后?还是选淑妃?
屋里遍地的狼藉,宫女的哭声一遍一遍的。
在皇后走了以后,淑妃立马先冲向了暖阁里。里面,那片血的场面,让她终于抵不住了,两眼一黑,几乎栽倒在地上。
有几个宫女拼命护着,仍抵挡不住九公主那幅野性。回明的额头上,被一道碎片割开了一道大口子。这分明是——破相了!
破相,对于一个女子而言何其残酷的事儿!更何况,这孩子年纪那么小,这么小就破相了,以后还怎么办?本来眼睛都不好了,好在长得漂亮,结果,果然是生在皇宫里,还不如生在普通人家。或许普通人家对这样一个孩子,反而会宠在心头,不至于如此凶残对待。
景阳宫里哀嚎声一片,回明公主这一旦破相,回头,祸全会落在景阳宫头上了。如意公主年纪那么小,谁敢说是九公主做的不对。
这个心狠手辣的小公主,当年逼得容妃从主子沦为冷宫的命,到现在,都刻在大家的心头上呢。这个皇后,不过也就照着万历爷当年演的版本演了一遍。万历爷听说以后又能如何。责怪皇后吗?责怪皇后等于揭了自己的短处!
淑妃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的。几个姑姑给她抚气拍气。
朱公公说:“要不,隶王妃在这儿,让隶王妃看看回明公主的伤?”
淑妃仿佛听到这话的时候才有了一点精神,缓缓地点了点头。其实不抱一点希望。
按照回明这个伤,重是不会重,但破相是肯定的了。饶是李敏,又能如何?李敏自己都说了,自己不是万能的神仙。
朱公公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领了李敏进去查看小公主的伤。
屋外这会儿功夫,寒风北风,像是更催人命似的,撞击着景阳宫的门窗,好像整个经验宫从此都摇摇欲坠的。果然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万历爷很快得到消息以后,把王公公派过来了。
得知皇帝派人来了,淑妃不得不勉强撑起快被已经几乎不堪一击的精神,站起身来迎接皇帝的人。
王公公进屋以后,冲淑妃一拱手,说:“淑妃娘娘,皇上有请淑妃娘娘到御书房里叙一叙。”
皇帝这个口气够客气的了,对于淑妃来说。等于是先礼后兵。知道万历爷本性的人,都知道这个话不等于是什么好消息。因为万历爷特别喜欢玩这种当场变脸的游戏。
淑妃是万历爷的枕边人,怎会不知道皇帝的本性?
这会儿,这把刀,终于是悬落在景阳宫的主子头上了。
淑妃的命运,是否会落到了容妃一样的下场,八成可想而知。
屋里跪着的一大帮宫女奴才,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仿佛等着被宰的鸡鸭鹅。主子一有事的话,他们这些人,八成跟着命都不好了。接下来,如果皇帝想清算的话,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淑妃挺了挺腰身,大概是想着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刚要随王公公出门。
那头,李敏站在了暖阁门口,看着他们两个,突然做声说:“娘娘不必担忧。臣妾刚才看过了,小主子这个伤不重,不拿针线缝合,用点土药,虽然愈合时间比较长些,但是,只要照顾得好,没有感染的话,是能自己愈合的,结疤之后注意不要抓挠,应该是能恢复到以前,不会留疤。”
一段话,很显然给这个死气沉沉的屋子里面突然注入了一线生机。有人开始啜泣,是为淑妃和自己喜极而泣,而不是像刚才悲望到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王公公眸子里慢慢闪过一道浮光:“隶王妃所指的土药,莫非是上次给十六爷治病用的那药。”
“是,那药足矣了。”李敏道。
王公公随之,冲淑妃一个拱手,有恭喜淑妃的意思,说道:“那么,奴才这就回去御书房回禀皇上。如果,皇上再找淑妃娘娘,奴才再过来一趟景阳宫就是了。”
这就是宫里的老人了,对谁都会卖几分面子。
淑妃赶紧道:“有劳公公了。”
接着,由朱公公亲自把王公公送了出去。王公公出门的时候,还边走边说:“淑妃娘娘这宫里,看来是来了个贵人。”
含义有多深,没人知道。
要说回明公主这样没有破相,真的是可喜可贺的一件事。想必,此事马上可以以大化小,小事化无。这就太小看皇宫里的人的本事了。
只听说那吴修容,在景阳宫出事以后,可没有淑妃幸运,马上被皇帝召了去。皇帝对其连句斥骂都懒得发,直接让吴修容跪在冰天雪地的院子里了。
这一跪,听说皇帝是让人剥了吴修容身上的厚衣服让其跪的。吴修容被这么一冻,听说没有到半夜的时候,直接命只剩下半条了。
女儿做的错事,母亲要来顶罪。这是万古不化的定律。
李敏和李老,这半日一夜,如此待在了淑妃宫里,暂时哪儿都去不了。
两个人单独用饭的时候,因为淑妃根本都没有心情也不敢招待他们。李敏看着爷爷扒着白饭没有吃菜的心思,亲手拿筷子给爷爷碗里夹了一块东坡肉,说:“皇宫里这地方,虽然样样不合人心意,唯有这个吃的美食,挺多的。皇上爱吃,找遍了大江南北的美食,让御膳房的人学着做。做出来的东西,可谓是天下的美食都可以在皇宫里找见。”
李老心知孙女这话是安慰自己。老人家,这初来古代,哪儿见过这样折腾孩子利用孩子的事儿,心头肯定揪成一把去了。
想着这皇宫里,哪怕是小主子,都是不得了。
李老悄声对孙女说:“你看,这个九公主,会不会挨罚?”
九公主会挨罚?吴修容都跪了。九公主挨什么罚?
“这个,根本就不合情理!”李老掷地有声,“小孩子有错的话,当然,抚育小孩子的大人有一份责任要担当,但是,孩子有错也得纠正,不是吗?”
看来,爷爷这是还看不懂这个皇宫里都是卖的什么药。
李敏说:“皇宫里,像九公主这个年纪,是不会挨罚的,罚了也没有用。因此,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各自捂着的,尽可能不让别人接触到,否则,就如今日一样,纯粹被人利用的了。要说这事儿有错的话,像皇后说的,最开始的错,还真是吴修容的错。她没有管理好孩子,让人有了可乘之机。也可以说,吴修容当初,弄错了主子。”
“啥?”李老睁一下眼。
“九公主当初染病,也就是那场病,让九公主离开了吴修容。这场病是在太后的宫里染上的。”
这意思是说的再明白不过了。吴修容去讨好太后,结果,搞砸了。因为,后来皇帝的气,都是对着太后发的了。
那么,皇后一样讨好太后,为什么不遭罚?
皇后和吴修容肯定不一样的了。吴修容那叫做自作主张,皇后只能叫做听人行事。
春秀宫中,同样的暖阁,却是和淑妃不同,里头供奉的是另一个小主子。不过,在淑妃宫里大闹天宫的那位小主子,回到这边的暖阁以后,完全成了另外一幅样子,垂头丧气的,坐在炕上说话都不敢说。
珠帘隔开暖阁与花厅,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象征着某位男人进了屋里。如意更如同惊弓之鸟,躲到了角落里,抓住炕上的被头瑟瑟发抖。
外面,皇后的声音依稀传了进来:“臣妾参见皇上。”
“皇后起身吧。”万历爷淡淡地说,貌似心情不是很好。
皇后咬文嚼字:“皇上未用晚膳吧?臣妾给皇上安排了鹧鸪汤,清补不过火。”
“哼。”万历爷突然拂袖。
皇后低头:“皇上这是恼了谁来着?公主年纪小,不懂事,确实是母亲教导无方。皇上这不是出了气吗?”
“朕问你一句,什么叫做,你这里的茶,都是太后赐的,因此不合朕的心意了?”
皇后仿佛大惊失色,诚然跪了下来主动招供:“皇上,臣妾那是一时口误,臣妾承认,臣妾心胸狭窄,一时的妒心以至于口不择言。”
说自己妒忌,好过说皇上对母亲不孝。
皇后很清楚这个分寸。再说,女人妒忌女人,这不是常事吗?认了又何妨,反正,皇帝听了更高兴,那么多女人为自己争风吃醋的,证明他作为男性魅力十足。
万历爷嘴里再哼的那一声,明显轻了许多,不说话。
皇后让人端来了鹧鸪汤,亲自捧着送到皇帝面前让皇帝品尝,接着,轻声说:“听说回明公主脸上的伤也不重,到底是隶王妃在那儿。”
“你都见到了?”皇帝问。
“是的,臣妾都看见了。臣妾以为,隶王妃和淑贵妃之间的情谊,果然是,他人都猜不到的。皇上,何不让淑贵妃拉拢隶王妃,再把隶王引诱回到京师里来?”皇后说完这话,俨然是在小心翼翼地瞄着皇帝的脸色。
万历爷一勺一勺,像是舀着碗里的汤,眉头轻轻地微皱着,不知道是讨厌这汤还是对皇后这句话有意见。终于叹出一口长气,像很是感慨地说:“到底,朕是宠着她的,难为你妒忌于她?让隶王妃来到她宫里,是朕的主意,你不需想多了。”
“臣妾都知道的。但是,皇上,臣妾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
“皇上,如果你真是宠着她,可真的不能像对待华贵人和容妃那样了。”
万历爷的嘴角仿佛勾起了一抹弧度:“皇后这话,可是怜悯宫中的姊妹?”
“皇上,那些人,都是宫中与臣妾相伴许久的人了,在一起习惯了,见到有些不见了,臣妾这个心头未免不是难受。当然,臣妾知道,那都是因为,她们不能承受皇上的厚爱,做错了事情,辜负了皇上,是罪有应得。”
“皇后这份怜悯苍生的心思,这份光明正义的心思,朕都看在眼里,实乃欣慰。太子有这样一位母亲,朕放心了。”
皇后低着头,很是谦虚的样子。
万历爷端起汤,就着碗口喝了一口,道:“嗯,味道很好。”
这好像,才是让皇后最高兴的事。
到晚上打更入夜的时候,淑妃好像才缓过了气来。
李敏刚要在这边的房里躺下休息的时候,姑姑过来说话了,说是淑妃让她过去一趟。
整理了下衣服,李敏一个人走了过去淑妃的房里。
淑妃在暖阁接见了她,身边,只有回明躺着的小摇篮,其余人都退了出去。
回明公主的伤口敷上了一层土,止血用的,看来效果很好。小脸蛋受到惊吓,有些白白的,偶尔红红的。担心小主子受伤之后受风了,那些宫女给回明多盖了一层被子,导致小娃脸上汗滴滴的。
淑妃拿帕子亲自给娃儿脸上擦汗,偶尔拿手背探下孩子体温,感觉还好,但是,明显这颗心没有完全放下。这也是她为什么找来李敏的原因。
“隶王妃,坐吧,在本宫这里不需要客气的。”淑妃说。
李敏挺着肚子,在早上因为这里发生的事,早就站了许久,腿有些受不住。没有婉拒,李敏坐了下来。
淑妃看着她隆起的肚子,像是一丝羡慕地问:“孩子闹的厉害吗?记得本宫当年和你见面时,你的孩子都没有这么大。”
“孩子都会长大的,小公主也一样。”李敏说。
“是啊。可是,孩子还小的时候,自己保护自己都办不到,总得长辈护着,你说是不是,隶王妃?今日发生的事儿,你都亲眼看见了,如果长辈没有能力,遭罪的是孩子。”
对于淑妃这话,李敏肯定不会说不是。不要说古代,在现代也一样。孩子年纪小,什么都不懂,身体的自卫能力也差,当然得由大人保护着了。
淑妃把目光落回小公主的脸上,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隶王妃,本宫知道,自己亏欠了隶王妃许多人情。如今,本宫再请求隶王妃帮本宫任何事情,有些不合情理。但是,本宫还是不得不说这一句,隶王妃回北燕的时候,能把回明一块带走吗?”
【251】救不救是个大问题
“娘娘。”李敏嘴角勾了勾,道,“臣妾现在都是阶下囚,犹如笼中之鸟,娘娘说让臣妾带谁走,是不是该先想到,臣妾如今的现况。”
“隶王妃如今虽说是在京师里宛若被困,但是,本宫以为,隶王绝对不会坐视不管。”淑妃这口咬的很定。
李敏垂眉宛若稍作考虑:“娘娘如果是因为今日的事,心有余悸,以为自己不能护小公主周全,何不实话与皇上坦白了,让皇上给小公主另寻养母。娘娘得到皇上的宠爱,皇上应该相信娘娘的一片真心诚意。”
淑妃听到这儿,像是有所感叹,站了起身,站到窗前,仿佛看着窗外的天空。今晚月色极暗,宛如被藏在了乌云里,被什么给遮住了面孔。
“皇上那人,本宫一直以为,隶王妃很了解。毕竟,当初本宫找隶王妃求医的时候,事实已经如此。隶王妃应该比本宫看得更清清楚楚。”淑妃道。
“但是——”李敏说,“娘娘当初,可是凭着一股劲儿杀回到了棋盘里,获得了主动权,如今,离后位不过也是一步之遥。”
“本宫的优势和劣势,不要说隶王妃,宫里所有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皇后能坐得了这个后位,可以说,与太子的努力不无关系。皇上能看中太子,这是为何呢?隶王妃心里应该很清楚的。相比之下,太子终究是皇上的儿子,而我们这些后宫的女子,其实什么都不是。皇上把女子玩转于手掌之中,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看看,之前后宫里的厮杀,哪个女子终究不是被皇上伤透了心。但其实,本宫想说,哪怕皇上不动手,早晚也有人对其动手。”
“娘娘这样说,臣妾心里就明白了。哪怕皇上再对娘娘做出任何事情,娘娘可能因为病过的缘故,早已看淡了一切。娘娘从心里早就原谅皇上了。既然如此,臣妾更不明白了,为何娘娘不对皇上坦白呢?”
“对皇上坦白的人,何止本宫一人呢?皇上能相信他人的话,这个六宫里,不会有如此多悲剧发生了。”淑妃回头看着她,低声说,“知道华小主最后对三王妃交代了什么遗言吗?”
李敏几乎不假思索:“大概是,不想三王妃走她那条路子。而说到华小主最后怎么栽的,何需多言吗?”
淑妃嘴角一弯,那抹弧度不知道是笑还是苦,说:“隶王妃果然是个聪明人,明白人。到底是姐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李敏道:“如果真是姊妹倒是好。大难临头时,夫妻都能各自飞,更何况是姐妹而已。”
淑妃听她这话不由垂下眼:“你这话说的也没有错。到了生死关头,除非是真心相爱的人,怎有可能有人为了他人不要自己的性命呢?”
只有真心相爱的人。李敏对这话并不太苟同。来到古代,体会最多的,不仅仅是和王爷的夫妻之情而已。这里的有些人让她心灵的触动更大,让她甚至愿意为他们付出所有。
“娘娘是在宫中,不能外出。臣妾对此深表理解。所以,娘娘身边的人,固然只有皇上。这是娘娘的悲哀,也是六宫女子的悲哀。”
“隶王妃是走南闯北之人,眼界高阔,自然是本宫这种金丝雀不能比的。”
把自己比喻为金丝雀?李敏淡笑:“娘娘大可不必谦虚。以娘娘的实力,与皇后一较高低都有可能,否则不能杀回六宫,超过其他人,成为独一无二的贵妃。”
“大势已去,今晚过后,皇上心疑的对象多了一个。”
“如果娘娘是想说,皇上猜忌娘娘和臣妾自己的关系,继而做出猜忌娘娘和护国公之间的关系。臣妾想说,这种疑心,既然在很早以前已经有这种谣言传出,皇上的疑心,莫非会比他人少?皇上那个人,娘娘自己都承认了,皇上是个多疑的人,谁都不会信的人,才会把女子都玩转于手掌之中。”
淑妃因她此言,不由眸光闪了闪,接着,沉思片刻的样子。
正因为李敏说的话都没有错。这些事,是人都能想到。只是,皇帝想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而已。
“娘娘。”李敏道,“娘娘不是会坐以待毙之人。既然娘娘把一切都看的那么透,娘娘不可能心里没有对策,否则,不会把臣妾招到这里说话。”
“隶王妃所言,都是无假。本宫找隶王妃来,其实只想问一句话。本宫知道隶王妃与华小主有宿怨在。因此,收回明公主,抚养回明公主,是不是对隶王妃而言,是无法办到的事情?”
李敏淡淡然地一笑,说:“娘娘此话是考验臣妾的为人?也是,如果是有宿怨,是仇人的女儿,当然是不可抚育的。仇人的儿女未来长大了,必然报复,恩情种下的会是恶果。但是,臣妾以为,收养这样一个女儿,对臣妾来说倒是毫不费力。”
“隶王妃此话如何释义?”
“收了这个孩子,对臣妾来说,臣妾只当她是个孩子罢了,普通人的孩子罢了,不会赋予更多的情感,也不可能赋予更多的情感,只能说是可怜吧。至于,未来这女子想如何报复臣妾,臣妾以为,真相有一天终会大白不说,她想报复臣妾或是护国公府,不过是以卵击石的行为罢了。”
淑妃无疑是被她这话一惊,仿佛才突然间看透了她这个人似的。
是,李大夫很自信,但是,众人所看到的,所想的,无非都是李大夫因为自身的医术很自信。李敏璀璨的医术博取了众人的眼球,以至于大家都忘了她的另一个身份。其实,这个身份还蛮重要的。
她是隶王选中的女子。隶王为天下枭雄,英豪,其目光独特,普通女子难以入眼。能博得隶王好感的女子,让隶王钟情的女子,怎会是凡人?只凭过人的医术就想博得隶王的心,如何可能?
这人定是与隶王情投意合,与隶王有着本质上的相似之处,才有共鸣的可能。从这点出发的话,这个女子,与隶王定是有很多相同相似的地方。比如,李敏刚才说的那些话。
护国公府可绝对不是简单的货色。区区一个,亲生娘亲都被亲生父亲残害的女子,想报复护国公府?
淑妃的心头顿时犹豫了起来,把不把回明交给李敏来养?李敏真会把回明好好抚养吗?李敏都说了,同情心是有,但是,护国公府不是普通的人家,护国公的残忍之心,她李敏一样有。
可是,不交给李敏,这六宫里其实早已个个自危,不仅仅是因为看到了李华等人的下场,更重要的是,皇上,确实年纪大了。
只有年纪越大的人,用心更是险恶,因为疑心更重,手段更为残忍,毕竟,都是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淑妃正犹如李敏所说的,是生病过的人,是久病过后幸免一死的人,那种对死亡步步逼近进而被迫采取行动的感悟,比任何人都要深。因此,李敏才说她,不可能不知道皇帝的想法。
她是早就看透了。
“本宫还是希望,隶王妃把小公主带走。虽然,隶王妃说的话,本宫有顾虑在。但是,皇上对女儿或许有怜悯之心,其他人,对于小公主定是没有怜悯之心。”
“娘娘为何对小公主有怜悯之心?”
“隶王妃希望本宫说实话吗?”
“娘娘请说。”
“隶王妃,本宫深知人生的尽头不远了,所以,可能是怜悯小生命的缘故吧。本宫哪怕对这样的一条小生命下手,也毫无用处,不如,保着她远走高飞。或许,隶王妃会笑本宫痴心妄想。不过,本宫确实是想,在阴曹地府里的时候,活的舒坦一些,但愿,阎罗王记得本宫做的一些善事。”
有死的觉悟的人,各种各样的想法。有的人,或许更情愿坏事做尽,与死神一搏。有的人,则心理上希望得到死后能得善终的安慰。
淑妃属于后者,皇帝呢?
谁都猜不透万历爷的心思。
“隶王妃知道太后娘娘如何了吗?”淑妃突然这样问。
李敏一边心里琢磨她为何突然问这句话,一边则答:“皇上之前倒是有和臣妾提过见太后的事儿,只是没有想到,皇上先让臣妾来景阳宫了。”
可能皇帝心血来潮吧。认为,六宫里未得清净,怕是魏香香与十一爷的事之后,再有奸细出现,对于奸细特别敏感。所以,先把她送到淑妃这里来了。
淑妃好像不想提皇帝这样安排的目的,只说:“如果皇上有让隶王妃见太后的心思的话,或许本宫可以自己做主,让隶王妃先见太后一面。”
李敏眸光里一闪:“娘娘如今是和太后经常见面吗?”
听早上皇后说的话,似乎是如此的。
淑妃点头:“太后娘娘病了以后,是本宫每日到福禄宫探视,安排。前段日子,太后娘娘病危的时候,因为皇上的旨令,本宫服侍太后榻前,接连一个月没有休息过。好在太后后来病情稳定了,不需本宫彻夜服侍。再有回明公主到了景阳宫这里,本宫要照顾小公主。如此一来,每日本宫到太后那儿探视一回,代皇上孝敬太后。”
“娘娘不在太后榻前的时候,岂不是无人照顾太后?”
“有太医在。每日都有太医在福禄宫。太后身边有好几个老宫人,都是对太后忠心耿耿的,皇上信得过他们。”
这话言外之意已经很显然,皇帝没有派其他后宫女子前去福禄宫服侍太后。只有淑妃在这件事上,反而得到了皇帝的信任。
李敏心头琢磨了下。皇帝哪个不找,找淑妃,本身这件事是否意味着,皇帝早认为她和淑妃有一腿子,所以,安排淑妃的话,淑妃到时可以直接找她去看太后的病了。
六宫里,真唯有淑妃能得到皇帝的信任吗?当然不是了。皇帝哪个都不信任,哪个都当棋子看。
俨然,淑妃自己也有觉悟,知道皇帝安排她去福禄宫的目的一样在于此,才敢大胆地邀请她李敏去看太后。
去看太后的话,有什么危险的地方吗?
会不会去到那里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皇帝设了什么圈套给她。李敏只想,哪怕她现在不答应淑妃,皇帝终究会押着她去看太后。倒不如现在和淑妃先过去福禄宫探情况。情报首先是第一,掌握情报的人,才能拥有主动权。对于一个大夫来说,一样如此。
不知道病人病情的大夫,怎么做都是被动的。
早知道,早掌握情报,都是更好的事。
这回,李敏回去先和自己爷爷说了,李老经验比她足,陪着她去看太后的情况,肯定是最好不过。
李老听说要去见太后,感觉这一进宫,皇帝见了,皇后见了,贵妃见了,现在连太后都见了,倒是一下子,全部最显要的人都见到了。真可谓,惊吓全在一天里头了,比炒股更惊心动魄。
兴致勃勃的,第一次穿到皇宫里的老人,应声说好,不用犹豫。
李家爷孙俩,就此提了这边中医大夫常用的一个药箱,是李敏让小李子给准备的,跟随淑妃一块坐着轿子前往福禄宫。
那时候,夜色都深了,浓得好像化不开的墨笔。寒风咧咧,刮着东西好像鬼哭狼嚎的凄厉。
李老把古代的棉袄再往自己脖子里拉了拉,冷风进了脖子比较冷。女子有狐裘裹身,倒也好些。
轿子走到福禄宫的时候,见着宫门开着,可见,淑妃之前先让人传话了。里头的人,看见他们来,并不吃惊的样子。
三顶轿子停在了门口。淑妃先下了轿子,有朱公公亲自扶着上了台阶。一个姑姑站在李敏的轿子旁边等李敏下轿子。
李敏走下轿子以后,回头先看看自己爷爷。李老走下轿子时,被风刮得假发都快掉地上了,赶紧拿手捂着帽子和假发。
前面屋门口的台阶上,站了两个穿着朝服的人。仔细看,是太医院的服饰。一个是许仁康,一个是刘御医,都是李敏非常熟悉的人。
显然,这两人看见李敏过来以后,脸上都不由自主浮现出一抹惊骇。
要说太医院的太医重新遇到她李敏,个个的心里头肯定都是忐忑的,不安的,复杂得要死的。
只因为这些老狐狸,一方面嫉恨李敏的才华,一方面,却知道没有李敏不行。爱恨交加,简直比情人之间的情感更为宿怨。
李敏和李老,跟着淑妃上了台阶。
前头两个太医对着淑妃拱手道:“臣参见贵妃娘娘。”
“都进屋去吧。”淑妃说。
外面天冷,淑妃主要是生怕冻到了贵客。
两个太监把屋门打开的刹那,外面的一行人,没有一个敢迟疑步子的,急匆匆进了屋里。主要是,屋里住了病人,病人也怕受寒。
大寒已至,这天冻得,只怕没有把这个世界都冻成冰了。
一群下人哆哆嗦嗦的,有个奴才甚至没有锁住嘴巴,漏出了一声气息,说:“这是前些天,天气转好的报应吗?”
前些天?
李敏后来才知道,她离开的那段日子,有一段时间天气又异常了。刚好,这个不太冷的异常发扑的气候里,她老公趁着老天爷给的这个机会,组织了早在边界待命的军队,让自己胞弟领着部队,冲进了东胡大营里,把东胡人杀得个人仰马翻。
东胡人由于失去了冒顿单于这样的英豪率领,一时可谓是群龙无首,于是,突然遭到北燕护国公的突袭时,完全反应不过来。
刚好精锐的部队,跑到了高卑去了,本想借高卑国内叛乱的时候,坐享渔翁之利。没有想到,高卑的国王并不如传说中那样的病弱无能。死守之后再一举反击之下,再加上东胡的部队得知可汗死了以及老巢被北燕人突袭,东胡的部队无一不是溃不成军。
据说余下的东胡人连夜不要命地逃跑,从本来的大本营撤退了数千里,以逃避护国公部队的追击。
护国公见好就收,没有让部队再长驱直入。因为目的已经达到了。如此大伤了东胡人的元气,东胡人短暂的时间内,哪怕来明开春,都没有这个机会来反扑北燕了。
这等于是,护国公西边的危机解除了。再有高卑国认了李敏这个亲以后,高卑与北燕的关系再进了一步。北边危机随之而解。如此一来,护国公三面受敌的困境,基本消除。
无疑,这是在大明京师关内的主子头顶上悬起了一把利剑。
这只利剑,正以可怕的速度在增长着。
了解这些的李敏,可以想象皇帝此刻对她老公的焦虑应该到了哪个地步。说真的,要不是她老公逼迫皇帝到如此,皇帝倒真的会和她一见面马上把她杀了。但是,现在,护国公如此猖獗,皇帝如果真的把她杀了的话,等于是,把自己后路,把自己手里的筹码自己给给自己断了。
不,暂时不能杀她!
李敏无疑底气更足了些。
屋里烧着炭,但是,很显然,空气并不显得浑浊。显而易见,这都是因为这里的太医,已经受过李大夫定期开窗透气的教诲了。
病人都是虚弱的,是心肺脑病人,更需要氧气。尤其在这个古代,并没有造氧供养的设备给病人提供特别足够的氧气。
淑妃坐在了椅子里,大夫她带来了,接下来,大夫做的专业的事儿,她不懂,旁观就是了。
该焦虑的,肯定是太医院的太医了。
许仁康对于李敏,几乎看是不敢看的。只要想到以前,他骗李敏做出来的事儿。最后,皇帝没有斩他的头,大概也是想,凭他那本事,能从李敏手里骗得一本医案,已经是很不错了。留得他这人在,总有些用处。
刘御医,是个中规中矩的人,算是这群人里头,唯一和李敏没有结过怨的。对于李敏这样一个人物,这个善于明哲保身的古代大夫,总是带了一颗敬畏的心,因此,让他总是免于了非难中。
上前,刘御医对李敏拱袖,态度谦卑:“臣,参见隶王妃。”
“刘御医,许久未见。”李敏对这群老狐狸,可谓是印象深刻。都是同行嘛。
刘御医听到她好像没有忘记自己,眼睛里不由含了一抹微笑的得意,说:“臣,愿意为隶王妃效劳。”
“听说,太后娘娘病了。”李敏提起了话头,“本妃本想过来探望,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等到今日才来探视太后,但愿太后娘娘不会怪罪。不知道,太后情况如何了?”
刘御医边说边领她往屋里面太后躺着的房间走,说:“太后自那夜病发以后,一直都没有再醒来过。”
简单一句话,可以说是都佐证了李敏当初的推断。
这个老太后,果然是,想利用她的时候,没有想到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结果差点把自己害死了。
对于这个老太后是怎么一回事,李老一样早就听孙女提过。因此,背着手跟孙女进去查看时,听到刘御医这样说并不吃惊。
要吃惊的是刘御医,小眼珠骨碌在李老脸上琢磨了起来。由于李敏以前带过徐掌柜当助手,如今李敏身边的助手换了这么一个老头子,刘御医不禁想:这个老头与李敏什么关系?有什么过人之处?
李老察觉到了对方射来的目光,抬起眼角扫视对方一眼:看这人年纪也有了,八成这个医术应该是不差的。而且,看这人敦厚相,想必是个做事十分稳靠的人。在医术上,应该是中规中矩,不会冒进。
到了太后睡着的榻前。李老略微扫过病人脸上一眼,即道:“这用的是镇肝熄风汤。”
刘御医,以及在后面跟着进来瞧动静的许仁康,就此都一惊,目光射到李老脸上的时候,很显然带了一些倾佩以及狐疑的态度:这老人从哪里来的?感觉,比徐掌柜要更强!竟然这样一眼,都能洞穿他们用的什么方子。
说到这个镇肝熄风汤,首先得说,李敏在这个古代看过的药典方剂里头,确实有这个方子的。因此,李老可以推断,这个方子应该是这里的大夫用的最多的一个方子。因为,这个方子,哪怕是现代,都是很多大夫常用的一个方剂。不言而喻,是个好方子。
好方子,不仅仅是因为它疗效好,而且对大多数病人都管用,是个平稳的踏实的方子,因此很多大夫才敢经常用这个方子,因为它四平八稳,对于大夫行医来说,危险性也低。李老做此推断,当然根据还在观察到刘御医这种人,看起来就是四平八稳的性子。
镇肝熄风汤,可以用于中风初起,也可以用于中风以后的病人。西医来说,可以是脑出血、脑肿瘤或是脑梗阻的后遗症。眼看李敏之前说的,太后这应该是脑出血后遗症。
脑出血初期病发的时候,病死率极高。可以说,太后这条命够大的。能存活下来,实属不容易。
李敏检查了下太后的瞳孔,李老跟在后面看了下,初步判定,没有形成脑疝。
可见古代太医院,作为古代最高的医疗机构,本事还是不小的。在脑出血初期的时候,由于治疗得当,做得好,因此,脑疝没有形成,可以说,直接把在死神关头上的病人拉了回来。
脑疝没有形成,只能说,暂时挽救了病人的性命。但是,很显然,颅脑内压仍存在高压危险,脑水肿存在着,所以,病人昏迷不醒。按照中医来说,是法子用尽了。
现代的药物里头,比起中医的药材,还是有许多比较好的特效药。尤其是这药,是直接进入病人的静脉系统,不像中医,要通过肠胃,如果病人本身肠胃有了问题的话,导致药效大打折扣。刚好,太后属于这种状况。太后当时体内大出血,包括胃都在出血,这个胃已经坏了。怎么灌药,都难以维系好的药效。
李老与孙女的意见基本相同。要给太后治这个病,只能采取西医的方式了。现在问题只剩下一个,给太后用这个药,值得不值得?
要是平常的病人的话,李敏和李老直接不用说,就给病人用药了。虽然,他们带来的药不多,可以说支支都是珍贵至极的东西,是无价之宝。
眼前这个病人不同,掌握了生杀大权,是死是活,都可以直接让他们两个医生是死是活。大夫出于自卫,完全可以考虑,是不是把这个病人救回来。
病看到这里,李敏和李老心里都有底,不用再在这个地方逗留,走了出去,同淑妃说话。
李敏按照和爷爷商量后的决定,对淑妃说:“娘娘,太后这个病,依臣妾来看,有些地方需要斟酌,还请娘娘允许,让臣妾回去翻翻医书,想一想给太后怎么治。”
淑妃听她这话,也像是早有所料,答:“那就,本宫先让人,送隶王妃回护国公府吧。”
再把李敏勉强留在皇宫里,没有什么用了。淑妃其实早想把他们两个人送走的了,只是出于私心,想让小公主的病再稳定一些。现在,回明用了李敏开的药以后,都没有发烧。太后的病也看了,是没有理由留他们在这里。
朱公公亲自驾来马车,送李敏和李老回去。
见太后暂时没有什么情况,淑妃像以往,交代留在这宫里的人几句话,都是要好好照顾太后的话,紧接离开了福禄宫。
余下这太医,和守在福禄宫的老宫人,一个个,却是好像都心有余悸的,仔细回想李敏刚才的话和动作,很想从李敏的言行举止里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这个太后,究竟是死是活?还有得治吗?
许仁康和刘御医的眸光里飞闪着,却是一句话都不敢出声的。只怕这一出声,反而把事情给搞砸了。
和李敏打交道有过,都知道李大夫的脾气不能惹。这种情况下,李敏既然放了这样的话出来,最好都是安静地呆着,闭住各自的嘴巴,否则,肯定会让他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死得很难看。
太监把屋门重新关上。太后的屋里,再次陷入了一片静寂得像死一样的黑暗之中。
太后那满脸皱纹,宛如急速衰老的老树皮的脸,一样被掩盖在了黑暗里头,仿佛遮住了这个皇宫中那处阴暗一样。太后的身体,早就瘦骨如柴了,裹在昂贵的金丝被里。再美再华丽的东西,都掩盖不住其底下的丑陋。
李敏坐在车上,这会儿,不是大夫,是身为一个人,在回想刚才见到太后时太后的那幅样子。
确实是令人触目惊心。
想当初,她初次见到太后时,太后容光焕发,精神饱满,年纪比起同龄人,显得都要年轻的多。毕竟太后那时候,在宫里手握大权,几乎说一不二。万历爷也是十分孝敬她。
只是太后没有想到,皇帝早对她起了异心了。这中间,太后更没有想到,会栽在一个几岁孩童的手里。如果太后有一天醒来,会不会疯狂地报复这些人呢?
这些,都是李敏需要慎重考虑的。因为,太后是个面子十分沉重的人。为了面子,太后曾经在她面前,连死亡都顾不上了。
再有,太后死都拉不下的这个面子,如果,她李敏救回这个人,这个人,真能报恩吗?
不见得。皇宫里的人,十有八九,都是不懂的报恩的,只记得仇恨的。只由于,皇宫这个地方太过黑暗。没有人认为,报恩有好报,更多的是,做了好事反而被人坑的结果,导致,皇宫里的人心早就凉透了。
淑妃要不是看开了生死,八成,这会儿对她李敏一样落井下石。
“先睡吧。”李老和孙女一块踏进屋里时,叮嘱孙女说,“天哪怕塌下来,你也不是一个人。总归,先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
她肚里的孩子现在都多少个月了。这个时候,可以说是个关键期。要是这时候孩子早产了的话,可想而知,后果有多严重。她要生产,也绝对不能在这里生产。因为哪怕她在这里把孩子平安生下来,这孩子一出生,有可能就落入最可怕的宿敌的手里了。
想到这儿,李敏眼睛一眯,似乎对皇帝安的什么心思,有了一丁点儿的触摸到。
皇帝,要是真存了这个心思,想等她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再动手。
不,不能!不能让其得逞!
李老亲自待在她屋里,等到她闭上眼睛睡了再回自己屋里休息。
天色茫茫的。
小李子在院子里斥着大牛和小翠:“叫你们两个办点事儿都没有能办好?是不是要我饿你们一顿?我要是饿了你们,你们对主子哭可怜?”
“不,李子哥,我们不敢的!”两个孩子一块哀嚎着说。
李老要不是在这里呆了有几天长久了,都看不出小李子这是干嘛来着,为何无缘无故故意刁难两个小孩子,不可耻吗?但是,呆久了就知道,古代人的思维果然是尊卑等级划分的一清二楚。
小李子这是在立威,否则,这两个孩子,以后不会听他的话,放肆还得了。有点像现代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不一样的是,古代的奴才官儿,残忍的多了,哪有让底下人反抗的机会。
李老背过身去,选择视而不见。
两个孩子跪在那里一直哭,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哭给他和孙女听的。
皇帝这个狼心狗肺的,真的是心肠黑到无话说了。
终于,是睡下了。
夜里,那轮乌云里藏着的明月,似乎开始悄悄地露出了一点脸蛋儿。
距离护国公府甚远,兰燕只要想到李敏已经近在咫尺,却摸不到触不着,连面都见不到,心窝口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身旁,她师傅在山里的一处破庙里烧着柴火,柴火上架了一只他们从附近村庄里抓来的鸡。
闻着烤鸡的香味,许飞云是口水流到三尺长。
那晚上,不巧遇到了皇后的人以后,他们这就理所当然地撤了。谁让他们现在是人少,单枪匹马的,哪怕他们这会儿冲进去,想救李敏,也是有心无力。
“师父——”兰燕肚子饿,也没有胃口。
许飞云撕开了烤鸡的一条大腿,不管她,先尝了起来,边吃边赞:“味道好极了。”
“师父!”兰燕再重重地跺脚。
“不吃的话,饿晕了头,你还能做什么事。”恐怕是被徒儿叫得多了,扰了吃烤鸡的兴致,许飞云不情不愿地开了口。
兰燕只得坐了下来,对烤鸡没有兴趣,是用棍子,把埋在柴火中烘烤的番薯给挖了出来,剥掉了烤得黑漆漆的番薯皮,啃起了里面金黄色的肉。
许飞云瞧她一眼,轻声说:“吃点肉。吃这点东西而已,根本不敌肚子。”
要说她师父,对她真的没得说了。许飞云只有她这个女徒弟,当然对待她,比对待男徒弟的态度要好得多了。不过,她兰燕从不敢把从师父那里受到的特殊待遇当事儿。
师父对她好,是师徒之道。她兰燕,肯定要对师父回报师徒之情。
拿起一把匕首,师父喜欢吃烤鸡,她给师父切鸡。
许飞云看她动作,许久之后,嘴角上扬像是露出一抹笑意说:“难得,为师原先都以为,我是白养了你们了。”
“师父这说的什么话?”兰燕平静地说,“师哥和我,都把师父当亲爹一样。”
亲爹?许飞云皱了个眉头:“为师有那么老吗?”
最多,不就比他们大个七八岁年纪。
兰燕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师父肯定年纪比我们大。我们不孝敬师傅怎么行?”
这话说得,许飞云当场没了胃口了。他真是,收了一群,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徒弟。
“师父,听说师父已经让三师兄他们回来——”兰燕没有注意到他表情,只想着,给他切了肌肉,他这会儿该高兴了,因此趁这个良机打探一下情报。
北峰老怪的名气之大,肯定是,找来拜师的人有许多了。许飞云自己收的徒弟,十几年了,累积起来的数目,当然有一定的可观了。由于,和护国公结拜兄弟,是他许飞云自己的事儿,因此,之前出了众多的麻烦事儿,许飞云也不会说告诉他那些与护国公无关的徒弟们。主要是,为师的责任,不可以把随意把徒儿拉入危险之中。
现在,他召集其他徒弟,原因很简单,这次出事的是伏燕。告诉伏燕的其他师兄弟,那是该履行的义务。那些徒儿,有权利知道这个事儿,毕竟他们一群人,都拜在他许飞云门下学艺时,生活在一起,培养起来的感情自不用说,相当于亲兄弟一样。
“嗯——”老半天,许飞云出了这一句声音。
兰燕其实还想问,北燕那边是不是有消息传来。因为她这次跟师父出来以后,和北燕之间的联系,都是以师父为主了。
李敏回到京师的事,应该是传到北燕了,恐怕还不止北燕,高卑那边应该一样接到了消息。
按理来说,应该都有行动才对的。
可现在是,好像只有他们师徒俩在这儿徒劳无功,心急又无力。
“皇上——”许飞云罅隙的眸子里飞闪过一道光,嘴角微微一抿,“皇上暂时不敢对她动手的。一旦动手,不说北燕,高卑国的国王,都把她扶正为高敏公主了。万历爷,那是吃了豹子胆,敢杀高卑皇室的公主?”
“因为这个缘故,所以王爷有持无恐?”兰燕惊异地问,“那是,要让王妃一直留在京师里了吗?”
“怎么可能?我听公孙说了,她产期都近了。皇上可以不杀高卑国的公主,但是,高卑国公主生下的孩子,到底不是属于高卑国王室的了,是外戚,冠的是他人的姓氏。”
“皇上这是准备对世子动手吗?”兰燕心头猛地一个寒战。
“现在,暂时不是打仗的时候。北燕的军队,刚与东胡人交战过,需要休整。天气又这么冷。”说到这儿,许飞云眼里貌似浮现出了一抹困惑,“现在,恐怕王爷和公孙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让她重新出现在京师里?”
【252】是死是活
早上,当小翠把洗脸要用的热水用铜壶拎进的屋里时候,先探头探脑了一下,结果看见李敏坐在八仙桌台边看起了书的样子。
小翠赶紧走了进去,怯生问:“主子什么时候醒的?”
李敏淡淡地扫了她一下,说:“比你早半个时辰。”接着道:“小李子没和你说吗?”
小李子知道她醒了,给她打来热水,洗脸漱口等工作,李敏一个人自己完成。本来就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人,当然自己能做的事自己做了。
小翠咂了下舌头,不知道怎么说。
“去擦一下桌子和椅子。”李敏给她安排了工作。这样的话,其他人也别想拿点杂活来使唤她接着刁难她。
小翠点着头,手脚利落地去干活了。
李敏瞄了下她背影,眸光底仿佛掠过一道光。
那边,小李子按照凌晨李敏吩咐的,把工作都准备好了。
今早上,李敏和李老要再次进宫,给太后治病。
这事儿,经由淑妃和皇帝禀明了。
昨天出了那么大的事,皇帝在春秀宫坐了一阵,吃了皇后煲的汤,最终却没有在春秀宫过夜,是回到了御书房呆着,到了早上。淑妃过来,同时给皇帝带来了早膳。
说到那吴修容,昨天在皇帝这儿跪了一天一夜以后,昨晚半夜,被人抬下去了。说是回到自己宫里打起了寒战,发起高热。吴修容的人要去请太医院请太医,结果被人拦住了。
身边吴修容从家里带来的丫鬟冒死跑到了景阳宫找淑妃求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九公主对不起回明公主,但是,小主也是无能为力。还望淑妃娘娘救小主一命,总归不能让九公主没了亲娘吧。淑妃娘娘心肠仁慈,小主经常说,如果九公主跟了淑妃娘娘的话,就没有今日这样的恶果了。”
淑妃任那丫鬟哭得声泪俱下,却也一句话都没有说。
能答应的事,她早答应了。
到了今时今日,六宫里什么情况,大伙儿经由昨天发生的事情看来,似乎都心知肚明了。平常里,皇后都是个大好人。她淑妃是个杀出来的程咬金。如今,皇后这个发妻决定发起反攻。因此,大家看的清清楚楚,原来皇后可以这样恶的,淑妃可以这样软弱的。
后宫里,何尝不都是欺软怕硬的人。只怕昨天这个态势过后,多数墙头草的人,闻风不对,跑皇后那边去了。只有吴修容这样,明摆着是被皇后厌恶打压的了,拿来杀鸡儆猴的,才被迫来找她淑妃求助。
如果她淑妃是吴修容的话,其实,应该是去找皇后讨饶,而不是跑到她淑妃这儿变成与皇后势不两立。该说这个吴修容是傻,还是正义心太强,性子过于倔强?
淑妃站在皇帝面前的时候,脸上一片平静,心底里在想什么,似乎连皇帝都看不清楚。
万历爷看着她姣好如月的脸,突然笑了声问:“怎么?想什么出了神?朕这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敢在朕面前神魂颠倒地是想着其他人去了。”
淑妃说:“臣妾哪敢神魂颠倒地想着其他人。臣妾早就只是皇上的人。”
“那你刚在想什么呢?说来给朕听听。或许,朕可以给你出点主意。”听万历爷这个口气,貌似皇帝今早的心情还不错。
不知道皇帝这个不错的心情,基础是建立在哪里,因为昨天九公主把回明公主弄破相了,还是让吴修容跪到半死不活,或是让她淑妃折腾了半夜,一夜都没有睡好。难道是说,皇帝高兴她带李敏去看太后了?
淑妃摸不到龙主的心思,只好这样说:“皇上,臣妾只是想,倘若吴修容死了的话,是不是,臣妾该负起一定的责任?”
听到她说起吴修容,万历爷的眉头像是淡淡地拢起,说:“怎么,有人拦着吴修容的人了?”
淑妃不说话。
万历爷突然大声道:“这些狗腿子。个个都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的。”
难得听皇帝骂出这样一句极不雅的粗话。屋里几个人都愣着。其实皇帝骂的啥,他们都没有听明白呢。
直到皇帝骤然拍了下桌子,王公公反应了过来,上前说:“奴才这就去抓了内务府的人问话,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修容到底是主子,还是他们是主子。哪有奴才拦着主子的道理。”
这哪里是奴才拦主子,吴修容病在床上都下不了床。这是奴才拦奴才。
内务府的罪,这样一句话被王公公接着皇帝的话化开了。皇帝听着王公公这话没有说不是。淑妃心里明白,皇帝对吴修容,似乎是不满意,有怨气。皇帝为什么对吴修容有怨气,淑妃一时还想不明白。可大概,就是这样的缘故。淑妃突然回心转意了,决定救回吴修容这条命。
有了皇帝这句话,淑妃知道内务府的爪牙会适时地收敛了一些。朱公公接到里面淑妃传递出来的信息以后,一溜小跑到太医院搬救兵。
万历爷让淑妃陪自己在这里吃早膳,边说:“昨晚上,朕在春秀宫吃了皇后让人做的一碗鹧鸪汤,味道清甜。”
淑妃懂皇帝的意思,道:“如果皇上喜欢,臣妾可以去皇后面前求这汤的做法,哪天臣妾亲自下厨,给皇上做了,请皇上过来尝尝。只是怕臣妾这个手艺,不及皇后娘娘。”
皇帝嘴角都勾了一截。淑妃这话,说得既得体又大方,几乎无可挑剔。更可贵的是,淑妃没有因为昨天的事,和他生了怨气。
这个聪明的,明事理的女子,自然讨得皇帝又一层喜欢了。
哪怕不及皇后娘娘的手艺,也是会厚着脸皮给皇帝做。皇帝最喜欢这样的台词了,比什么甜言蜜语都讨巧。万历爷说:“哪怕你做的比皇后好,朕肯定会吃完的。”
别看万历爷年纪大了,光是这几句贴心的话儿,作为成熟男性的魅力十足,一下子可以勾得少女的心思心花怒放。可想而知,为何李华那样年轻的女性,都对万历爷一见钟情,都是有理由的。
淑妃回皇帝一个如花的笑颜。
两个人在御书房用了早膳,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是后来春秀宫和其他后宫宫殿的主子得到的消息。貌似昨天的事,并没有导致皇帝对淑妃的宠爱有半点的损伤。
好可怕的景阳宫的主子,凭什么呢?
李敏和李老到了福禄宫以后,这次带了小李子一块过来,由小李子替他们守着门口望风。他们给太后治疗的时候,连太医院的太医都不让进来。
给太后推了针,主要是抗生素,和减轻脑血肿,以及营养的药剂,直接打入胃部。给太后探了体温,做了记录,待明日再查探病人的情况。
李老帮着孙女做完病人的治疗以后,说:“你都想清楚了?”
“爷爷——”李敏欲言又止,其实不用多言。
老人家想的应该和她一样。救了这个人,恐怕是利大于弊。只在于,这个人,和皇帝不是一伙的。现在,不知道皇帝怎么想。
反正皇帝放她进了皇宫,她要是不在皇帝的后院放一把火,让皇帝为自己的事烂额焦头,太对不起自己的聪明才智了。
李老心里琢磨的是,现在,皇宫里的事,他和孙女都做的差不多了。孙女婿几时会来接他们。眼看,他们在这儿的消息,应该早都传到孙女婿那儿了。
很快的,另一个消息传到他们爷孙俩这儿。说是,东胡人大败以后,要过来承认自己失败,投降,要到大明京师这里,向京师里的皇帝俯首称臣。
到底,这大明王朝的主子是万历爷。哪怕是北燕的护国公打败了东胡人。护国公也不可能接受东胡人的朝拜,这是不合规矩的。
东胡人直接要到京师里向皇帝俯首,这算不算是直接抽了北燕护国公的一个嘴巴。不管如何,这个消息传到皇宫里,高兴的,当属皇帝和一帮朝廷上的文武大臣。
据说,宫里接受东胡人朝拜的宫宴都准备好了。
这消息,到了李敏他们这儿时其实晚了些。东胡人其实早已出发,过两日将抵达京师。宫里好像是有意先瞒着李敏,恐怕是想到时看她李敏的热闹。
老公不在京师里,但是,李敏收到了皇帝的旨令,她要代替老公和护国公府,出现在东胡人投降的宴席里,看着东胡人向皇帝朝拜而不是向她老公朝拜。
皇帝的这个心思够龌龊的。李老都忍不住在心里头骂。
那天,从福禄宫要走的时候,朱公公来接他们,对李敏说:“吴修容,九公主的亲娘,被皇上罚跪了以后,高烧不止。如今用了药,也不见转好。贵妃娘娘想请隶王妃过去给吴修容看看病,不知道隶王妃有没有这个空?”
九公主那个亲娘是吧?李敏想,要是她是吴修容,不说这个北风刮的受的寒气,只怕被气,都能气到一病不起了。
这口委屈,真不是什么人能承受得住的。巴不得死了,也好过被自己女儿这样坑死。
李敏答应了朱公公:“走吧,本妃算是顺路过去一趟,既然,贵妃娘娘想开这个恩。”
在旁边听孙女说的李老,听见贵妃娘娘这个恩,立马明白了些。淑妃想救这个人,肯定有什么目的。如今,在这皇宫里,他们两个,和淑妃算是先结成同盟了。
朱公公带着他们俩走,走到吴修容住的地方。
远远的,能闻到药的气味,冲着鼻尖。
御药房送药来了。可是,屋里的病人像是很生气,一骨碌砸了药碗,道:“不吃!”
后面那句这样死了算了的话,只差没有吐出来。
不过,吴修容接下来要吐的那句话没有收回去,道:“这是你们想害死本小主,对不对!”
御药房的人苦拉着脸,很显然,对于后宫里这种情况见多了,闻风不动,连句话,都懒得发,更别说劝。爱吃不吃,死了的话,也是自找的。
吴修容身边的姑姑只好是好心劝解:“吃药吧,小主。不吃的话,这病哪能好呢?小主你的脸,已经瘦的不成样了。”
“本小主情愿病死,也不想被人害死!”
这话绝对是气话。自杀,和被人害死有什么两样。只是,后宫里的女子,貌似只有这两种选择的死法,没有其它了。后宫里能得善终的女人,终究是很少很少的。
李敏走了过去,这里是皇帝后妃的宫殿,而且不比淑贵妃,李老倒不适合进去看病人了。只有李敏一个人进了屋里探视。
见到李敏突然乍到,屋里所有人大吃一惊。紧接,朱公公一个示意,姑姑接到了暗示,立马带着其他人都撤出了屋子。
李敏低头,能看到地上来不及收拾掉的药碗碎片,以及地板上流淌着的药材残渣。她仔细闻了闻之后说:“发散药,看来,倒不是害小主的药。”
吴修容听见她的声音,那双眼睛早盯着她一个人在看了。
可能以前在宫里举办盛宴的时候,她远远的有见过李敏,但是,只是远远地看见过,以她的身份地位,基本上,不可能这样和李敏单独见面。
现在,可以见到李敏这么近的,吴修容的眼珠大睁着。等李敏走到她床前,脸上那抹恬静和镇定,仿佛给吴修容的心头打了一针强心剂。
吴修容那病弱的身体突然间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对着她说:“本小主不能下床迎接隶王妃,请隶王妃体谅。”
“小主是病人,好生躺着休息就是了。本妃过来,也只是给小主看看病。”
“是皇上?”
后宫的女子,无论如何,都是始终对那个男人抱了一种莫名的痴望。明知道不可能是皇帝。吴修容说出了这话以后,马上变脸:“本小主知道不可能是皇上,是谁让隶王妃过来的?”
“怎么,本妃过来的话,小主不高兴?”
怎会不高兴。谁不知道李敏是神医。吴修容这病着能见到神医,不就是天上掉下大馅饼的福利吗?
吴修容那瘦骨如柴的手抓着床,喘了喘气说:“本小主知道,自己欠了淑妃娘娘好多恩情。只怕来生都没有能报。”
“那就把身子养好了,今世报了。”李敏说着,自己坐在床边一张石杌上,捉起吴修容耷拉在床边的一只手腕,把起了脉搏。
吴修容的心脏砰砰跳着,眼睛仿佛生了胶结在李敏脸上。
把了脉,仔细琢磨了会儿,李敏说:“小主这个病,说是受寒,但是,病能如此急重,更重要的是怒极攻心所致。心火肝火旺盛,再与外邪交错,集结在了中焦之土了。所以,小主觉得吃药难受,胃腹胀满,食不下咽,呕吐,干呕不止,身子越来越瘦。如此下去,离大限之日怕也近了。”
吴修容听她说话的时候,好像在另一个世界里,根本,都没有办法找到什么言语来表达。
李敏继续说:“太医院来的太医,不是刘太医,也不是周太医等,可能只是个医士,敷衍之意,显而易见。小主这样的病,本不重,可是,没有好的大夫,没有好的大夫愿意认真给小主看病。”
吴修容的眼眶里顿时像是涌满了积液,抿着青白的嘴唇不说话。
“本妃给小主开副药,先解了中焦之困,小主能吃得进药和食物,这个病也就慢慢地能见好了。当然,任何病都是由心生。如果小主始终心思郁结,这个病想见好,怕也难,只怕变成慢性病,拖延时日,痛苦下辈子了。”
吴修容借她后面这句话终于找到了声音,开口:“在后宫里,哪有享清福的时候。要让人想得开,岂是容易?”
“怎不容易?后宫里,哪个主子真能样样如意的?如果说皇后娘娘如意,今儿皇上和谁在御书房用膳,皇后不得在自己宫里郁闷死了。既然知道后宫是怎么回事,小主更该看得开才是。”
几句话下来,吴修容也是个聪明人,很快地明白到李敏这是在给她开解。她嘴角微弯:“说得容易,要做到很难。”
“那么,就做小主想做的事先,小主认为自己能做到的事先。小主,有什么事想做的吗?”李敏平静地打量她的脸。
吴修容心头咯噔了下,随之,眉梢上扬,一反之前那幅脆弱的姿态,说:“隶王妃看来和传闻中没有错。本小主早听人说过了,隶王妃的药费诊费都堪称天价,一般人,别想看得起。”
“小主自己要这样想本妃,也未尝不可。毕竟这里是皇宫,要是外头一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本妃赠个药倒也无所谓。”
吴修容的眉头皱了皱。可见李敏句句话说的都是切中了要害,想否认都没法。李敏并没有单指她一个人,只说整个皇宫,可见对事不对人。
“本小主,本想把这个人情还给贵妃娘娘的。”吴修容的眉头拉拢着后稍微松解,好像是想清楚了,“如今贵妃娘娘让隶王妃来本小主这里,本小主只能诠释为,贵妃娘娘想把这个人情,送给隶王妃。”
李敏对此没有说对或是不对。毕竟,景阳宫那个主子的心思,一样是高深莫测的。
“好吧。”吴修容喘出一口长气,“本小主承认,本小主知道一件事儿,本小主这就告诉隶王妃。”
“什么事?”李敏眼睛微眯。
吴修容道:“福禄宫后面,好像有人在挖密道。这是,本小主在福禄宫陪淑妃娘娘服侍生病的太后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秘密。”
什么意思?太后的人,给太后挖逃生秘道?有这个必要吗?
再说,挖这个秘道,这么大的动静,皇帝能不知道?所以,这个秘道,不是其他人挖的,皇宫里可都是皇帝的地盘。在心里想想的事,或许能瞒得住皇帝,这种挖地道的事不可能瞒得过皇帝,只剩下一个可能,这个秘道是皇帝自己挖的。
皇宫里挖秘道,皇帝有必要挖吗?皇帝挖秘道的话,为什么不在自己宫里挖,跑到太后的福禄宫挖?皇帝脑子进水了吗?
不,皇帝这哪里是挖秘道!皇帝这是挖坑。皇帝挖坑做什么?
埋东西呗。
什么东西需要埋在福禄宫,当然不是东西了,是人。
皇帝想埋人!
吴修容这么一个聪明人,当然不会说穿其中的底细,只能说成太后的人在挖地道。
皇帝的这个用意再明显不过了,一旦她李敏,对太后做出什么事以后,她和太后的下场,八成就是后面皇帝挖的那个大坑了。
“这事儿,小主没有告诉其他人知道?”李敏的眼睛夹成条线,很显然,皇帝对吴修容不满,让吴修容跪在那儿都是有缘故的了。
吴修容其实也都猜到这些,脸色早惨白成一片,说:“没有,本小主绝对没有走漏过任何风声。”
“但是,皇上对小主不满,小主认为原因在何处?”
“可能是因为,本小主没有像皇上所想的那样,去投靠皇后,而来亲近淑妃。”
很有可能是这个原因。因为,如果皇帝真的知道了吴修容得知他的天机,怎么可能让吴修容只是罚跪而已,直接赐死了,一了百了,这毕竟是个天大的秘密。但是,李敏有理由怀疑,吴修容说的这个理由太过牵强,不太可能是皇帝如此重罚吴修容的原因。
那么,原因的可能性只剩下了,皇帝想重罚吴修容,但是,一样是皇帝说不出口的原因,不是皇帝的机密,那只能是事关皇帝面子。
李敏嘴角一勾,说:“小主当时发现太后的人在挖秘道的时候,怎么逃脱的?”
吴修容的心头再咯噔了下,眼看根本逃不过李敏的锐眼,但是,这种事她是怎么都不会说出口的,闭紧了嘴巴。
要说这个皇宫里,多的是寂寞的女子。因为皇帝那么多女人,根本不愁没有床伴。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女子为了排解寂寞,有的吃斋颂佛,有的弹琴养花,有的做起没完没了的女红。当然,不是所有的女子都能在寂寞的后宫里安于寂寞的。毕竟,所有女人的性子都是不一样的。
据李敏知道的,越是娇媚的女子,越是耐不住寂寞。看看吴修容,眉头天生一颗勾魂痣,几许风情,根本就是一个无法耐住寂寞的人。
再有自己女儿被人抢走了,年纪这么轻,在皇宫里几乎是皇后掌权而且有意打压她,她变得孤独几乎没有同伴,无处可发泄寂寞和委屈的情况下,很显然,找个可以解除苦闷的人,疏解心情是很自然的事情。
男人。
后宫里的女子,找男人,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儿。到底,这么多女人只能有一个男人,不得憋死这些有需要的女人。
找男人在皇宫里既然不是稀奇的事儿,那么,只剩下了,是被人发现,还是藏得好没有被皇帝抓到了。如果没有被皇帝抓到,但是,后宫里多的是这种爱八卦的眼线,皇帝能不听到风声?
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就此一清二楚了。那晚上,吴修容巧撞见了皇帝的人在挖坑,刚好,那人是吴修容的旧情人。那个旧情人,理所当然把吴修容放了。所以,吴修容保有这么天大的秘密却安然无事到今天。只是,没有想到,自己和那个情人的事儿,好像吹到皇帝的耳朵里了。所以有了皇帝借九公主的事儿,冲她严惩。
自己做出来的恶果,当然是得自己承受了。但是,后宫的女子,怎能如此甘愿死在被皇帝抓脏之下?吴修容这不得做出全力一搏,拿这个天大的秘密,打算讨好谁,来获取一条生路。
李敏站起身,说老实话,在刚才摸吴修容的脉时,她就知道不对劲了。
有些话,只能等到了这个时候才能说。
“小主的葵水,这个月是不是还没来?”
吴修容的脸色再白了一层。
李敏看着她的脸色,冷冰冰地继续说:“皇上是不是许久没有到小主这儿了?皇上的敬事房那里,可都是有记录着的。小主这个事儿,不用两个月,必定是瞒不下去的。既然,皇上都耳闻了风声有所察觉,对小主肯定是在这事上盯的死紧。如果小主是因为这个缘故,不想吃药,那绝对是本末倒置的事儿。可能小主死了那会儿,真相大白,小主连个埋尸的地方都不会有。”
吴修容的嘴唇直打抖着,她能怎么办,她也想不出来!
总觉得这事儿,肯定是越早解决越好。如果皇帝都察觉了的话,她如果不早趁着这个机会解决掉这个问题,一如李敏说的,到时候,她连个埋尸的地方都别想有了。
从这里都可以想见淑妃为什么叫她李敏到这里来了,因为这个问题,淑妃想解决都不可能。
同时,吴修容终于也明白到淑妃的用意了。想这个天下,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问题的大夫,除了李敏这样的神医别无他人了。因此,也只有李敏可以救得了她。
一反常态,吴修容当即对李敏叩起了脑袋,之前那幅装着的高贵样荡然全无,剩下的只有想活着的愿望:“隶王妃,本小主恳请隶王妃救本小主一命,本小主愿意给隶王妃做牛做马。”
李敏是想,有这样的亲娘,九公主那幅德行,恐怕遗传基因作祟都有可能了。
如果知道自己的亲娘在后宫里当着皇帝的眼皮底下和其他男人野战,这个九公主以后能在后宫里继续呆下去吗?
说起来,这对母女都是自己作祟。
李敏道:“本妃对于让人流产的事儿,向来是痛心疾首的,不会做的事。”
胎儿毕竟也是一条性命。李大夫不做这种残忍杀害无辜小生命的事儿。
吴修容使命拉起她的衣服:“如果隶王妃不救我,我会死的。淑妃娘娘不是让隶王妃救我吗?我为隶王妃做了这么多!”
“福禄宫的事儿吗?那事儿本妃是该感激你。但是,一事归一事,这种害死人的事儿,本妃是不会做的。你要不,想法子把孩子生下来送走。”
“隶王妃都知道,皇上盯着我这儿了,能放过我吗?”
“能不能,要看小主的造化了,或许,其他娘娘,能给小主想个法子。”李敏说到这,也算是仁至善尽。
她现在以后,都不可能天天呆在皇宫里,这会儿给吴修容出的主意,只能保得了吴修容一时。吴修容,去找一个大靠山,更有效果。
吴修容听她这话儿,知道她这话儿也没有错。冷汗淋漓,吴修容说:“这样,本小主只得继续去求淑妃娘娘了。”
李敏瞅了下她那瞬间又变成冷若冰霜的脸,转身,即走出了屋外。
外头,朱公公和李老都在等着她。
李敏眺眼看过去,只见,御药房的人,好像在吴修容摔碎了药碗以后,又拎着重新煲好的药过来了。对此,李敏给朱公公使了个眼神儿。
朱公公会意,上前以后,拦住御药房的人,问:“是给小主吃的药吗?”
御药房的人,眼珠子好像往李敏那儿瞥了下,说:“小主刚才摔了药碗,没有吃药,不吃药这病怎能好呢?皇上听了贵妃娘娘为小主求情,都对太医院说了,说是,不能让小主的病耽误了。要是小主出了什么事的话,要拿太医院和御药房的人问话呢。”
于是朱公公笑着问:“今儿给小主诊病的人,是哪位太医?”
“周太医。”
升级了。
刚才她李敏进屋里的时候,吴修容都没有说是周太医来过。可想,要么是吴修容病糊涂了
,连周太医都认不出来了,要么是,吴修容根本是瞒着她李敏。
想都知道,这事只能是后者。因为,吴修容这是打算拼死一搏。结果,是把她李敏和淑妃都要拉下水了。
要是她李敏,刚才真在屋里答应了吴修容什么话,那真的是全完了。
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吴修容肯定也是不敢把那个天大的秘密说给皇帝知道,因为,那只会使皇帝益发坚决想要她死。
这下,只剩下,吴修容吃了这药以后,能不能保住这条性命了。
李老在旁边,由于这几日纵观了皇宫里的相斗以后,基本上,也是能猜出是怎么回事了。眉头皱了皱,拉了自己孙女就要走。他孙女肚子里怀着个孩子呢,怎么可以在这里受这种刺激?害他孙女因此早产了怎么办?
冷着脸的李敏,甩袖和李老一块走了。
皇帝,恐怕只当她是来帮淑妃的忙,结果没有帮上。只能说那个皇帝养出来的人,都老奸巨猾来着。她过来这边的时候,恐怕那个周太医早就风闻了消息,让御药房先端了一碗无伤大雅的驱寒药,试探她李敏。现在,才突然使出大招来。
不用说,等到她李敏走出宫门的时候,见周太医垂袖在那里站着,看见她的时候,好像还对着她微笑了下,仿佛在讨她好处似的一条哈巴狗。
周太医在这个时候突然让人端了这样一碗药来,意味深长着,无疑,是想提醒她李敏不要凑这个不必要的热闹,是想卖给她李敏一个人情。
李老见着,猜得到是这一回事儿之后,绝对是气都不打一处来了。
这叫卖人情吗?根本就是设套!
“爷爷。”李敏坐在了马车上之后,不得先安慰起老人家,“这些事都在娘娘的算计里头,不然,不会这么着急,她自己都不来,直接叫我来了,才让那个吴修容吐了实话。”
李老缓了一口气,小声问孙女:“那人说了什么实话?”
“皇上,想等太后一醒来就动手吧。”李敏说。
皇帝看来真是不想太后活着啊。李老眉头都快挤成一团了。只听说,这个太后,对皇帝还是一直疼爱有加的,为什么皇帝到最后变成对太后如此痛恨于心了。
不是亲生的,也有养母情分不是吗?
“八成,在宗人府埋的那个尸骨里,有问题。”李敏猜测着。
“你意思是说——”李老眨眨眼。
李敏那眼睛,扫了下在车架上坐着的朱公公和小李子,摇了摇脑袋。
她身边眼线这么多,不像以前在她老公的人包围之下比较安全。她的一举一动,只怕很多人都会看在眼里。哪怕这些人,自告奋勇说是她的盟友。
爷孙俩就此一路无话。
回到护国公府时发现,时局又起了变化。一切,与他们今早出发的时候,已经有所不同的了。
毕竟,她回到京师这么大一件事儿,根本瞒不住,许多人早就第一时间知道这个消息了。那些人之所以不敢急着来见她,无非是没有受到皇帝的许可,她是皇帝的笼中之鸟,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现在,听说,她都被皇帝允许要出席宫宴了,这等同于说,皇帝向外部正式宣告她回来的消息。于是,那些早就急着想来见她李敏的人,抓住时机,跑过来见她李敏了。
这些人来见她李敏,当然都是因为冲着李大夫这块神医招牌来的。和李莹那时候那么想见到她是一个道理。
李敏对此早已了然于胸。这些人,没有利益,怎会和她李敏相见。这个京师里,本就是这样一个格局,不会变的。个个,都得想方设法存活是不是?哪怕,这些人穿着昂贵的衣服,盯着金贵的身份,骨子里也就是一个皇帝的奴才而已。
小李子先进王爷府里帮她打探情况,回头,小心翼翼扶着李敏下车的时候,说:“主子,来的人,有禧王妃的娘家人,和鲁王妃。”
禧王妃,即十爷的老婆。李敏掐算了下日子。这个时候,禧王妃应该是快临盆的日子了。
曹氏,禧王妃的母亲,确实是为这个事来的。想当初,她女儿病成那样,差点儿都无缘无故死在十爷府上了。要不是李敏医术高明,救了禧王妃一条命不说,还让禧王妃怀上了孩子。要不然,禧王妃早就被踢出十爷府了。
经由这个事儿以后,曹氏知道,谁都靠不住,十爷这个女婿更靠不住。唯独,只剩下李敏可靠一些了。
李敏刚踏进门里,曹氏已经等不及了,走到了门前迎接。
“臣妾参见王妃。”曹氏对李敏一个跪拜。
李敏问:“是不是禧王妃要生产了?”
曹氏立马抬起头,露出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隶王妃能记得禧王妃,这实在是——”接下来的话都哽在曹氏喉咙里了,不知道如何表达。
坐在大堂里的鲁王妃眺望着曹氏跪在走廊的样子,微微地撇了撇眉头,像是一丝不屑,但是,肯定不敢说出任何煽风点火的话。
李敏眺眼望过去,也见到鲁王妃了。于是,她没有踏入大堂,直接领着曹氏到其它地方去了。
鲁王妃只当李敏没有看见自己,心里直骂起曹氏这个混蛋,这个心思狡诈的,居然这样把李敏先拐走了,让她一个人在这里晾晒着。要是,她和曹氏同时在场,李敏肯定是先招呼她。
这该怎么说呢?只能说,有人拉得下这个面子,有人拉不下这个面子。
曹氏为了女儿可以放下任何自尊面子。鲁王妃可不是。
李敏一眼看得出来。什么样的母亲值得尊重,当然是曹氏这种了。她李大夫当然先招待这种值得人家尊敬的母亲。
现在,李敏自己都要当娘的了,对曹氏的心情似乎有所理解,带曹氏进了自己院子的花厅,仔细问起了禧王妃的情况。
曹氏感动的,用袖口擦拭眼角:“禧王妃深得隶王妃的关心和厚爱。禧王妃如今在十爷府上,由于都到了快生产的日子了,不好出门。”
“请了稳婆吗?太医院的太医有来看过吗?”李敏问。
“稳婆早就待命了。皇上恩赐,太医院的太医,有来给王妃看过。说是一切都很好。”
那不就好了,为什么来找她李敏?
曹氏忧愁着:“由于禧王妃以前遭遇过那种事儿,臣妾这个心里不踏实。”
原来如此,李敏微笑说:“等本妃歇口气,吃个午饭,再过去十爷府上看看。”
午饭过后,皇宫里传来消息,说吴修容病危了。
【253】皇帝动手
朱公公站在淑妃的后面,低头汇报着:“吴修容吃了御膳房送来的药以后,没半个时辰,流血不止。”
“自作的孽。”淑妃看着窗外那支在冬天里不会开花的枯枝。在这样寒酷的天气里,不知死活做出一些让自己死的事儿,不是自作孽是什么。
她淑妃在后宫里这么多年,早知道有些事儿,有些原则和底线是绝对不能碰的。是不是她病的时候,那些进来后宫的年轻人,比她更不知天高地厚,早突破了这些限制。
对吴修容这种结果,淑妃连叹气都叹不出来,只能说,被她预计到了。这个吴修容,选择了她淑妃而不是皇后,看的,正是她淑妃或许比皇后仁慈一些。要是皇后的话,或许明哲保身,直接私底下把吴修容赐死了都有可能,避免吴修容拖自己下水。但是,她淑妃也不是能被人耍的人,到这种时候,对这种人,她要是真会存什么善心的话,是瞎眼了。
朱公公的目光,像是扫到了暖阁里躺在摇篮里安安静静睡着的回明。
如今比起回明,那个像天之娇女的九公主,八成会沦落到比回明更惨的境地。皇后可绝对不是个什么好养母。因为,皇后不比淑妃,是有自己儿子孙子的人,养的,对皇后能算得了什么,什么都不是。
利用完的棋子,找机会扔了是了。只能说这种小兔崽子,你说一个孩子,哪来从小这么贼鬼的心思,必定是在母亲吴修容养着的时候,看得多了,以身效仿了。小孩子这个年纪,模仿力确实强。
难怪皇后说,这孩子在吴修容那的时候已经学坏了,学坏了根基,这不,到了皇帝和皇后手里继续被利用。皇后利用这个孩子时,皇帝不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到最后,自作孽的,自然是吴修容自己了,把孩子都给断送了未来。
只能说,皇后,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轻易小看的角色,是真正厉害的角色,否则怎能做得了这个六宫之主。
“听说——”这种自作孽的人的事儿,淑妃不想提了,倒是想起自己今日让李敏去拜访吴修容,到底有没有收获,“禧王妃的家人,上护国公府去了。”
“是,除了禧王妃,听说鲁王妃也到了护国公府亲自拜访。”
说到鲁王妃,被李敏给晾了以后,心头肯定不舒坦,憋了一股气儿回到了恭亲王府。她到护国公府做什么呢?还不是因为自己的女儿跑到北燕以后说是在北燕挺好的,不肯回来。
朱永乐到了北燕,可能皇帝皇后都知道了,奇怪的是,皇宫里的人却一直不发话。如果早发话就好了,可以直接命令护国公把她女儿送回来。她这边,给自己女儿都安排了好几个不错的相亲对象呢。
奇怪了,之前,皇后不是还问过她意思,问她比较中意京师里哪位才子英杰的,好像有意代替皇帝征求她意见,给朱永乐安排好婚事。现在,却都只字不提了。
鲁王妃这心头自然着急,这不,趁李敏回京的时候,赶紧上护国公府里问问女儿这个情况。
她女儿,究竟在北燕干嘛去了?
朱永乐回给家里的信件,肯定是不会提及她美丽浪漫的爱情故事。因为,她知道自己娘亲鲁王妃,是个彻底的现实货。自己娘亲,在王府里,为争夺这个王妃头衔,用过多少阴谋诡计,朱永乐小时候也是都耳濡目染的。
谁让,这些阴险的事儿,到底总是隔墙有耳,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
简单来说,朱永乐其实很不想沦落为像自己娘亲那样的境地和婚姻。你说她娘争到现在,都得到啥了?不就是个顶着王妃头衔的身份,到哪儿像是受人尊敬其实私底下大家都知道她亲娘是怎么回事,私底下像嘲笑她朱永乐以前是只小胖猪一样,把鲁王妃嘲笑为贱货。
她的亲爹恭亲王,和皇帝一样,向来对女人都不会放在心上的。其实,你让恭亲王怎么可能把女人放在心上。他的兄弟,基本都被万历爷杀了。他要保住自己这条命已经是费劲心机。哪有空去管女人的事。
女人对他来说,无非是给他养孩子的工具罢了。后院的争斗,他是比万历爷更残酷,从不放在心上,也不曾想着调和后院里头的关系。否则,他怎么会死了一个又一个王妃。
不爱。她的亲爹从不爱她亲娘。朱永乐才不想像鲁王妃那样,落入这样一个表面虚荣实际上像个囚笼的地方。
她要有一个和她一起相亲相爱生活的人,哪怕日子过的苦一点没关系,最少,心里过的舒坦,不用整天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害人。天天可以和爱的人在一块,想一想都觉得是无比美妙的事,比什么金银财宝,比什么富贵荣华,是真正最难得到的东西。
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朱永乐早对这点看透了。
要不然,这个小胖妞,怎么会在李敏第一次见到她那会儿,不与李莹那些小姐们为伍,一个人孤独地坐着。
鲁王妃呢?哪里猜到自己女儿的心思早就对她这种生活见异思迁了,根本不会按照她设计的版本走。她要让朱永乐回来?根本是不可能。
女儿养到现在这个地步,是摇钱树了。鲁王妃想到,如果她这时候不收割女儿这棵摇钱树,今后,她怎么办?
恭亲王府是由男子继承的,她膝下无子。没有女儿这根救命稻草,她这岂不是等死的命?不要说等死,只怕会死的很凄凉。
越想到这儿,鲁王妃越恨的咬牙切齿了。恨谁?还能恨谁?恨护国公,恨今天不和她见面的李敏。
好你个家伙,拐了她女儿,是想当人质威胁皇帝是不是?忒可恨了!
“王爷呢?”鲁王妃一拍手边桌子,恨道。
“王爷和以往一样,应该是到码头溜达了。”
恭亲王最大的爱好,是逛街。每天恭亲王都会花费几乎一天的时间去逛街,买东西了,逗蛐蛐了,查看海鲜了,打听古玩市场近期关注的重点了。只有他这样每天不遗余力地消耗自己的生命,无所事事,皇帝才会对他彻底放心。
鲁王妃哭的心都有了。恭亲王根本不管自己女儿是死是活的。只有她这个亲娘自个儿着急。
唯今来看,她只剩下,再入宫去,找皇后娘娘商量了。
要按照以前的话,这个鲁王妃,从来一样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一派,以前六宫里说话权力最大的人是太后。要是太后没有病,鲁王妃肯定不是去找皇后去找太后了。
鲁王妃进宫要找皇后的消息传到了春秀宫。
刚好,斜阳偏下。听说吴修容要咽气了,皇后娘娘拉着眉头,对身边照顾孩子的姑姑说:“给公主准备戴孝的东西吧。这种事儿,早准备好过晚准备。”
姑姑一听即明白皇后的话。这种事肯定要做的早,否则,人家会怀疑是不是她皇后要故意害死吴修容的。
猫哭耗子这种戏,不做不行的,至少要摆给皇帝看看。
李莹坐在皇后的花厅里,一动不敢动的。眼看,李敏回京来,都两三天过去了。
她必须对皇后有个交代,毕竟之前,她给皇后单独报过消息来着。不过,皇后应该是不知道她找过李敏。
可自她午后来找皇后以后,孙氏即没有让她站着亏待她,也没有说话让她以为整件事已经过去了。
说到那件事怎能轻易过去呢。孙氏那天,可是冒险出过宫的。结果,什么好事都没有捞着。最后,反倒好像被淑妃给捡了个大便宜。皇帝的态度,到现在都阴晴不定的。让她心头都开始有些隐隐约约的不安。
皇帝在想什么呢?
和淑妃用早膳了。在她那样折腾了景阳宫一番,皇帝夜晚来她这儿夸了她一下,接着继续和淑妃唧唧我我。皇后简直脑袋里都能想出来,想出来皇帝这是,把她当成干活的苦力,然后,糖却都给淑妃吃了。好人都给淑妃当了。
到底是,美丽的女子,永远是众人的心头大恨!
皇后皱着眉头揭开茶盖一看,又是那晚上皇帝曾经批评她的藏茶。
“倒了。”皇后把茶递回给姑姑。
姑姑一愣。皇后向来喜欢吃这茶。因为这茶有益健康。
李莹眼皮直跳,分明能感觉到皇后心情不太好。自己今日来找皇后究竟是好是坏。
鲁王妃这时候,在公公的带领下走了进来,施施然对皇后行了见面的礼节。
“恭亲王妃,坐吧。”皇后对皇帝的弟媳,向来倒是都很客气的。
鲁王妃对此却一点都不客气,甚至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其实不等皇后赐座,已经走到了李莹身边那张,和皇后靠的更近,尊卑等级更高一点的椅子里坐下了。
李莹对此再飞跳了下眼皮:这个恭亲王妃,以前就知道,是个自以为是的,没想到,在春秀宫都这样得瑟。
鲁王妃想的很简单,她是宫外命妇,说起来,皇后根本管不着她的事。
皇后对鲁王妃这种举止,仿佛早就看惯了,惯来的那种像是慈爱的微笑挂在嘴角上,和鲁王妃像好妯娌拉着家常:“听说,恭亲王这几日,在外面又找到了不少好的食材。”
对于自己家老公在外面每天的无所事事,鲁王妃从来都不感兴趣,直接直率地回了皇后的话说:“王爷的事儿,其实臣妾都不敢过问。”
皇后对此但笑不语。
李莹都想。身为一个女人家,连自己老公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外人知道,你都不知道,你这能叫老婆吗?
只能说这个鲁王妃奇葩到家了。不过,这样的一个女子,同样不可小看,听说当年在恭亲王府踩着多少人的尸骨坐到王妃这个位置上的。
至于恭亲王府里是什么样的一个状况,倒是挺少听人家说过。但是,李莹记得母亲王氏提过,很不屑的口气。大概是说,恭亲王养的女人,大都是无厘头的。
这个根据,大概是出自于王氏已经见过恭亲王的几任王妃了,每一个可能都和鲁王妃有些八九不离十的相似。
其实再仔细推断的话,听说恭亲王是皇帝的兄弟,皇帝怎么可能允许恭亲王越过自己,娶一个既眉毛又漂亮的女子呢。明白点说吧,像鲁王妃,长得也算漂亮人一个,但是似乎脑筋不太好。皇帝更允许兄弟娶个胸大无脑的,也绝对不给兄弟弄个聪明的老婆吧。
要是她是皇帝的话,肯定会这么做的。李莹想到这儿,心里基本对恭亲王府的态势确定了。
皇后问:“鲁王妃来找本宫,是为何事?”
听到皇后貌似想装傻,鲁王妃立马给皇后亮出了底,直接摊牌了,说:“臣妾是想问一下皇后娘娘,上回皇后娘娘说的,说是想为郡主安排婚事的事,是不是有了下文?”
皇后脸上貌似浮现出一丝惊讶,说:“怎么?上回,鲁王妃不是说了吗?说是要回去和王爷好好商量。本宫就以为鲁王妃不舍得郡主离开王爷府,于是和皇上说了,说是不如再留郡主两年——”
鲁王妃脸色骤然大变。
这,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她说回去找王爷商量的话,其实,按照正常人理解,都知道是正常的程序。怎么,难道她能不找老公商量就随便答应女儿的婚事指给谁了。
皇后这个分明是什么意思?
搪塞她?
鲁王妃岂止这会儿是愤怒而已,想她在李敏那儿受到的委屈都没有释放,到皇后这里来再吃了这样一个敷衍的借口。这些人,简直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她好歹是皇帝的弟媳!
“皇后娘娘。”鲁王妃站了起来,挺直胸膛,“臣妾这就很不明白了。郡主都早过了该出嫁的年龄了。郡主终究是皇上和皇后的亲侄女,怎么可以如此草率说再留两年?这是要给郡主一个奇耻大辱吗?”
这话,是谁听来,都是在当面指责皇后的不是了。
李莹眸光里微转,小心往椅子里缩了缩。这个鲁王妃,简直是了耗子药了,疯了,才敢这样对皇后说话。
或是说,这个女人,早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了吗?皇帝的弟媳?笑话!万历爷都不知道杀了多少兄弟和弟媳。
皇后脸上那抹温和的笑颜像是纹丝不动,风吹雷打都不会有所变动,说:“鲁王妃此言不知是从何得出来的话?郡主是皇上的侄女,皇上肯定比谁都关心郡主。”
这话鲁王妃肯定不买账,说:“既然皇后娘娘认为皇上关心郡主不会有误,臣妾只好亲自去问皇上了。”
皇后淡笑道:“鲁王妃还是回王爷府,和王爷先商量下为好。皇上日理万机,每日上朝,处理的都是关系百姓民生大计的事。”
鲁王妃肯定没有把皇后的话听进去,因为她老公根本不会管这个事,这点她早料定了。
和皇后道了声告辞,鲁王妃趾高气扬地走了。
这女人,是认为自己占了理,可以到皇帝面前告皇后的罪状都可以了。
李莹小心瞄着皇后脸上的神色。
皇后随她射过来的眸光,像是微笑地问她:“三王妃是不是也担心本宫是有意阻挠郡主的婚事?”
“臣妾以为——”李莹站了起来回话,“皇后是天下最仁慈,脾气最好的人了。”
那是,皇后都没有当场对鲁王妃发飙。按住了性子,还劝鲁王妃不要去皇帝那儿鸡蛋碰石头。只是鲁王妃根本听不进去劝,不知道皇后的好。
皇后眸光里转了两圈。她对鲁王妃好不好,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反倒是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女子,懂得借用这个事,来将她皇后的军。说了她皇后心胸宽广不计较,岂不是意味着,她皇后原谅了李莹作出来的任何事情。
如此聪明的女子,是让人又爱又恨的。
皇后点点头:“三王妃是个明白人。”
意思是,原谅她李莹了?
李莹心头顿松口气。
皇后继续说:“对了,听说鲁王妃之前,是先去过护国公府里,莫非是在那儿遇到了什么事?”
这话明显是说给某个人听的。
姑姑答:“回皇后。可能鲁王妃是先前在护国公府被禧王妃的家里人给气着了。”
“怎么说?”
“禧王妃这不是快生产了吗?禧王妃的娘亲曹氏,在鲁王妃之前,先见了隶王妃,先把隶王妃请到十爷府上给禧王妃看病去了。”
李莹心头猛个戈登。
这样说,李敏去给禧王妃护产?
皇后的目光,好像慢慢掠过李莹的脸上,随之垂下目光,见姑姑给她换的那杯茶,终于不是藏茶了,于是喝了一口。
在十爷府,李敏给禧王妃把了脉,查看完产妇的情况以后,因为产妇已经接近生产的状况,但是,很显然,古代娇贵的贵妇,并不习惯在生产前走动,是躺着养着。其实,这样的话,是更难以生产的。
禧王妃如今最缺的,不是其它,只怕和很多初产妇一样,生产的时候体力不足。
“禧王妃最好是,每天要在这个院子里走上一百圈。”李敏给病人开了方子,不过不是药,现在对禧王妃来说,不用药,药已经够多了,吃的营养也已经够足了。
禧王妃和曹氏听完肯定先一愣,等李敏讲完这其中的道理以后,两个女人,对李敏是十分信任,肯定会照着李敏的话去做。
看完病人,李敏在禧王妃的屋子里喝口茶,歇口气再准备离开。
只听,匆匆走来一个丫鬟,可能是禧王妃从娘家带来的人,进了屋子里也没有发现在那里静坐的李敏,直接到了里头隔着扇屏风,和曹氏说起话。
“十爷说是不回来。”丫鬟的声音很低。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曹氏急促的呼吸声犹如牛喘,仿佛在压制滔天怒火。
这个十爷混蛋不混蛋,老婆都要生了,结果自己在外面鬼混不回家。
李敏淡淡地扬了扬眉。
十爷是在外面鬼混吗?
这个京师,打从她回来的第一天,明显局势上,在她入宫这几天来看,不说她李敏有么有回来的影响,已经有很大的不同,与她以前在京师的时候,大大的不同。
表现在,京师里的局势渐渐不稳了。
像上次,八爷打死都不敢在她那儿逗留,原因很简单,如今这个局势是节骨眼。只要看看,这几天宫里的动静,除了几个后宫女子在那儿蹦跳,以前那些皇子之间的斗争,却是一个都见不到,戏码没有犹如以往上演。
这不是更说明了,现在的情况有多胶着。
皇子们更是按兵不动,更说明了,这个京师哪一天,真要变天了。只看是谁先耐不住了。
曹氏骂了一句。但是,不敢惊动到俨然已是在待产状态的女儿。
更可怕的消息在后面,丫鬟带来的,还有从宫里传出来的小道消息。
由于东胡人此次来投降,是万历爷上位以后最有脸面的事,皇帝好像下达了死令,全部家里人都必须出席。也就是说,待产的禧王妃,不会被踢出这个例外。
皇帝这诏令,本意是不是为了对付她李敏,李敏不知道,但是,很显然,对于禧王妃来说,是个考验。
曹氏的心头一下子缩紧了。这个女儿,嫁的究竟是什么人家。
嫁的皇家,结果,没有一样好处的。难怪好人家的女儿,都不愿意做皇家的媳妇。
夜幕降临。李敏坐车回到护国公府,踏进院子时,看见自己爷爷在教小翠和大牛踢毽子。
大牛那条歪了的脚,好的七七八八了,当然,还没有完全恢复,因此,只是陪着小翠和李老玩。
一帮家奴,都在四周围观着老爷子玩乐。每个人心里最稀奇的,大概是这个李老究竟是什么身份来历,好像很得李敏的敬重。
看到孙女回来了,李老把自己做的鸡毛毽子扔给了下面的人,走上前问:“怎样?”
“还好。”李敏答。
李老陪她一快走着,偶尔仰头看看天空。
看得出来,她爷爷挺寂寞的,否则不会在这里教起小孩子踢毽子。想当初,她爷爷刚到古代的时候,还野心勃勃的。不能说,李老对这个古代已经失望了,只能说,李老觉得这里不是地方。
不是他想要呆的地方。
皇宫里的险恶看多了,实在不是正能量,看得都能人心灰意懒了。李老想的都是,孙女说过的,孙女婿那帮人。
李老来古代最大的愿望,就是想会孙女婿。
孙女婿什么时候到呢?
还有,孙女在古代的猫爹,据闻也是个大人物。或许他可以趁此机会再认个干儿子。李老捏着下巴的青胡茬考虑着。
李敏看着老人家望着天空出神,似乎也猜出了老人家两道心思,说:“快了吧。”
快了?
李老回头,扫到孙女脸上。
李敏笑笑摇摇头。走进了屋里。
小翠跟在他们后面进屋,给他们端水。
李敏吹着杯口的热气,对爷爷说:“过两日,宫里办的宴席,可能皇上会让爷爷也进宫去。这样,爷爷需要一套像样点的衣服进宫。”
听这话,李老俯瞰下自己身上的衣装,是有点朴素了,如果非要和京师里的达官贵族比的话。主要是因为,古代人买衣服,都是订做的,所谓个人定做。李老现在在古代搜罗到的衣服,都是直接买来穿的,总有些不合适。
李敏对此早有准备了,这两天都是让小李子到外面去帮她寻觅合适的布料。现在,让人拿了上来,给自己爷爷挑。总得先让老人家自己满意。
奢侈啊。李老心里想。来古代几日而已,李老对古代的物价都有了个初步了解,知道,孙女拿来的这几块布,价格都大概是古代普通人家一家六口一个月的口粮。
老人家在现代,本来也就是个省吃俭用的。现在,为了出席宫宴,不能打皇帝的脸。
面子工程,从古至今没有变过。李老摇摇脑袋。
再说皇宫里,皇帝确实有这个心思,要把李老招到宫宴里来。
晚上,皇帝和鲁仲阳说着话。
本来,太医到皇帝面前,该先说一下今天发生的最大的事儿,吴修容要死了的事儿。可是,皇帝半句不提。鲁仲阳也就当作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如果他真在皇帝面前提这事儿,吴修容八成要死的更痛苦吧。
他这算是仁慈了。吴修容那条命,真给折腾折腾的话,死的时候,八成只剩一副骨头了,丑陋至极。
皇宫里的种种把戏,到最终,不过都是他们这些太医去收尸的,这点,他鲁仲阳怎能不再清楚不过呢。
就像,如今在福禄宫里,好像终于缓过一口气的人,要继续受折腾的人。
皇帝开口,肯定不会说这些人的衰事,说着都会让皇帝自己觉得晦气,皇帝只说,听起来比较快乐的事儿。皇帝问:“那日,你陪朕在麻生堂见的那位老先生,还记得不?”
“皇上说的是隶王妃拜的祖父吗?”鲁仲阳对李老当然是印象深刻。
毕竟是李敏身边的人。
皇帝点点头,好像很赞许鲁仲阳这个态度。要说这个当大夫的,不是每一个都能做到处惊不乱的,尤其是遇到医术比自己高明的同行。
鲁仲阳就这点,特别讨皇帝的喜欢。
说到技术上,人比人聪明,多的是。但是,为什么,终究不是技术最好的人,博得头筹呢?因为,做领导的,都不是专业上聪明,而是其它方面聪明。
皇帝又问:“鲁爱卿,以为李老先生的医术如何呢?”
鲁仲阳答,小脸有些肃穆,不敢造次:“李老先生的医术,据臣看来,几乎是无可挑剔。”
“无可挑剔?”
“据臣后来听刘太医和许太医说的,说是,李老先生可以一眼看出他们给病人用的方子。说明,此人城府极深。”
不说医术了直接说到城府。刚好,是正中了皇帝的胃口。
万历爷眸子里即闪过一抹锋利:“这么说的话,那日早上,此人是在诓骗朕了?”
“臣以为,此人最少是,有所保留,和隶王妃一样。”鲁仲阳道。
万历爷轻轻嗯了一声:“隶王妃无声无息地突然出现在京师里,本就是一件,让人百思不解的事儿,陪隶王妃一块现身的人,要是没有两把真正的刷子,实在说不过去。”
对于李敏怎么突然出现在京师的,八成,现在每个人心里都有个巨大的问号,而且是没有办法解释的问号。
鲁仲阳只知道一点是,李敏这个贸然现身,不符合常理出现在京师。因为李敏怀了护国公的孩子,本是不该出现在京师里的。谁都知道,李敏这样出现在京师里简直是对护国公最大的不利。
李敏自己,肯定也不想出现在京师。因此,李敏是神仙的传言,再次成为了一个巨大的疑问。
如果李敏自己是神仙,何必出现在京师里?自己飞到北燕去不是更好吗?
倒是只剩下一个可能。听说,东胡人有很可怕的巫士,能诅咒人。莫非是巫士报复隶王做的好事?有这个可能。
皇帝的心里,似乎有了一丝结论,说:“上回,朕在麻生堂,答应过老人家,要招待老人家进宫的。刚好,宫里要举行宫宴,他既然身为里王妃的祖父,让其随隶王妃入宫。”
王公公在一旁听到谕令,马上帮皇帝拟旨。
皇帝过目完他人听他口头下达写出来的圣旨,最终拿出宝玺在上面盖了印。
御书房外面,鲁王妃匆匆来到。
经由外面人的通报,报进了皇帝的屋子里。
万历爷把圣旨让人给护国公府送过去以后,坐回龙榻上,像是要睡似的,说:“让她进来吧。”
鲁王妃走了进去。
跪下,向万历爷叩头。
万历爷俯瞰鲁王妃的额头。其实,鲁王妃长得挺漂亮的。尤其那个额头,饱满,是个富贵相。
当年,这个女人,要送到他兄弟府上送给他兄弟时,万历爷心里头是有过挣扎的。
漂亮的女人,男人谁不爱。
可是,这是有胸无脑的女人。送给他兄弟,那是最好不过了。
“去过春秀宫了吗?”
鲁王妃一听一愣,她这都没开口呢。皇帝怎么知道的。
这用得着问吗?这种事情,皇帝一想就知道。
皇后使的什么心思,皇帝更是一清二楚。这样的女人,只听得进恶话,听不进善意的话。皇后何等聪明的人,把善意的话说一说,这女人不得马上冲昏了头脑,鸡蛋撞石头直奔他这里来了。
可见,这女人,真的是把皇后都惹火了。
由此也可见得,他兄弟那个家,真的是被他送的这些女人搞得很不像样,已经是糟糕透底了。
“你是想,让朕发一条圣旨,让郡主回来?”
鲁王妃傻愣了会儿,这会儿突然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身体打起了抖儿,不敢说好,也不敢说不好。
万历爷嘴角噙起一抹冷笑。到底是在后院里挣扎过,拿到王妃头衔的人,有直觉,不能轻易开口说话了。
鲁王妃心里头确实是打起了退堂鼓。回想起来,自己简直是傻透了,怎么能来求皇帝呢?
自己老公都不敢,多少年了,都从来不敢私下来找这个兄弟。她这是脑子突然进水了,直跑皇帝这里来了。说起来,皇帝一开口问她什么来着,问她是不是去过春秀宫。
鲁王妃打了个寒噤,知道自己中套了。
中了套想解,有这个可能吗?首先得看自己先中的谁的套吧?
她这是中了皇宫里两个最大的主子的套。
鲁王妃几乎摇摇欲坠,是想直接在皇帝面前晕菜了。
王公公等人在旁边看着,只能在心里头摇脑袋。
只能说,皇帝和皇后心里都有底线的,被你这样闹法,而且是完全不顾皇帝和皇后的尊严,等于说给你脸你不要脸,怎么可能。
你说你女儿的事很贵重,因为你女儿是你唯一的女儿,你的救命稻草。可你不想想,你女儿真的是你的女儿吗?不是!不要忘了你老公的荣华富贵,都是你眼前这个主子给的。你居然想着越过主子骑到主子头上去了?何等的不知廉耻!
万历爷开了口:“鲁王妃是慈母,疼爱自己的女儿,朕听着鲁王妃的话,心里也非常感伤。只能说,这个女儿当真不孝顺。”
鲁王妃吓的魂都没了,说:“郡主,郡主她是年纪还小——”
“年纪小?”万历爷惊异,“朕的公主,九公主昨日犯的错儿,朕都说了,下次不可以再说年纪小的事儿了。”
那是因为,九公主的亲娘已经为此付出代价了。如果再犯错事,谁给九公主顶罪?凭皇后?
鲁王妃的气只有出没的入了。眼看,这事儿要成定局了。要是她女儿真的出什么事,必须说是她自找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屋外似乎刮来了阵风。
“有谁站在外头吗?”万历爷眯了下眼睛问。
王公公接到皇帝的示意,走出去看了看。
鲁王妃犹如惊弓之鸟,跟着回头去看外面。
外面当然是什么都没有,只有鹤唳的风声,好比锋利的刀子一样。
万历爷说:“这样吧。要郡主回来,其实,朕的圣旨,反而没有慈母的话更好。”
鲁王妃已经脑袋成了浆糊,只能跟着皇帝说:“是,臣妾觉得也是。”
皇帝道:“就说,郡主的父母病了,或是郡主的兄弟姐妹病了,让郡主回家,如何?”
后来,听说鲁王妃在皇宫里直接受寒,被抬回恭亲王府。
李敏在半夜里,听到那个风声不止,刮到窗户的纸都凌乱了时,就知道,肯定又出事儿了。
起来的时候,能听见小李子在屋外走廊里来回走动的声音,李敏喊了声让人进来。
小翠毕竟年纪小,守不住夜,睡着了。
听到她声音,小李子自己一个人进来,隔着屏风喊:“主子醒了?”
“出什么事了吗?”
“听说恭亲王府有人病了。”
果然是。
朱永乐的事,说起来是大是小。她今儿不和鲁王妃见面,其实是不想刺激皇宫里的人的神经,避免皇宫里的人马上动作。没有想到,这个鲁王妃傻的要死,自己跑去皇宫里按下了炸弹的开关。
“主子——”小李子透过屏风,可以看得很清楚,她在里面像是沉思其实好像对此事早有所料的样子,于是不得不劝她一句,“主子其实已经尽力了。”
听小李子这话,不如说是,这人背后那个主子,恐怕也猜到了这一切。
那就是,皇帝迟早要对恭亲王府动手的。当然,她李敏还知道,为什么皇帝非要在这个时候,对恭亲王府动手,原因很简单,太后要醒了。
一道雷声,猛然划过了天际的样子。
轰轰的声音,让人惊魂失魄。
李敏拉起了被子,躺回床上,说:“把火灭了。”
小李子吹灭了油灯里的火,走了出去,轻轻把门关好了。
到了第二天,吴修容死了,而恭亲王府,一下子病倒了数十个人。一封急信,从京师发送去北燕。
同时,东胡人来朝拜皇帝的队伍,进入了京师。
【254】王爷在哪里
打雷的时候,福禄宫里哗的一声,一张椅子被刮开窗户的风给扳倒了。
坐在椅子上睡觉的许仁康,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只见外面好像雷电交的样子,不由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干瞪着眼睛。
走来的老太监看着他问:“许太医?”
对方连叫了两声,许仁康才回过神来,说:“太后醒了吗?”
老太监笑了,好像在笑他说笑话,说道:“许太医是做梦了吧?”接着,从怀里掏出条帕子给他擦额头的汗:“做噩梦了吗,许太医?”
可能真是做了什么噩梦吧。许仁康想,否则,不会这样的,对,是这样的浑身仿佛从泥潭里捞出来的一样沉重。周身都发出了汗臭味。
许仁康把袖管放在鼻头嗅了嗅,实在是臭得要死。
老太监见状,像是很同情他,说:“许太医要不回家去换身衣服,这宫里,杂家代许太医守着。”
也行。许仁康想。反正,太后那半死不活的状态都大半年了,不见得今晚就能出现奇迹。自己回家换身衣服,速速回来,免得第二天早上同行来的时候,被人取笑了。要说大夫嘛,多少都有些洁癖的,许仁康并不例外。
老太监把他送出门口之后,并没有急着走,是站在走廊里像是等什么人似的。
没多久,一个人影提着灯笼出现在这里了。
老太监看着对方出现,嘴角慢慢勾了勾:“朱公公,娘娘有何吩咐吗?”
朱公公同样嘴角勾着抹笑意,与对方拱手,小声说:“是不是,今儿王公公来过了,有什么交代?”
“交代?”对方瞅了他会儿,眯起罅隙的小眼珠子,“娘娘让你来问的?”
“怎么可能?”朱公公一边笑,一边按住对方的肩头,好像是个天大的笑话一样。
对方听他这样一说,仿佛安心了,道:“咱们是各自侍奉各自的主子,但是,到底,这个天下是谁的,皇宫是谁的,大家脑袋里都要十分清楚。”
“那是当然的。”朱公公的脸,宛如沉进了黑暗里,说。
“朱公公,那人来了吗?”对方问。
“来是来了,能见见太后吗?”朱公公问。
对方立马让开位子:“请吧。”
于是,从侧面的宫墙里走出两抹影子,不是李敏和李老,又能是谁。
昨晚打雷,今儿又打雷,这京师里不知道是闹的什么样。百姓都只知道,朝廷打了大胜仗,东胡人跑来向皇帝和大明投降了。被东胡人欺负了这么多年的大明人,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这会儿老天爷打雷,或许是在给大明人放鞭炮吧。
李敏走上台阶,李老跟在她后面。两人这回都两手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带。
按理说,他们来给太后看病是皇帝默许的,什么时候来都是可以的。所以,一路来,他们都没有受到任何阻挡。
那福禄宫里的人,冲李敏一拱手,说:“许太医刚走,回家换衣服,没有那么快回来。隶王妃,请。”
李敏踏进了屋内。
背负两手的李老跟在其后面。
在走进到最里头太后躺着的那张床榻时,能清楚地听见与以往不同的病人的声音,那就是,病人能咳痰了。
之前病人昏迷的时候,痰都是要有人的指头往嘴里抠出来的,或是把人抱起来,直接拍背引痰。病人自己基本没有咳痰的能力。主要是因为病人意识昏迷着,不能控制咳痰。
现在听见咳痰声,很明显,病人是清醒了。
醒来的太后,翻着浑浊的眼珠子,仰望金线交织的丝绸蚊帐。老半天,好像都没回过神来。
直到脚步声靠近到床边,太后艰难地转动那眼珠子,眼界里出现的那个女子,让她眼瞳瞬间给睁圆了。
“太后娘娘,臣妾是奉从了皇上的旨令,来给太后治病。”李敏微笑着说。
太后很显然,不知道是听到皇帝两个字,还是说见到她李敏,老脸蓦然涨到了紫红,一副刚缓过来的气马上要继续归西的程度。
李敏对她这幅反应,只淡淡地继续说:“之前,吴修容发现,太后这后院里突然出现了个大坑,不知道是谁挖好的。当然,吴修容已经在昨儿魂归西天了。”
太后立马从喘息的状态,变成了拉眉头,一双轱辘转的眼珠子,充满质疑地看向眼前的人。
“其它的话,太后是聪明人,不用臣妾多言。”李敏说。
太后眯了下眼睛,仿佛在考虑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李敏突然贴近她耳朵:“臣妾如今把太后的命从地府给拉回了半截,当然,可以就此放弃,太后从此也不必纠结于和其他人的事了。”
太后对此的喘息声明显有些加重。
“臣妾,是不是可以这样以为,太后其实还不想快点去见地府的王,毕竟,太后有些心愿,貌似还没有在阳世达成。”
太后长长的一声呼吸后好像在肯定她的说法。
“好吧。但是,太后这样,臣妾真难肯定太后真正的心意,因此,不如这样吧,太后帮臣妾找一个人,或许这样的话,臣妾可以知道太后的心意究竟是如何了。”
太后的脸,蓦然划过了一抹忿气的样子。如果非要用词来形容,或许可以写为:你这个狗养的,坐地起价是不是?
“嗯。”李大夫状作思考状,“臣妾好像都没有向太后收取诊疗费?”
太后想她这话也是就是了。反正,骨骨碌碌的眼珠子,盯着她,像是一条线扯着她不让她走。
接下来,李敏拿出她的手,在她掌心里开始写字。
太后好像很用力地在消化她写的字体。
等李敏写完,太后又好像思考了很久。
李敏很耐性地等,当然,这个等是有时间的,总不能等到许仁康回来。
终于,太后张开了嘴唇。李敏立马凑近到她嘴唇边上听。
一只绿色的鹦哥,趁着夜里夜色茫茫,宫廷护卫们都听着打雷声找地方躲雷去了的时候,悄然飞出了皇宫外面。
京师东门的方向,近郊有片林子,林子靠山脚的地方,有座破庙。兰燕伫立在破庙门口,听着一串串马蹄声由远而近。
是从几个方向,陆续来了七八匹骏马。
兰燕看到熟悉的面孔,脸蛋一下子笑开了花。
“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
一路叫下去,是到了七师兄。伏燕是第八,她兰燕是老九。
来人都喊她九师妹。
“九师妹,师傅呢?”众师兄问。
许飞云本来是在破庙里堆砌了一茬稻草,躺在上面,大冬天里,抱着棉衣睡懒觉。哪里知道,突然不知道什么东西,在他脸上啄了起来。
他的手在半空中一挥,闪电飞驰,不费吹灰之力抓住了这个敢打扰他睡眠的苍蝇,刚要将其捏死的时候。
“不要脸,不准杀我,我是王爷的奴才。”绿鹦哥大声喊着。
许飞云一听这张臭嘴,就知道是朱隶给惯养出来的那只叼嘴鹦鹉。
“不要脸?谁教你这只臭鹦鹉说我不要脸的,那个臭书生是不是?”许飞云一只手抓住绿鹦哥,坐起身来,眯着眼看鹦鹉。
绿鹦哥能清楚地看见他眼神里写着:火烤了吃的好,还是,煮了吃的好?
“不要脸,肚子饿也不可以吃我,我是王爷的奴才。”
“一定是那个公孙教的你,对不对?”许飞云伸出的一只指头点住了鹦哥的臭嘴。
绿鹦哥连忙摇头否认不是不是的。
“怎么,那是谁教的?”
绿鹦哥说:“你教的。”
“我教的?本大侠教的你不要脸?”许飞云一边大叫,一边却想起了什么。
绿鹦哥说的可真是老实话。不要脸,是许飞云说的,没有错,不过,许飞云可不是教这只绿鹦哥说他不要脸,是说的那个臭书生不要脸。哪里知道,这只绿鹦哥听了他的话,还以为他喜欢这话,拼命说着这话来讨好他巴结他。
蠢鸟就是蠢鸟。不知道朱隶怎么养出来的这样一只蠢鸟。
许飞云只想两只手用力拧断这只鸟儿的脖子烤了吃。
好在兰燕折回来的及时,见到眼前一幕大惊失色,喊:“师傅!它跟着王妃走的!”
许飞云睡到这会儿的脑袋,仿佛才真的被雷给惊醒了,明白了。
手指捏起那脆弱的鸟脖子,拎到了角落里去,竖起耳朵听绿鹦哥说什么。
听了会儿以后,许飞云眨巴眨巴眼珠,嘴角缓慢地勾起了一抹美妙的弧度。再转回身时,众人只见他手指空空,绿鹦哥不见了踪影。
“师傅!”
七个徒弟,不分你我,一排列,冲许飞云跪下。
“怎么来了这么多?”许飞云回忆着,自己好像,只给他们其中两三人发过信。
当然,他收的徒儿,照多的算,肯定不止这七个,更别说,这些徒弟再收徒弟,自立门派,他的徒孙就更多了。
一群徒弟应声道:“听说八师弟出事了,作为师兄怎么可以不来?师傅指点八师弟被困哪里吗?”
“师傅,难道是,被京师里那个狗皇帝?”
“只因为八师弟效忠于护国公吗?”
“太可耻了!这个狗皇帝!明明和东胡人打仗打胜仗的人是护国公,为什么东胡人要对皇帝朝拜?”
“皇帝抓了我们师弟是什么意思?”
“停,停,停!”见眼前七嘴八舌的情况并没有停息,许飞云不得喊了两声停以后,骤然拉高了声音。
哎。他就是怕,怕这群熊孩子一样的徒弟,一到他这儿,全成了菜市场大妈,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的。这不,一群徒儿出山以后,他都是能不见就不见。
徒弟们终于停止了骚动,一个个目不转睛等着他发号施令。
“别急。”许飞云说。
兰燕都急上火了:“师傅,不是王妃从京师里传出来的消息吗?”
“总之,你们一个个,在这里,不准给我轻举妄动。套进一个老八已经不得了,再套一个,我怎么救你们全部?要知道这里是京师。”说到后面那句话,许飞云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因为那是套用某个老奸巨猾的书生的话了。
一群徒弟可能想着他说的话有道理,于是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兰燕刚要再开口,只见许飞云突然扫她一眼,说:“到外面望风,我和你师兄们说几句话。”
什么,师兄留,她走?嫌弃她是女的,还是说嫌弃她年纪小?兰燕纳闷地走出了破庙,但是,依旧相信师傅的话,蹲在庙门口望风。
几个师兄看着她背影,突然围住了中间的许飞云,七嘴八舌的:“师傅,你怎么到现在都不动手?”
许飞云不知从哪里变出了把扇子,学那斯文书生摇曳着纸扇,故意不看蹲在庙门口的那个身影,说:“君子是也。”
“哎——”众徒儿叹气来着。
“师傅。”老大贴近师傅的耳边说,“如果师傅觉得有违师德不好开声,我们去帮师傅说。”
“放屁!”许飞云的纸扇直接敲在他们的脑袋上。
他会怕世俗的非议吗?他是谁?北峰老怪,叫做老怪了,意即江湖里不按规矩和世俗办事的怪人,谁能管得着他想怎样,谁又能管得着他喜欢谁。
众徒儿缩缩脑袋,只觉得他太拖了,虽然他自己都不肯承认。
这不,冒死有人在他耳边再进一言:“师傅,你可想好了。这个女大当嫁,九师妹年纪真不小了。再这样下去,师傅难道你帮着九师妹找亲家,这说不过去。这岂不是耽误了九师妹的人生大事?”
终于是有句话切中了要害。许飞云开始愁眉苦恼的。他其实不是没有表态过。只是,他这个女徒弟脑袋就像个木头的。对于效忠的主子和师傅他却是忠心耿耿过头。
“你们九师妹说了,会服侍你们师傅我,到老的。”许飞云大言不惭,总不能在众徒儿面前丢了面子。
众徒儿听了他这话,才稍微放心的样子。
“师傅,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众人,也都知道他为什么让兰燕突然跑到破庙门口望风,可见这个事有危险性,许飞云不想她知道。
“伏燕,是被关在宗人府里了。”
“什么?!”
众徒儿一听大惊失色。
是怎么想,都没有想到,皇帝会把人给锁进宗人府里。
宗人府,不是惩罚皇亲国戚的地方吗?按照等级尊卑,伏燕根本不够格进入那个地方。
说起来,伏燕是找寻念夏才最终失踪的,也就是说,念夏早也被关押在那个地方了。
宗人府位于皇宫里。皇宫内,有皇帝的无数大内高手把守。凭他们几个,如果真闯进皇宫里只怕是变成落网之鱼。很显然,皇帝把人关在那个地方,目的只有一个,勾人入网上套。
“怎么办?师傅,我们不能进宫的,进宫的话怕是个套,只怕救不了八师弟而且会和八师弟一样受困——”虽然很痛心,很关心师弟安危,但是,一群人并没有因为急于要救人而彻底失去理智。
许飞云对这群徒弟比较放心平常都不召唤不过问,正因为这群人够理智。所以,他对老八老九最不放心,经常来探望老八老九也是这个原因。伏燕兰燕跟着热血的朱隶,很显然,只学到了朱隶的热血,没有学到朱隶的腹黑。因此,老八老九最容易出事。
“师傅,王爷那边,有什么消息吗?”老大再代替所有人问许飞云。
许飞云似乎在琢磨着,来回在破庙里徘徊。
众人并不太明白他在担心什么。
“王爷的话,其实我不太清楚。现在,是回到京师的王妃给我报的消息,恐怕是想我报给王爷知道。但是,现在我去找王爷并不合适。所以只好把你们这群人找来。最少,你们这群人,京师里可能因为之前我搅过皇帝的局已经认识我了,但不一定认识你们。你们可以组织成一个迷魂阵,进到京师里迷惑锦衣卫顺天府提督府等的视线。”
一群人听到他这话,诧异了下的样子:什么意思?王爷的人,在京师里了吗?
月儿藏进了乌云里,雷声也是逐渐停止了。
白天,一片阳光灿烂,万里无云的好日子。
京师里喜气洋洋,四处都在传说东胡人到时候怎么在皇帝面前磕头认罪的场面,到时候,怎么让东胡人灰心丧气,怎么让东胡人永远知道大明人是不好欺负的。
似乎,没有一个人记得了,东胡人此次进京来投降,全都是因为护国公打胜仗的缘故。
京师里此等和谐,到处只有歌颂皇帝的声调,是连朝廷上的文武百官,都感觉到了好比万历爷当年登基时,万众齐心喊着万历爷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时候了。
皇宫里派来的大马车,到了时辰,准时停在了护国公府门口了。
李敏帮着爷爷李老整理着刚做好的衣服,帮爷爷束着腰带。
古代没有大镜子照,李老只能对着院子里池塘结成的冰面,欣赏自己第一次正式穿古代礼服的样子。
“爷爷,喜欢吗?”李敏看着爷爷好像兴致也来了,不由跟着微笑。
“好,好,尤其这个帽子,很喜欢。”李老扶着头发上的皮帽。
“马车到了,主子。”小李子走过来对他们两人说。
爷孙俩一块上了马车。
这是他们第几次入宫了。李老用手指掐算了下。算来算去,都有差不多八九次了。没有想到日子过的这么快。这一次入宫,与以往不同,让他有种心脏乱跳的滋味。
到底是,大型的宫中活动。李老可以想象,像是他在首都的时候,看着现代演员效仿古代祭祀活动的时候那种气势。
在快到宫门口的时候,李敏看到了同向而来的马车,很显然,那马车是在等着她的。
“主子,是十爷府上的马车。”小李子说。
十爷府,禧王妃。
曹氏扶着女儿,在宫门口下了马车,对着走来的李敏鞠着弓儿。
看到禧王妃那个挺大的肚子,李敏心头都不由地闪现出一丝怜惜。同样是快成为母亲的缘故,李敏很能体会现在禧王妃的感觉。
禧王妃是几乎寸步难行。大着的肚子,让她好比肚子上绑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一样。她原先又是瘦小金贵的一个小姐,这样的孕身,让她既感受到身为母亲的幸福,另一方面,当然是有另一种畏惧在里头了。
尤其是,昨日不知道是谁,还在她耳边吹风,吹李华那时候死之前,肚子和她差不多这么大的。
听说李华差不多肚子这么大,听说都死了。而且,太医院割开李华肚子的传言,早就传的纷纷扰扰了。于是有人继续说了,太医院莫非糊弄人的,专门糊弄她这个孕妇,说她其实可以顺产。
李敏走近点看,看见禧王妃脸色上像是有些异常的苍白,不由问了句:“禧王妃是觉得哪儿不舒服吗?”
“回隶王妃。我这就是觉得有些气喘,心跳。”禧王妃说。
------题外话------
那天看病的以后,吃了药但是,好像还是不行,昨天就又不舒服了,今天更不舒服,坚持到这里,实在不行,明天肥妈尽力恢复过来。天气太热,亲们注意小心身体,实在是太热了。
【255】
气喘,心跳加快?
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心脏病之类的症状。由于刚给病人看过,李敏很清楚,短短两天不可能病人突然心脏病发了衰竭了。只剩下一种可能,病人心情受影响了。
“感觉气喘,心跳,是觉得胎儿太大了太重了?”
“有一点。”
李敏笑着在禧王妃肩头上搭一下:“想知道究竟自己的胎儿是不是太大太重,其实,你看个人就知道了。”
“谁?”禧王妃愣了一下。
“和本妃比的话,本妃真怕你不信,不如和三王妃比比吧?她怀孕的周数比你少,你看看,她的肚子大,还是你的肚子大?”
说曹操曹操就到。眼看从远方而来的马车,正是那三王爷府里的。
大家本以为,三爷会陪着马车过来,其实想想不太可能。到至今,在家里娶了老婆的现有的皇子中,除了太子,这个不用说,每当出现在重大场合,必须和太子妃一块出场的,已表示未来的皇帝尊重未来的皇后,夫唱妇随,东宫稳定。
七爷,算是比较疼爱自己老婆的一个,也会陪七王妃一起来。而十爷,以前个个口口声声说他爱老婆,结果看看,现在禧王妃一个人大着肚子,快临盆了,十爷不见一个影子。
三爷和李莹的事儿,据说以前一样是相爱的难舍难分的,否则怎么可能三爷执意毁了和她李敏的婚约去娶李莹。
禧王妃和曹氏,原本听着人家也是这么说的,结果这回望出去,只见到李莹一个人坐着马车来到的样子,三爷貌似一样不见踪影。
后来其实只要这两人仔细回想的话,貌似,三爷和十爷一样,都不怎么喜欢在人家面前秀恩爱。本来,夫妻之间,在外人面前秀不秀恩爱无关紧要,只要夫妻两人在家里和睦就够了。可是,既然禧王妃都当上了皇家的儿媳妇一年有余了,都知道是皇家里的人都是怎么一回事以后,怎么会不知道,皇家的人,如果在他人面前秀恩爱的话,或许还有些情分在。如果,连秀恩爱都不愿意秀,充分说明了,这夫妻的情分,犹如她和十爷一样,是名存实亡了。
禧王妃想到这儿,不由对着李莹有些惺惺相惜的感情油然而生。想着,都是同样的天涯沦落人,被老公抛弃的。
这点,李莹怎么可能承认?
不说李莹承认不承认,禧王妃在别人面前一样不会傻到说自己是被老公抛弃的那一个。谁不知道,当皇家的儿媳妇,等同于,永远是身份地位在家里属于弱势的那位。因为,天下是他老公夫家的了,皇帝一声令下,她们这些儿媳妇连巴点的要求都不能有。
乖乖,在家里,当自己的小怨妇。
禧王妃因为听说了李敏的话,在李莹下马车的时候,特意地往李莹身上的肚子望了望。这一望,好像李莹的肚子,和自己的差不多大。
绿柳站在李莹身边,一眼扫到禧王妃在那里探头探脑的,好像禧王妃身边还站着李敏,贴在李莹耳边说:“三王妃,您看——是十爷的王妃。”
说起来,这个禧王妃算是她老公的弟媳。李莹却知道,自己和这个十爷的王妃,肯定是站不到一块儿的,从很早之前都知道的了,要不然,婚前她都找着禧王妃拉妯娌关系了。
原因有二,一个是,禧王妃不讨庄妃喜欢,庄妃是皇后的人,她李莹是皇后的人,所以,注定她不可能去拉拢禧王妃。第二个是,这个十爷,就是个窝囊废。老公是窝囊废的人,去巴结这样的人的老婆,根本毫无用处。
她李莹不傻,要交朋友,也要交有利可图的。要不然,不是浪费物力人力金钱时间不说,更怕的是一不小心,被猪一样的队友拉下水了不可翻身。
所谓算计太深,这个人情,只能是变得私利。
怎么?说禧王妃去投靠李敏了?
真是太可笑了。这个禧王妃是傻的要死。谁不知道现在李敏的情况宛如笼中困兽,等着被皇帝斩立决的。要是像她李莹一样,说是利用李大夫的医术,还差不多。
李莹见禧王妃那好像鬼鬼祟祟的目光在她身上打探的样子,眉头拉了拉,眸子里闪过一道炫光的模样。
禧王妃探完李莹的肚子,回头对李敏说:“隶王妃,三王妃的肚子,算大不大?”
“华小主,都是因为什么死的。你说,三王妃能继续吃一样的亏吗?”李敏道。
禧王妃好像恍然大悟:哦,这样说,李莹是处于安全地带,她,应该差不多也是安全地带了。
谣言止于智者。
到了皇宫的人,是下了车,往举办宫宴的御花园走去。
李莹一路走,听着那从前方打听情况回来的绿柳说话。
“三王妃,好像是,禧王妃担心自己的胎儿太大,和华小主一样难于生产,现在,禧王妃听了隶王妃的话以后,好像是安心了。”绿柳断断续续的,没有说的很明白。
放作是外人的话,肯定听不明白她们两人在说什么。李莹为何突然关心起了禧王妃了。禧王妃从来都不进李莹的眼睛的,毫无利用之处的人。
这一切说起来,当然是因为,上次李莹在皇后的春秀宫里,听见姑姑说了,说是李敏给禧王妃看病,这不是当场让她李莹恼火了吗。
凭什么李敏免费主动给禧王妃看病。论起来,她李莹以前都和李敏是一个尚书府里的姐妹。可李敏偏偏不给她看,不给她出主意。
真是气人的说!
绿柳这两天,到处在十爷府附近放风,说禧王妃的胎儿过大,有恐和之前刚难产死掉的李华一样。
只看,前头并排走着的李敏和禧王妃曹氏,貌似都是有说有笑的。无疑,禧王妃这个心头的疙瘩放下来了,没有受到谣言的进一步影响,这很显然是受到了谁的话的原因。
李莹嘴角勾一勾,原来,禧王妃刚才往她人身上打量,是这个原因。
这个李敏,既然想利用她来让禧王妃恢复产前的信心,那就别怪她李莹以牙还牙。你利用我,我当然得利用你了。
“来。”李莹对绿柳勾勒下小指头。
绿柳马上两目发光,几乎贴到了她嘴边听话。
不会儿,曹氏听到了消息,说是,李莹产前的情况也不是很好,而且,这个话,不是太医院说的,是李敏亲口对李莹说的。曹氏耳闻这个消息,不由大吃一惊。
想着,这个李莹和李敏据闻以前是姐妹,有交情在。李敏是有可能给李莹看病。
曹氏的心头慌里慌张起来了,刚刚,李敏才对她女儿说过,她女儿的情况像李莹,岂不是变着法子说,她女儿的情况和李莹一样不好。
李敏倒不知道曹氏已经慌成这样。
所谓那些入宫赴宴的贵妇们,都是有等级划分的。像她和禧王妃,都属于真正的皇家儿媳妇,自然是要坐到前排去。
曹氏,最多只能算是,顶自己老公的头衔,六品官员夫人,要坐到很后面去了。至于和皇上攀亲这回事儿,曹氏哪敢把自己算上。要知道,和皇上攀亲的人多着呢。只说皇帝自己娶的大小老婆无数,老丈人一样可以算无数,除了皇后的娘家,都不会受到什么优待。
这样一来,曹氏逐渐是离她们两个人远了。
李敏见有人来带自己爷爷走去对面男宾的位置。
见着孙女扫过来的有些担心的目光,李老笑着摇摇头,表示的很淡定。
紧随着,宾客各自入席。皇帝来到,皇后来到,太子和太子妃,率领众宾客,向皇帝皇后行礼。
众宾客坐下后,由于此次宴席,目的只有一个。不会儿,见宫宴入口,东胡人进来了。
进来的东胡人,李敏都不认得,不见那个二汗乌揭单于,不见兰长老,也不见呼延毒。听旁边人介绍,是呼延部落的人,叫呼延赞。
听到呼延赞这个名字,李敏忽然记起,当初,带领东胡部队进攻高卑的,东胡的大将好像是叫做呼延赞。
这个呼延赞,如今是既向大明皇帝投降,又向高卑国国王投降过了?
呼延赞只带了三四个人来到皇帝的宫宴上,走到了万历爷的面前之后,呼延赞跪了下来,道:“臣奉了东胡九大部落子民的愿望,来到大明王朝的天子面前,请求签订大明与东胡边界安定的永久和解协议。”
意思是说,现在东胡内部是群龙无首了?连个像样的,可以替代冒顿单于来投降的人物都没有?
万历爷不禁都挑了下眉宇。旁边礼部的官员,接到万历爷的示意开声问:“数月前,你们可汗派遣的使臣来到大明京师,参加中秋宴。”
“天子想问的是我们东胡的二汗吗?”呼延赞年纪已有,下巴满把的大胡子,看起来有些沧桑狼狈,声音也显得完全战败者的狼狈相,说,“我们二汗,因为我们可汗战败的缘故,自然是——”
余下的话没有继续说,好像意味着,乌揭单于被内部人趁冒顿单于死了之后的混乱给杀了。
------题外话------
今天肥妈实在熬不住,又去看医生了。结果医生说要耐心治,不要劳累。其实,三月份查的时候,叫五月再查,五月份那时候,再次复查,情况就不太好了。熬了两个月,终于熬不住。家里人也叫肥妈该缓缓了。接下来更新每天会放少一点。大家放心,这个文本来就打算在暑假完结的,肥妈习惯在暑假结局这个很多跟肥妈的亲都知道,大家也可以清楚地看到是在收尾了。今天看了医生实在心情不好,明天尽量更新多一点。肥妈觉得自己该去看心理医生了,不然都没有信心治了。反反复复,病一直不好,很打击人。很感谢,任何一位亲看过肥妈的文以后给肥妈的,无论是支持还是意见,都很感谢,谢谢!
【256】套中套
在御花园的宫宴正上演着万历爷有史以来,最彰显政绩的受降仪式时,有人到了宗人府。
宗人府的人看见来人的时候,都傻住了。
只见一个人坐在华贵的舒适的软轿里,身上裹着厚厚的御寒的裘衣棉被,由两个太监四平八稳地抬着,缓缓地抬到了宗人府的大门门前。
那些人由于看见来者太过惊讶,一度处于失神的状态。只见软轿旁边跟来的老太监刘公公,向着宗人府站着的人伸出手要开门的钥匙。
“曾郎中,咋?连福禄宫的主子都不认得了?”刘公公眯细着小眼睛说。
曾郎中慌措中,乖乖把腰间垂挂的钥匙交了出去。
刘公公接过钥匙,在其耳旁说:“太后如今,只是进宗人府里拜会故人,不用和皇上说。”
曾郎中心头骂一句该死的。当班值守的那些宗人府的人,一下子都一样愁了眉毛。
想,什么时候的事儿?太后醒了?这段时间,宫里是都在传说,传说太后因为李敏的来到,病情有了大幅度的好转,但是,偏偏没有人听说太后是醒了这样。
是他们的消息迟到了吗?
最糟糕的是,为什么让他们选边站?
太后进宗人府是为了见谁?其实太后想见谁,貌似不是他们可以管得着的事。
宗人府里的人,全部被驱赶到了某处集中着。由太后的人看守着。只有太后和刘公公进了宗人府那几层宛如地狱的牢狱里头,在找人的样子。
太后被太监背着,穿梭在牢所中间。只听风声,犹如鬼哭似的,不断地从地底深处冒出来。谁在这个地方,面对四面这样的环境,犹如落入地狱一样的感觉,都得疯。
真有人疯了。那个人,是被她太后关进宗人府里的人。
说到那个王氏,进到宗人府以后,因为皇帝说了,不让宗人府里再拷打罪犯。理应,王氏被困在宗人府里,是要比可以用刑的顺天府牢所好。可是,实际上,王氏情愿被宗人府抓了去,让女儿们行贿宗人府的牢头,让她过的舒服一些,也好过被关在这个一点人情都没人敢卖的地方里。
固然没有什么拷打酷刑,但是,天天在这个地方不见阳光,人都活得没有任何希望了。最可怕的是,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
王氏一开始,还能自己叨叨念念,到后面,只能对着墙角说话,对着经过牢所的老鼠说话。老鼠都被她吓懵了,不敢到她的牢房来,她只好抓着蚂蚁蟑螂和它们说话。
否则,王氏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活着。
因为这些宗人府的人哪怕送饭,都会趁着她睡着的时候才过来,根本不和她见面。这里的罪犯一天只可以吃一次饭,美其名曰没有酷刑,但是有像僧人一样节食的刑。
现在,突然听见好像有脚步声,人气的声音,进入到了这个牢所里了。王氏却已然是疯了的状态,对着那声音喊:“谁?齐常在吗?”
什么齐常在?
太后的眼珠子骨碌转一圈,好像听出了是谁的声音。
刘公公接到太后的示意以后,走上前几步,偷偷瞄了下声音发出的位置,然后,看见了王氏那张披头散发的疯脸。
这一看,把刘公公都给吓晕了。
王氏的一张脸,只剩下把骨头,毕竟宗人府的地方不是好地方,不是给人免费吃牢饭的地方,不折磨人才奇怪了。
顶着一双窟窿里好像都瞎了的白色眼珠子,王氏翻白眼的面相,让任何人唯一能想到的都是阎王府里的人头马面。
刘公公不禁举起袖管,在自己脑门上擦了两把。
想着王氏最终落到这个结局,是因为太后,还是因为李敏?
太后皱起眉头,只听王氏那幅状态绝对是因为听见了她来了的动静一下子像打了鸡血爆发了。
“不是齐常在?莫非是吴修容?”
王氏疯是疯,可是很显然,王氏对于外面的消息,知道的却很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王氏抓了老鼠问的缘故。
吴修容什么时候死的,不就是才前两天的事儿?
对此,太后不怀疑老鼠漏信儿,只相信这个宗人府可以漏墙风。
这个王氏,口里吐的都是死人。
见对方不回答,王氏忽然发出一阵阴森森的傻笑,道:“我知道了,是以前的,如心才人。”
如心才人。
这四个字,很明显让太后神色大变。
王氏就此呜呜呜地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华儿,和如心才人一样,被人狸猫换太子了。”
太后喘着气,奋力地喘着。
刘公公接到了太后的示意,拔出了腰间藏着的匕首,走过去。
王氏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从墙口里突然冒出来的刘公公,老半天,好像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活人。可是,借着这个机会,刘公公已经事不宜迟,把那匕首插进了王氏的心口里。
对此,王氏连一句声音都发不出来,两只眼球往上滚了滚,接着,仰天倒在了地上。刘公公的手没有放开匕首的把柄,抓着,从王氏的身体内拔了出来。然后,用帕子擦干净那血迹以后,连同带血的帕子,一块儿藏进了怀内。
回到太后面前,刘公公用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姿态。
就此太后仿佛心头才踏实了。继续指挥人往前走。
这一路走过去,由于宗人府在万历爷登基以后,缩小了不小的范围,而且严加了看管和执行律条。宗人府几乎一年到头都收不到一个犯人。只有前段日子的太子妃和王氏进宗人府。
王氏疯了,太子妃也疯了。只是太子妃很快被放了出来。
现在,似乎这宗人府里没有新犯人的缘故,一排排的牢所全是空的。可见王氏的命够长的,居然能在这里头活上半年有余。
都说恶人反而长命这点貌似不假。沿路望过去,这些牢所里,很多能看见自己弄死自己后的犯人,不是上吊,就是自己咬舌,各种自尽的惨状都能见得到。那宗人府里值守的人也懒,对于这些犯人是死是活都没有放在心上,更是没有收尸的义务。有些死了的犯人,全身肉都被老鼠吃光了,只剩下一副白骨横躺在牢狱里。
宗人府,是最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这话,太后进宫那年就听人说了,早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所以,这一路走过去,宛如十八层地狱的可怕场景,并没有动摇到太后脸上的半丝半毫。
经过其中一间牢房时,突然听到刘公公说。
“这是,隶王妃曾经呆过的地方——”
极其干净的一间牢房,比起其它牢房的惨景不知道好多少。
太后深深地皱紧了眉头。
刘公公吞吞口水,是不敢自言自语接下去什么话,可见太后的心情犹如过山车一样。
太后没有说话,继续用手指指了下前面。
被她当马骑的太监加快了脚步,是往地狱里的最后一层,最可怕的一层走过去。
最后,太后被一面墙挡住了前道。
是这里了。这个地方,皇帝打算掩埋一切秘密的地方。
如果她没有弄错的话,李敏说的那两个人,一定是被皇帝扔在了这个地方没有错。
太后的心头突突地跳了起来,是因为可怕的兴奋呢。
只要把这两个人放出来,皇帝这个如意算盘,都没了。
刘公公在封闭的墙面上找寻可以破解的机关。皇帝绝不可能就此把这个地方封死了,因为,是做过坏事的人,都会回到案发现场的。皇帝一样逃不过心头这个关卡。
找了一会儿,刘公公满意地找到了太后说的那个地方。
不会儿,面前这面,好像永远闻风不动的死墙,卡啦卡啦,张开了条缝隙。
只是一条,能容一个人经过的缝,接着,这座千斤重的墙,怎么都动不了了。这是皇帝的最后防范手段。
刘公公从缝隙里钻进了个脑袋,不会儿,好像头脑缺氧一样,脸色都涨成了猪肝色,回头对太后点了下头。
太后随之一样点头。
马上刘公公从缝隙里钻了进去。
在宗人府发生动静的同时,几道黑影飞进了皇宫里。宫廷护卫一个个在严密把守皇帝和东胡人所在的御花园,对于皇宫里的其它地方,因此有所降低了境界性。
这数道黑影,仿若无声的蜘蛛一样,是攀着墙壁,一个接一个翻山越岭一样,潜入皇宫里,而不是在皇宫屋檐上飞来飞去,可以说,相对来讲,是具有更加的隐蔽性。
见他们这些人诡异的动作,或许,会让人很快联想起在北燕太白寺出现的那个蜘蛛人。
其中一个人,在不巧撞遇到经过的宫廷护卫时,没有用匕首解决对方,而是,在对方的脖子后面,放进了一只蝎子。
那红色的蝎子,就此攀附在对方的北部上,紧紧吸着对方皮肤,趁机放入毒素。
许飞云带着徒儿在不远的地方观战。
“师父,那些人是王爷的人吗?”
“不是。”许飞云在月光下眯着那双妖长的眸子,“红色的蝎子,是真正的毒物。当它出现的时候,代表某个人已经很恼火了。”
“什么?”大徒弟代替其他徒弟,表明根本听不懂许飞云话里的意思。
没有见过这些蝎子主人的人,又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不过,很快的,这群从国外潜入进来的真正的蝎子的主人,将会和中原号称第一死士组织的满血活交手了。
皇宫里的防卫系统到底不是吃素的。早有防备的宫廷内大内高手,在发现,除了东胡人有其它动静出现的时候,立马带着一群高手蜂蛹而至。
这里头,有一些人的打扮,与潜入皇宫拿蝎子的黑衣人,居然是一模一样的妆素。
可以想见,当初在京师里面袭击护国公和护国公夫人的真正幕后主子是谁,此刻几乎是一清二楚了。
高手对决,近在目前。
许飞云却带起了一帮徒弟,趁着这两方高手交战的时候,往另一个地方飞奔而去。
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把那失踪的两个人找回来。
宗人府里头,刘公公艰难地把里面被困的两个牢犯依次挪出来以后,太后吃惊地发现,这两个犯人的状态,明显比王氏的情况好多了。
只见这两人,不止身体上没有受到什么严刑拷打的痕迹,而且营养状况良好。唯一的问题只有一个,可能是在这个封闭的环境里呆久了,脸色有些苍白,皮肤上略有些蚊虫感染的迹象。但是,很显然,有大夫给这两人及时做过了一番治疗。
太后对此不得不保持高度怀疑,因此,要求那太监,把她背到封闭墙附近探视里头的动静。
里面,其实是空间比外面的人想象中都要大得多。毕竟,这里是宗人府最底层整整一个层次的面积,集中变成了一个封闭的牢房空间。等同于几十个牢房合并在了一起。
只要那里面关的人不多,再有点点其它通气的渠道,绝对比上面的牢房要好得多。
确实如此,里头,似乎环境似乎是比上面牢房好得多了,只见里面有棉被,有水,有衣服。再有抗拒地上潮湿的木板架起的床供人休息。
太后骨碌碌的眼球,在这个很显然是被皇帝改造过的环境窥视了一圈以后,分明是,都想不通皇帝究竟心里在想什么了。
这个被墙封闭的大牢房里,唯一显得阴森恐怖和诡异的地方,当属牢房的四分之一,被一群沙子给掩埋着。有一条变成了干尸的动物躺在那儿附近。
近距离一看那变成干尸的动物之后,太后的脸上,顿然浮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怒色。
“太后娘娘。”刘公公都显出对于太后此刻脸上的愤怒而感到害怕来了。
那只动物,谁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有她太后,一眼能看出来。毕竟是变成了尸体的动物,想辨认原貌是很困难的,但是,太后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感到困难,原因很简单,那只动物的尸体上挂了一条项链。这条珊瑚传成的项链,太后认得。
是那个贱人的东西。
可见,当初她要求皇帝做的事,皇帝一件事都没有做到。早知道,还不如她自己亲自动手。
这样说,皇帝是早知道了,早知道当年都发生什么事了。只是,皇帝装作不知道,在她面前装傻。要说她太后对皇帝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没有一点察觉也不可能。只是怎么都没有想到,皇帝到最后居然对她如此狠心起来。是因为什么?
太后眯了下眼睛。
不太可能。自己养出来的孩子,难道她能不清楚吗?如果,皇帝只是因为她杀了他的亲母而对她下狠手报复的话,貌似有点过了。因为万历爷本来心里就是一个很黑暗的人。不会说因为她杀了万历爷的亲娘,这个养子就会冲她动手。
皇宫里这种事儿,毕竟太多太多了。
万历爷都亲眼目睹过上届皇帝如何父子残杀,兄弟之间残杀的惨事。
莫非——
太后心头蓦然闪过一抹很不妙的滋味。
在太后突然艰难地,努力地,想张开嘴唇急于发号施令的时候,刘公公站在太后面前,很显然,都没有来得及领会太后的哑语,一把犹如雪峰一样的冰剑架在了刘公公的脖子上。
许飞云带着人到达了。
几个北峰老怪的徒弟,马上把躺在地上的两人质背了起来,往外撤退。
“别,别杀太后和杂家。”刘公公能清楚地感受到脖子上那股夺命的冰凉,战战兢兢地说。
太后两边都是竖立的刀子。背着太后的太监直接腿软了,跪在地上勉强撑着当马。
“你不能杀我们。”刘公公继续说着,指着他们背走的人质,“太后按照和隶王妃的约定,把人救出来了。”
“太后娘娘该高兴,我们王妃王爷,都是守信用的人。不过,如今,我们还未真正撤出皇宫。所以,只能是请太后娘娘移驾。”
什么!
太后大惊,咬牙切齿,阴森的眸子注视眼前这个连面部都不打算蒙面的妖孽男子。
北峰老怪做事,何需蒙面?毕竟北峰老怪从来是明人不做暗事,不做亏心事的人,对得起天地良心。
“太后不用担忧。”许飞云嘴角勾了勾,“太后娘娘不觉得委屈吗?这个病都好了,皇上倘若不知情,对太后娘娘也不好。而且,我们王妃,是有意报答太后娘娘的。不想太后娘娘死的,是有心履行与太后娘娘的约定行事。”
听对方这样一说,太后愣了下。接着,脸上某种紧张的神情再度浮现,很显然是更为深忧。然而,对方人多势众,把她架在了中间,令她无处可逃。
只能说,她是和皇帝一块,终究误上了对方这条贼船。更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居然想对她和皇帝做的是这样的事?!
御花园里。
东胡人呼延赞带着来认降的东胡人,跪在皇帝面前。
场内的气氛,好像弥漫起了一种非常微妙的波澜。不是敏感的人,根本体会不到这种微澜。
众臣在底下,已经有种议论纷纷的趋势。这个东胡人,自己都群龙无首,随便派个人来向大明皇帝投降,莫非这个东胡人,打着的是,希望大明皇帝助自己一把变成东胡人首领的主意。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可以利用的。大明皇帝可以通过这个操纵的傀儡,在东胡人内部混乱群龙无首的条件下,进一步控制所有东胡人。
这个机会,几乎可以说是千载难逢。
按照以往的古代国际惯例,大明皇帝如果,真赐了眼前这人为自己的臣子,总得有所表示,代表大明的皇帝会支持这个人,让这个人回东胡以后,代替他万历爷掌控东胡大权。首要的条件,自然是,把公主赐给这个人当老婆了。
首当其冲,再次受到冲击波的,是上次东胡人来的时候,向皇帝提出嫁公主时,适婚年龄的七公主了。
七公主的母亲许绍仪,再次有种要当场晕掉的感觉。难怪,在上次那次不好的事件发生以后,她屡次向皇后和皇帝进言要给七公主指婚的事,结果,皇帝和皇后仿佛都充耳不闻,当作空气一样。
原来,皇帝根本没有放弃过利用七公主达成某些愿望的决定。
要是恭亲王府的郡主在的话,或许,她可以提议郡主代替公主嫁给东胡人。反正,郡主也可以抚为皇帝的公主的,是皇帝的亲侄女不是吗?可问题是,那个朱永乐,竟然比谁都聪明,直接奔北燕投靠情人去了。
一点都不怕丢了家里人和皇家的脸!
朱永乐这股破天荒的勇气,很多人都在传,肯定是隶王妃教出来的。因为朱永乐和李敏关系最好,和其他人却都没有什么交往。不是李敏教的朱永乐,能是谁教的?
再看看,今日,恭王府一个人都没有来宫宴出席。看得出来,皇帝压抑的怒火,终于是对着恭王府喷了。
许绍仪六神无主,那目光扫到在席中坐着的李敏时,突然发现,皇帝的目光,好像一样在看着李敏。
为此,许绍仪的心头猛的咯噔了下:不会吧?
皇帝的心思,作为皇帝的女人,大多数都是很了解的,尤其是非常了解,皇帝对女人的那种动了的心思。
在李敏回到京师以后,皇帝没有着急对李敏动手,原来真正的缘故是这个吗?
许绍仪慌张的目光,落到皇后那儿时,能看见皇后垂眉好像在望着自己手里抓的茶杯,皇后的侧脸却很显然全部藏在乌云里头了。
“朕——”万历爷开了口,“倘若赐了你可汗的尊号,你能给朕什么?”
大明的皇帝又不是傻的,在没有得到对方真正的承诺和实际行动之前,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把自己手里的筹码交出去。
呼延赞低头,把拳头放在胸前,以表达对大明皇帝尊敬的意思,说道:“臣愿意,倾尽所有,来效忠大明的天子。臣承诺,每年定期,会向大明天子进贡,为东胡每年各部收入的一半。”
这个进贡的程度,很显然再次出乎了皇帝本人,以及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一半?!真是不得了的数目。看来,眼前这个东胡人,为了讨得大明皇帝的欢心,是意图不折手段了。
说这个人,为了自己的私己,连出卖族人的利益都做得出来?或是说,这个人老奸巨猾,口头答应的事儿,不,哪怕是正式签订协议的事,都有可能到了明年春天,完全不履行。
东胡人,性情也满不说,而且,自从那个冒顿单于出现以后,一个个变成狡猾了。
万历爷的扳指,瞧着龙椅,仿佛在掂量对方这话的重量,道:“朕和朕的子民,该怎么信任你?”
“皇上。”呼延赞对皇帝这句话,好像早有所料,答来胸有成竹,“臣把东胡的魁宝,巨大的红宝石,给东胡可汗戴上的红宝石王冠,都带过来了。”
是有听说过,东胡人迷信,东胡人内部的巫士,不是像古代的大明人那样,用龟壳来卜卦,而是用的他们东胡人崇拜的神山之中挖来的神秘宝石。这些宝石,价值为无价之宝,最大的那颗,镶钻在了被冒顿单于用来打造自己可汗王冠的王冠上。
“大明的天子,可以把臣带来的可汗王冠收留在天子身边,代表着臣与东胡子民,都愿意一代代效忠大明天子。”呼延赞说。
这个人,如果真带来了东胡人里头最宝贵的东西,那个东西,是数百年贡品都没有办法与之相比的。只能说,这个人,对大明天子的忠心,倒是可以信上几分了。
万历爷的脸上,到此,终于貌似浮现出了一抹高兴的神色。
“宾客远道而来,千里迢迢,大明不能失了礼仪之邦的风范,来,给宾客们上酒!”万历爷龙袍的袖管大举一挥,道。
呼延赞等人,就此坐在了皇帝给他们特别安设的餐桌边。
歌舞上场。可见,这场投降仪式,举办的有声有色不说,而且,一切貌似都符合了皇帝的意愿,可以说满意之至。
眼看歌舞升平,皇帝高兴,大家和乐融融的时候,突然间一声惊呼:哎呦——
流血了!
皇子那边席坐里面,老九按住了老十的肩头:“不好了,十弟!”
十爷朱禧,慌张失措地站了起来。
只见一群反应迅速的宫人,是把禧王妃抬了起来往旁边最近的房间里送。
探明情况的王公公,在皇帝耳边说了几句话。
万历爷看起来,今晚心情是好到爆了,听说禧王妃突然间要生产的消息,既不觉得流血的事是污染了宫宴,反而觉得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朕,这是又要当祖父了。”万历爷笑眯眯地说,“这个孩子,如果今晚生下来,对宫廷里来说,等于是报喜的喜鹊。好事一桩。”
那是,现在东胡人投降了,万民举庆,在这个时候生下来的孩子,都可以取名叫做庆功了。
听见皇帝好像对这件事不怒反喜。朱禧长长地舒口气。谁能想到,当他第一眼看见禧王妃流血的时候,想的都不是自己的孩子要来到这个世上了,是会不会皇帝借机把他给怎么了。
自己都保不住命的话,生多少个孩子都有个屁用?
一群皇子听皇帝这么说以后,纷纷向十爷报喜。
太子闻风,都亲自走了过来对十爷说:“十弟不需担忧,太医院有人入宫待命不说,隶王妃也在此,必能保禧王妃母子平安。”
“对。”老九再一拍大腿,喜气洋洋,好像是自己要当爹一样对十爷说,“十弟,你这是当爹了,我老九,是要当伯父了。”
看着众兄弟那一张张为自己感到无比高兴的脸,朱禧突然间却仿佛失去了方向似的,老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傻了,你?是不是高兴得傻了?”老九等人,却都不觉得他这样有什么奇怪的,继续拍着他肩头调侃他。
由于自己王妃要生产了。十爷获得了允许,可以中途离开宫宴,走去自己王妃待产的院子里,第一时间获知禧王妃生产的消息。
太子妃受了皇帝和皇后的委托,同样来到产妇待产的院子里,陪同十爷一块静候消息,同时,拿着皇帝的旨令,调派宫里所有力量,来服侍禧王妃生产。
只见院子里灯火通明,各路忙碌的身影,都是为了他和他的老婆孩子。可以说,他七哥,太子等,好像都没有有过这样的待遇。朱禧眯眯眼睛,平生第一次感觉,好像自己娶的这个老婆,运气还不错,居然知道挑这个时机来生产。
他老婆外面的人都说其傻里傻气,其实,貌似好像不傻。
对比之下,在亲眼见识到禧王妃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骤然生产,并且被宫里人用最高待遇抬去产房侍候其生产以后,李莹的心里忽然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用说,这个禧王妃的运气是好到爆了吧。居然在这个时候生产了?在东胡人向大明天子投降的晚上来生产,简直是神算才能办到的事。
等等,神算?
李莹的脸蓦然一黑。忽然是想到什么了,招来绿柳问:“你消息放出去了没有?”
“都放出去了,三王妃。”绿柳答,“但是,三王妃说了,先把话传给禧王妃的娘亲听,所以,话到了禧王妃的耳朵里时,可能晚了一些。”
李莹眸子里溜过一圈光:“是不是,禧王妃接到消息以后,就突然肚子疼了?”
“有这个可能。”绿柳推断着。
李莹心里刮过一道冷风之后,是气到咬破唇。
肯定是,肯定是李敏干的好事。
李敏知道她会借机再放谣言,所以,利用她,让禧王妃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产了。从一开始就设了套给她李莹踩进去的。
那么,李敏为什么这么做?是利用禧王妃和她李莹赌一口气吗?
不,她知道的李敏,这个狡猾多端的二姐,可绝对不是如此轻浮只为了赌一口气,然后做出如此精心谋划的事来。
李敏应该有其它的目的在?
在心头掠过一道念头时,李莹当机立断站了起来,暗中离席。
【257】逃离
哇哇哇——
孩子响亮的啼哭声破开了夜空。所有人喜气洋洋。
喜报马上传送到了皇帝那儿:“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庄妃娘娘,禧王妃生了个龙孙。”
龙颜大悦。就连刚才好像有点儿黯然的皇后,都不禁喜上眉梢。不过,庄妃显得明显有些左右犹豫的。
这个儿媳妇不是她喜欢的,如今生了个儿子,岂不是,她今后要动这儿媳妇的地位更难了。
皇子们与太子,这会儿好像也都忘了彼此间的罅隙,互相恭贺了起来。
“哎,老十这个王妃也够争气的,居然在这样的天气下,突然意外,也能顺利产下一子。”九爷的感慨声,明摆着话中有话。
太医院虽然说禧王妃待产的情况良好,不过,也有坦言过有些担心禧王妃为初产妇,初产妇终究是比较娇嫩一些,不一定能熬得住生产的痛苦。没有想到,禧王妃居然不用半个时辰,如此之快的速度即顺利产下了龙孙。
于是,很多人不禁联想起来了,禧王妃刚刚在李敏那儿看过病,或许李敏给了禧王妃什么灵丹妙药吃了。
一群人对此议论纷纷时,话传到皇帝那儿。万历爷对此事俨然早有所想,因此对底下人说:“朕心思着,赐隶王妃国医的称号已经良久。隶王妃如今,又帮着皇室新添贵丁,实在是功不可没。”
鲁仲阳等人,早知道皇帝的心思,要是李敏真能就此屈服于国医这个称号,也等同于给他们太医院卸下了最重的那层负担,太医院才不会舍不得把国医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连声赞同皇帝的说法:“皇上,臣等都以为,国医一称,为隶王妃实至名归。”
皇后刚刚才一时伴随新生儿诞生高兴不过一会儿的脸色,马上黯然了下去,悄悄地别开脸。
万历爷听到底下众臣一片赞成之声,当然是十分高兴,一拍龙椅,即刻下令招李敏上来接受恩赐。
结果,当人找过去,去找李敏的时候,突然发现,李敏压根儿都不在禧王妃的产房里。
问起在禧王妃产房里的人,都说没有见过李敏,等于说,李敏始终都没进过孕妇的产房。怎么?在大家都想着是李敏妙手仁心救了禧王妃母子时,李敏是——溜了?
这下子,全部人慌张了起来。
王公公满头大汗,亲自率人在禧王妃生产的院子内外搜罗一遍之后,毫无发现。李敏宛如人间蒸发一样,不见了影子。
这个消息报到皇帝耳朵时,由此可见皇帝的反应。
十爷喜迎贵子的脸,一样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那还用说吗?如果李敏真因此不见了的话,只能证明一件事。那就是,李敏借了他王妃生子的大好时机,所有人只关注他十爷老婆孩子的时候,逃跑了。
事后倘若皇帝想起是怎么回事时,岂不是拿他十爷一家所有人发泄。
十爷只要这样一想,脑门上全是汗。生什么孩子?害他原先还以为真就此摆脱霉运了,结果是上了李敏的套是不是。
好个狼心狗肺的女人,干嘛借着他老婆生孩子的时候来发难。
要说李敏真狼心狗肺,那肯定不是的。瞧瞧他十爷之前都对她李敏干过什么好事来着。即使皇帝事后想起来真想惩罚人,禧王妃终究给皇帝生了个龙孙,皇帝也不可能拿禧王妃和孩子刁难,那么,只能先拿十爷来出气了。
而且,皇帝也知道,以禧王妃和曹氏那两把刷子,怎么可能合谋着把李敏送走。
即便如此,十爷为了撇清自己的关系,先马上招来了丈母娘来问话。
曹氏正沉浸在女儿顺产的高兴之中,完全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走到了女婿面前。
十爷黑着脸对着曹氏:“之前,你是不是和隶王妃都说过什么话了?”
曹氏疑窦顿生:“就说过,我女儿怀孕的事儿。”
十爷肯定不信这话儿,必须揪出一些蛛丝马迹来,因此更用力地问曹氏:“你仔细再想想,这事儿很重要的,关系到我们全家人的生死的。”
曹氏听着四周慌乱的声音,再仔细听明白之后,恍然大悟是怎么回事了。对此,她也是个胆小如鼠的,一下子跟着害怕了起来,老实说:“十爷,我怎么知道她想跑?”
耳听曹氏这话,这个丈母娘和自己老婆一样没有什么本事,傻冒的。十爷心里头都明白,因此更加着急死。好歹曹氏得帮着他想出澄清的主意来。
就一句怎么知道李敏想跑,能糊弄得过皇帝吗?
眼看,王公公走回来,明显是要找替罪羊到皇帝面前去问话了。
这时候,只听一句温和冷静的声音出现在了现场。
“十弟。”
十爷回头一看,见到了是八爷。
“八哥?”十爷心里头怀了戒备。
曹氏却当八爷是从天而降的天神没有错的了,走到八爷面前,说:“八爷,你给评评理儿。隶王妃那是什么人。她想走就走,能是我这种人拦得住的吗?”
“她何时走的?”八爷问。
“不知道。”曹氏说的话可老实了,一五一十的,“那个时候,我走到我女儿那边,和我女儿刚说完两句话,结果我女儿就突然阵痛生产了,我心里想的全都是女儿的事,哪还顾得上隶王妃呢!”
八爷一听笑眯眯的,也没有马上说曹氏是撒谎,只问:“你说你女儿突然阵痛生产,隶王妃是神医,是有名的大夫,你之前,不也是都在求助于隶王妃了吗?你女儿突发状况的时候,你怎么不想到隶王妃呢?”
就是,所有在场的人一听都有道理。
十爷脸色益发难看了起来:莫非这个老八,真的是——借机发难。好了,这下他倒霉了,要被这个老丈母娘拖累死了。
说到这儿,应该说曹氏这个脑子是直的。要是曹氏顾虑着什么不说的话,倒是真的好像要被老八套住了。结果,不是。
曹氏一根脑筋的,有什么说什么,完全不知道顾忌,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什么话都说出来了,对着八爷直呼冤枉:“八爷您不知道,我们这是,差点儿被隶王妃骗了。”
什么?
“隶王妃之前已经骗了你们说她要跑?”八爷的眸子里飞烁。
“不,不是的。”曹氏大拍大腿,根本都不来得及顾及任何人的眼色,照直说话,“是,有人说了,我想,很可能是三王妃的人说的。”
“三王妃的人?三王妃的人说了什么?”
曹氏道:“三王妃的人说,说隶王妃是骗我和我女儿的。本来,有人就说了,说我女儿的肚子大,恐怕不好生产。然后隶王妃就骗我们母女俩说,说我女儿的肚子不算大,和三王妃的差不多。然后,三王妃的人说了,说隶王妃说的,说三王妃的肚子其实已经够大,不太好。所以,我把这话和我女儿一说以后,我女儿不就被吓的突然间生产了。”
一段话,曹氏这样说下来,众人仿佛在惊魂状态都没有能回过神。
早些时候,看见八爷往十爷院子里走时,朱璃和太子等人看着,已经心头感觉有些微微不妙。紧随曹氏这个完全不经大脑的话,一骨碌全吐出来的时候,众皇子突然发现,十爷这娶的一家,真的是和十爷一样,都是一根筋的没有脑子的。
朱璃的脸早跟着曹氏这番话下来以后黑了。不说李莹究竟有没有和李敏同谋过,只单纯冲着,李莹后面让人给曹氏传的话来看,都分明有刺激禧王妃突然生产导致禧王妃有可能难产的嫌疑。
关键在于,李莹呢?
众人回头去找,方才发现,李莹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离席,人和李敏一样,都是不见了。
李莹可是皇后的人。
皇后那儿的脸色一层比一层黑。想着如此聪明的人,怎么,都上了李敏的贼船了?
不,不可能,李莹对李敏的那个恨,不可能说轻而易举可以解决消解的。
那么李莹去了哪里?
李莹这是偷偷的,在第一个发现李敏可能不在禧王妃生产的屋子以后,据她的直觉和判断,一路朝禧王妃所在的方向反方向寻找了过去。
她这一路拼命地找,想找到李敏的漏洞和破绽,却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落网之鱼。
当李敏突然现身在她面前时,李莹本还得意地勾起唇角:“二姐,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了?”李敏嘴角一样噙着抹笑,只不过这个笑意比李莹淡定多了。
李莹狠狠地一咬唇:“二姐不是应该在禧王妃待产的屋子里吗?”
“怎么,你不是恨不得她难产吗?我要是在那里的话,让她安全生子了,你能高兴?”
“二姐此话真是危言耸听。何时我有过想让禧王妃难产的心思了,禧王妃可是我夫君的弟媳。”
“如果没有的话,何必传话给禧王妃说禧王妃的情况和三妹一样的难?”
李莹哼一声:“二姐怎么知道这话是我传的?”
“怎么,那时候你我之间的对话,你知我知,莫非还有第三人知道?三爷知道了吗?那么,是三爷想谋害自己的弟媳了?”
“你不要血口喷人!”
李敏冷冷的目光打量她那张仿佛被激怒的脸,说:“听说华小主,临死前给三妹送过遗言,那会儿,三妹好像想和我说了,结果,三妹没有说,难道是——”
听到这话,李莹脸色一僵,整个身子突然间都要打抖了起来,不由怒骂:“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的姊妹,你这是恨不得你妹妹死吗?”
“你们两个,不是一直想我死吗?”李敏淡然地张唇。
没有料到对方如此直言,李莹愣了下,接着,装起了委屈:“哪有的事儿。固然,后来二姐嫁到护国公府,一路高升,到了高卑国甚至认了亲。但是,在我和华小主的心里,二姐始终是我们的姊妹。”
“那就对了。我也是出于好心,把华小主好心留给三妹的话,再说给三妹听罢了。怎么,三妹这是连华小主的好心都怀疑吗?”
李莹咬死了嘴唇,用眼睛死瞪着她:“二姐,不管怎么说,你如今不在禧王妃那儿,可真的说不过去。”
“为什么?”李敏像是不明白地问。
“还用说吗?所有人,都认为二姐仁心宅厚,是为了给禧王妃接生孩子去了。结果,二姐居然趁着所有人都为禧王妃母子安危挂心的时候,想着其它,你这样能对得起信任你的禧王妃吗?”
“说到这事儿,还真得感谢三妹了。”
“什么?”
“倘若不是三妹放的吉言,禧王妃怎么会阵痛突然要生产?更不用说,曹氏不相信本妃了,直接不让本妃碰触禧王妃。本妃怎可能继续帮禧王妃生产?说来说去,这不都是因为三妹您的意思在办吗?”
李莹冷汗淋漓,她想都没有想到那个曹氏居然蠢到这个地步。要说这个蠢人,真是最可怕的事了。倘若,这事儿到后来被人追究起来,问起禧王妃怎么会突然生产的话,追究到了她头上。
“这不都是因为二姐说,说那些不负责任的话,说禧王妃的肚子像我一样——”
“对,我是说了这话,我只是说,她胎儿和三妹比起来,是差不多大,但是,她身体本身体重,比三妹您重,所以顺产的机率比三妹大,心里根本不需要忧虑。”
说来说去,说白了,都是她李莹自己联想菲菲了,因为恨不得禧王妃出事,所以,借李敏的话作祟。
李莹深刻地感觉到了,搬石头砸自己脚的痛楚,痛得她快掉眼泪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李莹只能是抓住眼前的李敏不放。
要死要活一块来。
李敏嘴角微扬着,笑道:“看来,三妹确实是没有忘记你我之前的约定。其实是我误解三妹了。三妹如此苦心费力地散步流言,不利于禧王妃,其实,是想借禧王妃生产之计,和我一块逃——”
什么!
李莹瞪大了眼珠:“谁说的!我,我怎么可能——”
“怎么?三妹想留在京师里吗?到时候皇上问起禧王妃为何突然生产,三妹打算如何作答。再退一步说,三妹只身留在京师里的话,我则去了北燕,到时候三妹难产,只恐怕远水救不了近火。三妹我也是爱莫能助了。”
李莹当场傻眼了。
不跟李敏跑的话,她有可能死在这里。但是,和李敏跑的话,以后,她怎么回京师。
李敏悄然地往她耳畔吹了一阵风:“三妹不想想,留得青山在,还会怕没柴烧吗?”
拼命地喘气,李莹满身都是汗。她身边的绿柳,早也是两条腿都软了。
要命,她们两个这显然是上了李敏的贼船。李敏早就料到她们会跟来的,所以,才让她们俩跟着。
“你,你——”李莹喘出一口大气,终于把心头暂时按住下来,道,“你以为你能逃得出去吗?不要忘了,这里是皇宫!皇帝的地盘,皇帝的眼皮底下,没有人能逃离这个地方的。插翅难飞,你不知道吗?”
“这个不需要三妹顾虑。来接我的人,到了。”
伴随李敏这话落地,几个黑影悄然无息地从黑暗里出现在了李莹主仆俩周围。
绿柳彻底要翻白眼了。
李莹打着抖儿,目光一寸寸地移动到了出现的人身上,接着,不由失声:“王爷?!”
怎么,为了救自己老婆,这个朱隶竟然真的只身闯到了皇帝的宫殿里来了。这个朱隶,该是吃了多大的豹子胆,不知道这里是皇帝的眼皮底下吗?皇帝可是真恨不得把他朱隶给生吃了!
该说,这该多遭人恨!想想自己那男人,一直心里挂着另一个女人。相反,这个曾经被她嫌弃了的男人,现在一心保护着另一个女人。这个位置,本该是属于她李莹的,是她李莹不要,自己放弃的。
李莹想到这儿,心头挣扎了下,她最见不得有人过得比她好了,因此开口刚要大喊叫人来。
砰一下,她脖子后项被人一抹,李莹直接倒雪地上去了。
这个贱女人,真的是让其死都觉得浪费。不过,眼见这个女人还有些利用的地方。
朱隶的眸光,带着刻薄的冰冷扫过倒在雪地里那两主仆之后,径直走到了那抹俨然等候他良久的倩影前。
这一刻什么话都不用说了。直接伸出大手把她搂进了怀里。
是她吗?
真的是她吗?
要不是,她临走前对他说的那些话,亲眼见到她被上天带走的事,他根本就连活都不想活下去了。
老婆和孩子一块死了,这种冲击,哪怕他是一代枭雄,都承受不了。
还记得那个时候,魏子裘找到他的时候,众多将士站到他四周,看着他跪在地上双手空空的时候,一群人都几乎和他一块儿失掉了魂。
每个人都想着完了,她死了,肯定死了。所以,现在怎么办?她一旦死了,对北燕和护国公来说,是最大的不幸的事,注定无疑。
眼看都是这个节骨眼了。
不敢回想这一切,这次跟着朱隶过来的魏子裘,只要想到这儿,都要混身发抖。还好,如今,是个活人,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了,而不是真的一片炮灰,什么都没有。
魏子裘的眼眶里都快滴出两滴液体出来了,给高兴的。可想而知,朱隶的心情该有多高兴。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的?”
听老公这句冷静的话,李敏想,到底是自己嫁的这个男人非同一般,这么快已经整理好自己情绪了。
“东胡人突然来投降,这本来就有点儿奇怪。”
“哪儿奇怪?”他有意思地听她说着分析着。只觉得一段日子没见而已,她是益发聪明了,益发的彰显出无人能比的智慧。
人变聪明,这也是被环境逼出来的。李敏想。要是她真的是没有受到过任何欺负,怎么变聪明。
“奇怪在于,东胡人自己都被王爷的军队打得节节败退,听说都躲进深山老林里了。怎么这么快有人可以过来投降了?再有,当妾身打听到了,听说来投降的东胡人并不是乌揭单于之后——”
对了,来投降的人是那个在高卑国带军和高卑国王及护国公厮杀的东胡大将。虽然,她李敏那时候离开了古代,是不知道后续战况如何。不过,按照她老公和猫爹的实力来看,并不太可能真的把东胡的大将放跑了。
这就意味着,她老公和猫爹合谋的计划,借东胡人潜入到京师里。
要是乌揭单于率队来投降,那还有些可信度。
朱隶嘴角慢慢地一勾,说:“王妃猜的是一点都没有错。”
李敏接住他这话:“妾身都能猜得出来的事,妾身唯恐——”
“唯恐皇上都能猜到是不是?”
按理来说,万历爷是该猜得到的。可为什么万历爷?
仰头望上去,只见眼前他的眸子中微转的那圈光,像无底的漩涡一样,是比皇帝要更深一倍的样子。她的心头,都不禁跳了跳。
仿佛摸住了她的心跳,他贴在她耳畔轻声说:“千万不要怪本王,窈窕佳人,君子好逑。皇上,到底也只是一个喜欢美人佳人的男子罢了。”
皇帝情愿不愿意相信这些事,很简单,因为,早就有情于她了。
李敏煞然间除了被吓了一跳,除了惊讶之外,却是知道他说的话都是没有错的。不由之间皱起了眉头。
皇帝那是多老的人了,固然魅力依然存在,可是,到底是老牛吃嫩草。当然,那是她忘了,皇帝可从来不认为自己老,否则每年怎么还是有那么多年轻的女子进入皇帝的后宫。
朱隶的双手,是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身子抱着,回头,对着魏子裘说:“准备撤吧。”
魏子裘点点头。
“还有人来吗?”李敏听到这话,仰头问。
“你爹不放心你,当然得让人跟着本王来了。”朱隶说。
这是肯定的,如果没有人声东击西,他们怎能如此顺利地潜入皇宫里。
高卑国的死士,国王的直属死士,绝对是可以与大明皇室的大内高手一决巅峰。
李敏再次说:“妾身放出去的鹦哥,听说是与许大侠接了头。”
“他们去了宗人府,应该是把人质都劫出来了。”
“还有——”李敏的手,在他结实的手臂上握了下。
对于她还想说什么话,他当然是清清楚楚的,曼声的,安慰着她说:“老爷子的话,已经有人去接应了,比你早一步出宫。毕竟是老人家,本王想着王妃肯定更为挂心,因此自作了主张让老爷子先走。”
看得出,他在京师里已经有几天了,否则,怎么一句话,都能说清楚了她和她爷爷的关系。是把她和她爷爷的亲密关系,看的一清二楚。
称呼她爷爷为老爷子,那样亲切的口吻。
心头一阵激动。没有什么,比自己的亲人能获得爱人的肯定,更令人高兴的事了。
所谓爱屋及鸟,喜欢的人,都是希望,自己喜欢的人,和自己所喜欢的一模一样。
问题现在是,他们准备怎么逃离这里呢?
貌似,他们一点害怕和顾虑都没有。明明是在皇帝的眼皮底下,戒严最深的地方。
李敏眯起双眼,是想起当初,魏香香逃走的时候,好像到现在,皇帝都还查不出来,魏香香是怎么跑掉的。
御花园里
王公公带着所有可能找到的目击证人和线索,走到了皇帝面前禀告。
万历爷听了曹氏的口供,再有确实连李莹都找不到人影的时候,一双眉头宛如两座高山一样压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头。
皇后脸色不仅发黑,很显然,跟着都发白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莹背叛她了吗?带着李敏跑了吗?
这怎么可以?
眼看,皇帝质疑的眼色都扫到她脸上来了。
不不不,她皇后怎么可能和李莹同流合污了。她皇后绝对是不可能做出帮助李敏逃跑的事的,这点皇帝应该心里清楚明白的。
为此,皇后咬了下嘴唇,决定先将一军,来个恶人先告状:“皇上,淑贵妃不是和隶王妃向来有交情吗?皇上不如问问淑贵妃,可能淑贵妃知道隶王妃到了哪里。”
皇帝的目光,就此似乎瞟到了淑妃身上。
比起皇后,淑妃在宫宴里,肯定是不能夺走皇后的光彩,一直都是低调的,几乎隐藏在人群之中。
现在皇后开了这声,所有人的目光落到了她这里来。淑妃有条不紊地走了出来,到了皇帝面前说:“皇上,臣妾与隶王妃没有交情而言。要说与隶王妃有交情,皇后娘娘与隶王妃的交情,恐怕只比臣妾多不会少。”
“淑贵妃此言,是从何得出的说法?”皇帝好像也是愣了下,没有想到淑妃这样说。
皇后与李敏交情好?好像,从来没有听人这样说过。
淑妃道:“之前,臣妾都有听隶王妃亲口提过,说是回来京师的时候,都是得力于三王妃的相助。要不是三王妃,隶王妃也回不到京师。这点,皇后应该有听三王妃说过,因为,听说隶王妃那日回到京师的时候,皇后娘娘都亲自出宫准备迎接隶王妃。”
“你,你!”皇后听到这话,不得不站起身来,急匆匆一并来到皇帝面前澄清,“皇上,淑贵妃所言,绝对是在诬陷臣妾。”
“你说她诬陷你?”
“是,本宫没有皇上的旨令,怎么可能出宫?不知道淑妃听信何人的谗言,竟然说本宫私自出宫?”
皇帝的目光像是落入了沉思之中。皇后有没有私自出宫,只要仔细调查下,这不是明摆的吗?
肯定不能说皇后信誓旦旦说没有出宫,就是没有出宫。
眼看皇帝都不说话,明显是保留了意见准备调查。皇后一记目光猛然射到淑妃身上。
好,这是因为上次九公主和吴修容的事,要报复她东宫了吗?
不管怎样,现在似乎大家怀疑的矛头,从淑妃身上是转移到皇后身上了。
要知道,宫里面就是这样,越是出人意料的结果,反而可信度高。皇帝俨然一样是这么想的。
如今,席上有东胡人在场,皇帝肯定不能因为李敏失踪而大发雷霆,有失于皇帝的面子,更显出皇帝和北燕地主的不合。
万历爷使个眼神,于是该怎么做的人,都散下去各自怎么做。
即便如此,万历爷的心情肯定是不好的。宫宴就这样,急匆匆地要落幕了。众人跟随皇帝的心情,一样是起起落落犹如过山车一样。想着原先东胡人来投降,挺和睦挺喜庆的事儿,怎么突然间变成一片乌烟瘴气了。
这个李敏,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只凭李敏一个人,怎么能逃掉?
肯定有内应!
皇帝的眼珠子一眯。这时,宫廷里的侍卫来报了,说有人潜入皇宫。
万历爷骤然大拍龙椅,冲着那群东胡人:“把他们都抓起来!”
这个时机,太巧合了。如果不是因为东胡人来投降,怎么有这场宫宴,李敏怎么可能会跑?再有现在都有外来人潜入了,必定这群东胡人先放的烟雾弹。
这是,皇帝早该想到,早有怀疑的事,因此一声令下的时候,众人反应也快,不会儿几个东胡人被皇帝的人包围的密不透风。
呼延赞大呼冤枉:“大明的天子,我等诚心诚意到你这儿来乞求和平,结果,天子居然如此对待我们的诚心,以后,怎让我们东胡人臣服于你们大明?”
“尔等勾结贼人,到朕眼皮底下作乱,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万历爷怒急攻心,一只手护在了胸口。
“皇上——”呼延赞跪到了地上,“如果臣等有谋反之心,会傻到到天子面前送死吗?”
万历爷嘴角衔起一抹弧度:“那就不得而知了。”
呼延赞眸光里顿然生出一抹暴戾。
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突然从天而降出现在了现场。
“太后娘娘驾到——”
【258】表明的心意
太后娘娘?
不是病危吗?不是昏迷不醒了吗?
这会儿唱的什么戏?
众人仿佛如沉梦中,分不清是吉是凶之时,皇帝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退到了一边去。
看太后娘娘身穿自己平常最爱的那套锦绣云团,绣了凤凰的礼服,雍容华贵地坐在软轿上,一路畅通无阻。
九爷暗地里咬了下舌头,想着这个变局是不是太快了点。偷偷看到身旁八哥的脸上。
八爷面容平淡,像是严肃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再有那太子、三爷朱璃等,在曹氏咬了东宫一口之后,脸色自然都有些苍白。如今看到太后横出世间,反而神色变得琢磨,有种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感觉。
是这样的没有错。本来,大家都想着,李敏这一走,皇帝肯定要拿谁开刷了,总得找人当这个替罪羊,否则皇帝心头这口气说不过去以外,在其他人面前这个面子也说不过去,要丢尽的。
正因为如此,太后突然醒来,并且来到了宫宴,很显然,太后醒来来到宫宴,根本没有知会过在场的人。导致现在现场所有人都人心惶惶的样子,弄不清楚形势如何。但是,到底是太后这一出现,可以把皇帝的注意力成功吸引过去了。
如果,这是李敏逃跑时的团队做的解套方式,那无疑是成功的一招。因为其一,能治疗太后的病的人,只有李敏李大夫,不说是李敏做的根本说不过去。其二,太后这个出现未免不是过于及时,在皇帝都命令所有宫廷护卫把皇宫里彻底翻个身清查逃跑的线索时,太后一来,那些护卫总得分出些人手集中到这边来了。
皇宫里,哪怕是有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危及到皇位。更何况,当年万历爷能登上这个皇位,太后在背后给万历爷撑腰,绝对是功不可没的一位。这同时证明了,太后在皇宫里的影响力依然是有一些的。
大明如此重大的宫宴,天下人又都在看着。
皇帝走下了龙椅,在太后面前拂了龙袍跪了下来:“儿臣恭迎太后。”
这一表态,充分说明了皇帝根本没有想过在这个节骨眼和太后反目,不,皇帝绝对不会做这种蠢事。再说之前太后突然病了以后,皇帝从来也都是个孝子不是吗?
一群人想到这儿,无论皇子皇孙或是皇家儿媳妇孙媳妇,文武大臣,全部冲着太后跪了下来。
太后其实病没有完全好,中风过后的后遗症,哪里是轻而易举能治愈的,最少,言语表达上有所欠缺。
但是,众人只听太后突然张开嘴唇,吐出了一句:“平身吧。”
口齿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伶俐得多,无疑,这才是一颗超级重弹,炸在所有人的心口里。
原来,李大夫的医术已经高明到这个地步了吗?真正的,把一个临死的老人,都给拉了回来,简直是起死回生的可怕!
众人的心里头,一波波的惊澜和余味,只有各自能体会得到。
太后的目光,此时已经掠到了东胡人身上,好像是不由皱了眉头,说:“原来皇上是在处理政务。哀家倒是扰了皇上的公事了。本来哀家还想与皇上同乐。既然如此,哀家还是先回春秀宫吧。”
不是福禄宫,是春秀宫?
皇后全身一个激灵,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害怕。
太后这分明是撑她皇后和东宫,可是,皇帝对此会怎么想。
万历爷起了身,一身金黄龙袍,在寒风中仿佛更为英姿勃发,表情严肃地对太后说:“是儿臣做事不力,让太后担忧了。请太后回后宫里,儿臣办完事儿以后,马上去探望太后。”说着,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对皇后说:“皇后要好好照顾太后。”
“臣妾遵旨!”皇后当着淑妃的面,这一刻别提多得意了,福下身领旨,脸上都是喜不自禁的光彩。
淑妃早已退到其他人身后,默默转入低调之中。
紧接着,抬着太后的软轿一路由皇后亲自护送着,往春秀宫的方向去了。
皇帝回头,在那群被围住的东胡人身上眯着眼看了下,猛一挥袖子,转身,也往自己的宫殿去了。
到此,宫宴是正式散了。
九爷贴近八爷耳边问:“八哥,皇上会打算如何处置这群人?”
“我怎么知道?”八爷云淡风轻地说,持的还是原来的那股淡定从容。反正,今天发生的事儿,最少,与他八爷和八爷的人毫无关系。他这是一身轻松。
十爷的脸色极不好看,完全没有当爹的喜悦神气。现在,他该怎么办?转回来投靠八爷?这些天,他还请过谋士给他参谋,他本打算转变阵营投靠太子的。
现在可好了,他的丈母娘,直接喷了东宫一脸脏。以后,他都不知道怎么和太子交代?东宫愿意收留他,笑话。
太子的心情,是如过山车一样,眼看这个剧本,一会儿对着东宫吹着利好,一会儿对着东宫吹着不好。他都看不清楚风向了。
唯一,只能是,转头看向老三。至少老三比他聪明一些,只是,今天恐怕老三自己都没有预计到,自己今天是被自己老婆给坑惨了。
朱璃的脸是彻底地顶了个大黑锅,必定无疑。
马维早在趁乱的时候,到处打听李莹和绿柳的消息了。结果,什么都没有找到,回到朱璃面前摇摇头:“主子,都没人看见。”
朱璃一眯眼:“你知道,太后怎么来的吗?”
宫宴四周,可以说层层护卫把守。怎么可能是,太后畅通无阻突然杀到宫宴里,而在宫宴里的人,一点消息都没有接到。
马维的脸色猛地一掉,道:“奴才在寻找三王妃的时候,倒是听说了,说是皇宫里潜入了不少死士,恐怕是在太后来御花园的路上起了一些作用。”
这个原因,肯定是不会错的。
问题只剩下,皇上,老谋深算的皇帝,怎么,这次反而失算了吗?这又是咋回事?
春秀宫里,一片过山车之后太平盛世的模样。
皇后亲自给太后端上来一杯藏茶。
太后看着皇后的藏茶,微微低了眸子说:“看来哀家卧床不起的时候,皇后是把后宫都给打理的井井有条。”
皇后跪下,讪笑道:“太后娘娘寿比南山,在臣妾看来,太后娘娘这个气色——”
太后看来肯定是瘦了不少的,毕竟大病一场,这个掉了的肉要补回来需要时间。皇后也只能在太后的精神上做文章了。
“怎么说?”太后问。
皇后笑吟吟的:“太后这个气色,真是神了,比以前更好,红光满面,容彩焕发,比年轻的姑娘家都要红润。”
马屁话,皇后这个马屁应该说是情理之中。
太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斥皇后。
皇后其实没有说错一点,大家都没有预料到,太后醒了以后,居然神志还这么清楚,而且口语清晰,这不是神了是什么?
“谁救的哀家,你知道吧?”太后把茶拿给身边的人,她现在的身子其实不适合喝茶,只能说,皇后这也是被宫里突然发生的戏剧性进展,给吓得慌了神。要论往常,皇后肯定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太后能理解,所以,皇后这个表现是正常的,反而让她太后安心,不需责骂。
皇后在看到太后把茶转到其他人手里时,才知道自己犯了致命的错误,但是,正好是这个致命的错误,真实的表现,反倒救了她一命。皇后这个慌乱的心头顿时跟着踏实了。
对,她皇后真的没有任何需要心虚的?最少,她从来没有咒过太后死。太后的病,和她春秀宫一点关系都没有,直接可以心安理得。
面对太后的问题,皇后显得比之前更冷静更沉着了,答:“太后的病,一直蒙受着皇上的一片孝心。皇上为太后遍找天下名医,把太后的病治好了。”
呵呵。太后凉笑一声,嗑出口痰,吐在了皇后面前跪着的地毯上,不屑地扬起眉头,说:“怎么?那个人的名字,你都不敢说出来了吗?是不是,今儿皇上又给你摆了什么脸色?”
太后这个一语命中。皇后脸色刷的掉如土渣。
“皇上说什么了?说要让她当后妃?”
“皇上说,说了要赐她国医。之前,这个主意皇上已经是说过的了。只是,那个时候,被护国公府婉拒了。”
“用得着说吗?护国公要是真答应的话,岂不是把自己妻子直接送给皇上了?这个天下,恐怕也只有护国公敢拒绝皇上,是不是?”
“是——”皇后的心头,为此突然惴惴不安了起来。
护国公终究是颗眼中钉,不去不行。哪怕皇帝这会儿不除,到时候她自己儿子登基。
“太后娘娘。”皇后转思到这儿,打算先探一下福禄宫的口气,太后既然受到了李敏的救助最终如何打算,“臣妾不知道,太后娘娘您对此事又是如何看法?”
“什么如何看法?”太后闻言,极其嘲讽的嘴角再次在皇后脸上瞄了下,“你说皇上想赐她国医?哀家能阻止得了皇上吗?”
皇后不说话。要说能的话,太后那会儿,也能阻止皇上立淑妃为贵妃了。更不用说太后后来自己都骤然病倒了。
“哀家说句实话吧。哀家这个病,能治好,是隶王妃和皇上私心博弈的结果。”
“太后,这?”皇后宛若不解。
太后淡淡地撇着眉:“皇上喜欢隶王妃,所以,才没有对隶王妃急着下手。隶王妃却急于逃脱皇上的掌控,因此告诉哀家,皇上在福禄宫后院挖了个大坑。因此哀家不能住福禄宫,今后先暂住你这里一段日子了。得先等皇上自己想清楚哪边是自己家里人,对不对?”
皇后一时怔了下,等过会儿缓过神来,对着太后磕了脑袋说:“太后娘娘,皇上对太后娘娘的孝心绝对是天地可鉴。这里头肯定有什么误解。再有,隶王妃都在没有告知皇室的情况下只身离席,实属违抗圣旨和皇威嫌疑,谁说的话是真的谁是假的,由此可见。”
对于皇后这句话,太后只是淡淡地撇着张脸,偶尔一记深沉的目光射到皇后脸上:还算你聪明!
知道这会儿,马上和哀家同盟了,岂不是向皇帝说了东宫要联合太后造反。现在京师的大权,都还在皇帝手里握着呢。
“哀家要休息了,等会儿皇上来了以后,由皇后好好地和皇上说话吧。”
听太后这么说,皇后赶紧跪下,答是。
太后进到后面的房间里休息。
皇后则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在花厅里团团抓起来。
这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则起。
饶是她皇后,此刻都有种六神无主不知道从何下手的困惑。
“卫公公呢?”皇后问。
姑姑答:“卫公公在听到消息说皇宫里来了来历不明之客时,已经出去探消息了。”
许飞云办完事,由于让几个徒弟背着人质先走,他是只身一个人离开皇宫。这对他来说有利有弊。
有利的是,一个人行动更为自由。无利的是,他要是被人突然围攻的话,等于他是孤身被困,危险更大。
快突破皇宫最外层那面高墙时,一道紫色的风姿伫立在他面前。许飞云不得不落在了附近的屋瓦上,看着来者。
“卫公公。”眯着罅隙的妖孽眸子,许飞云嘴角噙的一抹风轻的笑意,和来者打招呼道,“在下早就有所猜疑了,卫公公是不是对本大侠情有独钟。”
卫立君不跟着那群大内高手去拦高卑国的死士,专门在这儿堵他许飞云的去路,不是故意针对他是什么。
对此,卫立君轻轻一耸英俊的浓眉,说:“许大侠是护国公府的人。那些死士,倒不一定是护国公府的。”
“也就是说,卫公公是对护国公情有独钟?”
“在京师里,也只有护国公能起这么大的波澜。”
“卫公公是个放眼大局有远略目光的人,要不,合着本大侠,投靠护国公如何?”
“君子没有戏言。许大侠是江湖中人,但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卫公公是认为在下说的都是假话?”许飞云说到此,突然嘴角深深地陷进一个深度,轻声道,“卫公公的年纪,应该是比在下少那么两三岁?”
卫立君貌似一愣。
“卫公公不是皇后娘娘娘家的亲戚吧?是被人抱来的。否则,皇后娘娘怎么舍得让自己家人当奴才呢?”
许飞云这话绝对是没有错的。真是自己亲人的话,怎么舍得让亲人当阉割的奴才。进宫当太监,这是最侮辱男子的方式。
卫立君那双眼眯成了一条线,好像是第一次这么用力地想看清楚对方的脸。
“要问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吗?你真以为本大侠了无生趣,所以在七爷府上时,非得下屋顶去和卫公公搭话?”
“废话少说!”卫立君突然脸色煞变,伴随这句声音,猛然从双边袖管里接连射出飞镖。
面对突然而来的袭击,许飞云的招架显然有些一时的狼狈。
在嗖的一道飞镖划破了许飞云左臂的衣服露出花白的棉絮时,一声女声从天而降,显得焦急又愤怒:“不要伤我师父!”
一只利剑伴随这道女声,破空而出,直袭到卫立君背后。
卫立君手里持剑转身迎击。
许飞云定住脚步,见到谁是来救驾时,嘴里大骂一声:“蠢徒——”接着,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隐藏在腰间的真正北峰老怪夺命利剑使了出来。
前后夹击之下,卫立君只得狼狈后退。
只见兰燕趁势,已经把剑锋指到卫立君胸口处:“我让你敢伤我师傅!”
这一剑,很显然要夺对方的命。
卫立君刹然惨白,嘴角却始终紧抿着一根弧度。
“兰燕!”许飞云一只手扼住了徒弟的手腕。
兰燕就此愣了一下:“师父?”
眸光里明明白白写着不解。
“走吧。”许飞云说。
“可以一刀杀了他!他明显和师傅做对!”
“那也是他应得的。”
什么?
“之前你师傅欠了这人一命。现在,这一命算是可以抵消了。”许飞云低声说,也不管徒弟能不能马上消化掉这里面所有深层的信息。
“快走吧。”见爱徒有些呆楞很显然没有能即刻消化掉消息,许飞云把她的手一拽,道,“那些人听见声音,围攻过来,我们只有两个人会吃亏,赶紧撤走为第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师傅说的话都是对的。兰燕点了头,收起剑,随许飞云起身。
这时,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飞镖再从紫衣袖管里发射出来,直追那要逃脱的青影。比许飞云发现的快的兰燕,二话不说伸手去挡。等许飞云回过头时,只见那飞镖径直穿过了徒弟的手掌。
许飞云的脸刷的白了。
这是断掌!
远处传来一阵阴飒飒的男子笑声:“只有你自己认为你自己最聪明吗?自作聪明,你从小时候就是这样。什么一命抵一命。我从来没有欠过你的命,你记住了。还有,让她断了掌以后,或许,你今后才知道什么叫做教训。”
许飞云呼吸一声声加促着,刚要提起剑时,被另一只手拽住了衣服。
低下头,只见眼前这张苍白的脸蛋对他是摇头:“师父,追兵来了,我们快跑吧——”
说完这话,她软了腿儿,即倒在他怀里不动。
许飞云的嘴唇死死地咬着,一记目光回头,见是有大量追兵冲他们这边来。于是,只好把怀里的人抱起来之后,从高墙上跃了过去,接着,消失在茫茫的夜巷之中。
疾步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李敏坐在马上,骑马这会儿肯定比坐马车方便,因此,她在马上,由朱隶亲自护着她。
这一路,他们又要逃往北燕去了,是回家了。
李敏在心头不由感慨着,回家的路,是多么不易,对她和他来说。
朱隶仔细地把身上的大氅包裹住她身子,生怕她受寒了。
其实靠着他犹如火炉的身子,根本就是个大暖炉,一点都不冷。心里,更是在见了他以后,一点都不冷了。
“王爷,你的腿如何了?还疼吗?”
朱隶对她说:“本王的腿疼不疼,都没有心里疼。”
李敏轻声一笑,明白他话里意思,很显然,他是没有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因此仔细对他说:“妾身这是,给王爷找到治腿病的良方了。”
哎?
只觉得他那双眸光忽然睁大了起来。
“怎么,王爷都不信我这个神医说的话。虽然,每个人都叫我神医,我是不习惯不承认。不过,妾身倒是希望王爷能信任我这个大夫。”李敏低声说。
朱隶像是因她这话无奈的,有丝笑意溢出来,伸手摸着她柔软的头发说:“何时本王没有信过你了?”
“可你看看你刚才那个眼神——”
“本王诧异的是,不,惊喜的是,王妃貌似解决了生产的难题。”
要是,她没有能解决好生产的问题,单独治好他的腿有什么用。
李敏撇撇嘴角。
看来他们俩人有时候说话还真对不到一点上。当然,这都是因为,他想的更多的是她,她想的更多的却是他。
李敏不由都想,像他们这样,做患难夫妻也不错。要是太过平和的环境,没有一点刺激,做这样的夫妻,或许很快都腻了都说不定,更何谈来在患难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感情。
刚这样想,真没有想到,危机就来了。
后面急追而来的马蹄声,是许飞云抱着受伤的人,急追到了这里。
马队只好先停住。
朱隶小心扶着李敏下马,接着,两个人来到许飞云面前。
许飞云身上的衣服都沾满了血迹,可见伤者流血之多。来不及喘气,许飞云马不停蹄地说:“止了血,可是我担心她这只手要废了,不知道王妃有没有办法?”
是自己的人,当然要尽全力救的了。
把伤者就近抬到附近的破旧草屋里,李敏接着依稀的灯火仔细查看伤者的伤势。
许飞云心焦如焚,在草屋外面等待,终究还是熬不住,一屁股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朱隶见状,赶紧搭他脉搏,发现他其实受了些内伤,因此把手掌贴在他背部给他推了下气缓气。
许飞云缓过那一口气。
朱隶观察他的脸色:“怎么回事?”
“别提了!”许飞云此刻的神情,可以说是其他人前所未见的。那个潇洒的,无拘无束的北峰老怪,居然有如此丧气的时候。
“你不说的话,谁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是兄弟,是不是该说给兄弟听听?”朱隶按着他肩头曼声道。
许飞云点了下头,这会儿乖乖的:“都是我自己种下的孽,时候到了,来报了,结果把她给拖累了!”
“你自己种下的孽?”
“对,我是孤儿,被师傅在民间游荡的时候无意中捡到,变成徒弟。师傅说我身子骨根基好,适合习武,肯定有所成就。但是,在我被我师傅捡到之前,我和许多孤儿一样,都是在民间乞讨。王爷应该知道,丐帮都是成帮结派的,否则,根本别想讨到一碗饭吃。”
朱隶好像知道他这段经历,说:“公孙曾说过,你在丐帮的时候,曾经做过分会舵主,小小年纪,已经有所作为。”
那个最毒书生,连他这点破经历都不放过他。许飞云悻悻然的:“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年我能做到分会舵主,那都是因为一个人。”
“哪个?”
“他身体素质不比我好,但是,足智多谋。因此,与我结拜为兄弟以后,屡屡给我在幕后出奇招,我在前台大展手脚,都是由于有他在背后帮我一把。这个人,对我恩重如山。当然,他没有我,也是一事无成。”
“后来呢?”
“后来,因为丐帮的内部之间本来就充满了争斗。那些老人,岂能容忍我们两个毛头小子上位,继而威胁到他们的地位,因此,他们准备对我们两个下毒手,把我们扼杀在萌芽里。在对方动手那晚我们跑了。由于他身体没有我好,我不可能带着他一块逃。追兵又多,决定兵分两路。于是,我们两个就此分散了。但是,我们分开前约定好了,是好兄弟,一定要在哪里什么时候会面。”
“你违背了约定?没有去那个地方?”
“有,我去了那个地方,想去见他,可是,是迟了一年。因为那年刚好我师傅病了,我得侍奉他老人家。师傅对我更有救命之恩,我不能弃老人家不义。”
“你说的这个人,是皇后娘娘身边的那个卫公公吗?”
许飞云仰起头,看着朱隶:“王爷知道?是公孙给查的吗?”
“因为理儿告诉公孙,说你在面对他的时候,似乎有些不自在。”
许飞云就此嘴角流出一丝苦笑:原来笨拙的自己,是连朱理这样的小孩子都瞒不住。
“他在约好的地方等你,却没有想到被人贩子逮到了,而且因为长得好看,被卖到了皇后娘娘的娘家。接下来,由于皇后的娘家人发现他很聪明,有可造之材,被送进皇宫,辅佐皇后,最终被称为卫公公。”
许飞云一拳头砸在地上:“如果当初——”
“如果当初,你即使不能赴约,能把口头的信传到他那里,让他不要在那里傻等,一切是不是有所不同?”朱隶说,“这样说的话,我爹也不用死了。”
“王爷是想说,这是命中注定?”
“往往,世界上的一切就是这样,不是说你防能防得住的?要本王说的话,他既然有这个才能,想真的逃出皇后娘娘的魔掌不是不可能。但是,他愿意委屈于皇后娘娘,只能说明他有这个野心。是不是?”
许飞云像是愣了下,再仔细回想,不能否认朱隶的话。
“他是个有野心的人,因此,在他和你结为兄弟的时候,一切都算计好了。知道你有拳脚,他有智谋。如今,他恨你的,不过是,各自服侍的主子不同了。”
许飞云听到这儿,无疑是豁然开解。眼下这个时局,谁都看得出来,有利的倾向,都在护国公这边吹。
在他肩头上再拍了拍,朱隶站起来。
草屋里头,给伤者做完处理的李敏走出了屋门。
许飞云着急一个箭步走上去,问:“怎样?”
李敏吁出口气:“手筋断了几根,哪怕后来找机会给她结上,怕也是有一两根指头不能动的了。”
残废!
许飞云眼冒黑星,脚盘不稳,差点卒倒。其骇然的脸色,显然都是其他人未见的。所以,在众人看他对着那个草屋直线冲进去时,却没有怎么吃惊的样子。好像,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李敏回头看见许飞云冲进草屋那个样,其实在许飞云抱着人用十倍以上的马速跑过来找她的时候,确实是事情都明明白白的了。
“没有想到——”李敏慢慢地喃了一声,琢磨了半天,想原来是这样的。这个吊儿郎当的许大侠这么多年都不娶妻,是因为只喜欢自己的小徒弟,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许飞云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掩饰,然后,她身边这个兰燕,也真是的,好像是木头脑袋毫无察觉。现在,这两人,算是都彼此清楚之间的心意了,算是不幸中的好事一桩?
有些感情,不到关头上还真逼不出来?想那许飞云年纪都多大了,兰燕年纪早也都不小的了。
朱隶看着她,本来还挺担心她因为兰燕的伤心情不好,现在看起来,好像她注意力不在这里,不由挑起了眉头等待她解释。
“世事无常。比如王爷倘若真的残废了,如果有妾身在身边,肯定也觉得无憾吧。更何况,她的伤是为自己喜欢的人挨的,更是无悔。”
听她这大智若愚的良言,朱隶除了笑,还能怎样。
“王爷。”眼看都要破晓了,他们这刚离开京师,是要走哪条路回北燕?再过燕门关,怕是这回更不容易了。李敏犹豫着试问。
【259】三方汇合
抵达海边的时候,是夜晚。没有灯火,一片黑漆漆的。这附近听说连渔村都没有。为了逃避可能抵达的皇帝的追兵,李敏一行人绕了远路而行。
可能是第一次遇到古代的海,李敏在听见海浪声的时候,突然倍觉亲切。
“你以前见过海?”眼看她的表情里有些不一样的变化,朱隶问。
“王爷,不瞒王爷,妾身以前出海过呢。”李敏回想当年年轻英勇的时候,和同事一起出海执行任务,主要是到离大陆较远的海岛上义诊。
朱隶回想她走之前说的那话,道:“是在你的那个世界里发生的事吗?”
“是。”
随着马队越来越靠近海岸线,等候在那里的人,也越来越清晰地露出身影来。其中,肯定有先一步抵达的李老的身影。
“是敏儿真正的祖父吗?”
耳边,他几乎用密语的方式和她说话,很显然,知道他们的来历可大可小,必须尽最大限度保守这个秘密。
李敏猜,他这样谨慎,大概也是害怕触弄了什么天际,说不定再次把她带走了。
“是的。”李敏很高兴和他坦白自己的亲人是谁。
仰头望上去,只见他嘴角微扬,看起来,一样是很高兴。高兴能见到她真正的亲人。
在走近李老之前,他在马上继续和她说着:“之前,本王以为你孤独,是由于自小住在没人关怀的尚书府里,导致和徐家人都不亲。现在看来,其实是因为你真正的亲人未来。”
“王爷能看得出来吗?”
朱隶低头看她眉毛眼睛,不由跟着她微翘的眉梢而笑:“你看看你,嘴巴都笑到合不起来。”
李敏突然感觉在他面前,自己是一张空白的纸,什么都被他看得清楚明白似的。要不是他真的爱她,倒也不会如此仔细地观察她时刻的心情如何。
“王爷,其实——”
“其实本王知道,在你心里,真正的家人,是本王都比不上的。你回去的时候,是不是有过犹豫回不回到本王身旁?”
没想到他连这点都琢磨到了。那么,这段她和他分开的日子里,他的内心有多煎熬可想而知了。
李敏不由低声:“王爷是不是做过了最坏的打算?”
“有过最坏的打算,但是,怎么想,都觉得你会回来。没有理由,让你一个人带本王的孩子到其它地方去。而且,不可能说,你这样就走,而这个天下其实还没有发生实质性的改变。”
可见这个男人的内心世界里,不仅充满智慧,而且强大。
“王爷是不是也像慧光方丈那样想的,这个天下需要改变?”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这样直面问他这个问题。
朱隶道:“本王曾经尝试过,不想屠杀,不想太多人丧命,更不想血流成河。但是,你会越来越发现,这样的想法,不过是让死亡来的更惨烈,更痛苦,更多人死于非难。皇上他,迟早会攻打北燕。如果不在本王手里拿下北燕,皇上没有信心他的子孙万代可以完成他没有能完成的大业。”
李敏的眸光里一闪。
是没有想到他的心思早已想到如此深远了。只能说,这是一个,可能天下少数几个,能与万历爷抗衡的枭雄,因此,想的,都是万历爷想的东西。
没有退路可以退了。
原因很简单。万历爷立的太子,根本不能和护国公抵抗。其余的皇子,万历爷不敢立。为什么?
其余的皇子,和万历爷一样的残暴,一旦上位,会把其他皇子杀光,甚至把在位的万历爷都杀了。万历爷自己怎么走过的这条路,自己心里很清楚是怎么回事。
只能说,那会儿,万历爷登基的时候,赶上了护国公羽翼未丰。结果,时至今日,万历爷本想一开始痛下的杀手,反倒把护国公逼急了,变成了真正展翅欲飞的雄鹰。到眼下这个生死决战的时刻,谁都没有办法逃避。
大战,几乎是一触即发的状态了。
李敏被老公抱下马,站住脚,只见自己祖父已经走了上来。
李老那双金光闪闪的眼珠子,早在她老公身上脸上打量了,应该说,是像挖骨头一样,想把她老公解剖了那样十分苛刻地审视着。
朱隶都不由一个挺直了腰板,来面对眼前这个看似平凡其实一点都不平凡的老人。
李敏知道,自己祖父是什么大人物都见过的人,毕竟是中医界的元老,因此,领导人都见过好多次。李老见什么大人物都毫无压力。否则,之前见皇帝的时候,倘若是平常人,早就吓得全身发抖了,李老不仅在万历爷面前谈笑,而且装傻。
终究,她爷爷在打量了一番她老公以后,一句话却都没有和她老公说,只是走到她身旁。李老对着孙女耳语:“体格挺壮实的,军人,扛得起大刀大枪。”
这不是废话吗?李敏想翻个眼皮。她老公本就是带兵打仗的王。
李老继续说:“看他眼神看着我毫无压力,怎么,你都和他说我是什么人了吗?”
“我不能和他说吗?”李敏反问老人家。
“当然了,让他猜一猜,不是更有意思吗?”老人家明显童心未泯,玩兴大着。
李敏更为无语了。
“我看他——”李老继续评价孙女婿,“带的人,一个个都好像不得了的架势。可以说,能驾驭得了一批能干的人,只能说明这个人的能力越强,天生是当大领导的料。”
李敏对此再给李老打一针预防针:“爷爷,你忘了吗?我和你说过的,皇上想杀他。”
“对。怕他谋反!”李老几乎是要一掌兴奋地拍在大腿上,“这样的人,要干一番大事业的。要翻云覆雨的。孙女,你跟了这样的人,以后是要当帝后的命了。”
李敏其实对当什么帝后,一点特别点的兴趣都没有,只能说,嫁夫随夫。
老人家说这话肯定也是说说完。李老从来都不是那种贪婪富贵的人,说:“当了帝后的话,责任大了。还不如下到村里当个乡村大夫。”
“可是,谁让你孙女嫁了这样一个人。”李敏给老人家头顶泼冷水。
一听孙女这话,就知道是在说笑,想回侃他,李老大笑着,毫不费力地说:“那有什么!当作人生历练,一个人一生,得活得精彩,什么都试过最好。”
李敏再次举白旗:“爷爷,你的口才,哪里是我能说过您的。”
在他们爷孙俩旁边不过一步之遥,朱隶练过的耳力,当然是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了。
李敏自然也是知道他肯定能听见他们的话,眼角斜射过去,偷瞄他脸上的表情时,只见他一双眸子都笑眯眯的,眸光里那股温柔的善意,简直像溺水似的要溺死她了。
心头不由一惊,想他以前,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表情。可想得到,他真的很为她高兴。而且,也喜欢她爷爷。
来接他们的大船,接到发出的信号以后,往岸边靠近,并且放上了木板连接到了陆地上,让他们上船。
夜色昏暗,只能模糊地辨认出这艘大船的轮廓。李敏却不得不惊叹古代人的智慧。只见这艘海船,明显像小山那样的高,屹立在她面前。
好在今晚上的浪不高,登船挺顺利。
李敏和爷爷走在一块儿,继续攀谈着。
“爷爷,你怎么出来的?”李敏问。
“我出来的时候,还担心你。后来听说你老公亲自去接你了。”李老先说结果,再倒述来,“那时候,皇上不是让他的人把我接走吗?我一看,我好像是被带到其它地方去了,都有些吃惊。”
李敏回想起来,那时候宫宴上人多,她一时都难以找到老人的踪影。但是,因为有之前绿鹦哥带回来的信息,说是会在宫宴动手,因此,她并不紧张。以她推断,确实宫宴是最好下手的机会。更何况,皇帝肯定不敢杀死她爷爷。
太医院鲁仲阳那些老狐狸的心思,她李敏能不知道?既然知道李老和她关系匪浅,她医术又了得,万一她有点什么意外,不还有个李老可以代替她。这也是皇帝心里埋的心思,否则万历爷不会这样注意李老。
只能说,皇帝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一点,低估了他老公在皇宫里埋下的伏笔。
“我猜——”李老和她想的似乎一样,瞄了下孙女婿的身影,说,“他可能早有料到,你会出现在京师里,先在京师里做好万全的准备了。”
李敏点头。
“你这个老公,只能说,心思埋的太深,犹如皇帝。”李老趁着孙女婿远一点,贴在孙女耳朵边道。
李敏在上了船板以后,远远好像瞟到了熟悉的另一道人影,不得不先和老人家说:“爷爷,记得不?我说我在这里认的那个爹,是个国王。”
孙女婿是未来皇帝之材,孙女古代认的爹也是个王。好了,一家都是王。李老周身打了个激灵,跟随孙女的目光望过去,看见了弯腰从船上房间里走出来的古代男子。
只见其全身一袭金边的红色裘袍,头戴金冠,发如浓墨披散在肩头,一双犹如月光的丹凤眸子,是美得像是从天上下凡的仙人一般。
李老看得有些目不转睛。
李敏偷偷问老人家:“觉得他像谁吗?”
以前,她也总觉得她在这个古代的一家人,有些似曾相识,可是想不出来究竟。
李老的表情似乎佐证了她这点推断。
老人家宛若是回想往事一样欣叹着:“你不知道,当年我有个堂弟,长得就他这个样。他们一家,都是丹凤眼。”
“我好像没有见过。”李敏吃惊地回忆着,不记得有这回事儿。
“当然了。他们一家,早就漂洋过海,到国外定居了。由于路途太远,和国内的亲戚,极少联系。再有我那个堂弟死得早。那个时候,医术还不怎么发达。他在外面时不巧心脏病发,没有及时救回来,死的时候,不过四十几岁。死时正值功成名就之时,人生巅峰之际,他家里人伤心得像什么一样,从此,再没有和我们这边的亲戚联系。”
“为什么?”李敏觉得老人家话里有话,问。
李老不得已继续说下去:“因为早在他当年要出国的时候,我就对他说了,说你这样出去不好。要是有个万一,他又不学医的——他家里人可能都觉得我乌鸦嘴吧。”
自己爷爷是好心,所以多管了闲事。
高贞看见她,眉毛上扬,神采飞扬,接着,再看到她身旁的李老时,丹凤眸子一转,仿佛略含了些深意。
可见,她在外面随便认个爷爷回来的事儿,同样传到高贞耳朵里了。
她贵为高卑国的公主,怎么可以随便在外面认亲?
高贞本该气得暴跳如雷。据说,高卑国的太后,对她如此行径大发批判,是很不高兴。但是,高贞不一样。
国王的气度,和太后的气度肯定是不一样的。
高贞知道,她不可能随便被人糊弄了去认亲,这里头,肯定有什么缘故。现在,只见她和老人家有说有笑,十分亲密,彼此那种亲切的感觉,已经很难用单纯的认下来的亲人来形容。
用句比较确切的话来形容的话,高贞其实内心里微微有些妒火了。
这个女儿,明显胳膊都往外拐的,对自己老公,对陌生人,都能对他这个猫爹感情好的样子。
李敏走上两步,带着李老对高贞行了礼。
高贞的眸光看着老人,问她:“敏儿,这位老先生是——”
“这位是女儿在外面认下的干爷爷。”李敏说。
高贞见她居然在他面前一开口并不支吾,不避讳,再次高高扬起了眉头。
“你身为公主,和朕说你在外面认了个干爷爷?”高贞重申问。
“是的。”李敏答,要不是因为这个猫爹对她不错,她其实也不用说的这样明白,“这位老先生,敏儿认定是敏儿前世的亲祖父。”
丹凤眸子猛然眯成了两条直线,可以说是直接被她这句话给震动到。
朱隶本来不想掺合老婆娘家内部的事,但是,看到他们在高贞面前站着没有动,心里不由有点担心,跟着过去了。
“国王,船上风大,不如进船舱里再详叙。”
闻声,高贞转头看到了女婿,因为女婿这话合情合理,高贞没有理由拒绝。
李敏等人,由此步入船舱。
考虑到赶路的时候辛苦,她又是孕妇。高贞暂时没有对这个事多加追问,放了她和李老先回舱房里休息。
李敏刚在船舱里搭设的木板床上一躺,只觉得大船底部游荡,应该是离岸了。
后来,万历爷的追兵寻找到他们离开的踪迹时,已经是两日后的事。京师里没人能想到,他们会乘船离开。
由于过于疲惫的关系,哪怕船只在海浪里行走如何颠簸,李敏这一觉,一睡到日上三竿。只听,隔壁传来一阵阵欢笑。
是李老和某个人的笑谈声。
不用多想,能逗到老人家如此欢乐的人,李敏一猜就中。倒不可能是是她那有点铁板铁脸的老公,而是老人家在现代听说她那些古代的朋友时,一听即两眼发亮,表明老人家最喜欢的人,为公孙良生是也。
李老是个读书人,从小又喜欢三国,对于诸葛亮这样的古代军师谋臣最感兴趣。
听说孙女婿注定成为大人物,而孙女婿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为这一位时,李老几乎在见到真人之前,早把公孙良生视为这个时代的诸葛亮了。
老人家谈的这么欢快,李敏一时不想去打扰老人家的兴致。
她所住的舱房里,早有人在此守候。
由于坐船,路途遥远,年纪大点的,根本熬不了这般颠簸,所以,她老公真挑人来服侍她,不可能挑方嬷嬷等,由此可见,只有紫叶可以带了。
听到舱门声咿呀响了下,李敏抬眼一看,果然是紫叶那个丫头片子。
紫叶见她醒了,慌然跑了过来,跪到船板上给她穿鞋。
李敏低头见她一边做动作一边发抖,不知道是不是惊魂未定,或是说过于激动。
“怎了?你这丫头是认不出本妃了吗?”李敏嘴角一翘,不由戏谑起这些小丫头。
紫叶当即喉咙里哽了下液体,说:“奴婢化成灰都不会忘了王妃。奴婢是太过高兴。王妃不知道,之前,王爷什么都不说的时候——”
她老公什么话都不说的时候,明显,这些人都以为她是死了的机率很大。
不是什么人,都能像她老公那样内心强大。
“有什么好哭的。本妃都活得好好的。你们王爷不和你们说,是因为时候未到。”
“是,是奴婢鲁钝。”说着,紫叶擦了下眼角,再抬起脸时,很显然,已经重振精神。跟李敏跟惯了,都知道李敏的脾气,李敏不喜欢哭哭泣泣的。
梳洗完,吃了早饭。李敏要去看获救的人质。
刚好,李老和公孙良生的话谈到了一段落。公孙良生走过来,看见她,即行礼:“臣参见王妃。”
李敏问:“知道公孙先生在船上,本妃或许不需太过忧虑了。那天解救回来的伏燕等人,公孙先生看过了没有?”
这正是公孙良生想和她说的,公孙道:“昨晚上,王妃睡着,知道王妃身子不便,因此,臣自作主张,先请教了李老先生。”
李敏疑问的眼神看到了自己爷爷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