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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击三国全文阅读

作者:寇十五郎     猎击三国txt下载     猎击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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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从天而降】

    天地苍茫,沃血疆场,尸横遍野,箭矢如蝗。

    两支服饰相近,却泾渭分明的军队在互相攻杀。刚刚抽出嫩芽的原野草地,铺满了层层叠叠的人尸马骸,其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矢,远远看去,如蓬蓬茁壮的蒿草。

    漫天充斥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兵刃交击声;象马达一样搅动心脏的咚咚战鼓声;还有如第一声春雷滚滚而过的隆隆马蹄声……

    这就是马悍在苏醒后第一眼看到的场景。

    古战场!动真格的!难道……克鲁伯集团费尽心机让我夺取的东西,居然与时空隧道有关?所以,他们才给了我一条价值七亿美金的右臂!

    马悍缓缓抬起右手,凝视着一根根手指屈起,攥紧成拳。尽管在高强度仿真皮肤下包裹着的,已不再是一只血肉之手,但在神经控制自如之下,依然能感觉那饱满到爆的力量。

    嗯?也就在此时,马悍才注意到,他脚下躺着一个人。也不怪他疏忽,这战场上躺着的死人太多了,也不差脚下这一个。之所以引起他注意,是因为这个人身上披的铠甲鳞片致密、光亮鉴人,铁兜鍪也是锃光瓦亮,似乎不像一般军官。而且、而且他的死因,正是因为那铁兜鍪顶部凹陷了一大块,仿佛被一根拳头粗的铁棍重击一记。

    但马悍却惊讶发现,自己右肘衣服上,粘着一撮红缨,貌似那铁兜鍪凹陷处,也有一绺红缨……难不成,这人竟是被自己从半空中掉下来时当做肉垫,肘击天灵盖而死?

    很快,周围一群披甲士兵张大嘴巴,呆愣了与马悍适应环境差不多的时间,一个个象见了鬼一样大叫:“他……他杀了主公!他杀了主公!”

    “不好啦!麴将军阵亡!”

    “快杀了这万恶的贼子,为主公报仇!”

    “恶贼纳命!”

    乱七八糟的怒吼声中,周围数十军兵挥舞刀矛,朝马悍冲杀过来,其中更有四人是骑兵。

    “对不起,人是我杀的没错,但这里是战场,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无分对错。如果你们知道此前我刚干了什么事,就不会这样冲来送死了。”

    马悍喃喃自语,生命受到威胁,令他眼神中的迷茫转化成暴戾。迅速摘下那挺尸的麴将军腰畔大剑,右手握住剑柄,拔剑出鞘。长啸一声,以击剑的姿势,嗖嗖嗖嗖嗖,连刺五剑,迅捷无伦。

    最先冲过来的五个士兵,一个个捂住咽喉,眼神震怖的倒下。

    马悍的剑虽快,但也不至于快到一下击倒分别从五个方向进击士兵,而对方却完全来不及招架的程度。事实上,除了前两个士兵猝不及防之外,从第三个士兵开始,分别以刀、矛、盾进行格挡,结果是:刀挡震飞,死!矛挡折断,死!盾挡洞穿,死!

    无人能挡一击,所有的武器,在一种名为“绝对力量”面前,如纸片面团一般,脆弱无力。

    五个士兵刚刚倒下,一个骑兵最先冲到眼前。骑兵手中握着一把很像武士刀,但却是直刃的三尺长刀——大汉环首刀。刀身呈青灰色,锋刃很亮,隐隐可见淡淡血色斑痕。

    骑兵将持刀的手压在马脖颈后,刀锋如枝横出,锋刃向外。这样不用费力挥刀,只须调整战马冲击方向,及把握好刀口距离,马速会带动长刀,自行将站在地上的敌人首级轻快切下。若削切部位拿捏得好的话,刀刃甚至不会卷口。

    马悍紧呡嘴唇,剑交左手,右手从地下拾起一把士兵遗落的长矛,猛然挺身攒刺,掼入战马脖子,然后重重往地上一掀。巨大的力量令战马悲鸣侧倒,将骑兵一条腿牢牢压住,难以动弹。

    那骑兵正惊慌挣扎,蓦然颈侧一凉,剑锋无情划过,鲜血喷溅而出。

    马悍眼皮都不撩一下,反手挥剑“当”一声,生生架住第二个冲刺而来的骑兵刀锋,脚下像急刹车一样“嗤”向后滑行数步,卸去冲击力道。迅速伸出右手,扣住骑兵足踝,像拎玩具似地,将其抡起来重重砸在地上……

    举手投足间,生杀了七名骑、步兵,尤其最后一名骑兵,简直像大人摔婴儿一般,场面惊心动魄。其余士兵,无不吓得停下脚步,更有两名骑兵,骇然勒马后退。

    “此人骁勇,不可力敌。放箭,射死他!”

    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披甲军将,面庞刚毅,眼神锐利,此刻正手持一具大弩,弩身凹槽上的尺八木矢,正冷冷对准马悍。

    马悍着地一滚,手里已多了一块革盾。

    绷!噗!

    双方距离不过二十步,弩矢强劲,洞穿革盾,余势未衰,正中马悍握盾的右前臂。令人意外的是,能破甲穿盾的箭矢,竟然弹飞落地。马悍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猛地一个大旋身,将革盾朝那军将旋飞扔出。

    军将紧急拔刀,目中神光暴涨,大喝一声,挥刀劈下——嘭地一响,革盾爆裂,军将连人带刀震飞翻滚,跌入潮水般拥来的士兵军阵中,也不知被踩成什么样。

    马悍深知,就算他再逆天,身在乱军之中,若不及时抽身,最终也难逃力尽而毙的下场。

    趁着敌军还没形成包围圈,尤其十几个持大弩士兵,正费力坐地以腰力张弩,还没来得及放矢。马悍身体倒纵,半空中旋身一扭,以背撞敌,瞬间压倒三四个弩兵。

    马悍将剑反插于背,飞快拾起一具大弩,再抓起一把木矢,咬在嘴里。右手两指勾弦、上弦、放矢,抬手一箭,射杀一骑兵。再如法炮制,又射杀一骑兵。

    半包围而上的近百骑步兵发出一阵惊呼,象见到什么不可思议之事——委实太不可思议了,这可是腰张弩!而不是蹶张弩,更不是擎张弩。

    《武备志》有载“弩者,力弱者蹶张,力雄者腰张。”腰张弩最耗力,使用时将身平坐地上,以弩平放面前。左右脚掌俱撑入弩弓内,紧接弩劈,撬上腰钩,钩住弩弦。然后同时利用臂、足、腰之力拉开弩弦……如此,方才完成一次上弦过程。非膀大腰圆的力士,哪能挺得直腰杆?这样的强弩,用手来拉?还只用两指,这人的力气得大到什么程度?

    “放箭!快放箭!”敌军中跃出起一个满面是血的军将,戟指马悍大叫。

    这家伙居然没被踩扁,真是命大。

    马悍瞳孔一缩,左右手攥紧剑弩,怎么办?难道刚穿越就丧命?

    “小兄弟,上马!”

    身后传来一阵急遽蹄声与一个中气充沛的声音。

    马悍扭头,正见一队白马骑兵飞驰而来,手持强弓,箭张如猬。说话的是为首一个身材伟岸,披甲顶盔,剑眉朗目,英气勃勃的骑将。

    这群骑兵在马背上张弓搭箭,对准包围马悍的敌军,当战马跃升至最高点时,产生一刹那静止。就在此时,弓弦频响,箭矢俱发,虽只数十箭,却如百矢攒射一般,迅猛凌厉。

    敌军弩兵惨叫连声,纷纷倒地,那军将目眦欲裂,连声呼喝指挥,奋身不退。

    白马骑将向马悍一伸手:“小兄弟,快上马。”

    马悍应声飞跃上马背,蓦然背后劲风袭体。马悍头都不回,挥臂格击。当!一柄刀刃卷曲的长刀被远远击飞。

    身后数十丈外,那年轻军侯一手紧握空刀鞘,一手抹一把脸上血,死死盯住马悍背影,目光愤怒中夹杂一丝困惑。

    这三十余骑白马射手,在这英伟的骑将率领下,一路飞驰,四下发箭,敌军纷纷走避,竟生生溃围而出。

    扭头看一眼渐行渐远的敌军人马,马悍心下安慰之余,也颇为郁闷:“哥都三十好几,不当老大好多年了。这白马骑将也不知有没有三十,怎么叫我小兄弟?是他眼神不济,还是我耳朵有问题?”

    ……

    宽敞可容数十人的大帐之中,马悍昂然立于帐下,左右一溜文武将官,他只认得站在最末的那白马骑将。大多数将官看他的眼神,都带着狐疑,毕竟他现身古怪,来历不明。只有两人的眼神是友善的,一个是白马骑将,一个是文官群中一名方面大耳、三绺长须,脸上总带着淡淡温和笑容的三十出头文官。

    大帐正中摆着一方长案,案后盘坐着一名刚刚卸下重甲的雄健将军。他的眉毛很浓,像两把铁刷,眼窝微陷,眼睛里像跳动着两团火焰,嘴唇呡得紧紧,以至颔下一把美髯隐隐有猬张之势。

    此刻,将军正死死盯住置于案几上的一把大弩:弩弓长五尺,几与人等身,弩臂长三尺,粗若儿臂;前端有青铜郭,中段有皮牵索,末端有弩机,望山、牙机、悬刀俱备,弩弦刚劲,弓力足有五石(相当于现今三百斤左右)之强。

    突然,他猛然站起,抓起案上一把大剑,重重斩下。咔嚓!大弩应声折断。

    “便是此物,杀我大将、毁我‘白马义从’!我的手足、我的八百儿郎!我的三千子弟啊!”将军掷剑于地,仰天悲啸。

    “主公保重!”大帐中文武齐齐合袖举臂,垂首躬身敬劝。

    马悍原本伫立不动,但见侧旁白马骑将不断向自己使眼色,于是学着众人动作,机械抱拳,慢慢躬下身去。

    这时,那方面大耳的官员道:“明公,幸有天降奇士,击杀麴贼,解我军困厄。此乃天助明公,天佑我军之兆,望明公振威奋武,激励三军,再与袁军一决雌雄。”

    “请明公振威奋武,激励三军,再与袁军一决雌雄!”

    大帐中一片激昂之声。

    战败之军,欲行复振,最需要激励士气。这一点,帐中之人,上至将军,下至书佐,无人不知。

    将军点点头,脸色稍霁,凝视着手中大剑,刃泛寒光,亮可鉴人,剑格刻着四字铭文:麴氏百炼。

    “果然是麴贼的随身佩剑,很好。”将军目光终于转向帐下的马悍,那健硕雄壮的身材,英气逼人的面庞,令将军连连点头,“你是何人?因何来此?”

    “终于看见我了是吧?”马悍压住心头不爽,恭声道,“我叫马悍,钜鹿人,因被麴贼强征入伍,老父病重,因此忧急而死。我深恨之,必杀麴贼而后快。今日趁两军激战,以麴贼卫士之便,袭杀之。”

    这套理由马悍在来时路上已想好,为此弄了一块青巾包住自己一头短发,并向那白马骑将借了套随身衣物穿上,以掩盖自己那一身虽然破烂,但完全与古服不同的现代迷彩服。说是钜鹿人,那是因为在后世自己就是河北钜鹿人。至于所杀的敌将是谁,他并不清楚,反正跟着喊麴贼错不了。

    马悍这理由一说,文官上首立即有一人说道:“主公明鉴,此人背主,眼神凶厉,非良家子,不可留于军中,请主公赏赐后令其自行离去。”

    又是那方面大耳之人道:“关长史此言差矣。麴氏强征青壮,逼死人父,此乃不共戴天之仇。这位壮士隐忍待机,手刃仇敌,既雪私恨,更为我大军报一箭之仇,有何不妥?我大汉以孝治天下,此举只应褒扬,不可诿过。这位壮士于千军之中,成功袭杀麴贼,堪称矫健机敏,胆略过人。如此人才,明公焉能错过?”

    帐中诸将连连点头,都道“刘司马言之有理。”

    将军略加沉吟,似是有了决断,问道:“马悍,你可有字?”

    马悍心念一动,古代好像是既有名,又有字的,既如此,自己也不妨入乡随俗一把,当下答道:“马悍有字——惊龙。”

    惊龙,是马悍打遍唐人街时的绰号,用来当字也不错。

    “马惊龙,好气势。”有字,表明此人并非乡野鄙夫,可放心擢拔,将军击案肃容道,“钜鹿义士马悍,击杀袁绍帐下大将麴义,为此战首功。赏五万钱,帛、布各十匹,酒十瓮,牛羊二十头,上田五十亩,宅第一处,侍奴十人,赐四级爵,本部斥侯曲乙屯队率。”

    马悍走出营帐时,还有些晕乎——不是因为这些赏赐,而是,他终于知道了——

    “袁绍!麴义!原来,我来到了汉末三国时代。那么,方才那将军应该就是……”

    “小兄弟,真不错,得了那么多赏赐。不过,这都是你该得的,哈哈哈!”身后传来白马骑将的声音,还有拍打马悍肩膀发出的嘭嘭声。

    马悍回首抱拳道:“多谢这位大哥的相救之恩,嗯,还有这套衣服。”

    白马骑将哈哈一笑,随即抱拳还礼:“不,应当感谢的是我!我替常山老兄弟,以及白马义从的兄弟谢谢你。若非你出手杀死麴义,白马义从只怕会死得更多,我从常山带来的兄弟也将凶多吉少。倘如此,我又有何面目再见他们的家乡父母?你救了我的兄弟,便是救了我。”

    马悍对这白马骑将极具好感,笑道:“既如此,我们就算两不相欠好了,今后还望兄台多多指教。”

    白马骑将笑道:“指教不敢,有事尽管到义从营找我,只须报上我的姓名便可。”

    “那兄弟的姓名是……”

    “某家白马义从骑将,姓赵名云,字子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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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机械手臂】

    这是一个大小不足十五平米的帐篷,帐角竖着一根不算笔直的长矛,一把破旧皮鞘包裹着的长刀,一块同样破旧的圆形革盾。桌椅板凳一概没有,只有一张边角磨损得很厉害的蒲席,还有一卷嗅上去有点霉味的掉毛毡子,据说这是晚上睡觉用的席子与被毯。

    而此刻马悍已经没有半点心思理会这些了,他正盘膝对着面前一个装满清水、用来盥洗的陶盆里映照出来的面孔发呆。

    这是一张非常年轻的面孔,无论怎么看,都不会超过二十岁。面皮白暂,轮廓鲜明,五官深邃,极富于立体感,尤其一双眼睛,亮得象涂了一层水银,极为灵动。

    马悍发呆,不是因为这张面孔不像他,而是太像了——太像十多年前的他了!当年他偷渡出国时,那护照上的相片,可不就是这样?也就是说,这场时空穿梭,令他彻底脱胎换骨,一下回到了二十岁,或者十八岁的时候。

    看到这样面孔,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赵云会叫自己“小兄弟”了。

    马悍缓缓站起,脱去上身破烂的迷彩服,露出黑色的紧身弹力背心。随着弹力背心脱下,一具阳刚十足,肌肉发达的健美身躯展现出来:一米九的身高,脖颈几乎与脸廓一般粗壮,结实的颈肌棱条鼓起,两大块钢铠一样滑亮厚实的胸大肌,六块棱角分明的腹肌……自上而下,形成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倒三角形。

    宽阔厚实的肩膀,两条胳膊肌肉饱满贲起,有一种流线形的美感——最令马悍惊喜的是,身体原有的伤痕,那些折磨了他多年的刀疤、燎伤、弹眼、弹片,还有此次与雇佣兵血战所受的各种创伤……无论新伤旧创,通通消失了,连条划痕都找不到,整个身体仿佛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除了、除了这条胳膊……

    马悍默然抚着右臂,穿越前那血腥惨烈的一幕,再次浮现脑海。

    马悍在三十岁以前,一直是美国旧金山唐人街华人帮会“洪顺堂”的二号人物,这是他用了十年时间,凭着一股狠劲,一双铁拳,一颗机变果决的头脑,从老么、草鞋、纸扇、红棍,一直干到副堂主。

    “洪顺惊龙”的大名,唐人街十三区,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直到某一天,猝遭黑手党突袭,为保护随行的财阀女儿,马悍被炸弹炸断了右臂,身负重伤。

    之后,马悍被财阀的女儿送到南美救治避难。伤愈之后,得知帮会已被黑手党与州政府联手打掉了,正满世界追杀他。于是潜伏于中美洲的危地马拉丛林里,再不现身。

    五年之后,当财阀之女再度找到马悍时,他已经成为许多丛林部落的座上客,是当地赫赫有名的“独臂狼”。手下近百号人,称雄丛林,随便到那一个部落里过夜,都有一大票女孩子贴上来。

    财阀之女找到他,除了两人之间的情感纠葛之外,更重要的是,给予他补偿。

    克鲁伯集团已经成功研制出一种仿生机械臂,以比普通钢铁坚硬柔韧一百倍的特殊合金做骨架,腕关节、肘关节部位使用纳米液压气动装置,可产生一吨半的推举力,指掌握力为半吨。机械臂表面覆盖仿真皮,韧性可比复合钢网,破损时可自行修复。皮下组织与肌肉组织俱为高能聚合物,可抗三吨左右的冲压。

    “我们已经研发了一个成品——一条右臂,大小、尺寸、重量、形状,都是按照你所失去的手臂**的。你,不想拿回它吗?”

    财阀之女如是说。

    说实话,马悍当时并不相信这种半科幻的东西存在,但他还是去了,只是为了一线希望,还有她那双碧眼里的诚恳。

    当马悍在克鲁伯集团的地下实验室里,看到主持研发的首席博士用一根细如发丝的特种合金丝,轻松锯掉一根拇指粗的钢筋时,他半信半疑——特种合金早些年就听说研制出来了,只是很稀少而已,并非没有,但一只可以与神经连接,活动自如的机械手臂就未免太耸人听闻了……

    然后,马悍就看到博士捧出一只与他左臂一模一样的手臂。

    “恭喜你,龙先生,你的新手臂也有同样的切割功能。”博士说着,将那手臂指尖末端的指甲,绕着钢筋划了一圈,然后掏出上衣口袋的圆珠笔,轻轻一敲。

    当啷!钢筋落地,断口平滑如镜。

    马悍早已磨炼得象核桃般坚硬的心脏,不争气地砰砰狂跳……

    机械臂成功安装,并经过为期八周的测试,排异反应良好,神经连接良好,使用功能良好,一切,就与一条真手臂没什么两样。至于它的杀伤力,博士的评价是“象半个变形金钢。”

    新出笼的“类变形金钢”马悍,也要覆行对克鲁伯集团的承诺:为他们拿到危地马拉丛林某部落的圣物。

    这个丛林部落马悍也没接触过,据说是食人族,但他知道怎么去那里。而且,拥有机械臂后,他可以在不带武器,令食人部族完全放松警惕的情况下,武力夺取圣物。

    这,就是马悍所要付出的代价,以及为他安装这价值七亿美金的机械臂的真正用意。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免费的午餐。

    马悍接受任务,只身进入丛林,找到食人部落。利用自己在当地的名声及通晓本族语言的优势,获得部落酋长的信任,然后伺机进入他们的禁地,费尽心机拿到了圣物——一个水晶头骨。

    与大英博物馆所收藏的,以及部分浮现于世界各地的水晶头骨所不同的是,这个水晶头骨不像是人类的头骨,倒更像美国51区所披露的那种外星人的头骨。

    头骨拿到手后,冲突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类变形金钢”变成了“杀戮机甲”。马悍最终杀出重围,赶到预定地点,在交出圣物之后,旋即陷入了雇佣兵的火力绞杀。

    危急之际,还是手中的圣物救了他——之前交出的不过是个装圣物的空盒而已,马悍混了那么多年的**,哪能不知道凡事留一手之理?

    最后,一方要夺圣物,一方要保命的情况下,相互妥协,直到上直升机时,冲突再度暴发。搏斗中不慎引爆炸弹,直升机空中解体。

    在即将粉身碎骨地一刹那,马悍手中水晶头骨化为齑粉,形成一团光幕,将他周身包裹,然后消失于烈焰中……

    当马悍恢复意识时,他正从空中急坠,光临大汉三国。只可惜一睁眼,看到的却是刀箭来“欢迎”。

    马悍长吁一口气,扔下遍布刀痕弹眼、破烂不堪的迷彩服,换上新发的戎衣——不管是祸是福,我既已经来了,那么,就好好的活,如果条件允许,就大干一场吧!

    现在,他已经知道自己是那一边的,也弄清楚了那个将军是谁。

    大汉奋武将军、领辽东属国长史、蓟侯、幽州势力最强大的军阀——公孙瓒!

    这是汉末三国时期,他正赶上一场决定谁是北方之雄的转捩战役——界桥之战。

    在原本的历史上,时任大汉大司马、车骑将军的袁绍,将兵二万,与公孙瓒三万兵马战于界桥(今河北威县)以南二十里处。

    公孙瓒派出最得意之精锐弓骑“白马义从”千骑为主力,辅之以二千轻骑,令领冀州牧严纲为主将,分两波从两翼进击。万万没想到竟遭遇生平克星、袁绍大将麴义。这位西凉金城麴氏家族最杰出之将领,以麾下一千强弩兵暗伏于八百精锐刀盾兵之后,待公孙瓒骑兵驰近至数十步,猝然突起,暴雨狂击。威震幽燕的白马义从,遭到毁灭性打击,从此淡出公孙军作战序列。而那一千八百弩盾兵,从此有了一个响彻三国的称号“先登死士”。

    此战,公孙军折损骑步近三千,其中光甲士就有两千,麾下大将严纲被擒杀,公孙瓒更是被麴义率军狂追近数百里,从界桥一路撵到南皮。

    这一战,彻底改写了公孙瓒的命运,预示了这位白马将军盛极而衰,也昭示了袁绍这位新一代北方霸主的雄起。

    当然,以上这些,马悍都不知道,他的三国历史马马虎虎。一般人知道的,他也知道;一般人不知道的,他同样不知道。界桥之战,他只是有点模糊印象,详细过程,就非他所能知了。就连公孙瓒的头衔,以及自己无意间砸死的人叫麴义,是袁军大将,这些信息,都是赵云说的。

    当然,他更不知道,自己已经小小地改变了一下历史。

    麴义死了,先登死士的攻击戛然而止,白马义从尽管被射杀大半,元气大伤,但犹存数百骑,种子仍在。只是严纲依然难逃一死,幽州军依旧损失惨重。而袁绍痛失大将,攻势锐减,先登死士无心作战。结果,界桥居然保住了。而在原先的历史上,击破界桥幽州军大本营,驱逐公孙的,正是麴义。

    马悍甫一登场,就改变了局部战争。

    只是,公孙瓒不知道;袁绍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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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惹错人了!】

    清晨,霞光万道,照得一条大河波光粼粼。大河两岸,无数身着单衣单袴的军卒、役夫、军妓,仆妇纷纷走出军营,或盥洗手面,或下水搓背,或挎盆漂洗,或给牛马饮水。男子妇人,嘻哈打闹,看不出几分刚打败仗的样子……也是,打胜打败,都是上官的事,与他们这些小卒子没半毛关系,也就是少抢些东西而已,干嘛愁眉苦脸呢?

    马悍也在这些人当中,正惬意舒展身体,做着深蹲、蛙跳,单臂俯卧撑等下水前的活动。

    幽州军设在界桥的大营滨临磐河,河宽数十丈,时为春夏之交,河水滔滔,其上有两座可容四马并行的长桥。只须派数百精锐之士往桥头一堵,冀州军便难以突破。

    昨日幽州军大败,冀州军衔尾追击,便是因幽州军及时守住此双桥,令冀州军无功而返。

    一场血战刚刚结束,两军都派出车辆役夫,到战场收殓己方战死将士的尸骨,焚烧安葬。这工作没有三五天难以完成,在此其间,或许两军哨骑会有摩擦,但不会再爆发大战。

    故此,幽州军才放松营制,让军卒役夫出营梳洗,缓解因失败造成的精神压力。象公孙瓒这样打老了仗的老将,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小兄弟,快下来!”河边有人向马悍挥手。

    马悍扭头看去,不是赵云,但有些面熟,应该是昨日驰援的三十白马义从之一,笑着挥手回应:“就来。”

    马悍脱去戎衣,除下军靴,正要脱掉迷彩裤时,手指碰到两边裤兜里有东西,掏出来一看,却是一个金属怀表状的东西。哦,是一块军用铝合金多功能指北针,有夜视、测距、测角度、测图距、放大镜等等功能,这玩意在古代倒是蛮有用的。

    另一个,却是一根笔形红外线信号发射器。同样是铝合金材质,大小如钢笔,内置两截高能锂电池,可支持连续不断两个月发射红外线。红外线肉眼不可见,只有遇到障碍物时,才会形成红色光点,光点大小相当于一美分硬币,最远射距达一千米。

    这东西是配给他在任务成功时,发射信号,照在山顶白石上,以通知直升机接应的工具。只不过,引来的却是一群杀手。

    马悍一时半会也想不出这东西有什么用,反正留着也不碍事,将两样东西放进随身布袋里,连同裤子、军靴,一并扔给扈从:“小石子,把裤子洗了,皮靴刷干净,然后跟我下河。”

    小石子是一个十二、三岁,个头矮小瘦弱的少年,他是公孙瓒赏赐给马悍的十名仆役之一,服侍他洗梳起居。此外还有一个负责看管牲畜的乌丸人,正在远处替他遛马牧羊。说是赏赐十个,目前为止却只到位两个,至于什么上田、宅第,全在渔阳,现在连影子都不见。噢,倒是看到了地契文书,也不知是否与实物对应得上。

    至于钱、布帛、酒肉、羊马之类的赏赐倒兑现了,好歹他也是此战的最大亮点,不重赏无以服众啊。

    对于有人服侍,马悍却是很自然。无论是当初洪顺堂副头目,还是后来的丛林之枭,他手下从来不少于百把号人,专人服侍,早就习以为常了。

    小石子一身破衣,头发乱蓬蓬地,脸黑黑地仿佛永远都洗不干净。听到主人招呼,惶然摇头:“不,我不下河。”

    “下河洗干净了,我给你布匹做新衣。”

    “谢主人,我穿这个就好……而且,我……我不会水。”

    马悍哈哈大笑,将戎衣与弹力背心往乱石上一扔,穿着平角**奔向大河,纵身跃起,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噗通入水,只溅起一小团水花。

    见者无不喝彩“好水性!”不过,更多的人被马悍那条奇怪的**所吸引。这时代可没有什么**一说,连短裤都没有。下水的军卒役夫要么穿长裤,要么光屁股,哪见过这等奇特的**?

    就连那几个白马义从都围上来问稀奇。马悍那有闲功夫扯这个?三两下岔开,转而问起自己所关心的问题。比如眼下是哪个皇帝在位?董卓进京了没有?蓟侯为何要与袁绍开战?袁绍方面将领与兵力情况如何等等。

    这些问题,有些白马义从能回答,有些则不能。一番交谈下来,结合自己的三国知识,马悍大致弄清楚了:这个时侯汉灵帝已经嗝屁了,少帝也翘了,眼下是陈留王在位,也就是后来的汉献帝。献帝是董卓所立,这个乱世枭雄自然早已进京,而且,群雄讨董卓,虎牢之战这些震惊天下的大事也已发生。

    最新消息是,董卓被王允、吕布所杀,洛阳已陷入军阀混战状态中。而那些日后名震天下的诸侯们,正在四处抢地盘,扩张势力,天下已进入群雄割据时代。

    公孙瓒据幽燕,袁绍新得冀州,彼此势力相接,这新老两大北方势力,早早晚晚,必有一战。有理由要打,没有理由制造理由也要打。此战无关原因,无分对错,只关乎利益。

    马悍脑子里飞快消化分析,淡然而笑,这争天下与自己以前的帮会抢地盘、争利益,本质上也没什么不同,区别只在于规模的大小与档次罢了。

    正沉思间,突闻岸上一阵纷乱,抬头望去,只见河边有人在扑腾,似是溺水,但岸边却有一青巾裹头的黑壮汉子叉腰大笑,得意洋洋甩着一对靴子——慢着!这不是自己的军靴吗?那么掉进河中的人岂不就是……

    一股怒火腾起,马悍深吸一口气,认准方向,一个猛扎子,潜入水中。不过数息时间,豁啦!破水而出,单臂将溺水的小石头高高举起,一步步走上岸。

    晨曦的金光照射着他近乎**的身躯,抹上一层淡金色,仿佛斯巴达战士降临。

    岸边的异动也引来了许多围观者,那些仆妇军妓看着这英气逼人、雄壮伟岸的小郎,无不眼睛发亮,如痴如醉,连漂洗的衣物被水冲走都不知道。

    马悍救援很及时,小石子只呛了几口水,吐出几口清水就没事了,只是脸色灰败,一副欲哭无泪之状。

    “怎么回事?”马悍凝视着他的眼睛,淡淡问道。实际上看到那双靴子,心里已明白几分,但他需要更直接的证词。

    小石子终于哭出声来,抽抽噎噎道:“小奴在为主人洗靴子,那军汉看到主人的靴子极好,就想要。小奴不给,他就硬夺,还将小奴踢下河……”

    马悍看到小石子细如麻杆的脚有些跛,便知对方这一脚踢得挺狠,或许对方没太用力,但小石子的身体却吃不消。

    马悍眼底掠过一丝阴霾,缓缓站起,待回过身时,目光已是一片澄澈,面色平静,淡然道:“你喜欢这靴子?”马悍这双靴子是野战大头皮靴,皮质是意大利小牛皮,耐磨牛筋为底,靴帮还可藏小刀,无论是舒适度还是坚固耐磨程度,都不是这时代的粗糙皮靴所能比的。经清水洗刷,污垢血渍尽去,露出油亮光滑的皮质,立即吸引不少贪婪的目光,这黑汉便是其一。

    黑壮汉子看着眼前高大雄健的身躯,眼角不自觉抽了抽,倘若先前洗刷皮靴的是这年轻汉子,他或许会掂量掂量,眼下却是骑虎难下了。东西没抢到手是一回事,抢到了再吐出去又是另一回事。

    黑壮汉子眼珠一转,嘿嘿笑道:“某乃飞燕将军麾下杜骑督之帐下督,名叫胡元。兄弟怎么称呼?军中何职?”

    马悍被这家伙所报一的连串头衔绕得有点晕,低声问小石子:“这家伙说的什么飞燕将军,什么骑督、帐下督的,是怎么回事?”

    小石子已止住泣声,瞪大眼睛看着主人,一脸惊讶:“飞燕将军就是黑山军的平难中郎将张飞燕将军啊!杜骑督就是左营黑山营的杜长骑督,帐下督就是杜骑督的侍卫从骑。”

    原来如此,黑山军张飞燕,本名褚燕,后改名张燕,因剽捍捷速过人,故军中号曰飞燕。此人大名,马悍自然也是听过的,没想到居然与公孙瓒联手了,还派了一支近万人的黑山营前来助阵。杜长其人倒没听说过,不过能指挥一支万人军队——虽然黑山军的军队与黄巾军都差不多,男女老幼全算上,一万人中也不知有没有一千人能打,但多少也是个能上得了台面的人物了。

    一个骑督的侍卫,就如此嚣张。

    马悍不动声色:“我是马悍,蓟侯本部斥侯曲队率。”他已经弄清这“队率”是什么职位了,管五十个人,队长就称为“队率”,而斥侯就是侦察兵,他就相当于后世一个侦察排排长。

    胡元眼睛一眯,原来不过是个小小队率,若非是蓟侯本部的斥侯队率,他拿了这双皮靴就走,半句不会跟对方啰嗦。即便如此,结果也不会有所改变,只不过要多说几句话,让对方有个台阶下就行了。

    “此靴做工精细,形制奇特,相信主公见了必定欢喜。”胡元叉腰的手按住刀柄,皮笑肉不笑,“某会将马兄弟的敬意传达给主公知晓。”

    看不出,这黑汉也懂得以势压人,或者,他这么干的次数太多了,运用娴熟。若是公孙瓒看中这靴子,让侍卫开口讨要,马悍会毫不含糊奉上。便是杜长想要,只须好好开口,他也会给。只是马悍岂会看不出来,真正想要的是这胡元,他不过是抬出杜长来压自己罢了。

    这点小花样,岂会放在马悍眼里,更何况还打了自己的人,抢了自己的东西。军营之中,最讲究的就是一股气势,一旦被打压住了,往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个中道理,江湖打滚那么多年,马悍怎能不知?

    不管这胡元的后台是谁,敢打脸,就必须做好被反打的觉悟。

    马悍慢条斯理穿上半湿的迷彩裤,边扣皮带边道:“杜骑督想要这双靴子?那容易,你把东西放下,我等会就亲自到黑山营将此物奉上,不劳这位老兄费心了。”

    此言一出,周遭顿时一片惊咦之声,任谁都听出,这小郎是不打算给胡元的脸面了。几个妇人甚至稍稍走近,低声道:“这位小郎,这只毛熊你可惹不起,上回有几个老兵悍卒都被他揍了呢。把靴子给他,姊姊弄些皮革来,替你再做一双。”

    马悍回首一笑:“多谢,只不过,从来只有我抢别人,没人敢抢我的东西。”

    胡元闻言一阵狂笑:“我黑山军就是专抢东西的祖师。小子,老实告诉你,这双靴子,爷要定了!”

    “去找龙王爷要吧!”

    穿好裤子的马悍,精赤着壮硕的上身,风也似地冲过来,纵身跃起,以全身力量带动左拳,猛击胡元面门。

    胡元的右掌早就按在刀柄上,马悍一动,他立刻拔刀出鞘,斜劈对手右肩臂,心下冷笑:“看你拳快还是胡爷的刀快。”

    马悍是从十步开外扑击,而胡元却是在三步范围内截击,用膝盖都能想到,必定是胡元的刀快。果然,胡元一刀斫中马悍右手……掌。

    这个世上,除了某些武侠剧,真正实战中,没有人敢逆锋扣刃的。这动作太危险,稍有差池,半个手掌就没了,没有人会疯狂到用自己的手掌来耍帅。

    马悍就敢!刀锋沾掌,就象,不,根本就是被铁钳牢牢夹住。接着身体如鹰扑击,左拳带着迅猛冲势,结结实实打在胡元的脸颊。

    砰!胡元斗大的脑袋后仰,一股血箭从口鼻喷出,七、八颗牙齿激射,庞大的身躯离地而起,斫刀脱手,皮靴甩飞。待双足落地后,踉跄斜退,一步、两步、三步、四步……连退七、八步,最后噗通扎进水里。

    胡元的两个随从看傻了眼,脑袋一时转不过弯来。直到马悍从容将军靴穿好,淡定瞥了还在水里扑腾的胡元一眼,提醒道:“看来胡兄的水性不太好啊。”那两个随从才如梦方醒,顾不得寻马悍的麻烦,急急忙忙下河捞人去了。

    “小郎好生厉害!”

    “马兄弟好身手!”

    “打得好,这厮早该着人收拾一顿了。”

    周围军卒妇孺齐声喝彩。军营中最重武勇,尤其在下层军官及士卒中,谁拳头硬谁就有威信。胡元是黑山营悍卒,常随骑督杜长突阵,号称“百人敌”,喜抢掠财物,不分敌我。没想到被这白暂斯文如书生的小郎一拳击飞坠河,惊异之余,无不拍手称快。

    这时辕门处远远驰来一骑,沿河大喊:“马悍安在?”

    “某在此,是赵兄么?”马悍听出是赵云的声音,想来必有要事,赶紧答应。

    赵云策骑近前,唤道:“主公有令,冀州军哨骑猖獗,着令本部斥侯曲全骑尽出,与黑山营协同巡哨,哨骑须放出三十里。速去。”

    马悍立即向马夫打了个唿哨,接过小石子抛来的戎衣,匆匆着衣而去。

    赵云正待拨转马头,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子龙,稍等。”

    赵云扭头,喜道:“玄德兄。”

    说话之人年约三十上下,一袭青色短衣,足蹬木屣,装束颇为随意。观其形貌,方面宽额,耳轮硕大,三绺长须垂胸,目光明亮而温和,正是别部司马刘备刘玄德。若是马悍在场,必可认出正是昨日在帅帐中替他说话之人。

    刘备上前笑道:“这位马悍倒是一位少年猛士,似乎不在子龙之下。只可惜,少年心性,尚不够隐忍。”

    赵云讶道:“怎么……”

    刘备将方才二人争斗细说一遍,赵云闻之失惊:“糟了!我将马悍所在的斥侯队,与黑山营邓通屯兵合编为一巡队了。”

    刘备不解道:“黑山营多为冀州土人,熟悉地形,两军一向联合出巡,并无不妥啊。”

    赵云苦笑:“这邓通与胡元乃是乡党(同乡),我只怕他会伺机报复……不成,我得回去重新混编。”

    “只怕来不及了。”刘备长叹,向辕门一指。

    便见幽州军寨六门齐开,一队队骑兵源源驰出,各色背旗迎风猎猎,千百马蹄,踩踏得两座木桥上下震颤,连桥下的磐河水,都激起一圈圈涟漪。

    汉初平三年(192年)四月,本应到尾声的界桥之战,正如火如荼。

第四章 【铁臂逞威】

    太阳从东边冉冉升起,阳光刺破浓云,又是一个适宜杀伐的晴天。

    冀、幽两军的哨探骑着马在界桥附近逡巡,经过一日激战和夜间的巡逻,都显得十分疲惫,有的人干脆把身体与马鞍子绑在一起,然后抱着马脖子瞌睡。偶尔,敌我双方交错而过,但这些巡骑丝毫没有交手的意思,他们心照不宣地拉开距离。直到对手逐渐消失在视线里,彼此才如释重负地松口气。

    民夫在鞭子和长矛的驱使下,驾驭着敞篷牛车收敛尸首。一辆辆牛车从晨雾中驶出,辗过绿草茵茵的原野,车轮在高低不平的地表滚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恶战之后的原野、谷地、山丘,无头尸身遍地皆是,有时车轮就从残肢断臂,甚至是小半个脑袋上辗过,车轱辘带起暗色的血沫和白色的脑浆。不少民夫初次见到这样血腥可怖的情景,无不骇然变色,更甚者扶着车辕干呕。

    磐河北岸,烟尘阵阵,显然有小队骑兵正捉对厮杀,不时有人从马背上落下,跌入尘埃。幽州骑兵意图找回昨日的场子,个个悍不畏死。他们自东向西冲阵,一边纵骑驰骋,一边开弓放箭,五十步的距离上,就一连射了三箭,接敌错马时,立即收弓拔刀挺矛击刺,中者纷纷落马。

    相比幽州铁骑,冀州军战马既少,弓马娴熟与骑战也大为不如,单兵作战,屈居下风。全仗昨日大胜,士气高涨,此消彼长,才堪堪打平。

    越来越多的骑兵从四面八方赶来,加入这敌我难分的战团中。激战了许久,双方骑兵不约而同地罢手,他们各自退出百余步,然后让徒手步卒和民夫入阵收敛死者和救治伤者。待场地清理干净,他们又纷纷驭马冲杀。不时有战至脱力的骑士退下来,他们一边拉风箱般喘气,一边扯着嗓子大叫,为自己一方助威。

    东北侧一处低矮的山坡上,一队新到的骑兵飞驰登坡,勒马驻蹄,背旗飘扬,数十骑兵依山坡轮廓错落排列,紧紧盯住平野上的胶着战。

    从背旗上看,这是属于公孙瓒一方的幽州军,骑兵最高指挥官只是一名百将,还有一名队率,而骑兵人数,也只有五、六十人。汉军军制,百人为一屯,设屯长,又称百人将或百将,其下为队率,再次为什长、伍长。虽然百人为一屯,但除去辅兵、役夫,一屯中真正能出战的士兵,能有个五、六十就算不错了,所以这算得上是“满员”屯了。

    这一队骑兵,便是幽州军与黑山军联合巡哨骑兵中的一队,主官为黑山军百将邓通,次官则是刚走马上任的幽州军斥侯曲队率马悍。

    “难分难解啊!”邓通举鞭虚点战场,扭头对马悍道,“马兄弟,你可是能在千军之中取敌上将头颅的猛士,何不上前展示一番武勇,以振我军军心?”

    邓通三十出头,黄面黑须,身材略瘦,筋骨却很结实,一看便知是那种轻捷有力者。尽管他是百将,职务比马悍高出一级,但黑山军的地位远不能与如日中天的幽州军相比。黑山军的百将,其实也就与幽州军队率平级而已,故此言辞相当客气。

    马悍没有从邓通眼中看出什么异样,只道邓通是真想看看自家本领,但自家事自家知,马悍知道,自己还真玩不了骑射这种高技术的活。

    事实上,马悍能够在奔驰的马背上坐得稳当,已经算很不错了。这完全得益于他当帮会头目时,对骑马的喜好,那会他的私人庄园马厩里就拥有两匹英国纯**。按理说,以他业余马术师的水平,骑马原本不在话下,坏就坏在配给他的马,没有马镫。而且不光他的马没有马镫,所有人的马都没有。

    在马身的一侧,有一个木制的上马垫,没有固定双足的功能,只能用来垫脚上马。骑兵上马之后,脚掌会伸套进马肚带附着的两条皮圈套或绳圈内,以此为着力点,加上马鞍的纵向固定,可挥刃相击及左右驰射而不至于掉下马,但无法做转身回射这种高难动作。

    马悍一眼就看出,这其实就是萌芽状态的马镫,具备了一点初始功能,当然,还很不完善。踏在这种根本不能称之为马镫的“绳镫”之上,马悍那个捌扭难受啊!十成骑术顶多只能发挥出五成。

    骑射,马悍以前骑马时也玩过,说实话,很糟糕,基本上是五矢一中,或十矢三中。不过,他在危地马拉丛林这几年,最常用的就是弩而不是枪。在当地,你可以背一把弩弓到处走,却不能带枪支招摇过市,而他要拜访当地各部落,就更不能带武器了。但他又不能不携带防身武器,于是,弩成了最好的选择。

    做为一个曾经的帮派头目,马悍对自己手里武器的熟练程度要求很严格。他的座右铭是:在任何危险时刻,能够保护你的生命的最好伙伴,永远是你手里的武器。

    在帮派当低层打手时,能保护自己的,只有一双拳头,所以,他将自己锻炼成一具人形兵器;当升到头目时,再不需要出手,顶多就是玩玩枪,他又练成了神枪手;到了危地马拉丛林时,曾经凌厉无匹的拳头只剩下一个,枪也变成了弩,于是,他用了短短三年,成为神射手——一百码内飞碟靶,箭无虚发,甚至能在五十码外,与飞碟靶做逆向运动,也能十发全中。

    由于是独臂的缘故,马悍使用的弩是特制的大型军用连弩,拉杆上弦,很省力。而且还可以扣接弩匣,匣中一次可置十支箭,依次射击,只要操作熟练,独臂也不难使用,只是射程不及单发弩。

    马悍骑术不差,弩射一流,但把骑马与射击结合起来,却从没试过。更令人无语的是,他鞍旁挂着的是一张弓,而不是一把弩。与弩相比,弓的使用难度更大,准确率更低。凭着弩射的基础,马悍估计用弓的话,可以站在八十码外(七十米)击中任何比飞碟大的正常移动物体,再远就没把握了。可若是骑马……能否射中三十米外的移动物体都成问题。

    看到邓通笑脸后面眼中闪掠过的一道寒光,马悍知道,身为上官,邓通完全有权利命令自己出击,对方没有这样做,自己也不能不知好歹。最重要的是,既然已加入幽州军,尤其是斥侯曲,骑射就是一项必须要掌握的活命升迁技能。好吧,既然老天让自己重生一回,又回到青年时代,他还有大把时间。只要有决心、有毅力,更重要的是有天赋,还有什么学不会?练不精?

    年轻,真好!

    马悍似乎又有一种回到刚当帮派小弟时拚命三郎的感觉,血脉渐沸,绰弓在手,举臂一振,吭声道:“谁与我同去?”

    立即有七名骑兵纵马而出,齐声呼应:“同去!同去!”

    蹄声如雷,八骑卷起一股尘烟,奔向战场。

    山坡上,邓通的细眼一眯,眼神如针。

    马悍八骑一出现在战场,立即引起冀州军骑兵注意,当即分出十余骑,拍马迎来。双方尚在五十步之远,便同时引弓斜射,弓弦疾响,箭矢半空交错,各自落向目标。

    冲锋放箭,对准头不做要求的话,多数骑兵都能做到,只是用于射击比较分散的小股骑兵,效果不太好。便如此刻,两轮箭矢对射过后,敌军只有三骑被射下马,而马悍这边,则坠马二人。

    马悍也射了两箭,第一箭测距,落空;第二箭射中一骑兵头盔,但角度有点偏,结果头盔掉落,敌人无事。现在,双方距离尚有三十步,还来得及射最后一箭。

    实际上,若马悍愿意,他可以使用速射,也就是连珠箭。连续开弓对他而言,不是问题,问题在于瞄准,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提高准确率。

    弓弦已拉开,箭矢已就把,马悍在不断体会马匹奔跑的节奏,判断最佳发射机会。这样长时间拉弓瞄准,相当于把弓当弩来用,虽然准确度大为提高,却极为耗力,为弓骑兵之禁忌。一般情况下,一个体力正常的骑兵,连续射出二十箭左右,就必须退出战斗,休息恢复体力。设若像马悍这样长时间拉弦瞄准,只怕连十箭都射不到就会力竭。

    马悍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问题,如果愿意,他可以拉弦开弓一整天,手臂都不带打颤。他要的只是准确,正因他用了比他人多几倍的瞄准定位时间,他射出的箭矢,命中率自然也要比他人更为精准。

    嗖!第三箭射出,目标是敌骑中的披甲军将。噗!箭矢正中敌将脖颈下方的项顿(护颈的皮甲圈)。

    马悍这一箭原本是奔对方脖子去的,可惜计算误差,敌将那一刻正好纵马跃起,结果只射中锁骨位置的项顿。

    那军将中箭,身体一歪,却强撑不倒。伸手用力折断箭杆,怒目圆睁,平端长矛,嘶吼着向马悍冲杀而来。

    锁骨位置,怎么着也是人体要害,中了一箭,居然还能坐得稳在马背,还能反击?究竟是对手过于强悍,还是这弓太不得劲?

    马悍在开弓时就估测过了,这是七十磅弓(六十斤),相当于汉朝一石,是骑兵标准弓。就是这标准骑弓,三十步破皮甲后便卡在锁骨上,只造成轻伤。难怪不少古代将领被射成刺猬后,却还能活蹦乱跳地冲锋陷阵了。

    第三轮箭矢过后,双方各减一骑。马悍一方尚有五骑,敌军则有九骑,人马几乎多一倍。

    山坡上,一名幽州军骑兵什长正待率手下五骑驰出助战,却被邓通所阻:“马队率可是能夺旗斩将之猛士,莫要误他功勋。”

    “可是,敌骑甚众……”

    “不过区区几个骑兵而已,而且看那认旗,敌骑中有一名部曲军侯(五百人长,汉军制中级军官),必是看到我方人少,才亲自催骑出战。嘿嘿,这可是让马队率立大功的好机会。你若率兵增援,敌骑必退,错失良机,马队率只会怨你而不会感激。”

    那什长想想好象是这么回事,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对劲,迟疑之间,远处敌我骑兵已交错而过,胜负已分。

    马悍是昨天才到的,压根不认得什么将军大纛、校尉旗帜、军侯认旗。他只知道背后插旗的多为低级士官,就像他一样。而百将以上,便有扈从持旗。他方才射的那员军将,便有扈从持旗紧傍左右,这人最少是个百将,必杀之。

    蹄声急遽,刀光乍现,幽、冀骑兵同时挺枪亮刀,交错斩击。一时间,锵啷啷之声不绝于耳,骑兵坠地之声令人心惊肉跳。

    骑战不仅要讲究技术,更讲究人数。人马比对方少一倍,就意味着每一个人最少要承受对手连续两次攻击,如果不能及时调整攻防转换,挡得住第一击,挡不住第二击;或者,这一刻斩敌于马下,下一刻,则被敌刺落于黄尘。

    马悍所面临的局面尤其凶险,他被那名狂怒的军将锁定了。军将有三名从骑,一人持旗紧随其后,两人持矛护住左右翼,再加上军将正面冲锋。这一瞬间,马悍要面临左、右、中,三敌骑呈“品”字形的三连击。

    已经没机会射箭了,马悍将弓往鞍旁一挂,火速往左臂套上骑兵圆盾,右手拔刀,猝然掷出。斫刀急旋如轮,飞斩右侧从骑,噗地一声,透胸而入,直没刀柄。从骑带着撕心裂肺的惨叫,滚跌尘埃。

    这时左侧从骑已冲近,挥矛猛刺。啪地一声爆响,骑兵木制圆盾在铁矛尖下四分五裂,两骑交错而过。

    尽管用骑盾挡住了这一击,但马悍整条左臂都发麻了,差点被撞下马去。这时的马悍已顾不得检查手臂是否受伤,因为最致命的一击,正迎面杀来。

    同样是丈二长矛,但这一击,比先前那从骑一击更凶狠凌厉。马悍相信,如果敌将不是之前中了他一箭,力道打了个折扣,这一击会更凶猛——但即使对手再凶猛十倍也没用,因为马悍面前只剩下这一个对手,可以集中精力应对。只要马悍全力以赴,这天底下,又有谁是他的对手?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慢放,震天厮杀、骑影幢幢、刀光剑影、旌旗乱舞——这一切,仿佛都成了背景。

    正午的阳光,将战场渲染成金黄,两个仿佛披着一身金甲的骑士策马对冲。在行将撞上的一刻,徒手骑士倏地出手扣矛,而持矛骑士连人带矛生生被这条手臂举起,在半空划过一道死亡的弧线,然后重重摔砸在泥地上,骨头爆裂声连山坡上的邓通都听得一清二楚。

    马悍紧急勒马,迅速掉头,奔到那瘫软在地上的敌将身前,面无表情,将夺来的长矛倒转,点在敌将咽喉。

    敌将口鼻溢血,浑身不停抽搐,吃力道:“杀我者……何人?”

    “钜鹿马惊龙。”

    “噢……来吧,给……给我一个……痛快……”

    噗!长矛穿喉而过,怒血飞溅。

    战场上突然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叫喊:“眭军侯阵亡!幽州卒杀了眭军侯!”

    随着惊呼如潮水漫溢,冀州骑兵四散而逃。

    山坡之上,邓通看得目瞪口呆,而马悍的斥侯队则欢声雷动。

    这是马悍来到三国乱世的第二日,继麴义之后,再斩一将——冀州军部曲军侯、悍将眭元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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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双龙较技】

    (看到本书首位打赏的兄弟“微笑啊微笑”,十五郎也不禁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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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的晨风,已带着一丝夏日的热气,天欲破晓,头顶还有大片黑云,唯有东边一线鱼白肚。晨曦的微光,淡淡照在操练场那一排排锃亮兵器架上,环首刀、长殳、卜戟、丈矛、步兵方盾、骑兵圆盾、硬弓、强弩、箭矢、甲具……整齐中带着一股凛冽肃杀之气。

    平整宽阔的操练场上,正有两名披甲骑士,手持长矛,遥遥相对。

    “惊龙,恭喜你又杀一将,立下大功。据说你是在正面对战时刺杀敌将,来吧,让我看一看,你是怎么做的。”说话的骑士,白马长矛,头戴铁兜鍪,一身朱色皮甲,腹部以下,还有缀着铁片的甲裙。

    常山赵子龙。

    这个时侯的赵云,只不过是白马义从中的一名骑将(相当于百人将),勉勉强强算是中级军官,还没有资格穿明光铠,也没能弄到一把好槊。所谓“白马银枪”的造型,自然还没能出现。

    赵云对面二十步外的骑士,便是马悍。一大早,他就被赵云拉到操练场,说是训练也好,说是称称斤两也好,总之,现在他要面对这三国时代的顶级武将之一。

    说不紧张是假的,但是,马悍并不畏惧,拥有这样一条超级手臂,他甚至敢与传说中三国最强的男人单挑。

    马悍的装束与赵云差不多,令他比较感兴趣的是右手所持的丈二长矛。这种接近二米五的骑兵长矛,通体以韧木制成,矛刃盈尺(因为是比试,所以用骑兵训练用木制矛刃),矛杆中段缠以布革,可防手握打滑或杆体爆裂,两头系着一条背带似的粗绳。马悍原以为这粗绳就是用来背矛的,可是看着又不像,因为他骑在马上都没有二米五,真背的话岂不是拖地了?经赵云一解释,才知这压根不是什么背带,而是臂环。

    何为臂环?就是持矛时将此绳缠套在手臂上,当两骑交错而过时,骑兵以矛刺杀敌人。双方马速所产生的重力加速度,其巨大冲撞力,不是区区一条胳膊所能承受得了的,这时必须及时弃矛,以消除反作用力。当两马交错过后,只要手臂一收,就能将长矛拽回来再度使用。这一点,类似西方骑士对战时,骑枪在击中目标后自动爆裂一样。所不同的是,骑枪是一次性消耗品,而长矛拽回后还可反复使用。

    “记牢了,一旦刺中,必须及时撒手,否则胳膊很容易受伤。”赵云一再叮嘱,心下不免更为好奇,这位小兄弟明显没有骑战经验,那他昨日究竟是如何击杀冀州军悍将眭元进的?

    “明白!”马悍平端长矛,将长矛后段夹于臂下,手持中后段绳革处,按赵云所说,调息蓄力,一手控缰,双足夹紧马腹。马悍嘴里说明白,实际上,他却并不打算这样做,因为没必要——他用的是右臂。

    论骑战技能与经验,别说赵云了,随便一个三流武将都比马悍强,与赵云比骑战,纯属找虐。马悍唯一的优势,就是一条无敌机械臂,如何扬长避短,运用自身优势,才是制胜关键。无论胜负如何,这一战过后,都会为他积累下宝贵经验。现在的他,不乏实力,只缺经验。

    “嗬!”

    “嗬!”

    二人同时催动战马,迎着猎猎晨风,一南一北,高速接近。

    骑战单挑制胜的关键就是对距离的掌控感:何时出手、时机把握、部位选择、攻防转换等等,所有因素都要考虑进去。每一个回合都要付出极大的精力,生死只在须臾间,没有谁是必胜,也没有谁是必败,除非双方武力值相差太远。那些所谓两骑相斗,盘马转圈打铁数十回合,呵呵……

    嘭!

    两骑交错,马悍抢先出手,但矛尖尚未够到位置,却已被赵云后发先至所击中。在令人气血下沉的撞击声中,马悍健壮的身躯急剧摇晃,差点栽下马。双方背向驰出二十余步后,才兜转马头。

    赵云老远便急切叫道:“惊龙,手臂如何?”

    马悍高举长矛示意:“无事,多谢子龙手下留情。”

    在对战之前,马悍便提出要求,希望赵云尽量攻击他的右臂而不是别的部位。他之所以这样要求,不是为了作弊,而是希望能与赵云多交手几次,获得宝贵体验。能得到一位三国顶尖武将亲自指导,这样的机会真心不多,如果一击便受伤,那还怎么继续?

    赵云只当马悍在右臂垫了什么硬物,可以承受强烈冲刺,所以依言只攻击其持矛右臂。没想到击中之后,感觉却是纯胳膊,根本没什么硬物,大惊之下,只道这一下马悍的胳膊不废也断,没想到居然毛事没有……

    赵云惊讶不已,忍不住高声问道:“惊龙,你手臂里垫着何物?”

    马悍哈哈一笑:“反正是好东西,子龙兄,尽管放马过来,你伤不了我。”

    赵云豪气倏生,长笑举矛:“既如此,小心了,某来也!”

    哒哒哒哒!

    两骑先是轻驰,逐渐加速,两杆长矛再次对指。

    马悍吸取上一回合出矛过早的教训,这一次,他要压住节奏,在矛尖与对手马首间距十步的一刹那,果断出击。这个出击时机定位方法是赵云教他的,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两马对冲,十步距离眨眼即至,反应慢的,甚至来不及做任何动作。这时机的把握,没有几十上百次的训练,哪想那么容易掌握?

    好!目测进入十步了,就是现在!

    马悍大吼一声,挺矛攒刺——但刚做出这个动作,身体猛地向右侧一歪,吼声与出击戛然而止。

    啪!嘭!

    第一声是马悍右臂中矛,矛尖折断;第二声是马悍滚跌马下,四仰八叉的着地声音。

    好痛!浑身骨头像散了架,满天星斗,天地仿佛在旋转,似乎有一张脸也跟着旋转……

    赵云低头策马绕着仰躺着的马悍转了几圈,终于放下心来,忍不住摇头惊叹:“真令人怀疑你是否铁打的,这样你都没事。”

    马悍哼哼道:“谁说没事?我的屁股……也不知是不是裂成了两瓣,现在我总算知道眭元进被摔飞时的感受了……”马悍心底大叹倒霉,方才他之所以失手,纯粹是忽略了一个细节——马镫。

    在马悍行将攻击时,他的身体必然向右倾斜,重心移到右肢。当他习惯性蹬足发力时,才醒悟脚踏之物不是稳固的马镫,而是颤巍巍的套绳,结果,平衡骤失……

    赵云摇摇头,喃喃道:“据闻那眭元进也是一员悍将,竟恁般不济?”

    这是什么话?打脸啊!

    马悍脸上挂不住了,子龙兄你是很牛,但也用不着这样刺激我吧?当下奋力爬起,一瘸一拐走过去捡起自己的长矛,扬手扔给赵云:“子龙兄,换这杆矛,再来!”

    赵云接矛讶然:“你把矛给我,那你……”

    马悍扭了扭粗壮的脖子,发出喀啦啦脆响,向赵云招招手:“子龙不是想知晓眭元进是怎样败亡的吗?你放马过来,我让你见识见识。”

    第一缕晨曦照在赵云刚毅的面庞上,笑容渐渐绽开:“终于拿出你的真本事了么?”

    在赵云策马奔行,拉开距离后再兜马回转时,却发现马悍将自己的战马驱赶开,两手叉腰,当道而立。

    赵云惊讶之致:“惊龙,你是要以步战骑么?”

    “正是。”

    “你打算空手夺矛么?”

    “然也。”

    若非马悍脸上镇定如桓的表情,赵云简直认为这位兄弟是输得恼羞成怒,失去理智了。

    尽管感觉不可思议,拥有丰富战斗经验的赵云却没有丝毫大意,他从马悍的眼睛里,看到一股强烈的自信——是的,即使面对这三国武力值排名前十的战将,马悍依然保持着自信。这自信,来源于他脚踩大地,来源于他多年苦练,更来源于他的秘密杀器。

    天边渐渐红亮,军营各处传来纷繁吵杂之声,沉寂了一夜的幽州军营,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唯有此刻的操练场,依然沉寂。这沉寂,酝酿着隐隐风雷。

    马踏硬地,清脆嘹亮,长矛斜指,赵云在逐渐加速。由于是以骑对步,赵云不再平端长矛,而是矛尖斜向下,与地面形成三十度夹角,目标,仍然是马悍的右臂。他算看出来了,这位兄弟的右臂披搏内衬里,一定垫了防御力很强的软甲片,所以才能连续扛了他两击而无伤。

    骑着快马,高速奔驰,从二十步外持矛刺击一个直径约碗口粗的目标,这难度不是一般大。许多训练多年、经验丰富的枪骑兵都未必能做到,但赵云却有十足的把握,他要刺右臂,就一定能刺中,只因为他是赵云。

    朝阳初升,大地斑斓,飞驰的马蹄,赤色的鬃毛,在晨风中翻飞。人绷如弓,矛刺如矢,快马助力,人、马、矛合一。这是疾如闪电,沉似坠石地一击。

    马悍左足顿地,健硕的身躯猛地向前倾,右掌倏伸疾扣,目标是飞速剌来的长矛。甭管抓住的是矛尖、矛刃还是矛杆,总之要在长矛刺中自己之前抓住它。

    曾经在八周适应性训练时,无数次抓住、劈落、击碎射向自己的箭矢、飞刀、飞斧、套索等等亚马逊部落战士常用武器的马悍,同样有十足的把握。他要抓住长矛,就一定能抓住,只因为他是马悍。

    绷!喀!

    迅如奔雷地一击,没入铁手。强劲地冲击力,将马悍硬生生向后平推三丈,操练场坚实地泥地上留下两道深深刹痕。

    一轮红日喷薄跃出,一个披甲健躯从马鞍挑起,映着红日翻飞,仿佛一道优美的剪影。

    咔嚓!承受不住重力的矛杆居中折断。赵云在半空急速翻滚,落地时居然双足着地,旋即向前一滚,消去冲势。单膝点地,火速拔刀,刀随身转,反手削切——就在这时,一柄三尺环首刀的刀尖,已指住他的咽喉。

    赵云扬扬剑眉,动了动手腕。马悍低头,却见赵云的刀尖也顶在了自己的肋下。

    二人相视一笑,同时收刀入鞘,一齐伸出胳膊,把臂大笑。

    豪迈笑声中,远远奔来一骑,扬臂大喊:“赵骑将、马队率,将军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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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暴力射手】

    (大盟!又见大盟!出手惊人!发书五日,喜见掌门!欢迎凤栖梧桐626与十五郎一同再战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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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军大帐,公孙瓒高踞上首,两侧是四名膀大腰圆的义从及一名兵曹掾,下首立着两名中、低级军官:骑将赵云、队率马悍。

    这是公孙瓒在短短两日之内,连续召见这个年轻的队率了。按理说,这样低级的军官,根本没资格入他大帐,更不可能连续入帐。但不知此人是运气太好,还是真有本领,才转投自家军中两日,就先后杀掉了冀州军中、高级军将各一人,不厚赏、升迁加亲自召见都说不过去。

    公孙瓒这一次召见,把赵云也捎上,自有用意,一见到二人,第一句话就是问赵云:“如何,可能胜任?”

    “这个……”赵云向公孙瓒行了个军礼,微微侧首看了一眼马悍,欲言又止。

    马悍目光一闪,明白了赵云今日硬拉他到操练场较技的真实意图,原来是公孙瓒交待的。

    公孙瓒铁帚般的浓眉一皱,目光一凛:“怎么?有何不便之处吗?”

    “不,属下只是在想应当如何措词……”赵云整理了一下思绪,道,“马队率勇武不凡,实为云平生仅见,惜哉骑术尚欠。假以时日,努力磨练,必可达到义从营之要求。”

    这话公孙瓒听懂了,赵云认为马悍有武勇,称得上猛士,但骑术不精,未能达到白马义从的要求,这多少令公孙瓒有些失望。自从昨日惨败之后,白马义从遭到重创,严重影响了公孙瓒的扈从防卫,他殛需补充新鲜血液,表现抢眼的马悍,自然进入了他的视线,只可惜……

    公孙瓒心下一叹,只得更改了对马悍击杀冀州军侯眭元进的升赏。

    “马惊龙。”

    “属下在。”

    “听赏。”

    这时那兵曹掾先向公孙瓒欠身致礼,然后翻开簿册,大声念道:“斥侯曲乙屯队率马悍,因功擢升为斥侯曲乙屯屯长。爵升两级,赏万钱,布帛三匹,牛羊二十,田十亩,酒肉若干……”

    有了昨日的重赏,今日这赏赐就不怎么放在马悍的眼里了。唯一觉得不错的,就是提了两级爵,升了百将,与赵云平级了。不过赵云这个骑将是直属将军的从骑卫队队长,而马悍的斥侯百将,不过一普通巡哨官而已,没得比。

    不过马悍并不在意,才来两天就当上了百将,知足吧!嗯,既然公孙瓒有心让自己加入白马义从,貌似可以提提这个要求。

    马悍当即抱拳行礼道:“蓟侯,属下有一事相求。”

    “唔?何事?”

    “属下缺一张称手的强弓。”

    白马义从是三国时期赫赫有名的弓骑兵,对骑术与射技要求很高。原本赵云对马悍的考核还应包括射技的,只是马悍骑术都没通过,射技就没必要考了——骑射、骑射,骑术若不行,射技好也没用啊。

    公孙瓒点点头,骑将赵云盛赞此人武勇,想必力大,那么常规配发的军弓自然未必称手。当下饶有兴趣问道:“马百将可开几石弓?”

    马悍:“军中最强之弓是哪一张,属下就用那一张。”

    不独公孙瓒与赵云,便是帐内四名护卫,也一齐瞪大眼睛,随即哑然失笑,若非是在军帐中,只怕会有人忍不住嗤笑出声:这小子的口气太大了吧?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就算想引起蓟侯重视,也不带用这样拙劣的法子啊!难道他就不怕弄巧成拙么?

    “好!孤就欣赏对自己有信心的勇士。”公孙瓒豪笑着命扈从取来自己的角弓,交给马悍,“你若能在十息内,将此弓拉开十次,弓便归你了。”

    马悍固辞道:“蓟侯宝弓,属下不敢受之。”

    公孙瓒满不在乎,大手一挥:“孤尚有好弓数张,你若能拉开,便赏与你也无妨。”

    但马悍接下来一句话,却令公孙瓒为之气结。

    马悍说的是:“属下不敢损毁蓟侯宝弓。”

    公孙瓒瞪着这个大言不惭的小子,一字一句道:“弓若损毁,恕你无罪。但若十息之内不能开弓二十次,之前所有封赏,一概褫夺!”

    一名雄壮的扈从双手捧着一张套在革袋里的大弓,向马悍面前一递。

    马悍说出这话,其实就是要在公孙瓒面前露一手,以免被这武力至上的白马将军看轻了。军营之中,大将最重兵法,军卒最重武勇,不展示一下,只会被人轻慢。在西方打拚多年的马悍,价值观也接近欧美,从来不以藏拙为荣,实力,就是用来展示的。

    当马悍左手掌搭上弓臂之时,一握之下,竟拉不动。抬眼,正看到那扈从眼中的戏虐之色。

    马悍当即将右手一同搭上弓臂,做出一副垂首恭敬之状,右臂一动,连弓带人一并拽动。若非扈从惊觉不妙,及时撒手,差点就要出丑。

    就在公孙瓒愠怒、赵云担忧、扈从惊疑不定的眼光中,马悍从容弯弓上弦、调弦,然后左手持弓把,右手两指引弦,缓缓拉开,张如满月。

    公孙瓒缓缓点头,脸色好看了一点,但在下一刻,他的表情凝滞了。

    马悍一边开弓,一边向公孙瓒、赵云等点头致意。然后,右臂一紧——绷!一张三石硬弓,生生被他拉折成两断。

    马悍一脸“惶恐”,将断弓奉上:“属下有罪,损毁蓟侯宝弓,愿接受惩处。”

    公孙瓒震惊之余,拍案称奇:“好臂力!堪称军中第一,如此看来,五石以下的骑弓,都不合你用。龚掾,你主掌兵赏,可有五石以上强弓?”

    那兵曹掾苦笑行礼回话:“蓟侯,属下从未闻我军中有人能用五石骑弓,故此,未制此器。”

    公孙瓒哦了一声,微带遗憾望向马悍,正要说话,却见赵云抱拳道:“主公,属下倒是知道有一张六石强弓,不过却是步弓,是用来选拔张弩之士的测试器具。”

    “步弓?”公孙瓒上下打量一番马悍,大笑道,“此子身长八尺有余,便是用步弓,也不影响骑射。那张六石弓就归你了,只望你好生习练骑射之术,早日成为孤麾下义从之士。”

    “谢蓟侯!”

    ……

    这是一张六石反曲复合弓,弓臂用材为制弓中最好的柘木,通体澄黄,弓把处更是被汗渍与指掌浸磨得发亮。此弓拉开一次所需的力量,相当于现在三百六十斤——而且是用一只手。之所以称之为步弓,是因为弓体长度达到了一米六,几乎与人身等高。这样的长度,骑马射击很不方便,更重要的是,马背上难以借力发力。通常骑兵所开弓力,要比站在地上开弓少四分之一。也就是说,在地上能开二石弓,上马就只能开一石五斗了。

    对马悍而言,开六石弓与开一石弓,所耗费的力量没什么区别,但射程与穿透力可就大不一样了。如果昨日有这六石弓在手,哪容眭元进冲到眼前?

    这张弓就是他今后保命及作战的第一武器,他必须好好测试一下。

    幽州军营有好几个操练场,早晨马悍与赵云较技所在,是骑兵操练场,在东、北两处,还有步兵操练场与弓弩兵操练场。

    新得强弓,马悍径直来到弓弩操练场,身后跟着乐颠颠抱着两撒袋二十四支箭的小石子。

    弓弩操练场是个宽约两百步,长达三百余步的长方形平地,西北边是个低缓的半环形山坡,可挡劲风,确保射击的稳定性与准确率。

    此地可同时容纳百人习射,公孙瓒军中汉、胡参半,其中以乌丸人、鲜卑人居多,故此擅长骑射的军卒不少,擅长步射的更多。此时正值晨操结束,属于个人散射练习时间,弓弩操练场上站满了习射士卒。由于靶位少,习射者多,大多数等候的军卒都是三三两两,分散四周。

    马悍入场时,原本没人在意,但很快有眼尖的士卒认出他手里的大弓,便是选拔弓弩兵时,曾经挑战试拉的那张豹弓。“豹弓”这个名称,是军卒们私下起的名,皆因士卒们认为,只有虎豹之力,方可自如开此强弓。

    这张豹弓不是一直由兵曹保管的吗,只在测力时才调出,如何到得此人手上?

    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士卒注意到马悍手中不同寻常的大弓,渐渐跟随,最后形成一个半包围圈,那场面,如同一个将军带着仆童及一大群随从,走向弓弩操练场。

    马悍来到中间射击位前,这里本有射手在练习,但一见马悍那声势,忙不迭让开。

    马悍没去理会身后越来越大的议论声,目注前方,大概目测一下,最近的草靶在三十步左右,其次为五十步,再次为八十步、百步。弓最远的射程就是这百步,超过这个距离基本就没什么杀伤力了。实际上这百步靶也只是摆设,因为军中能射百步远的强弓手早就调到义从营或升百将、军侯了,那里有专用的靶场,根本不用来这里与下级军卒抢射击位(马悍也是百将,不过他刚来不知道)。此外还有一百二十步、一百五十步及二百步,这都是弩的射程。公孙瓒军中所用弩多为擎张弩,二百步便是擎张弩的极限射程。

    马悍斟酌一下,先将目标定在五十步,这是将近七十米的距离,比较适合首发试射。

    “箭来。”马悍向后伸手。小石子急忙抽出一支羽箭,恭恭敬敬呈上。

    箭搭弦上,弓弦渐引。身后士卒们的议论声戛然而止,不用回头,也知有几百双目光盯在自己的弓上。

    嘎吱吱,随着弓弦满张,弓呈满月,身后传来一阵阵抽气声。尽管无人敢发声,但几百人抽凉气的声音,却在弓弩操练场上空汇聚成一股震人耳膜的气流。

    马悍用心体验了一下这把弓与自己所使用过的军用弩与滑轮弓的不同之处,慢慢找回那种对远程目标的捕捉与锁定感……嗯,是了,就是这种感觉!

    心念所至,弦松箭飞。

    噗!豁啦!

    一箭正中靶心,强劲的箭矢更将草绳绑缚的箭靶内指厚木板贯穿,余劲未竭,又飞出二十余步,堪堪斜插在八十步靶位前。

    围观的士卒们齐声惊呼,一群乌丸人与鲜卑人更是将马悍围拢起来,七嘴八舌、手势乱飞嚷着什么,可惜马悍一个字都听不懂,只是含笑点头。

    五十步中靶心,也算不错,但在场士卒中,至少有一半人能做到。这些士卒与善射的胡人所敬佩的,是马悍这一箭之威。试想若是在战场上,当所有士卒射出的箭矢被敌兵盾牌挡住之际,这凶猛霸道的一箭,足以洞穿革盾,击破铠甲,毙敌于箭下。

    受人崇拜是令人开心的,但当这些胡人已不满足于口头称赞,而是动手动脚,摸捏手臂、胳膊、甚至身体肌肉时,马悍一阵恶寒,双手一挥,大弓一振,吼道:“小石子,箭来!”

    “是、是……主人,来……了……”小石子费力从密密麻麻的群腿中挤进来,双手递上箭。

    这一箭,马悍要射八十步,即一百米,这是他以往的最高纪录。有了第一箭打底,马悍很有信心,因为以往他的最高纪录是:一百一十码,飞碟速射。即便还没有完全与手中的豹弓磨合,但眼下目标不过是个固定靶,应当不在话下。

    咻!箭矢离弦,准确命中八十步草靶。

    叭!草靶应声而碎,羽箭飞出十步,斜斜坠地。

    “呜嗬嗬!”有崇拜勇士情结的胡人们手舞足蹈,差点爆发。

    而马悍一箭出手,立即闪出人群,及时避开拥堵,大步走向弩兵靶场,藉此甩开胡人。弓兵靶场的百步靶已经不需要试了,方才的八十步靶并未射中红心,而是右偏了两寸,看来在精度方面,还需要加强练习。现在他最想知道的是,这张弓的最大射程及有效射程是多远。这个答案,必须在弩兵专用的远距靶场测试才能知晓。

    但是,当马悍再次拉弓准瞄时,才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一百二十步,这相当于一百五十米的长距,手上拿的不是熟悉的军用弩,更不是狙击枪,而是一把才到手还没捂热,只射过两箭的古制复合弓,能否上靶,真心没把握。若只是他一个人训练倒也罢了,不中就再来,没什么大不了。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刚刚取得令人拜服的成绩,转眼间就亲手破碎,这也太令人难堪了。

    这一箭,射还是不射?

    马悍心头委实难决,但弓弦却只能一寸一寸拉开,只有五成把握能上靶。赌一赌,没得选择了。

    就在箭矢即将离弦的一刹那,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短号声,伴随着一声声清脆的云板敲击,响遍全营。

    “开饭了!开饭了!快走啊!”

    围观军卒一哄而散。

    马悍长吁一口气,松弦垂箭——头一回发觉,饭点的号声恁般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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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汉朝的“石”,远不及唐宋时的石“实诚”,只相当于后者的一半。文中六石弓,只相当于宋时三石弓,也就是岳飞、韩世忠等人所开弓力的那个级数。

第七章 【远狙之王】

    (多谢大盟厚赏!有点小激动。多谢“百撕不得骑姐唯有一死姐脱”书友打赏,这id略熟啊,嗯,是上一本书的舵主,哈哈,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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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餐食毕,大多数士卒都各自归队执行任务去了,弓弩兵训练场总算冷清下来。马悍没接到任务,据说是昨日本队斩将夺旗,立下大功,特许休整一日。

    正好,马悍可以独霸训练场,自由练习,只是效果不太满意:一百二十步,一共射了十箭,前三箭没上靶,从第四箭开始,弓性已熟,箭无虚发。尽管只有不到一半箭矢射中红心,但至少没有脱靶。战场不是比赛,不需要你箭箭十环,只要你击中目标,摧毁目标。中脑袋也好,中咽喉也好,中心脏也好,中四肢也好——只要射中了,就好。

    这一次,草人靶依然被洞穿,但箭矢贯穿后,随即掉落在靶子背面,可知其势已尽。由此可知,六石弓的有效破甲(盾)力,为一百二十步。说直白点,这就是狙杀敌将的终级距离。

    一百五十步,箭矢入木,但已不能贯穿,这是杀无甲兵的终极距离,只是那准头……马悍完全可以原谅自己,毕竟二百米的超长距离,以前从来没用弓弩试射过,十中一二已算不错。

    至于二百步,可望不可及啊!

    马悍心头沮丧,却不知一旁唯一的观众小石子,那眼光发亮,简直是敬若神明——用不亚于蹶张弩弓力的豹弓,长时间瞄准,并连续发射二十支箭,浑若无事。这样的神力,莫说亲眼见到,便是听都没听说过啊!

    小石子乐滋滋将箭矢一一捡回,咂吧着嘴:“一共损毁八支箭,若到兵曹处支取,只怕会被责难,不如自己花钱买,反正主人得了那么多赏赐……”

    马悍随意问:“一支箭多少钱?”

    “十二钱。不过我跟军器署一个支管很熟,可以把价格讲到十钱。”小石子得意地卖弄他的人脉。

    马悍一笑:“好,此事交给你。把箭袋放下,你自去玩会,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小石子应诺,慢慢转身,脚步迟疑,显然不舍。

    马悍笑着摇摇头,心念一转,伸手从裤兜摸出一物,正想唤住小石子,说给他一个玩具。突然想到什么,整个人定住,目露奇光,死死盯住手上的东西。

    红外线信号发射器!在一些突击步枪,甚至狙击枪上都有这个装置,它的功能很明确,就是辅助瞄准。而眼下自己缺乏的不是射距,而是精度、是瞄准。如果,在弓把处安上这个辅助瞄准器……

    说干就干。马悍先在弓把处定好平视瞄准位置,然后抽取一根备用弓弦,截取一段,将笔形红外线信号发射器绑定。之后端弓摆出射击姿势,反复观测,调好视距。一切无误后,左手持定弓把,大拇指按动开关,进行实测。

    一百二十步的草人靶心口位置,清晰地出现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红点。与一般突击步枪红外线装置黄豆大小的射点不同,红外线信号发射器的射点足有一美分硬币大小,足足比一般射点大三倍,因为其目的是让搜索人看得更清楚。所以,以马悍鹰一般锐利的眼睛,在一百二十步外,依然能隐约看清这个红点。

    马悍心头一阵亢奋,当然,这并不等于说,对准这个红点发射,就一定能射中目标。他还需要测算角度,因为长距射击,箭矢的轨迹不是直线,而是一条弧线。中短距射击倒是直线,但两条平行线不能相交。所以他射出的箭矢,绝不会正中红点,只会射中红点上方。至于是射中红点上方一寸还是两寸,端看箭头调整的角度了。

    经过反复测算后,马悍将红外线射点下移一寸许,然后松弦。

    嗡,弓弦剧颤,箭去如电。

    笃!正中草人靶心口。

    于是,寂静无人的幽州军弓弩兵训练场上,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正在上演:

    一个手持大弓、背负箭袋的军士不断奔跑,边跑边向草人靶发射:八十步靶碎、百步靶翻、一百二十步靶连中红心、一百五十步靶箭无虚发、二百步靶……

    “全上靶啦!主人,全上靶啦!”小石子一路欢蹦,怀里捧的箭矢掉了一地。

    “只是没脱靶而已。”马悍眯着眼望着二百步外,细小如巴掌的草人靶,轻声喟叹,“可惜,红外射点虽然能精确瞄准,但眼力有穷时,看不清啊!不过,战阵之前,千军万马,还真不需要瞄准,只要射程够远就行。唔,如果能有一张十石弓的话,嘿嘿……”

    ……

    又是一个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帘子缝隙照进帐篷,马悍已经穿戴整齐,掀帘而出,深深吸一口带着淡淡血腥味的空气。这是马悍来到三国时代的第四天,他并不知道,这一天对他、对这场局部战争、甚至对整个三国历史而言,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会再让任何人威胁到自己的生命。

    任何危险,都要在百步之外,予以剔除。

    帐篷前,小石子正专心为主人披挂盔甲,而马悍则在检查小石子替他从军器署购来的四十支破甲重箭。

    斥侯曲每一名斥侯兵都配置有两撒袋二十四支羽箭,多为普通的平刃箭,破甲力一般。马悍的二十四支箭矢,经昨日训练,已损毁近半,自然得补充。考虑到今后自己的主打武器就是弓箭,马悍对箭矢的要求,不仅要多于常规的数量、更要与众不同的质量。

    反正手头有公孙瓒赏赐的钱及物品,价值十数万钱,军营里也没什么花用,不用在改器军器提高生命保障,还能用在别的什么地方?

    马悍以每支五十钱的高价,购买了四十支三棱破甲箭及两个撒袋。这样一来,别人只在马鞍两侧挂两个撒袋箭矢,他则是挂四个。

    检查结果,马悍颇为满意:箭杆笔直没有节头,漆刷得很亮;尾羽簇新,羽毛顺滑不打绺;三棱箭镞打磨发亮,边锋平行,肉眼几乎看不出误差。这样的好箭,五十钱不贵。

    正检视之际,却听小石子低笑道:“主人,那两个女奴来了。”

    马悍目光一抬,就见数十步外,两个头戴尖顶毡帽、身穿单袄的女人正远远向自己行礼,不时偷看过来。

    一看这两个女人,马悍就苦笑不已,这两个乌丸女子,是赏赐给他的奴仆。公孙瓒只管赏赐,至于马悍拿来做什么用,那就是他自个的事了。

    马悍身为美帝帮会头目之一,身边的女人不要太多,各种肤色,各种身份,各种风情,应有尽有。阅尽千面之后,他的品味与档次自然养叼了,一般姿色,轻易难入法眼。不过在最初听到赏赐的两个乌丸女人到了的消息,马悍倒是有几分兴奋,更隐隐有几分期待,想看看这个在后世早已消失的民族的女人是什么样。

    真相令人蛋碎。马悍可以容忍容貌次一些,可以容忍女人各种稀奇古怪的发型,比如散辫、短发、平头、甚至光头都行,但是、但是你好好的一个女人,弄个髡头算怎么回事?

    所谓髡头,就是胡人专有发式,在脑门的中间剃光,周边留一圈头发,或结辫或披散。乌丸、鲜卑等漠北诸胡男女皆留此发式,男人留此发式倒还没什么,但女人也这样……哪里还用看,光想想就够恶心的了。

    马悍当时一见,就立马将之赶出自己的营帐。尽管将女奴送来的军需官一再解释,乌丸女子一旦成亲,就会蓄发,换言之,这两个女奴都是未嫁之身,是蓟侯的恩赐。但已经倒尽的胃口怎么可能再好起来?最终这两个女奴只得在旁另立一帐,给马悍做放羊挤奶,清洗衣物的杂役,当普通奴仆用。

    马悍避开那两个脸蛋黑里透红、身体壮健的女奴投射过来的**目光,板鞍上马,奔向西营。

    西营左角,有一片终日烟熏火燎的区域,正是幽州军的军器维修处。这里驻扎着数百随军工匠,负责为军士们修理兵甲、修葺鞍具、打磨刃具、修补盾牌等等。

    马悍穿过营区,满耳都是叮当作响的打铁声,以至于不得不提高声量,对着其中一个帐篷大叫:“老余!老余!我要的东西弄好没有?”

    帐篷里应声而出一个满面黢黑、胡子拉碴的中年壮汉,一见马悍便咧开嘴,露出一口染得焦黄的大牙:“啊呀,是马百将,你要的东西弄好了。我老余可是推后了好几件兵甲修葺工作,专为百将打制此物,只怕少不得被那些军汉呱噪……”

    马悍偏腿下马,从鞍旁马褡子里掏出三缗五铢钱,随手抛给老余:“钱一文都不会少你,东西快拿出来。”

    老余故意诉说为难,实则也是想多得点赏钱,三千钱加上昨日订金五百钱,比先前谈好的价钱多了五百钱,也算是一注意外横财了。当下乐颠颠进入帐篷,不一会,捧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袱。

    马悍接过打开一看,点点头,将包袱放上马背,翻身上马,拍马而去。在经过老余的锻炉前时,顺手抄起炉旁的小铁锤,朝老余晃了晃:“借你锤子一用。”

    老余两手扩嘴,冲着马悍的背影大叫:“取我器具便是耽误我工时,最少要付十钱误工费!”

    马悍头也不回挥挥手,纵马远去。

    骑兵操练场上,马悍正骑马轻快奔行,不时做出一些令人啧舌的动作:比如镫回藏身、臀部离鞍,身贴马颈,如同后世的马术师一般,半个身子高高撑起,策骑驰骋,纵马如飞。

    他之所以能做出这样的动作,原因很简单,他装上了马镫——是真正的马镫,而不是两条皮索或绳索的绳镫。

    昨日与赵云交手之后,马悍就意识到这个重要问题。没有马镫,最少要花半年时间,才能象斥侯兵那样,乘骑自如,要做到如白马义从那样,恐怕一年半载都不行。所以他立即找到军器维修处,画出两个马镫形状,问能否尽快打造出来。

    马镫这种东西,基本没有技术含量,老余虽贪财了些,但手艺活还真不赖,拍胸脯保证翌日可取。马悍接着又要求给马钉马掌,结果老余瞠目以对。

    马悍大为惊讶,这时代还没马掌么?

    事实上还真没有!马具按历史发展,最早出现的是马嚼子,然后是马鞍,而且三国时期的马鞍已发展得相当完善,马鞍的高级形态——高桥马鞍均已出现。接下来是马镫,大约在两晋时期发明,而马掌则出现得最晚,有认为在是隋唐,更有认为是在元朝……不管是那一种观点,都认可马掌在马镫之后方出现,而此时的三国时代,连马镫都还没影子。

    于是马悍又订制了六个马掌(两个备用,就象汽车备胎一样)。老余一时间弄不明白这些奇形怪状的铁疙瘩有什么用,更不知这两样东西的重大意义,反正有钱就给干活,管别的干嘛?

    有了马镫,效果显著,马悍估计以自己的骑术底子,再强化训练两、三个月,就算比不得赵云,至少加入白马义从没问题。

    而马掌也是重中之重,战马一旦裂蹄,基本就告别战场了,连当驮马都不够格。而战马绝对是最重要的战争资源之一,一个小小的马掌,不知可挽救多少战马及驮马。

    马悍有过给自己的宝贝赛马钉马掌的经验,他打算自己动手给坐骑钉马掌。但刚刚取出小刀、锤子、长钉等工具时,突然,一阵急促召集号角声传遍军营,幽州军营顿时沸腾起来。

    经过短短两天沉寂之后,冀州军打破僵局,发动进攻,界桥之战第二阶段,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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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高桥马鞍,目前发现最早的考古实物,出现在三国孙吴时期,已具有高桥马鞍一切特征。连战马最少的孙吴都装备有这样的东西,更不用说以骑兵为主的北方诸侯了。)

第八章 【桃园三兄弟出马了】

    (宗师了!大盟又顶了一发,这支持真是杠杠的,没说的,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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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界桥大战初起,时人并不看好袁绍,毕竟公孙瓒及其幽州军威名太甚,几乎可称之为打遍北方无敌手。去岁东光之战,更以三万军破渤海三十万黄巾,威震天下。

    而彼时的袁绍,初掌冀州,百事待举,除了名头响亮之外,军事方面,普遍认为不及公孙瓒。这一点,连袁绍自己都不否认,否则他也不会将渤海太守这个重要位置交给公孙瓒的从弟公孙范,服软结好。若非此次公孙瓒大举入侵河北,兵锋直指他的老巢魏郡邺城,形格势禁,不得不出战的话,袁绍是真心不想惹这个大煞星。

    由于没有把握,袁绍率中军及后军从广川(今河北枣强)徐徐南进,而让麴义率前军先至界桥与公孙瓒接战。这原本只是试探**手,万万没想到,公孙瓒居然惨败,被打得据寨自守,若非麴义意外身亡,可想而知,公孙瓒会败得更惨。

    巨大的喜悦,完全冲淡了折损一员大将的悲痛,袁绍立即加快行军,赶往界桥前线,趁胜向公孙瓒幽州军大营发动总攻。

    马悍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投身这混乱鏖战之中。

    此刻,马悍正率数十斥侯,驻马于一片林子处,远远观望。

    时近晌午,两军已在界桥附近摆下阵势,彼此派出前军进行试探性进攻,此时已有数千步兵混战成一团。而两军的骑兵则在两翼骚扰、冲击敌人。

    战斗进入胶着状态,这时,就见幽州军左翼阵前,一杆军司马级的赤色大旗飞速出阵,百余骑簇拥着大旗,向冀州军右翼骑兵冲去。

    大旗之上,一个斗大的“刘”字,分外醒目。幽州军别部军司马级将领,刘姓者只有一个——刘备。

    马悍立即将目光紧紧锁定大旗之下的三员骑将:正中一将顶盔着甲,手持长槊;左侧一将同样持槊,但那槊极长,足足比一般槊长四分之一,达到四米的惊人长度,用汉朝的尺寸表示,就是丈八长槊。右侧一将,手持一把丈二长刀,刀锋狭长,九尺刀柄在阳光下泛着银亮光芒——居然是铁柄长刀。

    刘字大旗两旁,分别是“关”、“张”青色小旗。

    刘关张!果然,桃园三兄弟出马了。

    刘备居于骑军之中,关羽、张飞护住他的侧翼,周围环护着四十多个从骑,两翼扈从着近五十个弓骑兵,这就是刘备近千私兵中的精锐。

    刘备此时为别驾司马,手中有军卒千余人,关羽、张飞分别任军侯。但这千余人马中,只有骑兵百余,其余皆为步卒,而这百余骑兵,就是刘备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精锐。此时交战已到关键时刻,正是表现的好时机,最善于把握机会的刘备,自然不会错过,将自己的实力,淋漓尽致展现出来。

    但见这四十余从骑排成一个小型楔形阵,五十弓骑则散布其后,自南向北,从侧翼回旋擦阵而过。百骑如风,刀枪俱下,箭如飞蝗,冀州兵猝不及防,军阵外沿士卒像割草一样倒下一大片。

    刘备、关羽、张飞,挥刀舞槊,纵马如飞,从敌军阵右侧外缘削切而过。刀锋碎骨、槊刃裂肤,皮甲木盾尽化碎屑。四十余从骑,持矛执枪,借着马势,将冰冷的矛刃重重刺穿敌人的皮甲、木盾,以及失去甲盾掩护的躯体……

    五十个骑射扈从,是刘备仿公孙瓒的白马义从而建制的。只不过,合格的骑射手绝对是稀缺人才,以公孙瓒之能,手下白马义从也不过千余,刘备又能招揽多少?因此刘备不得不扩大招揽对象,他这五十个弓骑兵中,有大半是乌丸人及鲜卑人,如此,方勉强形成战斗力。

    胡人在骑射方面,的确有着天然优势,他们几乎每射出一箭,敌阵中都会有人应弦倒地。如此在阵前奔驰了三个来回,每骑发射十数矢,丧命在他们手里的冀州兵不下百人,受伤者倍于此数。

    猝然而至的打击,令冀州兵一阵慌乱,人群相互拥挤、踩踏,又死伤数十。

    仅仅一小股骑兵,就取得如此战绩,令幽州军士气大振,欢呼不已。

    在磐河南岸大营,临时搭建的四丈高塔上,幽州军主帅公孙瓒一身重铠,领系大麾,伫立塔顶凭栏观战。见此情形,不禁拍栏赞道:“玄德果然不同凡响,为我幽州军又立一功。”

    正因刘备出色表现,界桥之战后,公孙瓒论功行赏,表奏刘备出任平原相,独掌一郡。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刘备一直被称为“刘平原”或“刘使君”,真正有了一块地盘蓄积自己的班底。

    刘备冒险成功。

    随着时间的推移,看似威风八面的桃园三兄弟,慢慢现出颓势。首先是弓骑兵,连续发射近二十矢之后,气力耗去大半,这时必须保留一点余力,以免为敌所趁,可以说已经暂时失去持续作战的能力了。在刘备一声令下,弓骑兵时聚时散,相互掩护着向本阵撤退。

    然后是轻骑兵,快速急剧的奔驰冲杀,不光人的体能急剧流失,马的情况也是一样。几个来回冲刺,杀敌成效斐然,付出的,则是体能的大量消耗。

    眼下这一队奇兵中,除了关羽、张飞依旧龙精虎猛,其余从骑皆是强弩之末。

    刘备也是气喘吁吁,环目四顾,对自家战绩颇为满意,目的已达到,可以撤了。

    “云长、翼德,回军!”

    关、张二人刚热了身,就听到大哥的撤退命令。尽管有些不甘,但战场之上,军令为先,况且他们人没事,但胯下的战马却吃不消,只能先撤了。

    只是冀州军却也不是好相与的,他们这队骑兵在右翼搅风搅雨,冀州军中军岂能无动于衷?正当刘关张兜马欲回转之时,冀州军中军、后军出现数十旗帜,迅急向他们包抄而来。

    数十旗帜分属三批,约三百余骑,在三员军将率领下飞奔而来。他们的认旗上分别绣着“颜”、“文”、“张”等标识。

    马悍眼睛一眯,这几个姓氏中,张姓且不论,颜、文二姓极为少见,在袁绍军中更有特指之意。来将莫非是……

    这时冀州追骑凭着马力充沛,迅速将撤到半途的刘备手下十数骑截住,其中就包括了断后的张飞。已经脱离包围圈的刘备、关羽,一见三弟被围,不假思索回马救援,一头扎入冀州军包围圈。

    “襄国颜良。”

    “颖川文丑。”

    “河间张郃。”

    “尔等还不快快下马受缚!”

    马悍远远听闻,灿然一笑,果然是他们,这一下,可就有好戏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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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三英战三柱】

    颜良、文丑、张合,加上高览,合称河间四将,又称河北四庭柱。这四人在后世拥有若大名声,但在此时,却与刘关张一样,还是藉藉无名之辈。

    颜良时任中军校尉,文丑为后军司马,张合军职更小,为别部假司马,比刘备还低半级。如果马悍更靠近一些,定能认出,这张合正是他初临三国之时,在战场上屡屡对他下手的那个年轻军将。

    就在这风云激荡的河北战场一角,汇聚了天下间最顶尖的五位武将,他们之间的交手,预示着一场龙争虎斗。

    “吃你爷爷一槊!”尽管身陷重围,天生豹胆的张飞浑若无事,抖动长槊首先发动攻势,目标——文丑。

    桃园三兄弟此刻已成疲兵,不可久战,直取敌将是最好的战法。之所以选中文丑,不仅是因为此人与张飞距离最近,更是因为二人在外形上颇为相似:都是一样的豹额燕颌,环目虬须,连所使用的兵器都一样是长槊。这样的对手,最对张飞胃口。

    文丑正指挥从骑向敌骑发动进攻,蓦见一员敌将,黑甲黑马,手持一杆长得过份的长槊,如同黑色闪电迅猛冲来。来敌尚在二十步外,就给予人一种难撄其锋之感。

    文丑悍将之心顿时被激起,军靴重重一磕马腹,战马箭一般向前蹿出,针锋相对,迎向来敌。而环护其周围的十数从骑,亦挺枪跃马,蜂拥而前。

    张飞策骑如风,虬须猬张,一路狂笑,丈八长槊吞吐,一槊捅穿冲在最前的骑兵。令人瞠目的是,他竟然没将串槊刃上的尸体甩掉,反而以单臂持槊,稳稳挑起。旋即挟着强劲的冲势,噗一声,将第二个骑兵刺穿。两个骑兵如同串烧一样,被生生串在长达三尺的槊刃之上。

    如此神勇凶悍的一幕,惊得包围的冀州骑兵纷纷勒马,竟不敢上前。这时一个骑兵勒马不及,堪堪从张飞侧旁奔过。这心怀侥幸的骑兵,竟挥刀向张飞劈去。

    张飞一声暴喝,将串在丈八长槊上的尸体甩飞,猝然探出左手,抓住被巨吼声震得几乎摔下马的骑兵腰带,将其扯离马鞍,高高举起,劈面扔向迎面杀到文丑。

    文丑盔沿下的眼神出离愤怒,面对这人肉重弹,他不躲不闪——也不可能躲闪,否则先机必失,夹在臂下的长槊,以蓄满爆炸性的冲击力,一往无前刺出——血光迸射,槊刃洞穿被扔来的从骑后背。文丑同样以惊人的臂力,挑起从骑的尸体,连人带刃,毫无停滞撞向张飞。

    张飞环目怒凸,挺槊击刺,以槊迎槊,以攻对攻。

    噗!锵!丈八长槊凶残地刺入尸体,两柄槊刃在尚未死僵的尸体里碰撞、交击、摩擦。随着两骑交错而过,槊刃大力切割撕扯,半空中的尸体哗啦撕裂成两半,一蓬血雾及瘰疠内脏,将两个错马而过的悍将淋成血将。

    张飞与文丑交手第一回合,以令人头皮发炸的血腥残暴而结束,第二回合又如何?

    与此同时,另一对宿命对手:关羽与颜良,也展开了命运对决。

    如果说,张飞是以万人敌的雄姿,堂堂正正,硬撼文丑的话,关羽则是以闪电突袭,侧击颜良。

    当颜良正为文丑的对手如此神勇而惊叹时,突见侧后从骑一阵大乱,一将舞刀,劈波斩浪将他的七、八个扈从斩于马下,正气势汹汹向他侧背袭来。

    颜良大惊,提刀拍马便走。这并不是他被敌将吓住,而是他必须拉开距离,让自己的战马跑起来。骑战、骑战,不跑起来怎么战?别人奔若雷霆,你傻站不动,就算你武力值比别人强一大截,也挡不住这人马合一的奔雷一击。

    颜良冲出三十余步后,蓦然回首,但见敌将距离自己不过十余步,身后横七竖八,倒下十余从骑,在血泊中或挣扎或寂然不动。

    颜良倒吸一口冷气,这十余从骑都是他的亲卫,无一不是身经百战的猛士,如今不过短短一瞬,就被敌将尽数斩杀,此人之勇,委实罕见。

    大批亲卫丧身,令颜良既痛且怒,更激起他决胜之心。他一向自诩在冀州军中,唯有文丑堪与自己一战,河北英雄,唯颜、文而已,不想今日却逢此强敌。而且看情形,另一个与文丑对战的也是一员无双悍将。平日遍寻不着,一下就蹦出俩,如此对手,可遇不可求,岂可错过。

    颜良挥鞭猛抽马臀,以马力充足的优势,迅速拉开足够的距离,然后兜转马首,横刀立马,冷睨飞奔而来的强大对手。

    关羽也慢慢放缓马速,奔杀了那么久,他的马力消耗过巨,遍体大汗,已到体力极限。而他连斩近二十骑兵,尽管使用了非常高明的技巧,削切部位拿捏精准,力量的使用更多的是借助了刀势惯性而不是自身蛮力,但是再高明的技巧也只能做到省力而已,而不是不用力。

    关羽先是随刘备冲阵,杀敌数十,再追击颜良,斩敌十数,短短半个时辰,已斩杀近五十余敌。饶是他再神勇,再有使力技巧,这两膀也是酸、麻、胀,各种不适。掌中五十炼的精钢长刀锋刃,也卷了几处。

    关羽已决定,再斩杀此将,解兄弟之围,立即撤退,否则就算人想走,马也没力了。

    “襄国颜良,所斩者何人?”

    “河东关羽,特取尔首级!”

    招呼打过,两骑如迅雷冲近,一举刀下劈,一挥刀上撩。锵!双刀相击,火星四溅。正常情况下,双方应是错马而过,各自奔驰数十步后,回马再战,但这时出了个意外——由于关羽手中的长刀使用过频,造成金属疲劳,而这一下互击力量又过猛,结果刀刃被砍出一个指甲盖大的缺口。当然,颜良的刀同样也崩了口。

    两柄崩口的长刀相互勾咬,一时间竟分不开,骑战变成了缠斗。

    这时就体现出了关羽高超的使刀技巧,刀一被咬住,关羽不假思索,右手一转,由正握改为反握刀柄,使力量运用更为顺畅,猛然发力猝压,硬生生将颜良连人带刀掀翻落马。也正因为这一下用力过猛,关羽的坐骑终于吃不住劲,前蹄一软,跪伏于地,将关羽从马背掀飞出去,差点与颜良滚成一团。

    颜良的马跑了,关羽的马倒了,眼看马战就要演变为步战。就在此时,一桩意外,令这两场棋逢对手的恶战,戛然而止。

    无论是张飞与文丑,还是关羽与颜良之战,都可以称得上是旗逢对手,唯独刘备与张合之战,不在一个量级上。

    张合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根本不与刘备交手,直接摘弓取箭,望准刘备一箭射去。

    刘备此时正指挥弓骑兵再发射一两轮,以解救麾下轻骑,忽闻身旁从骑示警:“司马小心冷箭!”

    刘备身手怎样姑且不论,但战场触觉却比这时代大多数名将都要灵敏,否则也不会被后世誉为“逃命大师”。闻声大惊低头,当地一响,头盔被箭矢射落。在刘备紧急闪避时,第二箭连珠而至,射入马颈。战马长嘶一声,悲鸣倒地,将刘备一条腿压住。

    主将落马,立即引起从骑惊哗。正是这骚乱惊动了张飞与关羽。二人一见大哥落马,这一惊非同小可,不敢恋战,扔下对手便往回跑。

    弓骑兵奋力射出两轮箭,逼退张合、颜良、文丑等将骑兵,将刘备扶上马,在关羽的保护下,杀出一条血路,冲出包围。

    正当张合、颜良、文丑三将欲追击时,蓦闻一声晴空霹雳:“想为难两位兄长,先过俺这一关!”

    随着暴吼声,一将斜刺里杀出,一柄超长大槊以泰山压顶之势狂劈张合。

    张合慌忙举矛一挡。啪!矛杆弯如弓,整个人被这股巨力压得仰倒于马臀上,眼见锋利的槊刃将切到鼻尖,斜刺里一柄长槊横过,生生架住槊刃。槊刃一顿,又继续下压。这时又一把崩口的长刀出现,托住槊刃。刀、矛、槊一齐叫力,终于遏制住了这威力惊人的一击。

    紧要关头,张飞这肾上腺素大爆发的恐怖一击,硬生生击退了河北三将。

    “果然不愧是长板坡之猛张飞啊!”马悍远远看着,概叹不已。有张飞断后,刘备必定脱险无疑了。至于张飞,若要逃遁,合张合、颜良、文丑之力,恐怕也留不下他。

    马悍正感慨间,突然发现本军左翼有一支军队脱离本阵,旌旗招展,扬起一股烟尘,向东侧丘陵奔行而去。

    “是黑山军杜长部。”马悍大为惊讶,眼下正值两军交战关键时刻,黑山军骤然脱离战场,意欲何往?

    身为斥侯屯长,探查军情是他的职责。马悍不敢迟疑,一声令下,五十余骑奔下山坡,向东疾驰而去。

第十章 【何人被围?】

    (大盟出手就是彪悍,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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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距离界桥大营二十里,一个因遭兵祸而废弃的小村庄,此时已被近千幽州军与黑山军骑步兵团团包围。在包围圈中心,是一排依山而建,连在一起的土屋。

    这小村庄房屋大半已损毁,土屋里是什么人尚无人得知,但屋外院内却整整布防了三层披甲精兵,人数不下二百,其中更有数十骑兵。而从倒地的尸体数量来看,最初人马只怕不下三百。

    三百披坚执锐的冀州骑步军,这在护具及战马较少的冀州军而言,已是相当高档的装备了。那么,他们所要保护的人物是谁?

    这个答案,幽州军临时指挥、黑山军头目杜长也想知道,眼下只能猜测是冀州军高级将官,会是谁呢?冀州治中从事高干?奋威将军淳于琼?还是奋武将军沮授?抑或是别的什么重要人物。但不管是谁,杜长都决心亲眼看一看——让手下儿郎将之绑缚到眼前,答案自然揭晓。

    在杜长的严厉军令下,近千幽州、黑山军轮流发起一轮又一轮进攻。

    首先是近百幽州军骑兵一**地走马从村落前横过,向各个土屋放箭。他们见弓箭对屋内的人没有多大威胁,于是分出一部身着甲胄的骑士从左右两翼绕屋兜马而行。这些具甲骑士没有放箭,他们用脚夹住马腹,双手挥舞长长的绳索,借着战马加速,纷纷将手中绳索抛出,将索扣套住两旁土屋椽子、院前篱笆等突出部。然后将绳索尾端扣在马鞍子上,策马回奔,绳索绷直,轰隆大响,泥尘激扬,外侧两间年久失修的土屋就被拉得七零八落。

    不远处是排成两个方阵的幽州军与黑山军百余弓手,他们趁屋子倒塌,里边的人暴露的一刹那,一齐放箭。弦翻之声一阵接着一阵,箭矢就像雨一样从四面八方飞来。冀州甲士纷纷举盾抵挡,箭矢或射在盾牌上,或从盾牌间隙透入,激起一蓬蓬血雾与惨叫;或打在残破土墙上,灰尘激射,发出的响声连绵不断。

    此时原本连成一排的土屋,因两旁房屋坍塌,只剩下中间土屋,孤零零孑立在断壁残垣中。

    幽州骑步弓兵射击十数轮后,冀州甲士又倒下数十人。而此时弓兵臂力渐尽,羽箭变得稀疏起来,偏偏杜长手里又无生力弓兵接上,造成攻击节奏中断。

    便在此时,冀州军反击了。

    先是二十余名弩手从土屋里冲出,一阵乱箭,将正待以套索拉垮土屋的幽州骑兵射翻一片。随后,从土屋里跃出一员身披黑甲的军将,手持丈二长槊,甫一现身,便如猛虎出柙,一头撞向力竭后撤的幽州军与黑山军弓兵阵,刹时搅起一片腥风血雨。

    “是冀州军悍将高览!”

    在山坡上指挥观战的杜长惊喜不已,惊的是没料到十余轮攒射之后,居然还会遭到敌人反击;喜的是高览可是冀州军挂了号的猛将,不管屋里还有何人,只需取此人性命,便是大功一件。

    杜长一声令下,幽州军与黑山军步卒蜂拥而上,发动强攻。而冀州甲士也在二将激励下,踏着同袍尸骨,挥刀挺矛向敌军迎去。

    两股一大一小洪流相撞,激起满天血雾。小小无名山村,刹时变成修罗场。

    马悍与他的斥侯小队赶到时,所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副血腥杀戮场景。

    马悍一眼就注意到整个战场的中心——废村土屋。

    谁在里面?马悍一下就被这个问题吸引住了。他相信,眼下幽州军所有将士都想知道这个答案,而挖出这个答案,也是他身为斥侯的职责。

    马悍目光游移,土屋所倚一座拔地而起、高约二十多丈的青葱小山引起他的注意。山并不高,但几乎垂直耸立,而且布满杂草青苔,无可攀爬,这也是幽州军只能三面进攻,无法合围的原因。不过对于马悍而言,所有不可能,都会变成可能。

    主意既定,马悍甩镫下马,向副手交待一声,摘下头盔,卸下皮甲,背上刀弓,拎起一袋箭矢,快步向小山跑去。

    马悍有丰富的攀岩经验,但这样近乎于垂直的山势,如果不借助攀岩工具,就算是蜘蛛人,也有坠崖的危险。马悍当然有攀岩工具,他的工具,就是铁手!

    从侧后方比较平缓之处爬上山顶之后,面临的,就是一片几乎重直的悬崖。马悍以左手五指扣牢山崖石壁,身体缓缓探出,待整个身体全移出悬崖时,慢慢下沉。从下往上看,就见他只凭一只手,悬吊起整个身躯。第一步并不难,只要臂力足,胆量够,不难做到,真正难的是下一步,寻找支撑点或落脚点。

    正常的支撑点是岩石间的缝隙,但不是每一个缝隙都能伸得进手指或承受得了腿尖重压。最可怕的就是爬到一半时,什么石缝都找不到,那种上不着天,下不挨地的糟糕处境……所以徒手攀爬这样的悬崖,几乎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但马悍自有其手段,但见他右手四指并拢如铲,猛力戳下,石屑纷飞,四根手指的第一指节生生嵌入石壁中——能够轻易将钢筋切割成两截的特种合金指甲,在岩石上打洞,并非难事。

    就凭着这超级登山“铆钉”,马悍以近乎不可能的姿态,双手交替,一步步滑降下悬崖。由于他所选择的位置是西北面,此处并非主战场,加上枝叶掩映,以至除了他的斥侯小队,竟再无人发现。而防守方冀州军更是万万没料到,在大军背后,土屋靠山的后院,已悄然潜入不速之客。

    这时代的村庄土屋,本无窗户,原本马悍想要探查屋内情形,唯有上屋顶,拨开茅草窥探才行。但先前土屋两旁房倒屋塌,倾斜的房梁压塌了土屋一角,西南面土墙损毁半堵,只要凑近,便可看清屋内情形。

    马悍潜入后院,入目便见院内木桩前栓着一匹通体雪白、高大神骏的战马。马悍一眼便认出,这不是幽州军营里常见的那种幽燕马(即蒙古马的前身),而是西域马。

    无论是公孙瓒的幽州军,还是袁绍的冀州军,他们所使用的战马,除了部分精锐如白马义从所乘骑的是高大的并州马及凉州马之外,其余均都是来自漠北草原的马种。这**耐力好、后劲足、适应性强,但马身偏矮,四肢强健而短小,冲刺与速度都不及西域马。

    而眼前这匹体形均称、皮毛光滑、四肢修长、胸肌宽厚,足足比寻常战马高出一头的高头大马,带着明显的西域马种特征——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大宛马吧?

    如此骏马,自然不会是等闲人物所能乘骑的,这从那镶银的马笼头,以及精美油亮的金饰犀皮鞍具可以看出来。更不用说,在一旁还有一个马夫小心翼翼喂食精豆料。

    好马!马悍眼睛一亮,悄然摸上,一记手刀切在马夫后颈,顺手接过马夫手里豆料,一边轻轻抚摸白马那雪白的鬃毛,一边继续喂食。马悍拿出当年训马的水平,不一会就消除了白马的敌意,初步建立信任。

    “乖乖等着,一会带你走。”马悍抚了抚马前额,这时他才注意到,这匹马通体雪白,唯有前额处覆盖着一绺银灰色鬃毛,显得极为特别。

    “嘿,银箭,你就叫银箭吧。”马悍几乎在一瞬间,就想好了这马儿的名字。

    为预定坐骑起好名字的马悍,脚步轻快走近断垣处,探头一扫,屋内情形,尽入眼底。

    但见屋内除了四名守在门侧、满脸绷紧的持盾提刀甲士,就只有三个着装与众不同的人物。

    两人侍立左右,一做文士打扮,一为武将。正中一人跪坐在厚毡席上,身前还摆着一张短案,上面铺着一张地图。很显然,跪坐之人,便是这屋内,包括外面所有将士的首领。

    马悍窥视的方位在其侧后,只见到此人一身涂金甲,案旁置一流苏鎏金盔,腰悬装饰精美的宝剑,一袭紫色大麾迤地。置身于此险境之中,竟一派从容不迫,颇有渊亭岳峙之势。

    这么有气场的人物是谁?

    就在此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蹄声。马悍猛抬头,就见一队幽州骑兵从院外飞驰而过,弦声震耳,乱箭如雨,射得土屋前的二十余个弩兵仰倒一片。

    咦!这竟是自己所率领的那支斥侯队!什么时候也被杜长拿去了?

    数支流矢从断垣处射入屋内,噗噗连声,钉在土墙上,泥尘簌簌下落,就掉落在金甲将军肩甲之上。

    这时那侍立一旁的文士,惊骇之下,不顾上下尊卑,上前拉住金甲将军,欲将之扯到后院断垣处躲避。那金甲将军却按膝不动,脸色铁青,猛地抓起鎏金兜鍪往地上重重一掼:“大丈夫当前斗死,而反逃垣墙间邪?”

    言罢拔剑出鞘,向屋外一指,厉喝:“诸君,随我袁绍出战,共击幽州军!”

    袁绍!此人竟然是袁绍!

    马悍脑袋嗡地一响,两眼放光,真是运气来了大山都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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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袁绍于界桥遇险,被公孙瓒军所围,确为史实。那番掷地有声的铿锵誓言,也是出自《后汉书》。

第十一章 【劫持袁绍】

    屋内将士为袁绍所激励,士气倏涨。那侍卫军将拔出手戟,语言激昂道:“主公千金之躯,尚且不避锋矢,我等武人岂有让主公身涉险地的道理?”旋即对四名甲士大叫,“诸君与我韩猛挡在主公身前,幽州贼欲伤主公,须从我等尸首上踏过。”

    韩猛率四甲士刚冲出屋子,袁绍一手拎起鎏金鍪,一手持剑,与匆匆卷起地图的文士正待出屋。冷不防后院断垣处跃出一人,弓弦半张,寒森森的三棱箭镞直指袁绍:“袁公稍等。很抱歉,你得跟我走。”

    马悍突然出现,当即令袁绍与那文士惊呆了。

    袁绍不愧为经历无数大风大浪之人,很快镇静下来,手中长剑缓缓垂地,平和一笑:“这位小兄弟是幽州军士?当真了不起,竟然能从后山攀援而下。呵呵,元皓啊,之前高览、韩猛一致认为,后山险绝,无可攀援。若他们二人在此,看到这位小兄弟,不知作何感想。”

    文士一脸惊疑不定,紧紧盯住马悍,缓慢移动到袁绍身前,意欲隔断箭矢威胁,口里道:“田丰也看过后山情况,飞猿难渡,这位壮士实为异人也。”

    马悍脚步同样在做弧形移动,总是保持箭镞对准袁绍。这时他已看清袁绍样貌:大约四旬上下,方面阔口,剑眉隆鼻,双目含威,颌下三绺长须,再配以七尺长躯,给人一种相貌堂堂,方严正大之感,果然颇有人君之像。

    至于田丰,马悍同样也是久仰大名。看到这位年龄与袁绍相近,神情儒雅的谋士,当此性命交关之际,竟然想以身挡箭护翼主公。再想想若干年后,他就是被今日誓死保护的人害死狱中,马悍心中不由得兴起一股难言之荒谬感。

    “壮士如此身手,在幽州军中却不过一小卒,公孙伯珪识人不明啊!何不……”田丰眼见马悍面相甚嫩,又无甲具,在军中职位必低,正想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却被马悍冷然打断。

    “袁公,田君,不必多言,请到断垣之后,莫要逼在下做出令二位后悔之事。”

    “断垣?后院!”田丰笑了,“不错,外面有我数百甲士环护,他们绝不会眼睁睁任由主公被掳,所以壮士绝对冲不出去。而后院却是绝地,壮士总不至于将我二人从后山掳走吧?”

    “我数三声,若不按照我的要求来做,我不介意带两位的首级请赏。”马悍弓弦渐张,嘎吱吱之声令人头皮发麻。

    “一、二、三——绷!”

    箭矢应弦劲射,目标却不是袁绍或田丰,而是土屋门口——那里,已有惊觉情况不对的甲士纵身扑入。

    噗!三棱箭镞贯穿厚重革盾,洞穿铁叶札甲,深深透入甲士胸膛。箭矢扎得如此深,不过三尺箭杆,足足有两尺没入甲士躯体,强劲的冲击力,更将甲士撞得向后跌去。

    马悍迅捷抽箭,而田丰就在此时猛扑过来,张臂欲抱马悍,嘴里大叫:“主公快走……哇!”话音未落,被马悍飞起一脚,踢得整个人倒飞向门口,压得欲夺门而入的甲士跌成一团。

    这时一将硬生生从门外撞入,挥舞手戟,重重掷向马悍:“韩猛在此,休伤吾主公!”

    马悍第二支箭已搭在弦上,当手戟旋飞劈面而来时,满张的箭矢也应声离弦。

    叮!箭矢从手戟月牙间穿过,带动手戟,挟雷霆之势,从韩猛额头射入,自后脑穿出。余势未衰,更将韩猛整个人带得离地而起,生生钉死在土墙上。

    “勿伤吾大将……啊!”袁绍刚喊出半句,就目睹了韩猛的惨死,悲愤惊怒之下,挥剑斩向马悍。

    马悍右掌倏出,快如闪电扣住劈到半途的长剑,五指一合,锵地一声,生生将一把百炼剑拗断。迅速揉身而上,断刃抵在袁绍咽喉,声音凶狠:“我不会说第三遍,要么现在跟我走,要么我带你的首级走——说实话,我觉得带首级方便些,你说呢?”

    山坳下,幽、冀两军正战得如火如荼,倏见一道白色骑影从交战中心点土屋窜出,劈波斩浪般从冀州甲士阵后掠过,在无数惊骇呼叫声中,风驰电掣,直奔向黑山军大纛而去。

    后面,是田丰撕心裂肺地大喊:“拦下他!别让他跑了……”

    “来者止步!”

    白马驰至大纛百步之外,呼啦啦围上一群步卒,刀盾弓矛齐举,将马上骑士团团围住。随即三个黑山军骑兵排众而出,脸上神情惊疑不定。

    “原来是邓百将……还有胡帐督,两日不见,应当还记得小弟吧?”马悍暗松了口气,笑吟吟在马上向三人拱手。

    这三骑中有两个居然是熟人,一个是邓通,一个则是被他打成落水狗的胡元。虽然他跟这二人没什么交情,与那胡元更有嫌隙,但好歹算熟人,至少能证明自己是幽州军士,不至于引起误会。

    “马——悍!你好大胆,竟敢擅闯中军大纛,可知我随时可奉命毙杀你于刀下么?”胡元的半边脸兀自青肿,大嘴开合之时,明显少了几颗大牙,说话都带点漏风。此时那鼓起的鱼泡眼,在凶狠之中,更带着几分雪耻有望的得意。

    眼下在人家的地盘上,马悍可不会与对方置气,完全不理会胡元,转而向邓通拱手淡笑:“邓百将,烦请禀告骑督,幽州军斥侯曲乙屯屯长马悍,有重大军情禀报。”

    邓通目光在马悍胯下那匹神骏已极的大宛马身上一转,又是惊奇,又是艳羡,更令他惊异的是,马鞍前横置一背缚双手的俘虏,身披罕见的漆金甲,鞍钩上还挂着一个鎏金鍪,这样的装束,连幽州军帅公孙瓒都没有啊。

    邓通心头嗵嗵直跳,仿佛意识到什么,忙不迭道:“马兄弟请稍等,某立即上禀骑督。”向胡元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乱来,随即拨转马头,飞驰而去。

    马悍浑不在意,只回头看了下方战场一眼,很明显看到冀州军发飙了。冀州军悍将高览,宛若猛兽,率领数十只小兽,浑身浴血,将数百黑山步兵阵杀得连连后退。就连那田丰一介文士,竟也手持长剑,在土屋前叫号发令,神情惊怒交集,激愤如狂。

    “看来你的手下都疯了。”马悍屈指敲敲袁绍后背的明光镜,接触到的,是一双强抑怒火的斜睨眼神,以及冷冷的话语,“恭祝尊驾高升了。”

    马悍淡然一笑,活捉袁绍,这可算是泼天的大功,若能将之献与公孙瓒帐前,他相信捞个军侯甚至司马当当还是没问题的。只可惜,整个战场已完全被杜长的两千黑山军及幽州军合围,在千军目睹之下,他根本不可能擅自脱离战场。要么就主动献俘予杜长,分润部分功劳,要么就是独吞,然后被杜长派出的骑兵追击,届时非但无功,反而有可能获罪。

    因此,马悍一擒下袁绍,立即突围,直奔杜长将旗之下。既然不能独占功劳,那就干脆主动将功劳分出去,这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很快,邓通快马转回,眼睛死死盯住那金甲俘虏,对马悍道:“骑督请马百将过去。”

    马悍皮靴轻轻一磕马腹,策马而前,胡元等人立即一左一右将他夹住。二人错马之时,胡元用粗壮的肩膀狠狠撞他一下。由于马悍的大宛马高出胡元的幽燕马甚多,结果他的肩膀撞到的是马悍的手臂,而且是右臂。结果不问可知——马悍微笑如故,而胡元整条右臂都麻了。若他还能拔得动刀子,只怕会忍不住从背后砍向这个该死混蛋的后颈。

第十二章 【杀将远扬】

    (谢谢“梦53”书友的打赏。晚上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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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邓通、胡元及十数个黑山军骑步兵引领下,马悍策马前行百步,看到了白旄大纛之下那披甲顶盔的骑将。与马悍想像的模样差不多,这是一个身体壮硕,满面横肉的军将,骑着一匹尚算高大的并州马,倒也显得颇为威风,这便是黑山军主将杜长。

    杜长只在腰间佩着一把环首刀,身后有一个掌旗官、一个传令官、一个替他扛武器的帐下督。杜长的兵器,是一把颇为沉重的长柄刀。

    杜长已经从邓通口中得知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是痛打自己帐下督,刷自己脸面的人,一直黑着脸。待见到马悍所骑的宝驹,一双细眼更掠过一丝贪婪之色,冷哼道:“你就是方才从敌阵中冲出之人?听邓通所言,你是斥侯曲的百将。哼,本将问你,你身为斥侯,为何会出现在敌阵之后?此事若无解释,休怪本将把你当细作处置。”

    语气不善啊,马悍冷冷瞥了邓通一眼,估计此人没少说他的坏话,当下也不废话,提起袁绍向地下一扔:“杜骑督可认得他是谁?”

    此时袁绍正挣扎而起,抬头时目光与杜长对上,后者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半响,才期期艾艾道:“你……你是……袁本初?!”

    袁绍挺身而立,傲然道:“正是孤家。”

    杜长呆怔半晌,蓦地仰天大笑:“原来土屋之内竟是祁乡侯,当真是天佑我黑山军、天眷我杜长啊!哈哈哈!”

    邓通与胡元等人也全欢喜得浑身发抖,这功劳可太大了,大到完全超乎他们想像。

    杜长目光转向大宛马,难掩**:“这就是祁乡侯的宝驹了吧?”

    马悍偏身下马,点头道:“是,属下正准备将之献与蓟侯。”

    杜长目光一闪,颔首道:“正是,也只有如此宝驹,方能配得上‘白马将军’之名。马百将的大功,堪称第一,杜某承情了。”

    这时马悍已摘下鎏金鍪,来到杜长马前,双手捧上。

    胡元恶狠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这小子,不知军礼么?可知藐视上官会得到怎样的惩处?”

    军礼?马悍当然知道,就是单膝下跪。之前他曾跪过公孙瓒,不过那是一代枭雄,表示一下敬意可以,这杜长是什么货色,也配!

    像马悍这种当惯了老大的人,骨子里其实很桀骜的,他只想看看杜长的反应,结果杜长根本没反应,只是居高临下,眼睑下垂,冷冷看着他。

    在这一刻,马悍知道这杜长是什么样的人了,护短加妒贤忌能。这样的人,给他再大的好处,都不会记你的好,甚至恩将仇报。

    马悍知道今次这功劳算是分给白眼狼了。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弯腰,行军礼是吧?能屈能伸也是当老大的必备素质,马悍毫不犹豫,当即行单膝点地军礼,但却并未将鎏金鍪双手奉上,而是单手按在地上——既然人家根本不给脸,那又何必再给对方长脸?

    杜长眼神一硬,凶光毕露。指挥围杀袁绍的,是他杜长,凭什么这无名小卒要横插一杠子,夺走本属于他的荣光?杜长眼角向袁绍一瞟,主意已定,这泼天大功,他要独占。猛地举起手,做了个下劈的动作。一见主公这个手势,胡元大喜过望,连手臂疼痛都忘记了,立即策马悄然掩行至马悍身后,拔出腰刀,高高举起,对准后颈砍下。

    马悍在帮会混了那么久,见多了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场面,却没想到堂堂一个指挥万人的骑督,竟然会为了贪功与抢宝马,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一个低级军官痛下杀手。不过多年血雨腥风的江湖生涯,令他养成足够的谨慎,他虽然垂首跪地,眼睛却紧盯那锃亮反光的鎏金鍪……

    几乎就在胡元举刀的瞬间,马悍猛地反手将鎏金鍪向后掷出,像铅球一样,重重打在胡元面门。

    马悍右臂掷击的力道是何等惊人!重达三斤的鎏金鍪,带着不下百斤的势能,将胡元的面门砸得塌陷,一张大饼子脸瘪了进去。

    胡元一声惨叫被堵在喉腔,栽倒下马,长刀脱手飞出,打了两个旋子,笃一下插在袁绍身前。

    要么不动手,要动手就往绝处干!这是马悍一贯准则。

    用鎏金鍪击杀胡元之后,马悍头也不回,猝然弹起,手臂一长,扣住杜长的足踝,生生将其从马背拽下。然后以其若大的身躯为棍,抡得呼呼生风,噼哩啪啦将为杜长持兵器的帐下督、邓通,以及周围十数个扈从全扫下马来。

    这些扈从都是杜长的护卫,全是勇悍矫健的劲卒,本不至于被马悍当木人桩一样乱抽,偏偏主将在人家手里,人人投鼠忌器,不敢动用兵刃,只能徒手抓扯解救。

    跟马悍比力气?简直就是跟起重机掰腕子,嫌死得不够快!结果扈从全被抽下马,滚跌一地,而“人棍”杜长,也早已筋断骨裂,脖子扭曲得完全不似活人。可怜这位黑山军悍将,落入马悍铁手掌握,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这么稀里糊涂丧了命。

    这是马悍来到三国时空的第四天,死在他手下的将领已达四个,堪称“日斩一将”。

    当马悍猝然发难,现场一片混乱之际,袁绍大喜之下,以肩撞开挟持自己的士卒,反身将缚住手臂的绳索在胡元遗落的刀刃上用力磨蹭数下,绳索立断。

    袁绍就近拉过胡元的战马,板鞍上马,重重在马臀上一拍,战马吃痛,向前猛蹿而去。

    此时马悍也已干掉杜长及一众扈从,将烂泥般的杜长尸首一扔,纵身跃上白马。回首向十余步外驱马夺路狂奔的袁绍背影一瞥,再环顾周围蜂拥而来的黑山军士卒,心下暗叹:公孙瓒啊公孙瓒!不是我不愿助你,也不是我不想为你解除你的最大威胁,实在是你的猪队友太猪了。

    叹罢,放弃射杀袁绍的诱人念头,以免身陷重围,猛地一抖缰绳,与袁绍反方向奔逃。

    无论是幽州军、黑山军还是冀州军,此时全都失去主将,全无指挥,打成一团乱战。

    而马悍已不再理会什么幽州军或冀州军,他已决定离开。纵使公孙瓒待他不错,却也绝不会容忍手下一个小小的百将,击杀盟友的主将。所以马悍若回幽州军大营,等待他的结局就只有一个,必死。眼下他必须尽快离开战场,跑得越远越好,不过在此之前,他必须取回自己的东西。

    白马如电,纵骑如飞,穿过乱纷纷的战场边缘,马悍一气冲到先前所在的小山坡上——万幸!自己的斥侯队虽然前出助战,但还留下三个斥侯,在照看自己的马匹。

    三个留守斥侯一见百将归来,无不松了一大口气,急忙迎上,正要向马悍解释队伍去向,却被马悍抬手制止。接下来,马悍的举动令他的三个手下目瞪口呆。

    但见马悍飞快将自家战马鞍辔边的箭袋、包袱、干粮袋、饮水袋全取下,转移到银箭背上。再拔出小刀,割断栓马镫的皮索,同样扔进包袱,翻身上马,向三个还没混脸熟的手下抱拳道:“诸位兄弟,马某被迫离队,实在是一言难尽。他日有缘再会,后会有期。”言罢放蹄飞奔而去。

    夕阳西下,马蹄声远,血腥厮杀,宛如背景。在这一幅天地赤红的背景里,唯见一白色亮点,若隐若现,渐行渐远。

    从这一刻起,一个本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人,真正闯入了这波澜壮阔的三国世界。历史的车轮,被这意外稍稍绊了一下,当轮彀恢复稳定,重新向前滚动时,不经意间,方向竟已经改变……

第十三章 【白马惹祸】

    正午,阳光灼热,烤得地面热气腾腾,将昨夜下的一场中雨泡软的地面,重新晒得硬结。这样的路况,适合赶路,但这样的天气,却不适宜上路。

    就是这样一个不适宜上路的时辰,却有一支长长的车队,走在清河与绛水之间的官道上。

    牛骡挽车、役夫随行、骑步护卫、延绵数里。车队最前、中间、末尾等车辆梢子上,都插着醒目的杏黄旗,有的写着一个大大的“粮”字,有的则写着一个醒目的“袁”字。

    看样子,这是袁绍军的运粮队。

    没错,这支由二百骑兵,八百步卒,二千役夫护送的车队,正是冀州军的粮草运输队。押运官是军司马吕翔,随行的文官,便是冀州别驾从事掾郭图。

    郭图原本随袁绍一行从广川前往界桥,但由于袁绍急赴界桥前线,等不及后勤辎重,便令郭图与吕翔共同押运粮草一道缓缓南下。

    烈日炎炎之下,不要说人了,便是牛骡都是浑身湿漉,不住停下饮水。若非官道靠近清河,水源充足,只怕光是给牲畜供水就够呛。

    士卒役夫一肚子怨气,押粮官吕翔也想躲过午间毒辣的日头之后再上路,但郭图认为此时若休息,会错过宿头,无法在天黑前赶到东武城(今河北武城)。为了粮草的安全,必须在落日前进入东武城。

    吕翔虽是押粮官,但无论职务还是地位都远不及郭图,自然不敢有违,而且他觉得郭图所言颇有道理,只得命手下士卒们咬牙再捱上一阵。

    远处传来一阵蹄声,那是运粮队派出的斥侯回递消息。

    “禀报郭从事、吕司马,前方三里处,有一处废弃的村子,村里无庶民,但有一个过路游侠儿。”

    吕翔年约三十,面庞黑瘦,但筋骨结实,披挂着一身牛皮甲,倒也颇有几分威严。当然,这威严的代价,就是整个身体被烘烤得发烫的牛皮甲,裹得汗流夹背,面色赤红。只是吕翔一向在军中以严整自律,加上又有郭图在一旁,再难受也得忍。

    听到斥侯的报告之后,吕翔目光转向不远处一辆轺车。此时轺车的竹帘正好掀起,露出一张保养甚好,年约四旬,长眉细目,钩鼻长须的面庞来。

    吕翔驱马上前,拱手道:“郭掾。”

    嗯,车里的人正是郭图,这也就可以理解,为何他能够在如此炎热的天气,还能坚持赶路了。

    郭图正想说什么,忽然目光一凝,向那斥侯招招手,淡淡道:“有何未尽之言?”

    那斥侯确实还有下文想禀报,只是吕翔几乎要被热出“翔”了,眼睛都冒火星子,压根没去注意斥侯脸色,听完禀报后就拨马离开,使得斥侯没法继续。

    郭图坐在遮阳车里,不虞头昏眼花,而且他的观察力一向极好,立即注意到这个细节。

    斥侯赶紧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那游侠儿有一匹白马,极为神骏,伍长王六欲夺其骑,献于司马。但那游侠儿生得极为高大,又有劲弓,王六生怕不敌,想请司马加派人手……”

    郭图不等吕翔回答,直接否决:“眼下第一要务是赶路,不可节外生枝,不必理会那游侠儿。”待斥侯惶恐行礼而去之后,笑对吕翔道,“这些劲卒见过什么好马?无非是毛色好看些,筋骨强健些,便说是什么‘神骏’。呵呵,若让他们见到主公那匹大宛驹,岂不是要惊为天马!”

    吕翔唯唯而应,想想也是,这天下间能称得上神骏的好马,怕也只有主公那匹大宛神驹了,嗯,似乎在雒阳时,所见那吕温侯的赤兔也不错。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运粮队已经快走过那废弃村子。郭图正仰靠在车壁上,脑子飞快运转,思考着界桥战事,如何趁此大胜,以取得这场决定北方霸主的战役最终胜利。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传入耳中:“可惜了,从事未应允夺马。俺从未见过那么高大健壮的马匹,全身皮毛全白,没有半根杂毛……”

    另有一人道:“怎会没杂毛?那匹马的前额不是有一撮银色毛发吗?不过,有这一撮毛发,更显出色……”

    郭图打了个激灵,听出是那斥侯的声音,当即敲了敲厢壁,示意停车,然后掀帘探头,向两个正经过的斥侯招手:“你二人过来,说说那匹马的模样。”

    两个军卒急忙过来见礼,一问方知,其中一人正是斥侯伍长王六。当王六细细将所见白马的形状一说,郭图与吕翔眼中都流露出惊疑之色,立即下令,将那游侠儿带过来。

    两个斥侯,加四个卫兵,一共六个骑兵,拨刺刺冲进村子。过不多时,一骑突然飞驰而出,正是斥侯伍长王六。但见他满面惊恐,半脸染血,拚命催骑狂奔。刚冲出村子,就挥舞手臂,嘶声叫喊:“那游侠儿好狠,他杀了我们五个兄弟……”

    话音未落,噗地一响,一枚带血的三棱箭头从他张大的嘴巴伸出……

    几乎就在王六坠马的同一时间,一道白影从村口飞驰而出,迅捷如电,向前方山坡冲去。速度之快,几乎没人能看清马背上的骑士是何模样。

    “是主公的大宛神驹!”郭图与吕翔异口同声大叫。虽然没看清那绺标志性的银鬃,但二人对朝廷赐予主公的这匹神驹再熟悉不过,一见那奔跑的英姿,便可肯定。

    主公的宝驹为何会落在此人手里?这个问题已来不及思考,而且从此人反应来看,必有不可告人之秘。当务之急,就是立即将其擒下,夺回宝驹,讯问缘由。

    吕翔一声呼喝,持弓纵马追去,身后三十余匆匆着甲的从骑拍马尾随。三十余骑卷起一股黄尘,紧追不舍,死咬不放。

    这个被追杀的“游侠儿”,自然就是马悍了。

    他怎都想不到,不过是想在这破村子里躲过午间烈日的曝晒,待日落天气凉爽后好上路,却好死不死碰上袁绍的运粮队。明明那两个想打他的宝驹主意的斥侯,已经离去,不知怎地又掉头回来,还带了几个同伙,威胁他牵马前去晋见主将。

    马悍何等机警,一听就知道定是这马的来路令人起疑了。抢了人家老大的宝马,被手下认出,这结局还能好?牵马前去的下场,必定是陷入包围之中,届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是妥妥的自投罗网啊!没说的,抄家伙,跑路吧!

    于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战,在清河沿岸,就此展开。

第十四章 【跃马狙敌】

    高高的山岗上,健蹄翻飞,银鬃飞扬,马背上的骑士臀部离鞍,身体折成九十度角,几乎与马鞍平行。受风面积最大限度减小,使得本就已捷逾奔雷的骏马,更是踏飒如风,远远将追兵甩在三百步外。

    马悍跑得兴起,索性踏着马镫,双臂箕张,昂首挺胸,在猎猎疾风中**长啸。

    “呜嗬嗬——”

    声随风传,千步皆闻,将远远被甩在后面,连吃尘都没机会的吕翔等一众冀州骑兵气得差点吐血。

    “吕司马,这样追下去不是办法,贼人马速太快,我们追不上啊。”

    一口气追了近十里,幽州马已经吃不消了。这种拼爆发力的快速奔驰并非幽州马所长,只会越落越远,并会对战马造成不可逆的损伤,缩短服役期,甚至影响寿命。

    每一匹战马,都是骑兵的第二生命,眼见战马遭受损害越来越大,而敌人却越跑越远,那种无奈的愤懑对冀州骑兵而言,委实憋屈已极。

    吕翔颌下虬须,被急风吹得蓬乱,一双浓眉几乎竖成两个“1”字。他知道主公这匹宝马跑得极快,却没想到会快到这种程度。照这样跑下去,不出五里,要么被对方彻底甩掉,要么战马接二连三蹶蹄,擒人夺马,不过笑话。

    还好,吕翔并非全无机会,他的机会就在前方三里处。

    前方三里,有一条清河支流,名唤跃马溪,秋冬枯水,春夏涨潮。之前吕翔一行押运粮草,就途经此地。这跃马溪是没有桥的,运输队过河时,还是自行搭建浮桥。眼下浮桥已拆,这宽达十丈的河面,将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

    “紧赶一程,在跃马溪擒杀此贼!”吕翔举弓切齿大叫。

    三十余骑,在主将的喝令声中,分散成三队,一队居中紧追,两队左右包抄。三股扬起的黄尘,宛若三条土龙,向中心那道白点追噬而去。

    银箭的奔行速度极快,两里地一晃而过,前方蓦然出现的流动“绿带”,让马悍很快明白吕翔紧追不舍的原因了。

    跃马溪前,波光粼粼,水流湍急,河面宽约十**米,深达三米,河上无舟无桥,无路可行。

    马悍驻足在高坡上,一手轻抚马颈上湿漉漉的汗水,一面打量地形,寻找可渡地点,遗憾的是,没找到。无须回首,他也听得到百步之外传来的急遽蹄声。他有五十支箭,如果地形适宜,他绝对有把握将追兵一一射杀。但这一切都得有个前提,他必须跑起来,必须有速度优势、距离优势,必须是他能射到敌人,而敌人射不到他……若没有这个优势,一把弓怎么对付三十几把?

    过河!过河!必须过河!过河之后,看老子怎么玩死你。

    马悍一拨马首,驰下土坡,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向左侧包抄而来的十个骑兵迎去。

    百步开外的吕翔一见大喜过望,只想仰天大笑:“贼子终于无路可逃了吧。”但在下一刻,他的下巴掉了。

    马悍逆风举弓,左手四指夹着三支三棱箭,弓把上搭着一支,拇指微动,打开红外瞄准,箭指八十步外的冀州骑兵。

    迎面对冲的冀州骑兵也在摘弓,但未敢上箭,八十步距离,非二石以上的硬弓根本无法伤敌。而且在颠簸的马背上,向八十步之外快速移动的单一目标发射,有几人能有这般射技?

    你不行,我行!

    嗖!

    马悍第一箭射出,在红外瞄准的辅助下,精准射中冲在最前面的敌骑胸膛。敌骑刚刚仰面栽倒,第二箭、第三箭、第四箭一口气射出。

    噗通!噗通!噗通!

    箭无虚发,或中胸膛,或中下腹,最后一个骑兵,因为双方距离拉近到七十步,精准度大涨,直接从面门进,后脑出。

    连珠四箭射毕,马悍左手一抹一提,又是一箭上弦,三箭夹在手心。而对面剩余六骑,无不吓得惊骇四散。

    马悍毫不停留,飞驰而过,俯身一捞,拾起一杆敌骑遗落的长矛,突然加速,朝河岸边一处隆起的高坡冲去。其势之急,仿佛投河一般。

    这、这是要干什么?

    自吕翔以下,正以半弧形包围上来的冀州骑兵都看呆了,不由得放缓驰速。然后,他们看到了……

    河岸尽头,白马腾空,其下滔滔,其上渺渺。

    当白马在空中跃升至最高点,即将下落时,马悍借势离鞍而起,从六米高的空中,飞跃十米外的跃马溪西岸。距离地面两米时,马悍右臂一伸,长矛点地,矛刃入土半截,在身体的巨大冲力下,咔嚓一声,矛杆折断。而马悍也藉着这股强劲的反冲之势,着地一滚,翻身而起,稳稳踏上西岸土地。

    与此同时,如飞鸟渡涧的神驹银箭,碗口大的铁蹄也重重踏上对岸松土。铁蹄陷地,泥水四溅。由于四蹄有精铁马掌保护,背负的主人又提前离鞍跳下,大大减轻重压,终使银箭完成这完美的溪涧一跃。

    “娘的!”吕翔呆了半晌,也只能吐出这两个字。他能吐槽主公的宝驹太强悍了吗?

    河对面,马悍重新认镫上马,沿着河岸潇洒地跑了两圈,然后向吕翔及其手下挥挥手,做出一副告别的姿态。

    吕翔气忿不已,大喝道:“兀那贼子,这匹马是如何来的?”

    马悍也很干脆:“如你所想,这就是袁绍的座骑,他用这个来换自己一条命,你说值不值?”

    吕翔大怒:“辱我主公,便是辱我父母!小贼,不要以为逃过河便无事。此乃冀州地界,无论你逃往何方,我冀州军上天入地,誓将夺还主公宝驹,更将尔生擒,五马分尸,枭首示众!”

    马悍眼睛眯起,淡淡道:“有本事抓到我再说。”

    “某冀州军司马吕翔。”吕翔狠狠举弓怒挥,“贼子,看你箭术尚可,可敢与某隔河对射?”

    马悍笑了,这吕翔打得好主意,想一箭解决所有问题,就不用追死追活的了。不过,这提议似乎不错,他也不想后头掇着个尾巴。

    两道利剑般的眼神,在跃马溪上空无声交击,仿佛有火花迸射。

    双方同时摘弓、取箭、搭箭、松弦。

    绷!绷!

    两支箭矢在半空中交错而过,飞射向各自的目标。这时马悍与吕翔同时做出一个常规动作:举起套在左前臂的骑盾,格挡迎面飞来的箭矢。

    笃!吕翔的二石弓所发射的箭矢,洞穿了三十步外马悍手臂的革盾,但箭矢破盾后其势已尽,箭镞嵌在护臂甲内,再未能深入半分。

    笃!噗!啵!嗷——

    第一声,是马悍的破甲箭洞穿革盾;第二声,是箭矢穿透吕翔左前臂;第三声,箭矢余势仍劲,带动着盾牌、手臂,穿透胸甲,贯入胸肺;最后一声,是吕翔临死的厉号。

    穿越三国第五日,马悍击杀了第五个三国悍将。

    从这一刻起,他在河北拥有了一个令人闻之色变的称号——“日杀一将”。

第十五章 【奇怪的追兵】

    (谢谢:“哈哈£爱你”与“赵无恤2014”两位书友打赏,尤其是后者,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是第二次了,多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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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微明,原野雾气氤氲,山坡草甸露珠闪亮,远处一片密林,更笼罩着一团团白雾。人入林中,十步之内,难辩踪影。

    此刻,正有七、八个头戴尖顶裘帽、身穿破旧翻毛皮袄、手持弓箭的乌丸人,向密林中指指点点着什么。过得一会,远处传来一阵急遽的马蹄声,又有五、六个乌丸人快马奔来。

    为首一人,髡发蓬须、满脸横肉、身躯矮壮、左耳吊着一个硕大的金环。此人一到,周围的乌丸人一齐围拢上来,匍匐在他的马下。

    乌丸头目盯着密林,目中凶光熠熠,粗声道:“确认了吗?人都在里面?”

    “是,乌麻头领。我们在附近发现马群蹄印,进入前面的林子里就消失了。”一个跪伏草地的乌丸人高声回答。

    又有一人补充道:“马蹄印经过伪装处理,若非我们小心搜索,只怕难以发现。”

    乌麻从鞍旁取出一把桑木弓,再抽取一支箭矢,黑脸泛起一抹狰狞笑意:“将他们一个个驱赶出来,我今日要让他们的男人流光血、女人流干泪。”

    随着头领的一声令下,十一个乌丸人纷纷将马拴好,抽出弓箭,一步步走近密林,身影渐渐被浓雾吞没。

    乌麻与两个手下不时策骑来回轻驰,左右张弓虚射,好整以暇等待着大开杀戒。不料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一直到天色大亮,阳光灿烂,密林雾气消散,竟连半点动静都没有。十一个持弓挎刀的乌丸人,好似与雾气一同消散了。

    乌麻头皮有点发麻了,两个手下也感觉不妙,三人三骑慢慢靠拢在一起,手中弓箭一点点举起,心神不定对准黑沉沉的密林。

    过了一会,乌麻一摆头,示意左侧手下:“你,进去看看。”

    “……是。”手下心中不安,却不敢有违,也不下马,就那么缓缓策马前行。

    咻!

    暗林中突然射出一支冷箭,贯穿乌丸人的脑袋,尸体重重栽倒,受惊的座骑长嘶一声,远远跑开。

    嗖嗖两声,乌麻与手下几乎不分先后,向林子里冷箭飞出的方位射出两箭。然后飞快引弓搭箭,指向前方,但密林中除了笃笃两声,明显是射中树木之外,并未传来他们想听到的惨叫声。

    “果桑,你往左边……”

    乌麻刚喝令最后一个手下分开包抄,林中咻咻射出两箭,箭速极快,劲道大得出奇。一箭就将果桑从马背上撞飞起来,摔在地上,一箭穿心,眼见活不成了。

    第二箭则穿过乌麻的大腿透入马腹,将人与马生生串在一起。马悲鸣着栽倒,乌麻也在痛苦的叫骂声中,被侧翻的马匹压得动弹不得,挣扎难起,手中弓箭摔飞数尺之外。

    这时林中才慢慢踱出一人,短发,青带抹额,上着紧身软甲,下着迷彩裤。手持近一人高的大弓,背负两囊箭矢,身长八尺余,雄壮轻捷,一张在阳光映照下棱角鲜明的面孔极具立体感。

    马悍!

    马悍缓步走到乌麻跟前,用弓梢拨了拨那张和着污泥草茎及擦痕的面孔,淡淡道:“会说幽燕话吗?”

    乌麻不断挣扎,巨痛令他的脸都扭曲了,一只手慢慢摸向腰间的切肉短刃,用幽燕话道:“你……你是汉奴……”

    啪!弓梢重重抽在乌麻的脸颊,两颗大牙和着一口污血从嘴里喷出,将碧草染赤。

    “我是汉人!小心说话。”马悍冷冷道,“这是警告,再犯就是四颗牙,再来就是八颗。如果你以后不打算用牙咀嚼了,尽管说。”

    乌麻一双猪泡眼怨毒盯着眼前这张恶魔般的面孔,再不敢乱放炮。

    “我来问你,老子好好在林子里睡觉,你们这帮狗日的为何吵醒我?还拿着一堆破弓烂箭找老子麻烦——谁指使你们来的!”

    乌麻眼睛一下瞪大,一脸不可置信:“这林子里只有你一人?”

    “对,只有我一人……”马悍阴沉沉盯着乌麻,“你不会是想说找错人了吧?”

    乌麻又恨又悔:“我们要找的是逃奴,以为他们躲在林子里,没想到……等等,你只有一个人,那我的十一个族中战士……”

    “没错,全被我宰了。什么狗屁战士!全是没经任何训练的牧民而已,用的还是短弓骨矢……”马悍语气极为不屑。终于弄明白了,原来是追逃奴的,难怪装备与战斗力如此低下,不过半炷香工夫,就被自己杀鸡宰羊一般全干掉了。也正是因为对方低下的战斗力及简陋的弓矢,使马悍最终确认,这些人并不是追杀了自己整整一个月的那十几拨乌丸精骑。倘非如此,他岂会慢悠悠走出密林,与这半死的乌丸人扯蛋?

    “混蛋……啊!”

    乌麻趁马悍走神,猛然拔出切肉刀,手刚刚一动,就被早有准备的马悍抽出背囊箭矢,狠狠插下,箭矢将乌麻的手臂与胯骨牢牢钉在一起,鲜血染红了下半身。

    “我要杀了你,我要生吃你的肉,我要……啊!”

    在乌麻疯狂地叫骂声中,马悍抬起大头皮靴,对准箭尾重重踩下。

    乌麻眼睛几乎凸出眼眶,浑身抽搐,嘴巴张大,嗬嗬有声:“你以为……只有我这一拨……追逃的人马吗……等……等……他们……会为我……报仇……”

    “乌丸人!老子见一个杀一个!”马悍伸指钩住乌麻的金耳环,猛地扯下来,无视鲜血淋漓,眼神冰冷,“乌丸人的财产,有多少抢多少!”

    马悍对乌丸人这么大的怨气,全因这一个月被追杀反击,奔逃千里所致。

    自跃马溪畔射杀吕翔之后,马悍就陷入冀州军四面八方的追杀之中。

    郭图飞骑赶回信都,布下了一层层拦截网,同时发布巨额悬赏:有获马悍首级者,赏金百镒,布百匹;送还白马者,倍赏之。

    马悍原计划是往东去,投靠北海孔融,在这位弱主手下,可以强势崛起。没成想,被冀州军的天罗地网挤压得不断往北,越跑越远,直至出了长城,来到燕山脚下。

    这一路北逃,究竟干掉了多少追兵?刚开始马悍还搞搞统计,等到突破二百这个数值之后,再没兴趣计数了。一路北上,不断杀敌、缴获补充,也不知换了多少盾牌、盔甲、刀矛,更不知射出多少支箭矢,唯一紧随在身边不变的,就是他的白马银箭与手中的豹弓。

    一个月的生死逃杀,生生将马悍磨砺成为一个骑射高手,并在数十次险象环生的追逐战中,熟练掌握了骑射的最高奥义——回马箭!

    从进入代郡以后,冀州军已放弃对马悍的追杀,因为那是刘虞的地盘。但马悍并未因此而好过,因为被悬赏激得眼睛发红的乌丸人蜂拥而至,给他造成更大的麻烦。最后甚至连盘踞在右北平的“三郡乌丸”之一的汗鲁王乌延,都派出帐下百余精骑四处搜杀他。这汗鲁王当然不是贪图那点小赏,而是对名马动了贪念。

    结果马悍在渔阳郡以北的沽水被其中一支乌丸精骑包围,将敌人杀尽后,自己也中了两箭,而箭上竟涂着乌头毒……如果不是他的身体曾注射过多种抗毒血清,对不明毒素产生一定的抗体,估计连逃亡的力气都没有……试想马悍岂能不怒气冲天。他与乌丸人的这个梁子,是结定了。

    马悍将现场草草收拾了一下,再次进入密林,牵出宝驹银箭,后面还有三匹背负着大量箭矢、刀斧、甲盾、给养及财物的驮马。

    乌麻及一众族人的马匹,马悍并未放在眼里,他这几匹驮马,可是乌丸精骑的精壮战马,虽然远不能与银箭相比,却也胜过普通马匹多多。

    刚刚驰出二里地,眼角瞥见左侧山坡上有人影一闪。马悍不假思索,立即松解开驮马缰绳,双足一夹,银箭如箭射出,飞速冲上山坡。

    从山坡往下望去,可见五十余步之外,一个瘦小的身影在拚命奔跑。从服饰来看,应当是乌丸人,从背影来看,是个少年,甚至可能是童子。

    想起方才乌麻临死前所发的狠话,马悍果断举起手中豹弓,箭镞映日,寒芒耀眼。

    “想报信招族人前来报复吗?我虽不惮,却也不想没完没了纠缠。很抱歉,你将是死在我箭下的第一个未成年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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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击三国介绍:
一把千步狙敌的超级强弓;一条无坚不摧的无敌铁臂;一颗永不言败的壮志雄心。
赞誉者,称之为辽东天驹;敬畏者,称其为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穿越三国,日杀一将,肇始河北,兴于辽东,虎视中原,席卷天下。
这,就是属于马悍的三国之路。
他不算三国第一神射手,但绝对是三国第一狙击手。
“给我一把好弓,一匹快马,充足的箭矢,我可以,射、爆、三、国!”
——马悍
猎击三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猎击三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猎击三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