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见面即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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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都尉、白狼城守马悍,拜见使君。”
襄平城太守府正堂,马悍恭恭敬敬向上首的公孙度行拜礼。说实话,马悍很讨厌向人下拜,但在汉代,这是叩见上司、拜会平辈的重要礼节,他不可能与时代风俗对立。而公孙度是他的直属上司,马悍也不可能再玩当初拜会袁绍那一套,来个甲胄不拜。唯一能让他感觉好受的是,公孙度同样也要回拜,并不像后世明清那样,居高临下受拜。
公孙度笑容满面还礼,心下却颇为震惊,虽然他早听说马悍的年纪不大,但实在难以想像,这个看上去比自己儿子还年轻的弱冠青年,居然能在过去一年中,干出如此之多的大事,令一贯凶悍的鲜卑人与乌丸人如此忌惮。
年轻才俊!这是公孙度对马悍的第一印象,那股子收揽之心更加旺盛。
“来来来,我来为马都尉引见我辽东俊彦。”公孙度笑呵呵一一引见左右陪客。
“这位是辽东长史,平原王烈王彦方。”公孙度首先引见的,是一位年约五旬,须发灰白,但面色红润,眼睛极有神彩的老者。
“平原王公大名,悍亦久仰,今日得见,足慰平生。”马悍以同样恭敬的姿态行礼,他这话倒不是客套虚辞。来辽东之前马悍也是做过功课的。对辽东太守府一些头面人物也有所了解。这王烈乃是平原名士,曾拜颍川大儒陈寔为师,与颍川名士如荀爽、贾伟节、李膺等俱为同窗。学成之后回平原,教化乡人,以孝廉名闻郡国,连平原国君都曾登门拜访,咨询政令。
汉末天下纷乱,平原尤甚,王烈携族人浮海北渡,来到辽东避难。公孙度数次三番亲自登门。终于请其出山,出任太守府长史。长史为诸吏之长,为太守之贰。公孙度拿出这么重要的职位,就是在向避乱辽东的名士昭示,凡投我者,不吝高位显官。可惜,由于公孙度一系列打击豪强名门的行为,使他站到了名士的对立面,尽管他使尽浑身解术。到目前为止,除了一个王烈,再没第二个名士入职他的辽东幕府。
王烈梁冠羽服,按膝而坐。神态俨然,和善地向马悍回礼。
“这位是别驾从事阳仪阳子修。”
马悍一边见礼一边留意这个阳仪,田豫曾告诉他,辽东实际二号人物是阳仪而不是王烈。无论是在利益上,还是亲缘上,与公孙氏密不可分的是阳氏。王烈不过是块招牌。
“马都尉果然年少英武,仪替子慎(公孙恭)谢过马都尉。”阳仪是公孙康的内兄,与公孙恭也算亲戚,加之二人素有交情,由他代不便开口的公孙度致谢,最为合宜。
“身为辽东军将,使君之事,便是末将之事,岂敢袖手?”马悍神态一如既往的恭敬,没有半点居功之意。
这态度令公孙度很是满意,当下哈哈大笑再指一人:“这位柳主簿,不用我介绍了吧?”
马悍笑着拱手见礼:“仲平兄,多日不见。”
柳毅也含笑点头:“惊龙中原之行,收获颇丰啊。”
马悍笑应道:“适逢其会而已。”
寒喧过后,进入正题。马悍此次述职,分两个部分:一是关于白狼、文成、广成等三城去岁的赋税、人口、兵员、吏治等情况说明。辽东不干涉白狼城具体政务,但有知情权,以便在此基础上,调整明年输送的兵粮。二是关于东莱郡的情况。包括东莱诸县的兵员、人口、治安、兵备等等情报。
对于第一部分内容,自有白狼城官寺整理成册,呈送襄平,无须马悍多费唇舌,马悍述职汇报的重点,在于东莱。
在马悍的汇报中,不但东莱诸县守兵多寡、人口数量、治安靖乱、兵备强弱打探得清清楚楚,应出兵数量,从哪里登陆,首攻哪座城池,应攻那个城门,重点突击那段城墙,守军防卫强弱,周边县乡大约需多长时间才能反应,是否有可能调兵增援……这哪是侦查敌情,简直就是一套完善的抢滩登陆突击预案。
在场诸人中,尽管没有一人是专职领兵,但在三国时代,文武并无明显区分,将军坐堂,士子将兵,比比皆是。公孙度以下诸人,对军事都不算生疏,听到这份详尽的方案,无不啧啧称奇。
“惊龙果然是大将之材,无怪乎令胡人闻名丧胆。”公孙度赞叹不已,收揽之心愈加强烈。
王烈频频点头,抚须微笑。柳毅颇为得意,某种程度上,他把马悍当成自己一派。阳仪满面堆笑,眼神闪烁不定。
是夜,公孙度在府院设宴,招待马悍与甄氏送亲使者甄肖。婚礼吉期定在半月之后,在此之前,甄氏等数百人均安排在城南庄院。眼下公孙度手里有的是空宅子,那么多世家的家可不是白抄的。
散席之后,公孙度特意将马悍召到内堂,加以勉励,并赏赐玉璧、明珠、黄金、貂皮等物,半是感谢半是笼络。火侯差不多了,公孙度才抛出正题:“惊龙啊,我知道你手头吏胥吃紧,可用官员太少,此事当初田国让也曾向我提出,希望辽东能加以援助。我当时考虑到与你订有协议,官吏由白狼城推举,辽东不插手,故而未答应。不过眼下情况有所缓解,你们拿下文成,又重新修葺了广成,尤其是广成,为辽西故城,不在白狼之约。如此,我辽东便可应前请,拟向广成派出官吏,协助你治理,你看如何?”
马悍心头咯噔一下,公孙度,这就要向辽西伸手了么?
马悍相信田豫有可能向公孙度表述过白狼城的困难,以争取更多支援,但绝不会涉及官吏任免,这关乎白狼城独立性的问题。当初就有协议,白狼城在军事上是听调不听宣;在经济上钱粮自收,不上缴辽东;在政务上则由白狼城提交拟录用官员名单,辽东批复照准。无论军政,辽东都不得插手。
从性质上看,白狼营就象是公孙度的雇佣军。
但是随着形势的发展,却出现了新情况,白狼城势力攻取文成,重筑广成,一下多了两座城池。这下问题来了,这两座城池,并未纳入当初的协议当中,那如何定位呢?是属辽东,还是属白狼城?从地缘及既成事实上看,应当属白狼城没错。如果辽东方面没有什么想法,多半是会默认这一点。但是,公孙度现在已开始雄起,不再甘心当区区一个辽东太守,他的目光,已放到玄菟,放到乐浪,也放到了辽西。
于是,当初协议的破绽便被公孙度抓住,他要插手广成的人事安排了。
那么,为什么是广成?公孙度看中两点,一是广成是在旧址上重建,从某种意义上说,还是大汉旧城,做为上司,辽东的确可以过问,这与文成是从乌丸人手里夺来的性质不同。二是广成正处在白狼城与文成之间,可以截断两城之间的交通,这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马悍其实也意识到了广成与文成的定位隐患问题,他此次入辽述职,就是想观察一下,公孙度的态度,然后再决定如何解决这两座城池的问题。没想到公孙度先提出来,而且明确表示要过问官吏的任免。
这是一个不妙的信号,现在只是广成,下一步会不会是文成?现在只是插手官员任免,那下一步会不会就是军队将领的任免?眼下辽东乱局方定,公孙度就悍然向白狼城伸手,若是再过得一两年,辽东安定,兵精粮足,一个以辽东王自居的诸侯,还会容忍一个脱出掌控之外的白狼城么?
马悍心念电转,有了计较,向公孙度行礼道:“使君高义,悍不胜感激。广成长眼下由汉戈部陶良担任,此人帐房出身,倒无长才,胜在忠心而已。若能有使君派来吏员相助,自是再好不过。”
马悍这话透露了两层意思,第一,广成长必须由忠于自己的人担任;第二,除了广成长,别的职位如主簿、丞、尉,可以让辽东派人担任。
公孙度听罢,倒还算满意,他也知道不可能一下取得广成长的任免权,但只要马悍表态愿退一步,让辽东插手广成的人事,他的目的就达到了。公孙度相信马悍无法拒绝,因为他的要求不算太过份,也没有违背双方协议,尽管有些以势压人,但他要的就是以势压人!有势为什么不压?今日撕开这个口子,以后由政而军,早晚把其政、夺其军,将此人及其一干军队、城池、人口,尽收帐下。
在公孙度满意的安抚中,马悍告辞而出,身后跟着的周仓、狼牙飞骑护卫及数名役夫挑着各种赏赐,喜气洋洋。没有人注意到前方的马悍脸色阴沉如水。
公孙度,原以为首次见面,你会给我一份见面礼,没想到竟是一记劈面锤!
人算虎,虎亦算人。你公孙度敢造你老板(大汉朝廷)的反,我马悍又岂甘人后?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吧,我陪你玩到底!
夜空之下,马悍长长吐出一口气,将公孙度及公孙家族,拉入黑名单。(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访 贤】
(大盟与赵无恤2014云天高义,没齿难忘,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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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了述职的马悍,无事一身轻,在等待太守二公子大婚的这半个月里,开始对襄平的城池、守备、人口、商贸等等情报展开实地考察。辽东方面基本没有太多的保密意识,加上马悍的身份便利,很快,许多有价值的军事、经济、政治情报源源不断汇聚于案头。
马悍更经常率周仓、乌追等狼牙飞骑巡游襄平周边四野,名为巡游,实为勘察。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马悍与公孙度之间的较量,从这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了。
这一日,马悍再次率周仓、乌追及二十狼牙飞骑从襄平东门出城。不过,这一次可不是漫无目的出游,他的目标很明确——摩天岭。
摩天岭这名字听上去很有攀高摩天的气势,但实际海拔不足千米,是襄平(今辽宁辽阳)东面七十里外的一座山脉,呈南北走向,面积跨度达数十里。摩天岭山势陡峻,森林密布,油松、红松、栎树、曲柳等遍布山野,山林间更不泛熊、豹、豺、狼、野猪、獐、狍、鹿、貉、水獭、黄羊等等野兽。
往昔此山只是樵夫猎户的乐园,但如今却成避乱辽东的学子蒙童趋之若鹜之地。这一切只因这里多了一个人——北海大儒,“龙尾”管宁。
管宁,字幼安,北海朱虚人,少年丧父,勤勉好学,与平原华歆、同乡邴原为同窗好友。这三人被后世称为三国一条龙:龙头华歆、龙腹邴原、龙尾管宁。
管宁在历史上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与华歆“割席断交”。从当时华歆的行为与管宁的举动,就可以看出两人将来所走的路完全不一样。果然,历史证明,受荣华所诱的华歆,后来官到魏国太尉,而淡泊名利,一心治学的管宁,则成为隐者大儒。谁是人生赢家?没人能说得清楚,只能说,他们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
青州在三国初期。是黄巾之乱最严重的地方,黄巾乱贼多达百万,而青州在汉末时人口总量不过三百万。一州便有三分之一人口从贼,可想而知为祸之烈。而北海一向富庶,更是黄巾贼最喜光临之地。这一点,从曹操几乎将青州黄巾一网打尽后,还冒出管亥围北海之事,就可窥一斑。
在如此动荡不安、充斥杀戮的地方,最适合生存的是军阀而不是学者。因此。管宁举族北迁,以当时青州一带最流行的避祸方式,浮海渡辽,来到了辽东。时人入辽。多居于辽东南部(辽中)平郭一带,一是距离家乡近,便于日后返回;二是辽中依山傍海,可以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唯有管宁却选择北部居住,依山建馆,临岩讲学。摩天岭。因大儒的到来而成胜地。
马悍此行的目的,便是寻访管宁,当然,此次拜访,也是有个由头的——这个由头就是管亥的书信与礼物。
管宁,北海朱虚人;管亥,北海朱虚人。从这姓氏与籍贯,不难看出,这二人必有某种关联,尽管二者身份有着天渊之别,但这种关联,却是实实在在的。
结交一下避祸辽东的名士,也是很有必要的,既有此契机,马悍自然不会错过。六、七十里,快马不过半日可至。到得山脚下,但见满山颜色缤纷的秋叶,红、黄、棕、橙,层林尽染,一条弯曲窄仄的山道,从山脚延伸而上,仿佛一条小虫,钻入缤纷花丛中。
马悍下马,将银箭交与乌追,只带周仓与两名狼牙飞骑捧着礼物,徒步登山。乌追与十余狼牙飞骑则在山脚下溜马驰骋,等候他们下山。
马悍不是文人雅士,当然不会玩那种一路寻访的“雅事”,他要的是效率,以最快最直接的方式找到要找的人——所以,他在出发之前,就找个了向导,一个卖柴薪的樵夫。这个樵夫所卖的柴薪,全部伐自摩天岭,这摩天岭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要找管宁讲学的临岩馆,自然不在话下。
樵夫带马悍等人所走的山路,明显是人工拓宽的,即便如此,也只能容三人并行,可想见最初的窄仄。若无山道一侧乱草杂树横枝缠绕形成一片低矮的天然防护带,怕是没多少人有胆子走这样艰险的山道。
樵夫边走边紊叨:“几位贵人来得不巧,平日这山道不时可见三三两两的求学士人,但今日恰好是休馆日,故此一路上也难得见几个人。”
马悍笑道:“休馆日么,最好不过,我们是来拜访的,并非求学。”
“哦,若是这样,那就往左边那条岔道走,那是管先生的沐风轩……呃,好像是叫这个名吧,管先生不开讲时,最喜在那里与好友聚会。小的还去送过几次柴薪呢。”
“行,那就往左。”
行不出百步,就见前方山道拐弯处忽啦啦一下涌出十几号人,个个膀大腰圆,孔武有力,其中有好几个髡发左衽的胡人。这些人簇拥着一个年约二十三、四的青年。这青年衣着华丽,腰扣金环,身躯瘦长,头戴三梁冠,眉毛浓而短,眼睛细长,隐隐透着一股子阴鸷,嘴唇上两撇八字须修剪得非常整齐漂亮,神态踞傲地走在队伍中间。
这伙人怎么看都不像学子,如果非要说是的话,大概只有中间那青年还有几分可能,其余多半是护卫长随之类。
马悍随意一瞥,感觉那青年相貌有几分眼熟,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从没见过此人,怎么会眼熟呢?正思虑间,那群人已走近,对方人多,又没有让道的意思,马悍自然不会那般小家子气,挥挥手,贴于岩壁避让。
双方擦身而过时。那青年乜斜了马悍及他身后捧着礼物的周仓与狼牙飞骑一眼,冷哼一声:“又是一个求师拜访之人,就是因了这些人的追捧,才致使管幼安、邴根矩这等人自视不凡,连太守都不放在眼里。”
青年身旁一个块头粗壮的胡人立即向马悍瞪起眼睛,凶光碜人,嘴里道:“长公子,要不要把这几人揍一顿,夺去他们的献礼,省得便宜那两个不识抬举的老家伙。”
周仓一听大怒。当场就要撸袖子,马悍竖掌制止了他——开玩笑,这可是山道,很容易出人命的。因为几句口角而搞出人命,有损他在辽东的名声。
那青年显然也出于同一顾虑,摆摆手,脚步不停,向山下走去。那胡人边走边频频回首,横眉怒目与周仓对视。如同一只好斗的公鸡。
马悍不知此人是谁,不过可以确定一点,这青年来历不凡,而且必定在管宁那里碰了钉子。憋了一股火,想找人渲泄呢。
小插曲过后,再往前拐了一个弯,就看到了樵夫所说的沐风轩。其实不过是距离山崖比较近的一间原木搭建的亭子而已。桃李之下,亭子素雅,中有二人对弈。阶下有几个仆僮恭立待召。眼见马悍一群人来了,亭中二人依旧从容弈棋,不为所动,只有仆僮频频回首。
马悍让周仓给了樵夫百钱相谢,辽东物价稳定,比中原好很多,百钱已足够普通三口之家五日用度,这樵夫卖上一天的柴薪,也赚不到这个数,自然是千恩万谢而去。
马悍也不着急过去,就远远看着,顺便观赏山林风景。直到一局结束,才让一狼牙飞骑卫士将管亥的书信送交那仆僮,仆僮将信呈交亭中一人。
马悍眼力极好,看得真切,但见此人峨冠博带,衣袂随风鼓荡,五官清奇,长须飘飘,望之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态。
这,就是管宁管幼安。
不一会,一仆僮请马悍过去。马悍走到阶下,拱手自报家门:“辽东骑都尉、领白狼城守马悍,见过二位高贤。”
一道锐利的目光扫来:“尊驾就是被鲜卑人与乌丸人称为‘昆勃图鲁’的马惊龙?”
马悍微笑揖礼:“想不到小子污名,也传入大贤之耳。若我没猜错,这位高贤定是‘龙腹’邴根矩。今日一下得见二位高贤,幸甚之致。”
邴根矩,就是邴原,此人年纪与管宁相当,但气质浑然不同,浓眉朗目,脸形微圆,须如猬张,颇显豪迈之气。
邴原上下打量马悍一番,忽道:“是否带了鲜卑人号称神弓的‘魔瞳弓’?”
马悍点头道:“带是带了,只是拜见高贤,携弓不敬,放在随从处。”
“可否取来一观?”
马悍回头招手,让周仓将魔瞳弓取来。这加强版血弓一亮相,就连不怎么关注的管宁都被吸引住了。邴原征得马悍同意,取弓在手,立时被那奇特的偏心轮与三股弦震住,反倒不怎么在意弓臂上那如瞳的血轮。
偏心轮是封闭式的,邴原看不出所以然,只当此弓原本就是如此形状,毕竟号称神弓,形状奇特古怪点也不足为奇。试拉一下,不动,深吸一口气,运力再拉,弓弦略张,也仅仅只是略张而已。
邴原赞叹不已:“开此弓者,可称飞将。”然后笑对管宁道,“幼安兄那个族侄在飞将麾下,击胡杀贼,为国立功,也算改邪归正,走上正途了。”
族侄?管亥是管宁的族侄!
望着马悍一脸惊讶,管宁笑着颔首:“亥侄的字‘生德’,就是请宁所取。”
马悍恍然大悟,我说呢,管亥这家伙,怎么还取这么慈悲的字,原来是请管宁起的,这就难怪了。
凭着一把魔瞳弓,再有管亥这个已经从流寇变为堂堂假司马的回头浪子做为话题,马悍成功地与两位名士搭上了话,正准备深入广泛交淡一番,突然见到一名原本在山脚下等候的狼牙飞骑气喘吁吁跑来,急促禀报:“城守,乌骑将与兄弟们正与一伙强人厮斗,请城守速速回击之。”(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赔礼?你受不起!】
(感谢大盟与赵无恤2014不间断的支持!洁曦也频频出手,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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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悍上山访贤不久,正在山脚下溜马的乌追等十余狼牙飞骑就遇到了麻烦,麻烦来自于一群同样在溜马的家伙。对方大约有二十人,牵了近四十匹马。辽东马匹虽然不少,但一下能拿出四十匹,并且都是健壮而经过训练的好马,却也少见。
乌追眼神锐利,从这些马匹的后臀那圆环形的烙印认出,这些都是军马,也就是说,这些人很可能都是辽东军士。
乌追示意手下避开对方,不成想对方却偏偏找上门来。
就见一个乌丸军士向这边指指点点了一会,一个大胡子壮汉策马驰近,围着乌追——准确的说,是围绕着乌追所牵着的银箭转了两个圈,眼睛渐渐发亮,一边放缓缰绳一边对乌追抬了抬下巴:“兄弟,这马是你的?”
“是我家主公的。”乌追谨慎回答。
乌追在等对方问“你家主公是谁?”,然后就可以报出来历。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接这个话茬,或许对方认为在辽东没有哪个人物令他们顾忌。
大胡子伸出萝卜粗细的手指向银箭一点:“我家主公与公子最喜好马,这马不错,开个价。”
乌追摇头道:“这马不卖。”
“天底下没有什么马是不可以卖的,开个价吧,但别太过份。”对方不依不饶。
“我说了,这马不卖。”乌追颇不耐烦。
“你可想好了,别为你家主公招惹麻烦。我可告诉你,在辽东。还没有我们买不到的东西。”大胡子的话已透出一股子浓浓的威胁意味。
这一下,可把一众狼牙飞骑惹怒了,有人针锋相对大喊:“这话该我们说才对,你们可别为自家主公或公子招来麻烦。”
“哈哈哈哈!”那伙军士仿佛听到天下最好笑的事一般,笑得前俯后仰,手中马鞭乱点。
大胡子一甩马鞭,啪!抖出一个响亮的鞭哨,粗声道:“一口价,十金如何?”
汉朝的金有黄金、白金、赤金三种,白金就是银。赤金就是铜,通常说多少金,不加颜色名词,指的就黄金。应当说,十斤黄金买一匹马,的确算高价了,不过用来买号称千金不易的大宛马,价格却是低得离谱。
乌追忍不住怒极而笑:“是你不识马,还是欺我不识马?西域宝驹。竟想以十金易之。可笑!可笑之至!”
大胡子恼羞成怒,他的褡裢里只有替公子保管的十金,所以便想以这十金换此良驹,没想到被对方一阵嘲弄——没错。对方的确是在嘲弄,至于是谁引发的,大胡子可不去考虑。
大胡子杀气腾腾吼道:“过去半年里,老子抄杀了辽东数十家名门望族。斫刀都砍崩了五柄,现下佩的是第六柄,老子不介意再把它砍废!”
大胡子一嗓子。手下二十余军汉策马扬鞭,刀弓出鞘,围拢上来。
狼牙飞骑战士互使眼色,伸手摘弓,却被乌追摆手止住,扬声对大胡子道:“你们都是辽东军士,我们也是,宁不知军律杀刑乎?”
大胡子闻言迟疑了一下,扭头对手下道:“把刀弓收了,用马鞭赶人,用绳索套马。”
乌追也发布了同样的命令,唯一的区别是,他们的马鞭与绳套,目标都是人。
双方都是军人,只有拳头说话。一声招呼,同时发起冲锋。彼此人数相当,互不相让。你一鞭将我的葛衣抽裂,皮开肉绽;我一甩绳套,将你套牢,拖下马满场飞跑。
大胡子一方人数稍稍占优,而且个个身材魁梧,力量强横,明显是从军中精选出来的健卒;而狼牙飞骑多为汉奴,单以身体素质而论,可比不了这些军中健卒。但他们也有优势,那就是临战经验丰富,敢打敢拚,配合默契,拚着自己挨上几鞭,也要为同伴创造抛索套人的必胜一击。
在这方面,狼牙飞骑战士其实也是占优势的——他们俱是汉奴出身,以前被主人鞭打那是家常便饭,对这种破皮裂肤的感觉早习惯了,对痛苦的忍受力比对方强得不止一星半点。他们吃三鞭没事,反手一鞭就能将对手抽得半身发麻,然后一拽下马。
摩天岭下,烟雾飞扬,人叫马嘶,不时有人坠马,在乱蹄间抱头翻滚躲避。随着时间推移,狼牙飞骑战士的默契与坚忍显示出了非凡的威力,居然以劣势人数与体格,一一将对手击落下马。当对手越来越少,狼牙飞骑战士们取得人数上的优势后,合击效率更是惊人,不过一炷香时间,“战场”上已见不到几个对方人马了。
大胡子又气又急,不管不顾,猛地拔出腰间斫刀,大吼道:“操刀上!”
话音刚落,斜刺里一道锐风临身,大胡子慌忙举刀格挡。当!对手刀势被挡开,但同一时间后脖一凉,一股砭肌生寒的锋锐直侵心底,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你以为就你有刀?”
大胡子听得真切,正是对方头目的声音,举目四顾,但见手下躺满一地,失去主人的战马四散纷逃,仅有四五个漏网的手下远远逃开,再无胆子对挑。看到对方尚余七、八人,个个一身褴褛,脸上鞭痕宛然,满面血和泥尘,杀气腾腾围拢上来……大胡子愤愤一哼,悻悻扔刀在地。
乌追也没真擒缚对方,只想让对方知难而退,目的达到,便适可而止。招呼手下将受伤的同伙扶到一旁,上药裹伤。幸好多数只是皮肉之伤,顶多摔下马时伤了一点筋骨,休息一下也都缓过来了。
就在这时,一群人自从山间下来。大胡子一伙急忙迎上,他们的狼狈样顿时引起那群人一阵骚动。
当大胡子一伙垂头丧气跪在一青年男子面前。边说边不时朝乌追这边指点一下时,乌追顿感不妙,示意大伙上马,叫过一个没什么伤的狼牙飞骑战士,令其速速上山,向城守禀报。
过不多一会,大胡子引领着那伙人过来,对方这股生力军足有十四、五人,个个膀大腰圆,有几个乌丸人的块头几乎比得上周仓这个黑大个了。
为首的是一个青年。看其装束气度,不是寻常人。在一众牛高马大的骑士簇拥之下,青年阴沉着脸,催马来到乌追面前,却懒得多看乌追一眼,目光在白马银箭身上打了个转,缓缓点头,瞪视大胡子的眼神也缓和不少,显然也认可这匹马的确值得出手。
双方再次相对。乌追这边个个带伤,衣衫破烂;而青年这边则是鲜衣怒马,气焰凶炽。相形之下,优劣立判。
青年很是满意已方的压倒性气势。也很得意这种掌控局面的感觉,稍微令人不爽的是,对方虽然人人带伤,却个个眼神凶狠。如掉入陷阱的野兽……哼哼!十几个体格不算精壮的家伙,打二十个健卒,居然能优势取胜。倒也不错。只不过,终究只是困兽而已。
“你们是谁人手下?”
头头就是头头,一句话就问到点子上,不像那大胡子,一副牛逼烘烘的架势,甭管你是谁,都是打了再说。
乌追一拱手:“我等俱是辽东骑都尉、领白狼城守马城守麾下狼骑。”
“白狼城?马惊龙!”
青年原本满不在乎的脸色也为之一变,其手下护卫也相顾失色,尤其以那几个乌丸人的脸色最为难看。
青年向左右一扫,对手下的表现甚是气恼,冷冷一哼:“原来在山道上碰到的那个人就是马惊龙,当真是见面不如闻名——今日之事,我已了解,我的手下妄生事端,自会加以惩处……”
乌追心下暗松了一口气,在马上躬身行礼:“多谢这位公子体察下情……”
“且慢!我话没说完。”青年冷淡地打断乌追的谢礼,“我的手下,自有我处罚,不劳你们白狼营动手。所谓打狗还须看主人,今日之事,我若就这么算了,今后还能御下服众么?”
乌追心头一紧:“这位公子……”
“这样好了,我也不以势压人,这匹马我先带走,等你们的城守回来后,让他登门赔礼致歉,此马自然归还。”青年一挥手,手下立即拥上抢马。
这还不叫以势压人,狼牙飞骑战士无不愤怒异常,伸手抓弓。
青年冷冷提醒道:“我承认你们很强,但这次你们没有胜算,别逼我杀人!”
乌追强忍怒火,制止了手下的冲动。其实这青年并没说对,狼牙飞骑依然有胜算,只要拉开距离,以狼牙飞骑最拿手的狼群战术边打边走,未必不能将对方全歼。但是乌追不能这么干,这些人明显是辽东军人,眼前这个青年身份不明,极有可能是某位高官或将领子侄,无论如何不能开这个杀戒,否则必会给城守招来大麻烦。
大胡子用力牵过银箭,得意地冲乌追呲了呲黄牙,无视狼牙飞骑战士那足以杀人的森寒目光,策马回到青年身旁。
乌追冷然抱拳:“不知这位公子高姓大名,我好上禀城守。”
青年大笑勒马而走,身后数十骑滚滚而从,一个张狂的笑声隐隐传来:“管幼安与邴根矩自会告诉他本公子是谁。”
……
“他就是公孙太守长子公孙康。”
管宁与邴原听闻山下来了一伙强人,自然不敢掉以轻心,俱陪同马悍下山,待听闻乌追道明前因后果,摇头慨叹,道破那青年身份。
“原来他就是公孙康,我说看着这么眼熟,原来长得与我们的公孙使君颇为相像,不愧为父子啊,都是那么喜欢抢东西。”马悍嘿嘿冷笑。
“这位长公子是奉太守之命,来请幼安兄与某出仕辽东,为我等所拒。”邴原晒然摇头,“这已是三次来请,也是三次被拒。想来这位长公子心情大坏,将这股怨气都撒在都尉身上。”
管宁抚须沉吟一会,道:“不如这样,宁修书一封,由都尉转交公孙太守,说明事件原委,看在某之薄面上,公孙太守量必不至令都尉为难……”
“不用那么麻烦,修书何如锋镝?”马悍淡然对管、邴二人道,“悍只求二位高贤一事。”
管宁与邴原互望一眼,道:“都尉请讲?”
“若公孙太守问起,请勿言悍已知悉公孙康之身份。”马悍说罢向管、邴二人长揖一礼,“今日有幸得见二位高贤,惜乎未能长谈,他日有缘,必可再会。”说罢牵过大青马,翻身而上,拔弓一挥——所有狼牙飞骑,无论受伤与否,伤轻伤重,俱齐上马,纷纷拔弓,呼啸而驰。
管宁愕然半晌,摇摇头:“这、这也太莽撞了,我先前还道此子目光清亮,行事有度,没想到……”
邴原却捋须笑道:“幼安兄没听出此子所求之事真意么?”
管宁一怔,想了想,似有所悟:“莫非……”
邴原呵呵笑道:“雄主自有处世之道,非我辈所能揣度,你我只合松林听涛,月下手谈。去也,去也。”大笑声中,扬长而去。
管宁闻言也是洒然一笑,携仆僮登山自去。
马悍率狼牙飞骑全力追逐之下,没费多长时间就追上公孙康一伙。
远远看到那帮家伙愕然驻马回首,马悍只下了一个命令:“射马不射人!我要所有的人都是活人,所有的马都是死马!”
狼牙飞骑轰然而应,拔弓扣矢,二十骑张开如雁阵,向目标放蹄飞奔。战士们一个个憋着一腔怒火,浑然忘却周身的疼痛,他们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让锋利的箭矢,洗刷耻辱。
一百五十步外,马悍就已率先发射,第一箭就贯穿公孙康座骑的脑袋,这位辽东太守的长公子被死马压住半边身体,动弹不得。然后,就骇然看见天空中箭矢交错,咻咻之声不绝于耳。蓬蓬蓬蓬!一匹匹战马浴血栽倒,激起漫天黄尘。
公孙康一伙万万没想到,来人在“明知”他们身份的情形下,竟然还敢不管后果,发动突袭!猝不及防之下,完全陷入狼牙飞骑战士们所编织出的漫天箭网,毫无还手之力。
公孙康只觉一条腿被沉重如山的死马压得失去知觉,身边全是凌乱奔跑的马腿,骇得他不得不蜷缩成一团,以减小身体面积,避免被踩踏。即便如此,还是有几次差点被踩到……当马腿渐疏,烟尘渐消之时,明知这代表着手下已经差不多全遭殃了,但公孙康却莫名松了口气。偏生就在这时,最后一匹马轰然栽倒,身上插着十数支箭矢,马头正正砸在公孙康耳边尺许处,生生将公孙康的脑袋震得弹离地面半尺,重重磕下……
烟尘散尽,马悍一手执魔瞳弓,一手挽着银箭的缰绳,望着一地马尸,血流成溪,漠然道:“公孙康,我的赔礼,你受不起!”(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三个骑都尉】
(拜谢大盟、赵无恤2014打赏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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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一,本是辽东太守公孙度的喜庆之日,因为这一天正是其次子公孙恭与中山甄氏三女的大喜日子。但这桩喜事却被一件意外事故冲淡不少——他的长子公孙康,脑部受创,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才醒,到如今还头晕头痛,时不时犯迷糊。放在现代,那就叫脑震荡后遗症,古代没这种说法,也没当太大问题。
公孙度脸色一整天都是黑着的。这个儿子,闹得太不像话!抢马、放狠话、然后被不识其身份的马悍率骑追击突袭……这都叫什么事!
表面上看,这件事是一个误会,但公孙度可不这么想。尽管没有确凿证据证明马悍已知悉其子的身份,公孙度却可断定,马悍知道这就是他公孙度之子,否则为何只射马不射人?这摆明了是打脸而不伤命,打掉你的牙还要你自个咽下去。这马悍想干什么?要证明谁动了他的东西,他就不管不顾地下狠手么?
倘若当真如此,此人的心机与手段未免也太狠了。这件事的不良后果很快显现出来,原本公孙度已安排好了几个公孙家与阳家的子弟,让他们随马悍一行回辽西,到广成赴任,出任丞、尉之职。结果公孙康一出事,这些家族子弟都被这个不安常理出牌、手段狠辣的家伙吓坏了,纷纷请辞。
公孙度甭提多窝火了,他也发了狠:这广成丞、尉,我公孙度还真派遣定了,不信有官没人敢当。马惊龙!不管你使什么手段,都不过是螳臂当车,辽东一统,此乃大势所趋!
日前马悍也前来请罪了。表示愿意双倍赔偿百匹上好军马,并且送了不少黄金珠玉,说是给大公子压压惊。但令公孙度气歪鼻的是,这些财物全是前些日子自己赏赐给马悍的,等于是过了一遍手,又传了回来,人家压根没啥损失。
恼怒归恼怒,表面上公孙度还得表示出太守的大度,毕竟只是损失了几十匹马,虽然自儿子以下。个个带伤,好歹没出人命。身为一郡太守,总不能因为几十匹马,与手下高级将领翻脸吧?正相反,为了笼络住下属,公孙度还自责一番,表示管束不严,令子拔扈,惹出事端。咎由自取。
结果马悍啥事没有,照样出席婚礼,公孙家阖府上下,还得笑脸相迎。当然。此事传开之后,辽东上下俱知这位骑都尉的前程只怕到此为止了,今后只能在那个群狼乱舞的辽西穷蹙之地蹉跎余生了。
当然,所有这样想的人。都高看了公孙度的气量,也小看了马悍的野望。
大婚当日,马悍也见到了新郎公孙恭。这是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年。长得并不太像公孙度:一张圆饼脸,一双倒吊眉,眼睛鼓出,鼻圆唇厚,身材矮胖。令人怀疑公孙度娶妻的审美观,因为这公孙恭虽是次子,却是正妻所出的嫡子,而公孙康只是妾所生的庶长子。难道真的是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马悍一见此人,目光很自然地瞟向其下身——当然,在色彩艳丽、层层叠叠的新郎服下,什么都看不到。马悍不由心里嘀咕,郑高你可别蒙我……
汉朝新娘还没有红盖头,只着凤冠霞帔。从华丽的轺车下来后,在一众侍女仆妇的扶持下,款款入府,艳丽的新娘引来诸宾客的赞赏的目光。
新娘的眼帘一直低垂,只在经过一条长长曲廊时,蓦然似有所感,剪水双瞳一撩,与廊外满院宾客中一人碰触,顿时绞缠在一起,再不舍分开。直到那身影没入人群,新娘才痴痴收回视线,身不由已浑浑噩噩向前走着……
这幽怨的目光,一直缠绕在马悍脑海,令他在席间边喝闷酒边扪心自问,如果公孙恭不是天阉,他会任由甄沁嫁入公孙府吗?答案是如果只是他马悍,他不会;如果是白狼城守,他会——会在公孙二公子成亲之前,寻机打废他的子孙根。不是太监,我也要让你变成太监!
一个人喝闷酒容易醉,不过以马悍能一口气灌下半瓶xo的酒量,汉朝清酒的酒精度数实在不够看。以至那手持长勺,立于巨大青铜酒鼎旁,负责舀酒的侍女都为之惊呆:这人的酒量竟如此之宏,足足喝了三斗了,竟无半分醉意?
感觉差不多了,面子也给了,马悍向左右案席的宾客拱拱手,也不管认不认识,打了招呼之后,走出堂外。
马悍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周仓、乌追及一众狼牙飞骑都有出席,只不过他们的身份低微,不能与马悍同在正堂宴饮,只能在堂外的侧院里与一些普通宾客或商贾同席。
从正堂到侧院之间,要经过一座九曲小桥,桥下是一湾池塘,若在日间,可以清楚看到水底有大群游鱼。不过在晚间,又是晦月之时,那基本上什么都看不到了。
马悍刚走到桥的中间,就见前面有两个黑影勾肩搭背,摇摇晃晃走来,隐隐还可听到断断续续的嘟囔声。
多半是喝醉的人,马悍避让过一旁。这种曲桥桥面并不宽,最多可容五人并行,马悍避让到栏杆边,足以让两人通过了。
但马悍在避让的一瞬间,蓦然心生警兆,因为他侧身靠边时,目光无意回扫,竟然发现身后也有两人,正疾步走来——这桥什么时候那么受欢迎了,同一时刻走了五个人?
马悍不算是多疑的人,但长年行走在危险边缘,使他事事小心,处处留心。果然,他才刚刚提起戒备,前方两个黑影在与他擦身而过的瞬间,呼一下散开,四臂齐张,一左一右抓住他的两臂。
夜色虽浓,但距离如此之近,几乎可听到对方的粗浊呼吸声。马悍一眼便看出竟是两个高大雄壮的乌丸人,每一个都不亚于当日与周仓角牴的蒙兀儿。换言之,如果此时是周仓被执,十成十是被掀翻下桥落水的命——很不幸,这两个乌丸人碰到的是一个变态的家伙,而且他们抓的不是地方,一人抓铁臂,一人抓石臂,结果……
马悍身体一沉,双臂猝抡。两个牛高马大的乌丸人像稻草人一样被抡飞而起。噗通!噗通!难兄难弟,同时落水。
身后那两人已扑近,本想帮忙拽个手脚什么的,没想到却目睹了大抡活人。两人骇然之下,脚步踌躇。但他们不上,马悍上!
马悍箭步突前,两臂分张,一手抓一个,拎起来就往池塘里扔。这两人也是军中健卒、角牴好手。但被马悍钢铁般的大手……不,就是钢铁之手扼住脖子,任是死命挣扎,却全然无法挣脱。只觉呼吸困难,像离水的鱼……然后身体一轻,啊!呼吸顺畅了……噗通!
马悍将四个袭击者扔下池塘,但并不认为事情就这么完了。他飞快开启热源扫描。果然,在前方曲桥尽处,幽暗的林荫里。有两个红点正不断向后移动。他们移动的速度并不快,除了黑灯瞎火不敢走快,更因他们笃定马悍找不到幕后指使。
但是,他们错了。
马悍犹如一只发现目标的黑豹,划过一道黑色闪电,扑向那两个被锁定的目标。
那两人完全没料到会遭到突然反袭,仓促迎击。一人刚拉开架势,就被马悍一个飞踹踢出十步之外,挣扎难起;另一人双手交叉成十字,生生架住马悍纵身跃起,左臂由上而下一击。
马悍用的虽然是左臂,但变异强化后的左臂,无论力量、坚韧,都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那人被压得腰弯如弓,浑身骨骼咔咔直响,终于扛不住,脚一软,单膝跪地,嘶道叫道:“住、住手……我是公孙模。”
马悍手臂一顿:“哪个公孙模?”
“辽东骑……都尉公孙……模!”
“另一人是谁?”
“公孙……康。”
公孙康?嗯,这就对了,动机合理。马悍终于放手,那人气喘吁吁,双臂发软,摇摇欲倒。马悍掏出火熠子,划亮后一照,但见是一个年约三旬,身材高壮,满面横肉的家伙。
马悍从对方腰间拽下其佩囊,打开一看,果然是一方铜印“辽东骑都尉”。
辽东有好几个骑都尉,马悍算一个,不过他并不直属辽东,真正直属辽东的骑都尉只有两个:公孙康与公孙模。
公孙模是公孙度的从子(侄子),投身军伍多年,颇识习战,是公孙度颇为倚重的军中亲信。马悍听说过此人,但没见过,没想到首次相见,居然是一个站着,一个跪着,嗯,还有一个趴着。
辽东仅有的三个骑都尉,竟然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会面,而且,姿势各异……
马悍上前扶起那趴着呻吟的人,果然是公孙康。头创未愈,又添腹伤,公孙康的怨恨可想而知。
望着明灭火光下,公孙康那怨毒的眼神,马悍笑笑,突然松手,公孙康骤失扶持,啊呀一声,重重跌回地面。
“你……你……咳咳咳……”公孙康颤抖着指着马悍,胸口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公孙模不断揉着两臂,恨恨望着这个只用一只手,就压制自己动弹不得的人。自己在军中也是号称力士的,没想到……看来传言果然非虚,此人的确勇武绝伦。
“长公子,公孙都尉,下回要是再开这种玩笑,记得多叫几个人,还有,记得要藏好一点。”马悍向两个骑都尉很有礼貌地点点头,张口呼地吹熄烛火,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想起什么,回头道,“幸好这次你们没动用兵刃,否则黑灯瞎火的……嘿嘿!嗯,这一次,我是真是没认出是长公子。”
听到这暗藏杀机的言语,这对堂兄弟俱是心底一寒,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情报网,挖墙脚】
(谢谢大盟连续几发打赏,盛情真的是心领了。赵无恤2014,光辉的宪章,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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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悍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正所谓小酌贻情,暴k舒心,再加上一个香甜的好觉,甭提多爽利了。很快,侍卫送来一张卷烟大小的纸条,更令马悍爽歪。
纸条上只有一句话“昨夜同床而异梦,同衾而无欲。”
纸条是甄沁第一时间以飞鸽传书发来的。这张纸条说明了两件事:一是公孙恭果然不能人道;二是以信鸽方式的情报网,成功搭建。
甄沁在正式过门之前,依公孙度的安排,曾在城南某户被公孙度破家的世家宅第里住了大半个月,以待吉期。这半个月马悍固然是四出考察,外访名士,顺便教训了一通公孙太守的长公子,忙得不行。而甄沁也没闲着,她也在马悍的要求下,专注于一件事:学习用使最简单的密语,破解、阅读情报。
马悍交于她一本事先编好的密码本,内容全是用蝇头小楷写就的凌乱字词,完全不成意思,任何一个人拿在手,都是不知所云。但是,当你将某页、某行、第几个字,全部转化为简要的数字,并写在纸上,转交给另一个手头有密码本的人手上。对方按双方统一约定的方法,依照数字对照密码本进行转译,就能组合成一段表达各种信息的情报。
这种在后世最简单的一种密码转译方式,放在三国时代,绝对是高大上。
密信的传递方式是使用信鸽,三国时期,很少使用这种方式传信,因为当时的自然环境猛禽太多。野外放鸽,保不齐就会被什么鹰、鹞、隼、雕之类的猛禽,连皮带骨带信吞得渣都不剩。而且信鸽传递这种方式,远距离很不靠谱,但是短距离却很可靠,尤其这种短距离还是在人烟稠密的城池里,那就更可靠了——至少不用担心被猛禽叼了去。
真正意义上的信鸽,没有专业人员,经过几年时间,不要想训练出来。不过马悍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能飞越半个城,直径不过千米就成。所以他采取的方式也很简单,以重金买来十几只鸽子,放在选定的居处养着,专人照料、训练,让鸽子熟悉周围的一切。
当甄沁入府后,随身仆僮带上几只鸽子同进。如此,当鸽子放飞之后,自然就会飞回原处。当然。眼下只能是单程传递,如何让鸽子再飞回公孙府邸,实现往返传递,还需要更多的时间。进一步的训练。
尽管这方式还不是很成熟,但第一封情报的成功传递,预示了一个良好的开端。从这一刻起,辽东情报网正式建立。一具埋藏在公孙度背后的暗弩悄然张开。
十月初三,马悍正式辞别辽东太守公孙度,启程返回辽西。来时走陆路。但返程就要走海路了,一来是可大幅节省时间,二来也是为了感受一遍这条海上通途。
公孙度与一众幕僚亲自将马悍一行送出南门三里之外,整个襄平守军与百姓都见证了他们的太守笑容可掬,礼仪周到,显示出对这位年轻骑都尉的赏识与器重。同样的,人们也看到了年轻的骑都尉对太守感激满满,忠诚恭敬。
望着马悍一行远去的骑影,公孙度脸色慢慢沉下来,与身旁的阳仪对视一眼,俱看到对方眼中的惊异之色——此人年纪轻轻,竟也恁般老练,做戏竟一点都不比他们这些老官僚差,当真不可小觑啊!
……
原本公孙度预定要派往辽西广成任职的人员,因为担心人身安全,未敢随行,马悍一行自然乐得轻松上路。
此次回程,车辆的负载已减轻了不少。当行出百余里,进入新昌县城休息时,马悍购买了二十余匹马。次日一早,马悍携周仓、乌追与二十狼牙飞骑携带五日干粮、肉干,一人双马,急驰出城,绝尘而去,而五十役夫则在后面押着粮车慢慢赶路。
马悍甩开辎重赶路,固然因为赶时间,也有辽东南部县城密集,人烟稠密,补给方便的原因,更重要的是避免未卜的麻烦。马悍不能确定沿途是否会有麻烦,但他眼下只想尽快返回,实在没心思跟某些人无意义地较劲,能避则避。
果然,马悍刚离开新昌不到半日,随后出发的五十役夫与车辆在经过千山北麓时,被一伙马贼拦腰。马贼人马多达三百余骑,来势汹汹,声势浩大,没想到却只拦截了一群役夫及七八辆粮车。
一击落空的马贼郁闷得要吐血,当即就要将役夫尽数杀死,夺粮而去,却为其中一个蒙面马贼头目所阻,只打伤了几个役夫,抢去几辆粮车,摆出一付“抢掠”的样子。最后只留下两车粮食,扔下一群簌簌发抖的役夫,扬长而去。
马悍并不知道役夫们的遭遇,此时他们已快赶到辽东上县平郭了。平郭以南,一直到沓氏,都不再有县城,因此要尽量多携补给,一匹马乘骑,一匹马驮运。
其实襄平到沓氏乘船,同样是绕一个大弯,要走千里陆路,海路也近千里,行程并不比从原路返回短。区别只在于这段陆路有官道,比较好走。尤其是平郭县,自汉初就置铁官,从平郭开采的铁矿,源源不断南下北上,运往襄平及中原。如此一来,自然要有一条平直快捷的通道。
马悍一行正是借助这条官道,以日行八十里的均速,五日之后,来到了沓氏。
辽东沓氏,一大景观就是船特多,而且都是大船、大海船。站在海茂岛上一眼望去,千帆尽扬,百舸争流,蔚为大观。这些海船八成都是私有,官船只占很少一部分,公孙度在放开海路,搞活经济方面还是有两下子的。
马悍首先就去拜会了驻守在距沓氏县城数十里外的东南海角的辽东水军——嗯,尽管明明是海军,但汉朝没有海军的叫法,只能叫水军。
辽东水军将领级别不高,最高军将只是一个司马,手下有楼船士(即水兵)八百余人,加上船工,舵手、杂役,近三千号人,有楼船二十二艘,中小型艨艟四十多条。可惜大部分都因无力维修,日晒雨淋,呈半废状态。
这个水军司马叫杜成,东莱黄县人,与太史慈同乡。
杜成也识得太史慈,颇有交情。上回太史慈从辽东接刘政逃难时,就曾得到杜成帮助。杜成从太史慈口中,也得知了不少关于马悍与白狼城之事。因此听闻白狼城守来访,立即欣然出迎。
令杜成惊喜不已的是,虽然素昧平生,但这位年轻的骑都尉非但折节下交,更送来重礼。他正与马悍叙话时,后堂的夫人已急不可耐向他拚命招手。等到杜成憋成一肚子气,回到后堂,正要喝斥夫人时,夫人颤抖着手将礼盒一一捧出,往他面前一摆,当场“戳瞎”了他的眼:黄金、珠玉、华美的毛皮……这份重礼,足以抵得上他三年的黑、白、灰各色收入的总和。
等杜成从后堂出来后,眼睛都笑眯成一条缝,看马悍的眼神,就象是他乡故知,但凡马悍提出的要求,无不应允。甚至马悍提出要买两条楼船,杜成也在略微迟疑了一下便应承下来——反正不少战船迟早要报废,上面若问起,就当是报废好了。
马悍在沓氏呆了足足三天,几乎全泡在楼船上,十二条楼船全走了一遍,许多楼船士与船工都认识了这位年轻得不像话的骑都尉。更让这些军卒与船工们惊奇的是,这位骑都尉非但跟他们一起出海,看他们训练,更对他们的军饷、伙食、家眷安置情况表现出极大的忧虑。最后更开出优厚条件,以高饷与土地,聘请有经验的船工与楼船士到辽西白狼城安家。
还别说,不少对现状不满的船工与军士都心动起来,最后愿意携家带口前往辽西的船工、军士及家眷近千人之多。而对马悍这挖墙脚之举,杜成却是默许之态,反正挖的又不是他的墙脚。
十月中,马悍一行终于离开辽东,乘坐杜成特意为他们按排的客船,返回辽西。
正当马悍在海天无垠的渤海上乘风破浪之时,数百里外的白狼山下,出现了一群不速之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幽州来使】
(谢大盟、谢赵无恤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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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冬之交的白狼山,山色深灰,枝叶调零,远远望去,满目萧瑟。只有绕山而过的白狼水,依然不舍昼夜地奔腾滚涌。大河两岸芦苇连天,荻花如浪,仰望天高云淡,远山一线,极目旷野无垠。这景致,也有别样之美。
长河落日之下,秋草芦荻之间,一抹颀长飘逸的倩影,痴痴翘首长天——一排“人”字归雁,正从上空翩然掠过。
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离姬娘子又在想主人了吧?”
倩影回首,眉如远黛,眼似横波,面如芙蓉,身如细柳,正是离姬。
秋意寒凉,离姬已穿上较厚的襦裙,外罩一袭深红色的裘麾,却难掩其绰约风姿。闻言回首嫣然一笑:“只是在思念故园罢了……嗯,我看是你在想吧,白狼城谁人不知,城守身边须臾不离的俏美婢念奴。”
念奴大羞,碧色的眸子蒙上一层羞赧,异于常人的雪白面容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失落,喃喃道:“可是这一次去辽东,主人却没带上小婢。”
离姬微笑着伸出莹然如玉的纤手,抚了一下已长到自己耳际的少女:“他这次去辽东是公事,有很多应酬的,加之行程艰险,自然无法带上你。”
念奴扬起脸,目光流转,如碧波荡漾:“小婢听来自北边的牧民说,主人到苏仆延部帐抢亲了,不知是不是真的?”
离姬秀眉一扬,失笑道:“按他一贯的秉性,还真有可能做这样的事。”
念奴轻笑道:“不知抢的新妇模样如何?不过,依小婢想来。再怎样也比不上离姬娘子。”
离姬以袖掩口,吃吃笑道:“那也未必哦,你家主人的眼光还是蛮挑的,一般姿色未必能激得起他的英雄之举呢。”
念奴张嘴正想说什么,蓦然目光一定,直直看着南边——那里竟出现了一支骑兵与役夫混合的队伍,不下三百人,还夹杂着十数辆大车,车辙极深,显然车上货物极重。
离姬也同样吃惊不小。南边可是幽州右北平郡,从来只有商队而无军队,一旦有军队,那就意味着是幽州军。
这时那支队伍的人显然也看到了她们,骑兵中突然奔出数骑,向她们驰来。
离姬向念奴伸手:“我的帷帽。”
“噢,等一下。”念奴慌忙提起裙裾,向不远处的轺车跑去,一应物品。俱在车内。几名从飞燕翎借调的女护骑卫则迎向来骑,意欲阻止之。
离姬拿到帷帽时,来骑已被女骑卫拦下,但其中数骑缠住女骑卫。一骑径直向自己奔来。离姬从容戴上帷帽,而来骑已近至二十步,虽是惊鸿一瞥,却足以使来人惊艳。
这时女骑卫们已愤然摆脱来骑纠缠。回马将那人拦下——其实也用不着拦了,因为对方已近至十步之距,并自行停下。正目不转睛、放肆的上下打量离姬。尽管离姬从头到脚都罩在帷帽之内,但秋日风劲,吹得帷帽四边的纱缦飞扬,丽容隐现,窈窕尽显,更添诱惑。把来人看得呆了。
女骑卫们大怒,纷纷叱喝:“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无礼!”
来人笑道:“前将军、易侯、假节督幽、并、青、冀诸州事公孙将军帐下骑都尉公孙续,见过几位娘子。”
“公孙续!是公孙将军的……”几位女骑卫都吃了一惊,她们几个都是汉戈部出身,对幽州基本情况都略有耳闻,这个公孙续,不正是白马将军公孙瓒的儿子么?
公孙续笑道:“易侯正是家父。”
离姬侧过身,以背对公孙续,闻言面颊微偏,眼角透过纱缦瞟了对方一眼。但见这公孙续二十来岁年纪,身躯健壮,面目英俊,脸上时不时透出一股骄横之气。也难怪,他老子眼下是四州之主,天下第一大诸侯,他焉能不目无余子,心高气傲呢。
但离姬心下更加明白,所谓督幽、并、青、冀诸州事不过是个名号而已,实际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在马悍的军议室里,就挂着一幅天下大势图。天下间各个诸侯所占的地盘,都用不同颜色标注得清清楚楚。离姬看过几眼,对与辽西接壤的公孙瓒势力记得很清楚。
并州只有一半属公孙瓒,青州只有三分之一,冀州更全部是袁绍的地盘,就连幽州,出了右北平郡的卢龙塞,整个辽西以北,也全不归公孙瓒掌控……公孙瓒实际控制的地盘,还不如袁绍,袁绍才是当时天下第一大诸侯。
就这么零零星星、七拼八凑而成的地盘,也好意思叫督幽、并、青、冀诸州事?这父子二人,还真是一样自大啊!
离姬没有理会,向念奴招招手,示意离去。
公孙续目光在念奴脸上打了个转,眼睛一亮,心下暗赞,果然是主艳婢俏,能将这主婢皆收,该是何等美事。公孙续当下垂首拱手,一付彬彬有礼的样子,用最温和的声音道:“打扰各位娘子了,在下只想打听一下,白狼城距此尚有多远。”
念奴一惊:“你、你要带这些人马去白狼城?”
公孙续听出念奴的惊惶之意,心下得意,笑道:“小娘子莫慌,在下是带着善意而来,将代表家父,与马都尉合盟。”
念奴脱口而出:“可是,主人已经离开白狼城,前往辽东近两个月了。”
公孙续的注意力却放在这句话所透露出的另一层意思上,欣然道:“原来你是马都尉的侍婢?呵呵,很好。那这位小娘子必定是……”
离姬没等公孙续说完,略略欠身算是回礼,然后快步走向不远处的轺车。
念奴边紧跟上边伸手向前方一指:“再往前走五里,绕过一片山丘就是白狼城了。”
“多谢小娘子相告。”公孙续嘴里说着话,目光却一直追随着那婀娜的倩影,直至消失在车内。
几个女骑卫知悉其身份,也不便再给脸色,只能是悻悻护送离姬离开。
这时那几个从骑围过来,挤眉弄眼:“公子,这两个小娘当真不错啊!公子不如来个大小兼收。”
公孙续笑而不语,沉吟着道:“你们听说过马惊龙有妻室吗?”
从骑互望一眼,俱肯定道:“没有,没听说过马惊龙有妻室。”
公孙续点点头,松了口气:“此二女必是其姬妾与侍婢。”
从骑们一个个凑趣笑道:“以姬相赠,可是名士间传为美谈之事,更何况这次公子带来高官厚礼赐与那马惊龙,这么多好处,难道还换不来区区一姬一婢?”
公孙续听得心头一热,哈哈大笑,兜马而回。心情愉悦之余,略感遗憾,这马惊龙还没回来,不知要等多久,才能将那两个可人儿搂在怀啊!
……
公孙瓒终于派人来了。也不怪这位易侯反应慢半拍,白狼城的崛起还是在今年下半年的事,而彼时公孙瓒与袁绍斗、与刘虞斗,眼睛全盯住幽、冀、青诸州了,那顾得上理会背后一个默默无闻的辽西白狼城?
直到袁绍与黑山军常山大战,公孙瓒的压力才得以减轻,两军隔拒马水对峙,幽冀战局方稳定下来。然后又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歼灭刘虞,一统幽州(除辽境外)。此时的公孙瓒,登上了人生最后一个顶峰。好容易歇会喘口气,开始注意到身后出现的一股不大不小的新势力——白狼城。
当有关白狼城情报上呈易京侯府时,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幽州幕府人人叫妙。白狼城四个实权人物中,城守马悍,竟是幽州军旧部;骑司马赵云,更是白马义从骑将;白狼长田豫,幽州渔阳人,曾在护乌丸校尉府任从事。可以说,除了一个太史慈,几乎全与幽州有关,甚至是易侯的旧识。
这样就好办了,公孙瓒当即拍板,派长史关靖为使,前往白狼城,与马悍会谈,争取订立一个有利于幽州的协议。同时派出长子公孙续为护军,率二百骑护送关靖入辽。公孙瓒派儿子一同前往也是有用意的,他对马悍这个当年的小队率印象还很深刻,知道这是个人才。没想到此人才干不止于此,短短一年间,就从一介逃卒变为高级军将,坐拥三城,将兵数千。这样的年轻才俊,应当让儿子多多接触。
如果公孙瓒知道恰恰正是儿子坏了事,只怕要对这个决定懊悔得槌脑壳。
关靖与公孙续到访,引起白狼城极大震动,这两人可是代表幽州,代表公孙瓒的。彼时无论辽东、辽西、辽东属国,包括漠北广袤数千里大草原上诸多部落,真正敬畏的,就是白马将军公孙瓒。眼下连公孙瓒都认可了白狼城,并派出儿子与属下幕僚长前来拜会,这面子给得可真够足的了。
白狼长田豫与骑司马赵云,作为旧识,亲自做陪,盛情款待。关靖与公孙续也陆续参观得白狼、广成、文成三城,并到白狼营观看了营兵检阅,对白狼城的实力有了直观的了解。
关靖私下对公孙续说,此次入辽很值,也很有必要,白狼城实力不容小觑,且地理位置又极重要。不管合盟成功与否,都不能让袁绍将马悍拉过去,否则必成幽州大患。
公孙续也深以为然。现在,就等着马悍归来了。
十月二十六,白狼城守马悍,终于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新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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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西太守?”
白狼城守府大堂上,刚从辽东赶回的马悍顾不得一洗征程,立即会见了幽州来使关靖与公孙续。马悍与关靖是老相识了,他刚降临三国时空的第一天,就在公孙瓒的界桥大营里见到过关靖。当时关靖因不喜马悍编出来的“弑将”之事,还试图阻挠公孙瓒对马悍赏赐。虽然马悍对此人没什么好感,但他已今非昔比,坐在他这个位置上,行事决断,就不能受好恶左右,一切都要以利益为重。即便如此,当关靖将公孙瓒的拉拢条件报出时,马悍还是小小地吃了一惊——居然许诺他当辽西太守!
“正是。”关靖很满意马悍的表情,他相信这个职位足以将眼前这个年轻人砸晕。
遍数整个大汉,都没有二十五岁以下的一郡太守,这样的条件,的确够诱惑的了。彼时辽西并无太守,只有一个郡丞,驻于辽西郡治所阳乐县,代行太守之职。公孙度倒是想任命自己家族或与之关联的家族子弟为太守,只是他本人也不过是一介辽东太守,还真没这个资格。有这个资格的,除了朝廷直接任命,就只能是由幽州刺史表奏朝廷,推荐某人出任。
而公孙瓒,正是假节督幽、冀、并、青四州事。千石以下官员,可直接任免,甚至除死。千石以上官员,可自行推荐。以当时汉末不成文的规则,刺史或州牧推荐,朝廷九成都会批准——没办法,中枢暗弱。地方强势,就只有如此。
按关靖的说法,从骑都尉到太守,绝对是一个质的飞跃,不但可以军政全抓,更可名正言顺向外扩张,甚至囊括整个辽西。
公孙续心有所思,不断恭贺马悍,但令他郁闷的是,始终没能在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年轻骑都尉脸上。看到预期中欣喜若狂的表情。
马悍可不是公孙瓒、关靖、公孙续所想像的没有政治头脑的一介武夫,会被一个所谓的太守虚名晃花眼。只要盘点一下辽西的局势,就非常明白,这辽西太守,只是看上去很美的一个名头而已。
刨掉白狼三城这种要塞性质的军堡,辽西只有五个县:阳乐、令支、临渝、海阳、肥如。其中除了阳乐地处辽西最北,并未完全受公孙瓒掌控之外,其余四县,尽在辽西以南。与右北平郡接壤,根本就是公孙瓒的势力范围。无论谁当这个辽西太守,难不成还敢从公孙瓒嘴里刨食不成?不敢?那就对不住了,你实际控制区域就只有一个阳乐县。成为一个挂着太守之名的县令。
更糟糕的是,因为阳乐靠近柳城这个乌丸人的大本营,屡遭剽掠,城郭以外。几乎无人敢居住。甭管谁当上这个辽西太守,除非搞掂柳城乌丸人,否则都将是一个令不出城门的窘迫局面。
这就是公孙瓒的“诚意”!以一个辽西太守的虚名。用以安抚后方,以免为袁绍所趁。
马悍不动声色,尝试问了一下辽西四县的归属,关靖却是顾左右而言他。马悍心下顿时明了,对公孙续奉上之辽西太守印绶符节,同样是笑而不接,只叙旧谊,一一询问公孙瓒麾下文武近况。当问及刘备时,关靖一句轻描淡写的回答,却在马悍心头掀起巨大波澜。
关靖的回答是:“刘玄德已于上月,应徐州牧陶将军之请,率三千兵马,协助田使君解徐州之围去了。”
“徐州之围?可是曹孟德攻徐州?”马悍霍然而惊,联想到了那桩历史大事件。
“正是,据说是曹孟德之父在徐州境内为陶使君麾下所害,曹孟德已尽起兖州之兵,攻入徐州,为父报仇。”
马悍心潮起伏,刘备终于开启他跌宕起伏的人生了么?曹操与吕布,也将拉开他们争夺中原的生死之战。这三位三国枭雄,都将在徐州这片大地上,以铁血成就自己流传百世之威名。而这一切,都将以徐州这片三国初期的乐土化为修罗场为代价。
自己能够做什么?又能做到怎样?
在马悍陷入沉思之时,公孙续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听闻惊龙有一侍妾,貌美如花,可否请来献舞一曲以助酒兴。”
侍妾?马悍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奇怪问题从沉思中拉回来,讶然看了一眼公孙续,正想说我哪来什么侍妾,随即注意到一旁敬陪的田豫嘴唇动了动,轻轻吐出两个字:“离姬。”
马悍恍然,似笑非笑看着公孙续:“公子见过我那侍妾么?”
公孙续眉飞色舞,眯眼道:“在白狼山下有过一面之缘,果然是国色,惊龙好艳福。”
等了一会,见马悍还是笑而不应,公孙续干脆挑明了:“吾愿以十名美姬,送与惊龙以交换之,可否?”
马悍哈哈大笑:“公子方才还说我有艳福来着,怎么这么快就想剥夺我的艳福么?”
关靖赶紧打圆场:“十名美姬,岂非艳福多多。”
“数量可弥补不了质量。”马悍一脸遗憾地摊摊手,“此女与我有患难之情,恕难割爱。”
公孙续沉下脸,昂首饮下一杯酪浆,用手背狠狠擦去,犹不死心:“既然惊龙难以割舍美姬,那么赠送一个胡婢总是可以吧?”
“胡婢?”马悍皱眉,很自然联想到是念奴,以目征询田豫,后者点点头,表示他所猜正确。
这家伙是来工作的还是来找女人的?还没完没了了,马悍暗怒,眉头一剔,道:“这胡婢服侍我多日,甚合心意,一时之间也难找用得如此顺心的……这样吧,国让留意一下,收集十个胡姬。赠与公孙公子……”
公孙续脸色铁青,重重将杯往案几一顿,举袖拱手:“续不胜酒力,先告退了。”也不等马悍有所表示,转身拂袖而去。
关靖同样脸色不豫,不仅因为马悍竟然舍不得区区侍妾与侍婢,更未接受太守之印,他们此行的任务,一半未能完成。但关靖却不能象公孙续那样拂袖而去,他至少要保证另一半任务完成。
关靖想了想。抛出诱饵:“辽西南部四县,除了令支,其余三县,将会在惊龙接受太守之职后,在今后年内,逐步移交。惊龙看这样如何?”
令支不交,这可以理解,因为那是公孙瓒的家乡,当然不能交到他势力手上。至于其余三县。说实在的,白送马悍都不想要——实在离右北平太近了,只要人家一翻脸,说拿回去就拿回去。都不带隔夜的,他要来做什么?发展好了再送还给别人么?
不过马悍也能猜出幽州方面的意图,公孙瓒不希望白狼城受他势力招揽,尤其是冀州。马悍认为。保持中立,既能为幽州接受,也附合白狼城的利益。什么东西能卖出最高价?当然是竞拍。如果只有一个买家,那就是贱卖了。
马悍不想在这个时候绑上公孙瓒的战车,幽州与辽东完全是两码事。辽东在整个三国时期,基本无战事,当一个别部都尉,听调不听宣,爽爽的。但幽州就不一样了,随时有成为炮灰的可能。
从地理位置与天下局势看,马悍的确应当联合公孙瓒,但只能是联合而不是附庸,而眼下白狼城还没有平等联合的资格。等到了有这个资格的那一天,马悍将亲会公孙瓒,订立同盟。当然,前提是公孙瓒别干蠢事,对白狼城动什么歪心。只是世事难料,未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
十月底,马悍在巡视了三城军备及新增人口食宿情况,表示满意,田豫这个白狼长,做得是越来越顺手了。回到城守府后,马悍召集军侯以上军官及五百石以上官员,齐聚正堂,宣布了一项重要决定:他将于下月初,率一支小股部队,南下徐州。
此言一出,诸将官皆惊讶互视,但没有一个发声,目光齐聚于马悍身上,静听说明。
马悍环顾诸将官一眼,道出此决定的理由:首先,辽西即将进入为期达三个月以上的封冻期。每年这个时候,大雪封路,天寒地冻,什么事都做不了,只能躲在屋里猫冬。放在个人身上,那就是无所事事;而放在一个势力头上,那就是无所做为。天下纷争,正如火如荼,而白狼城势力却白白浪费一季,军政几乎陷于停滞,这是不可接受的。
其次,机会出现。徐州崩坏,即将大乱,而徐州是大汉人口排前列的大州。加上汉末之时,青、冀及三辅大乱,许多百姓逃入徐州,托庇于陶谦治下。当血肉铺满大地,乐土变修罗场时,大汉的元气也在一点点丧失。
马悍此去,有两个目的,一是带回尽可能多的辽西发展最缺的人口,这既是保留大汉的元气,也是白狼城势力未来发展所需,可谓一举两得;二是看看能否在群雄乱战中,寻找机会,比如收罗人才什么的。中原人杰地灵,随便一个郡,都比辽东、辽西加起来的人才还多。
总之一句话,闲着也是闲着,走出去,总有机会。
听城守这么一说,将官们都心动了。也对啊,这大冷天的,除了喝酒骂娘,还加上搞点造人运动之外,啥正经事都干不了,还不如随城守到中原去立功夺赏哩,当下纷纷请缨。
而文官们也认可眼下最重要的是人口,能找到一条新的人口来源,对来年辽西的发展意义重大,自然也是赞同。
最后马悍定下太史慈、田豫留守,各负责军、政两方面日常工作。管亥、夏侯兰、裴元绍、唐努、乌追、韩希等辅之。而马悍率赵云、周仓及二百白狼悍骑——不再是单一的狼牙飞骑这样的弓骑兵,而是综合了重骑、轻骑与弓骑的白狼悍骑。此次中原之行,将是一次难得的练兵机会,训练得再好,都不如来一场实战。训练场上永远出不了真正的精兵与强军。
三国时代,不知有多少老大被手下造反暗算,一旦离开老巢太久,搞不好就再回不去了——徐州之战中的曹操,很快就将为此做出一个惨痛的注脚。彼时诸侯出征,留守的多是子侄、族亲、兄弟什么的,象马悍这样,直接交给两个相识不过年余的属下,极为罕见。
夏侯兰委宛劝说过马悍,而马悍却笑而不语。他的优势正在于此,历史已证明,赵云、太史慈、田豫等人,都是品行高洁,坚忍忠贞的人物。他不必等路遥方知马力,也无须待日久才见人心,一切在当下就分明。
十一月初三,幽州使者关靖与公孙续郁闷地离开白狼城。几乎在他们前脚刚走,马悍一行二百骑便出东门,带足五日口粮,铁蹄滚滚,直奔觉华岛。在那里,正有两艘刚刚从辽东水军走私来的楼船及三艘槛舸在等待着他们。
千里之外的徐州,此时鏖战正急。曹操、刘备、吕布、陶谦这些三国群雄的四角乱战之局中,多了马悍这个意外一角,又将会给这场大战,以及天下格局,带来什么样的变数呢?
(第二卷.终)(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初入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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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平四年(193年)夏,曹操之父曹嵩自琅琊赴兖州,随行仆从数百,携财物百余车。徐州牧陶谦为表示敬意,特派麾下都尉张闿将二百骑护送。行至泰山郡时,得到曹操拜托的泰山太守应邵,更是亲自率数百军卒护送。
此时刚离开琅琊不足百里,又有一郡太守加一个都尉率数百步骑护送,这个级数的安保,怎么看都是安全到顶的了。但正应了那句话“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再严密的安保,都挡不住内贼。
当这金光闪闪的财富队伍刚行出百里,进入泰山郡费县远郊一座寺庙时,已被财富的金光晃得睁不开眼的张闿,与手下两个军侯密议一番,率二百骑兵趁雨夜发动突袭。先击溃应邵所部数百步卒,解除威胁之后,将曹嵩满门杀得干干净净。然后将便于携带之金银细软席卷一空,放火烧寺,毁尸灭迹,逃遁而去。
大难不死的应邵吓得官都不敢做了,当夜修书一封说明原委,令人急送陈留,自家也弃官而遁。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自古以来就是不共戴天的仇恨。不过,那也要看是杀谁之父,夺谁之妻。若是匹夫,只能以头戗地,若是诸侯,则伏尸千里。而时任兖州牧的曹操,正是一方诸侯,携定青州、灭黄巾、破袁术之声威。四方诸侯,无不忌惮三分。
报复,这是肯定的。按理说冤有头、债有主,既然张闿是罪魁祸首,那追杀元凶就好了。但曹操认定此事与陶谦脱不了干系,张闿像老鼠一样躲藏进了阴沟里,一时难以搜杀泄愤,那么,就找你这个幕后老板算总账!
事发一个月后,初平四年夏秋之交。曹操尽起兖州之兵,加上盟友袁绍派来由骑都尉朱灵所率的三营兵马,合计三万步骑,讨伐徐州牧陶谦,徐州之战,正式爆发。
曹军所部多为“青州军”,这正是昔日被陶谦赶出徐州的青、徐黄巾,倒是名副其实的“还乡团”。一时之间,上报新仇。下记旧恨,势不可当。曹操大军先后攻拔十余城,曹将于禁攻克广威(沛县东),沿泗水直至彭城。前锋曹仁别攻陶谦部将吕由。一战破之,而后与曹操合兵。
陶谦引军至彭城迎战,彭城一场大战,面对上下眼珠子都快冒血的曹军。陶谦军大败,逃离彭城,退保东海郯城据守。曹操乘势攻破彭城。傅阳。初京、雒,三辅因先后遭董卓、李傕之乱,百姓流移东出,依附陶谦,多在彭城间,此次遇曹军所至,皆遭杀戮。时人谓之“鸡犬亦尽,墟邑无复行人,死者万数,泗水为之不流。”
其后,高举血迹未干屠刀的曹操向东北攻费县、即墨、开阳,陶谦于郯城一面遣别将救援被曹军围攻诸县,一面飞书遣使告急于青州刺史田楷。救援各县的援军却被曹仁骑兵击破,开阳赖有骑都尉藏霸、孙观等守城,得以幸免。
十一月,曹操大军兵锋直指郯城。围城月余,因城池坚固,曹军久战疲惫,一时攻之不下。而此时,青州刺史田楷与平原相刘备俱带兵救援徐州,陶谦因见刘备兵少,以丹杨兵四千益刘备,令其驻守于距剡县不远的襄贲。
当是时,陶谦守剡县,刘备据襄贲,田楷驻兰陵(距襄贲百里),三股军兵一字排开,对曹军形成正面阻挡,侧翼威胁的压力。时值寒冬,一股寒流袭来,将热火朝天的东海战场,瞬间冻结。
两军宛若被冰冻似地僵持着,就在这杀机凛然的对峙中,初平四年终于结束,新的一年——兴平元年,来临了。
……
就在这不断酝酿、发酵着的风暴前夕,没有一个势力注意到,在徐州广陵郡,淮浦县的云梯关淮水入海口,悄然驶入了两艘楼船与三艘槛舸。
马悍,来了!
马悍这一路,可谓是披星戴月,千里迢迢。十一月初,自辽东湾西岸出海,沿着海岸线一路南下,绕过东莱后进入东海,昼行夜泊,航行两千里。在北风之助下,航速甚快,只用了两个月多一点,便顺利抵达淮水入海口。这里,就是马悍圈定的最佳入徐之地。
马悍此行随员与装备皆称精良,左右两大猛将,赵云与周仓,二百白狼悍骑,其中重骑五十、轻骑五十、弓骑一百,鹰奴也是必不可少。除此之外,还有从辽东沓氏挖来的楼船士二百余,其中战卒一百余人,棹卒近百,还有船工杂役百余人。这些人的家眷已被好生安置于辽西,心无羁绊随他们的新主公南下。
马悍所乘的这两艘楼船与单纯用于运载的槛舸不同,这是真正的战船。
之所以叫楼船,皆因船上能起高楼,而且是多重高楼,故有此名。楼船是汉代主要的战船船型,秦时已出现,至汉代时,其规模、形制均远胜于秦时。
就拿马悍所乘的这两艘楼船来说,首尾有帆,甲板上建有三层建筑,高达三丈余。最底层甲板的舷边设有半身高的女墙,以防敌军矢石,通常配置近战卒,战卒持刀剑,与敌短兵相接,进行接舷战。在甲板上女墙之内,设置一层建筑,称为庐,庐上的周边也设有女墙,可为庐上的长矛战卒提供掩护。在庐上面有第二层建筑,称为飞庐,女墙上开有射击口,弓弩手就藏于飞庐之内。最高一层为雀室,相当于现代舰船的驾驶室和指挥室。
这还没完,在甲板下设置有舱室,供棹卒划桨之用。棹卒是摇橹的士兵,一般不参与战斗。在舱内的棹卒具有良好的保护,可以免受敌人之攻击。据船工与士兵说,这些女墙的外层还应蒙有皮革,以抵挡敌军刀枪箭矢及火攻。只不过因缺乏维护,皮革早被拆下或卖或腐坏了。
当初马悍参观完这楼船之后,那心情只能用叹为观止来形容。
对于投奔过来的战卒,马悍也不知他们的战力水平怎么样,反正该有的武器都有配备,就当给他们防身好了,估计此行是不会有什么水战的。
五艘近千石的大船,除了乘员五百余人,尚有二百匹马,千石粮草、各种武器、甲具鞍镫。装载得满满当当。不过两个月下来,千石粮草,人吃马嚼,也都差不多吃尽了。好在中途曾有一次补充,到东莱时,曾绕道胶州湾,向孔融购粮五百石,等到广陵时,船上所剩已不足三百石了。
广陵是徐州较富裕的一个郡。此时战火也并未烧到广陵,马悍打算在这里补充给养,再向东海国进发。
进入内河之后,经过一天半的行驶。马悍一行抵达广陵郡治淮阴。站在雀室向三里外的城廓眺望,但见周围遍布草棚,污水横流,虽然很难见到几个人影。但从空气中弥漫的炊烟味中可推知,这些草棚子里,定是住满了人。
马悍叫过一个向导——他这次带了三个向导。全是当初流落到青州当黄巾贼,最后又被带到辽西的徐州流民。这几人都是徐州人氏,有商贾,有车夫,有货郎,都是游走四方,对徐州地理十分稔熟的当地人,对马悍此行,帮助极大。
这向导叫虞信,是个行商,曾多次来过淮阴,他一见眼前情形,就吃惊地瞪大眼睛:“这、这是怎么回事?淮阴何时竟成这般模样了?”
马悍问道:“以前不是这样么?”
“当然不是。”虞信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伸指比划,“以前这城廓之外,遍植柳林,花木扶疏,是踏青郊游的好去处,何曾会这般模样……难不成,是刀兵所致?”
马悍缓缓点头:“看来是不错了,半个徐州已燃起战火,为逃离这刀兵连结的横祸,另外半个尚未遭劫的徐州,也将要承受战争的附带‘馈赠’。”
当下令赵云留守,马悍则率周仓、虞信、鹰奴及四名白狼悍骑中的重骑健士入城。
马悍一行八人,除了虞信与鹰奴之外,个个都是高人一头的壮汉,理所当然受到城门守卒重点盘查。马悍早料到会有这种待遇,所有人身上除了金银,什么武器都没带。反正船就泊在不远处,一旦有变,飞鹰振翅,数秒之内就可以做出驰援反应。至少在中原地区,没有那支军队的通讯与反应能力,能与这支经过强化训练与连场实战的白狼悍骑相比。
在塞了数百钱给城门守卒之后,马悍等人得以顺利入城。
城内所见,依旧令人触目惊心。乞丐遍城,行人褴褛,到处是插标卖身的妇孺,地痞流氓招摇过市,骚扰难民,而城内巡兵却无力维护秩序。马悍一行入城,也是立时被那些乞丐、地痞盯上,但见他们一个个膀大腰圆,神情剽悍,令人不敢逼近,这才免去不少麻烦。
虞信先带马悍来到一家粮铺,铺子大门紧闭,门上贴着粮罄的通告。虞信请马悍稍候,熟门熟路敲开侧门,对应门的门子说了句什么,随即闪身而入。过不多时,虞信出来,低声对马悍道:“本城赵太守禁止大宗售粮,这粮商只肯卖给我们三百石。”
马悍沉吟一下,道:“三百石是少了些,实在不行,我们到下邳之后再看看能否补充。”
虞信想了想,道:“请城守稍待,我再去别处打听一下。”
于是马悍一行来到一处有二层的食铺,边吃东西边等虞信的消息。
吃到一半时,马悍突然停箸不动,从临窗往下看去,在楼下街巷边,有两个神情鬼祟的汉子,尾随一个素衣少女。从马悍的角度,只看到少女的背影。头梳代表未婚的双环髻,身着素色襦裙,虽是布衣荆裙,但穿在少女身上,却难掩曲线妖娆的风姿。嗯,放在后世,这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了。
少女臂挎竹篮,一双皓腕极白,堪称欺霜赛雪,右腕上套着一枚碧玉镯,绿意映雪,极为悦目。少女款款而行,并不知身后有“尾行”。行出约百步,少女推开巷边一家小院门扉,闪身而入,门扉随即掩上。
两个尾行汉互相打了个眼色,掉头而去。
这偶见的一幕,令马悍困惑,这算什么戏码?是某个见色起意的公子哥命手下豪奴来踩盘子,便于日后上门提亲收纳?还是地痞流氓偶见美色,尾行盯梢,意欲择机劫色?不得而知。
尽管无论那种情况都不算是好事,但马悍什么都做不了,也没这个时间去做。他不是侠客,永远有使不完的金银,整日价只管行侠仗义。他不可能丢下满船人马,以及随时有可能发生剧变的前方战场,去管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女人的事。
这时就见虞信匆匆登楼,表情很奇怪,既喜且忧。
马悍也不开口催问,只招呼他坐下吃食。
虞信谢过,搔搔头,呐呐道:“小的碰到一个人,对方愿意提供八百石粮草……”
“等等。”周仓忍不住打断道,“你是说提供?不要钱?”
“是,不要钱,但有个条件。”
马悍将杯中余酒一饮而尽,神色不动,淡淡道:“什么条件?”
虞信苦笑:“他们要求搭船。”(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速之客】
(感谢大盟连续重赏鼓励!谢谢赵无恤2014继续支持新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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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要求搭船?”
楼船雀室内,站在马悍面前的,是一个年约三旬的中年男子,虽然衣着普通,但厚实的褐衣包不住其粗壮的身躯。或许尚不足以与周仓等白狼悍骑健士相比,但马悍总有一种感觉,他们是同一类人。不过,就算这人曾是军卒也没什么。乱世之中,那天没有逃卒?就算他自己,当年不也是一逃卒么。
“是我家主人所求。”那男子拱手一礼,颇为惊异,显然想不到这五艘大船的主人竟如此年轻。
“八百石粮草为渡资,你家主人好大手笔。”马悍屈指轻敲案面,双目一翻,逼视对方,“你们要去往何处?有多少人?”
男子从容道:“敝主人欲返乡,只须送至琅琊即可。我等有仆从八十余人,马匹牛骡百余,辎重车辆三十余辆。”
琅琊国,经下邳、东海两郡国,估计得有六、七百里,不远也不算近。八百石粮草也就刚够五百人来回吃食,以此为渡资,其实也不算多,若不是顺路,马悍可不会考虑。
马悍微皱眉:“这么多人与车马,我的船可装载不下啊。”
“无妨,我们有十多条百斛船舶,足以装载牛马及部分辎车,只要贵船能载人就行。”
这时一旁的赵云发问道:“既然你们有办法弄到船,为何不多弄些,自己乘船就好,却要搭我们的船?”
男子苦笑道:“再弄十条八条船倒无问题,只是眼下徐州时局混乱。溃兵贼寇甚多,乘坐客船的话,只恐未行出百里,便是人财两失之局啊!”
这倒是大实话,眼下徐州是越往西北越乱,只见不断有难民从东海、下邳南下逃来广陵,还真没几个敢往北上的。如果真带有那么多的财物往北去,乘坐这种防护性能极好的楼船,就是最好选择。
这时周仓却冒出一句:“我们如何知晓尔等车内装载何物。”
周仓果然不愧为山贼出身,很善于以已度人。这话倒是问到了点子上。如果车内装载的是确是财物,那就是良民,如果不是……
男子很干脆道:“我等车内之物,可任足下检查,如何?”
人家都已经光棍到这个份上了,再推三阻四,说好听些是没诚意,说难听的那就是怕了对方。
马悍当即拍板:“行,黄昏前必须全部上船。过时不候。”
从马悍发话时算起,到黄昏时分,前后不过一个时辰,那八十余人及百余牛马、车辆。包括八百石粮草,全部抵达马悍指定地点。倒不是对方效率有多惊人,而是人家其实早有准备。他们就住在距河边不远的一处庄院里,直接赶着车马装上船就行了。
周仓亲自去检查了那三十余辆车上财物。当然。他不可能全打开来看,这样也太过份了。周仓甚至没打开任何一个箱子,他只是围着车辆转上几圈。看看车辙,敲敲箱子,贴耳听听动静。然后回来禀报,所有车上箱子装载的全是黄白之物,除此无他。
对于周仓的判断,马悍还是很信服的。人家可是劫道出身,平日见有车辆从山下经过,劫还是不劫?当然不是先打开箱子看一眼再做决定,而是凭着车辙痕迹的深浅,箱子的大小形制,以及颠簸的响声来判断,准确率极高。这是职业技能,你不服不行。
赵云也将自己的观察所得向马悍汇报:“这些仆役,行动轻捷,筋骨结实,有部分人的双腿有少许外翻——这是经常骑马所致。这些人,要么曾是军士,要么是护卫,总之没有一个是普通仆役。”
然后就是白狼悍骑的一个百将来报告对马匹的观察:“大部分都是军马,虽然都算不上什么好马,马臀的铃印都被割去,但疤痕明显。”
最后是虞信来禀报:“一千三百石粮草,俱是上好精米与黑豆,其中五百石粮草是客人为自己的人马准备的。”
马悍哈哈一笑,下了最终结论:“有财、有马、有粮,我才不管他们是什么人。安心乘船,那就是乘客;若另有所图,那就是送财上门。”
……
入夜时分,这批乘客的主人终于露面了。当这位自称张海的人,携两名仆役,手捧一盒礼金、两缎锦帛与三坛美酒出现在雀室时,马悍、赵云、周仓等人都颇感意外。因为这人并非他们想像的需要很多护卫保护的文士或老者,而是一个三、四十岁,一脸横肉的虬须汉子。此人个头不高,但强壮有力,相貌平平,一双豆子眼透着一股子狡狯。
如果不是看到此人带了那么多的身家上船,马悍十有八、九当他是匪徒处理。
这张海很是豪放,又是送金帛,又是献美酒,然后拉着三人一顿狂饮,说了一筐感谢的好话。席间马悍等人不断探问张海来历,对方只道是琅琊人氏,在广陵置田产多年,因近来曹军进犯徐州,兵围东海剡城,有攻入下邳之势。张家生恐曹军犯广陵,卖去田产,携财物及家奴归籍返乡,以避战乱。这番言语,听上去倒也合情合理。
张海也不断套问马悍的来历,马悍则只说他们是奉青州孔北海之令,支援陶州牧。至于为何不走陆路,反而绕了一个大弯。马悍只说是避曹军侦骑,至于别的,对不起,事涉军机,不可对人言。
双方相信彼此的话没有?这并不重要,反正谁也没打算与对方做朋友。
次日一早,五艘千石大船,二十条百斛货船,一齐出发,溯流而上,浩浩荡荡,引来两岸不少围观。这自然也惊动了广陵太守赵昱。特地派出百余步卒,沿岸监视,直到船过泗口,前往下邳而去,方才安心撤兵。
马悍将张海仆役八十余人分散到一艘楼船与三艘槛舸上,每船不足二十人,密令各船悍骑士兵采取人盯人的方式,包干监督。唯有二十余张氏仆役因监守自家十数条小船,无法监控。不过,那些船只都是经过严密搜查了的。没有武器,人再多也没闹不出什么妖蛾子。
而张海本人,则携四个仆役与马悍同乘一船。对于这明显的监视之举似乎毫不在意。
航行一日,至凌县,一切如常。次日进入下邳郡,又一日,将至下相(今江苏宿迁)。连续三日,各方面汇报正常。张海也一直很老实,除了每夜停泊时必定要到自家舟船上巡视一下。其余时间,要么呆在马悍专为他在一层隔出的舱室,要么拎酒上来与马悍等对酌一番。不过大多数时候只有周仓陪他同饮,马悍在看这两人饮酒谈笑时。总有一种感觉,这两人似乎是同一类人。
正因这种奇怪的感觉,马悍一直未放松对张海及众仆役的监督。
第三天黄昏,船队航行至下相十数里。再过一刻,就可以到下相城外停泊,顺利的话还可以入城休整补充一下。
马悍走出雀室。寒凛的江风令人精神为之一振——在辽西这苦寒之地呆久了,江淮的寒风,不过如此,非但不能令马悍及白狼悍骑战士畏缩,反而是大长精神。
举目所见,两岸芦苇绵密,偶见舴艋出入其间,惊起一群不知名的飞禽;岸边纤陌纵横,丘陵起伏,点缀着片片树林,不时可见一缕淡淡饮烟,从林间腾起;远处三台山峰峦起伏如浪,半是秋黄,半是青葱,好一派江淮冬日静谧之景象。
甲板上担任警戒的白狼悍骑战士们也看得颇为沉醉,他们多为幽州边境人氏,从未到过黄河以南,更莫说这江淮之地,从没想到最寒冷的冬季,居然仍有如此景致。
马悍摇头淡笑,抬起右手,启动热源扫描。这是进入下邳以来,每当船只停泊之前,马悍必做的例常警戒工作。前日经过凌县时,从一些逃难的百姓口中,得知曹军因久攻剡县不下,为振士气,派行厉锋校尉曹仁与中军司马史涣,率军南下攻下邳,此时已兵围睢陵(今江苏睢宁)。而下相至睢陵,不过数十里。也就是说,这两岸怡人的冬日美景,即将为刀兵所破。
越是接近战场,越要小心伏兵,毕竟他们这几十条船实在太惹眼了,若被曹军看到,必定不会轻易放过。
马悍不断以手指划动微型屏幕,或放大或缩小,反复确认,一切如常,正要关闭扫描,这时一个异常情况引起他的注意。这异常情况不是在外部,而是在内部。
船队首尾各为两艘楼船,马悍负责开路指挥,赵云则负责押后。三艘槛舸紧随前方指挥楼船之后,张氏十余条船则被夹在中间,这样可有效保护及监督。马悍发现视屏上显示,张氏最前面的那条三百斛的中型领头船只,竟然密集红点。放大后一数,竟超过二十人,全部集中在船舱位置。
这是在干什么?开会么?为什么没有通报?这样私自聚集多人,是绝不允许的。
马悍立即令人叫来周仓,让他率几个水性好的战卒,放舟而下,前去查看究竟,同时命人传唤张海。
不一会,张海与四个仆役匆匆赶到,一登上雀室甲板,张海就拱手笑道:“某正有事求见马君,便闻马君传召,真是好巧。”
船头上的马悍负手转身,脸色不悦:“张君,你张氏那条领头之船,为何聚集如此多人?”
张海嘴巴慢慢张大,眼中掠过一丝惊慌,随即镇定下来,苦笑低声道:“只因某家得到一个关于曹军的最新消息,我们恐怕没法北上了……”
张海说话声音很低,江上风大,听得不是太清楚,但光是几个关键字句所含之信息量就很惊人。马悍剑眉一扬,踏前两步,走近张海,追问道:“什么消息?”
就在这一瞬间,变生肘腋。(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刺 杀】
(衷心感谢大盟强有力的支持!赵无恤2014、波动的浪、ufgw、光辉的宪章,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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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海伸手入怀,嘴里道:“这是昨日停泊林浦时,家奴送来的一封简书……”
然而,他取出来的不是什么信件,而是一把切肉短刀,刀尖映耀着黄昏落日淡淡的金芒,刺向马悍颈侧。
变生肘腋,张海的刺杀又极为老练凌厉,更要命的是,同一时间,张海身后四个仆役齐齐扑出。那凶狠迅捷的身手,合力扑击之默契,怎么看都是经过多次练习,并且有过实战经验的动作。
这个刺杀之局相当完美,绝非临时起意,而是有预谋的。如果不是张海在这时出现了一丝破绽,而这破绽又被临危不乱的马悍敏锐抓住,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张海手中短刀快切到马悍脖颈位置时,略微一顿——他必须要顿一顿,因为他的目的不是杀死马悍,而是挟持。想也是知道,人家有五百人,你只有八十人,不来个擒贼擒王,挟迫降众,还想硬拚不成?
前世今生,多少次在刀光箭影里出没,生死一线中徘徊,锻造了马悍越是危险越是冷静的个性。张海出手时,他已心生警兆,但来不及挥臂格挡,电光石火之间,他只做了一件事——自由落体,向后仰倒。
张海出手的踌躇,令他错过唯一一次有可能伤到马悍的机会。当发现目标极可能脱离攻击范围时,张海才急忙奋力前刺。但已经慢了一步,刀尖从马悍下巴数寸外掠过,划过一道比江风更冷的寒芒。
马悍倒地,不但躲过张海挥刀刺杀,更直接破掉四仆役的联合一击。
五刺客联手合击落空,马悍的反击随即如狂风暴雨骤至。
马悍倒地,不是窘困,而是反击开始。在背脊堪堪沾上甲板的瞬间,他双足一绞,将一刺客小腿绞住。发力一拧,将刺客打横旋转着摔飞出去;铁臂横击,将另一刺客腿骨击碎,哀嚎跌扑。这时剩下两个刺客一左一右扑上来,齐齐俯身摁住马悍两膀,想为张海创造第二击的机会,但他们不知道,这个举动有多愚蠢。
马悍此时已坐起,一个头锤将一刺客撞得鼻梁塌陷。鲜血淋漓,左臂轻易挣脱刺客双手控制,顺势一把掐住刺客咽喉,咔嚓一下捏碎喉骨。
控制马悍右臂的刺客。就是当日联系搭船的那个强壮男子,这人的身手是这几人中最好的,他的擒拿动作很老练,还使用了反关节术。寻常人纵使力量再大。被反关节也难免受制。但很不幸,他拿错了人,或者说是拿错了手臂。
刺客这瞬间的感觉自己扣住的不是手臂。而是一根浇铸的铁柱,根本拗之不动,弄得自个双手又麻又痛。然后,他看到对手向自己露齿一笑,白白的牙齿闪过一溜星芒,一股寒意从心底生起。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对手突然并指如刀,噗地一下,刺入他腹中。然后,他惊骇欲绝地看到,他那热气腾腾、瘰疠滑腻的肠子被生生拽出,缠绕着他的脖颈数匝,猛力一勒,舌头吐出……
开膛破腹,拽肠绞颈,这赤漓漓的血腥一幕,非但令张海刺到半途的第二刀生生骇顿住,便是反应过来拔刀欲击的白狼悍骑护卫,也震呆当场。
马悍杀死杀伤三个刺客用时极短,不超过三秒,分摊到三人身上,堪称秒杀。在这极短的时间里,张海两次想出手,但都因躲闪自己人摔跌而错过时机。当马悍出手杀第四个刺客,也就是张海的心腹手下时,用时最长,达六秒之久。这次张海有机会了,但他的胆也破了。刀刺到半途时,陡然一转,顺势纵跃上船首女墙,便欲水遁。
马悍一个箭步冲上前,在张海身体腾空的瞬间,凌空扣住他的足踝。张海魂飞魄散,头下脚上,被倒提挂在女墙外边。
“想洗澡?那就送你一程!”马悍暴喝一声,舞动手臂,将张海象沙包般抡了几圈,手一松——呼!铁饼,呃,人饼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硬朗的抛物线,直直砸入水中,激起大片的水花。
整个刺杀从开始到结束,不过十息,完败。
而此时检查张氏客船的周仓与四个战卒,也正大开杀戒——准确的说,大开杀戒的,只有周仓一人。
周仓登船突击检查,令聚集在客舱里的二十余名张氏仆役措手不及,手里的长刀大斧都来不及藏好,干脆一涌而出,纷纷照周仓与四战卒杀来。那四个楼船士仓促应战,被杀得连连后退,最后纷纷跳水。
而周仓手持一柄九尺长柄大刀,运转如轮,力大势沉,将冲到船首甲板的仆役尽数杀死。随后扑到舱门前,大吼大砍,宛若疯牛,生生将十倍之敌压在舱门口,欲出不得。
此时马悍的命令已紧急下达,将张氏仆役全部擒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张氏仆役虽不少,但多被分散于各船,而且除了那二十余人外,其余皆无武器,在全副武装的白狼悍骑面前,自是手到擒来。
很快,赵云也将楼船靠拢过来,手持长矛跳下张氏客船,从舱尾攻入。周仓只是在遏止敌人冲出来,而赵云则是直接杀进去。
船舱外面的士兵们只听到惨叫声此起彼落,不时有人撞碎窗格,坠入急流……大约十余息之后,一人从舱门口窜出,周仓一刀急砍,虎虎生风。但来人只是单手持矛轻轻一格一引,便将这沉重的一刀卸到一旁。
咔嚓!刀尖落地,砍碎船板。耳边传来赵云不带半点气喘的平静声音:“让士卒们来收拾吧,这里没我们的事了。”
一场刺杀加叛乱,前后不过一刻时,被瓦解得干干净净。马悍这边。除了两个船工与三个战卒受了点轻伤,无一折损。
……
“啊嚏、啊嚏……想不到我张闿纵横半生,到头来竟以如此屈辱的方式被擒,若被昔日同袍知晓,只怕会耻笑不已吧。”落汤鸡一样的张海被押进雀室受审时,脸色灰败,嘴唇发紫,浑身筛糠,不停打喷嚏,但他第一句话就将所有人震住。
马悍踞坐于案后。双眉一耸:“你不叫张海?叫什么……张凯?”等他弄清楚是那个“闿”时,脱口惊呼,“你是张闿!杀害曹嵩,引发徐州之战的罪魁祸首张闿!”
张闿仰首狂笑,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没错,曹嵩那老小子及一门五十余口,尽数为某所杀,你们看到的那数十车财物,便是夺自曹嵩。我张闿既落入足下的手里。反正也活不了,但不能做为一个无名小卒死去。足下要砍的,不是什么张海的头颅,而是徐州都尉张闿之首!”
张闿的出现与落网。绝对是个令人惊喜的意外,自己究竟能从这意外中收获什么?马悍一面急速运转脑袋,一面不忘继续盘问:“我似乎听说你逃到汝南去了,曹操还专派遣一支军队一路搜杀。誓欲擒之手刃,你如何会出现在此地?”
张闿颓然叹道:“就是韩浩那支追兵,将某逼到如此境地……”
曹操兴兵复仇。首当其冲的当然就是元凶张闿,不过张闿已潜逃汝南,踪影俱无,不可能派重兵主力满豫州(汝南郡在豫州)搜杀这只老鼠。曹操主要精力放在攻打徐州上,搜杀罪魁祸首之事,便交给留守东郡的太守夏侯惇负责。夏侯惇随即派出典军从事韩浩,率步骑千人,进入豫州,杀向汝南。
此时豫州无主,各郡太守及守将自立,势力弱小,一盘散沙,这也是张闿杀人越货后逃往此处的原因,但没想到这也成了他最终被逐出汝南的主因。
曹操征讨陶谦,攻入徐州,几乎日拔一城,破则屠之,积尸盈城,极大震慑了周边州郡的势力。与之接壤的豫州各中小势力无不战战兢兢,韩浩提兵所至,诸势力纷纷供应粮秣,充当带路党,大力协助曹军搜杀张闿。试想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的张闿,如何还能藏身得住?更何况他不是一个人,而是有着二百骑兵,好几十车财物的若大目标。
张闿不是没想过躲藏进深山,汝南西北面的伏牛山脉,可是出了名的深谷绝壑,群峰延绵,十万大军扔进去连个泡都不冒,藏二百人马小菜一碟。但是手下却不愿意,他们杀人夺财,可不是为了钻深山老林当山贼的,而是要在大城市里享受的。
结果机会在一次次犹豫、争吵中失去,最终在项城一带被韩浩追上,一场激战之后,死伤过半。张闿率余部逃过颖水,亡命东奔,好容易才甩掉如附骨之蛆的韩浩,逃到广陵。此时张闿一伙有种中原之大,难容栖身的绝望感。于是打算乘船走海路,逃往交州,远远离开中原,离开曹军的势力范围。
要出海,首要的当然是合适的船只,广陵多为普通中小型船舶,不合要求。张闿一伙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白狼城船队的出现。恰好虞信四下打探购粮事宜,早已备好足够存粮的张闿,立即派出手下一名军侯前往接洽,资粮乘舟。
一切顺利之后,张闿便与手下密谋夺船。他们事先将兵器分批打包,牢牢捆钉在船底,待应付白狼悍骑检查之后,再趁夜色潜入水中,将兵器取出。由于他们人手被马悍分散于各船,能够集中起来的,只有自家船只的二十余人。张闿便挑选四个最精锐悍勇的手下,打算来个擒贼擒王,制住马悍,迫降其众。
计划本不错,没想到将要发动时,不知何处露了马脚,竟被马悍发现,召之质问。事到临头,张闿不得不铤而走险,先行发难。万万没想到,竟然踢到了铁板上,打劫不成反遭劫,最终自投罗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白玉美人】
(谢谢大盟、赵无恤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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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完张闿,马悍对此事的处理也考虑好了。
财,收了;粮,要了;人,全部关押起来。正应了马悍先前的预言,张闿这是送财上门啊。
马悍下令周仓率十余战士彻底搜查张氏船只,所有箱格、舱底全部打开仔细检查,甚至还派楼船士潜入船底,搜寻是否有漏网之鱼。
马悍则与赵云关起门来密议。
雀室内,马悍来回踱步,神情兴奋:“刚踏上徐州,就有人送上这样一份大礼包。运气真不错,哈哈哈。”
赵云神情肃然:“今日之事,着实险极,望城守引以为戒,日后尽量避免来历不明之徒近身。”
马悍也收起笑容,席地跪坐,向赵云肃容致礼受教。马悍没说什么咱们以前比划过,哥的身手也不输于你,这种小角色还不放在眼里。赵云也没说今后要加强保卫,或者深居简出之类的话。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不现实。当此乱世,莫说马悍区区一个骑都尉,就算是一郡太守,一州刺史,都要披挂上阵,不避矢石。当此汉末大争之世,哪里能找得到绝对安全之所?赵云也只是提醒马悍注意日常警戒而已,真到了战场上,该怎么拼还得怎么拼。
说完安全问题,接下来重点讨论怎么利用此次意外收获。
赵云建议由周仓领二十白狼悍骑、二百楼船士留守船上,负责看押俘虏与守护钱粮,若有作战任务,由马悍与自己出战。
马悍点头,这样的安排比较合适。指挥骑兵作战,无疑是赵云的强项,而周仓的水性不错,忠心更不用说。留守看船最好不过。
“子龙认为这张闿一伙当如何处理?”
赵云略加思索,向北一指:“送给曹州牧,可收一石二鸟之效。”
马悍摸着下巴:“说说看。”
赵云整理了一下思路,道:“曹公得到杀父仇人,仇恨得泄,加之武原(陶谦已移防武原)坚固,攻之难下,或可借此罢兵,并因此而欠下我们一个大大的人情。而陶公那边,若因我之助。徐州之围得解,百姓消弥刀兵之祸,想来无论城守提怎样的要求,陶公也无不予以满足吧。”
马悍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道:“这种情况的确有可能出现,但可能性不大,曹操攻徐州,可不是为父报仇那么简单。此人乃政治雄才。决不会因仇恨而打一场没有利益的战争。”
马悍边说边用手指沾水,在案上画出早已烂熟于胸的天下势力图,侃侃而谈:“子龙你来看,这里是曹操的兖州势力。正是中原之地,北面是袁绍,那是盟友。西面是京辅之地,虽有李、郭之乱。但天子居其间,也不是曹操一介州牧可以问津的。接下来是南面,荆州刘表。单骑入襄阳,合纵连横,已将整个荆州整合一新,豪强归附,带甲十万,其势方炽。这,也不是曹操眼下敢伸手的地方。那么曹操的兖州势力若要发展,就得假定一个对手,拟定一个出击方向,他能选哪里?”
赵云摇头苦笑:“只有东向。”
马悍手指向徐州地形图一点:“陶谦垂老,二子羸弱,后续乏人,兵势不彰,臣下人心各异。如此弱敌,不打他打谁?曹操对徐州垂涎久矣,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这张闿愚蠢之举,就是老天送来的最佳借口,只是太过惨痛了些。”
马悍最后总结道:“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只要还有政治利益,这场仗,就有得打。光是一个张闿,还没有结束战争的能量。”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赵云反复咀嚼马悍这句话,连连点头,心悦诚服,只是略有不甘,“如此说来,张闿此人虽落入我们之手,却利用不了。”
“不,至少他有一个作用,而且是大作用。”马悍推开窗格,目光投向西方,“他可以救命,救很多条命。我可以不要曹操感谢,不要陶谦感激,但有一样必须要,而且也最值——那就是徐州的民心!”
赵云正想问一个张闿怎么能收取徐州民心,舱外却传来一声禀报:“禀城守,周军侯搜查时,碰到一件棘手之事,请城守亲往一观,以做决断。”
棘手之事?马悍与赵云交换了一个眼神,笑道:“他还真搜查出什么花样来了。财宝?本来就有,不会让他感到棘手;谷米?再怎样也不可能变出更多;如果是兵器,这家伙只会开心,不会说什么棘手……等等!不会搜出什么大活人来吧?”
那士兵一脸吃惊的表情:“城守真是料事如神,的确是搜出一个人——一个女人!”
……
这是张氏十多条客货混装船中最小的一条船,平日只有几个煮食漂衣的仆妇居住,船上都是蔬菜与锅碗瓢盆。这条船只在淮阴启程时搜查过一次,之后再没查过,一来是不便,二来船很小,一目了然,基本没什么碍眼之物。偏偏就是这最不起眼的小船,居然藏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秘密。
小船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浓浓的混合着蔬菜、柴薪、烟火的怪味,马悍却浑若不觉,他与赵云、周仓及一众护卫,目光全为眼前所见而震撼。在他们面前,是一个很大的箱子,大到可以装下一个人——一个身着素色衣裙,肌肤如雪,眉目如画的少女,蜷曲着侧卧于箱子里。
她的双手双腿自然弯曲,额头光洁饱满,秀眉细密,双目紧闭,眼皮白腻幼嫩,长而密的睫毛随着呼吸轻颤。五官秀美精致,微贲的胸脯微微起伏,睡姿安详静谧,好一幅海棠春睡图。只不过,眼下正值黄昏时分,并非睡觉的好时辰,尤其不应当在众目睽睽下睡得如此之沉。很显然,这种睡眠是不正常的。
周仓破天荒的用一种低沉而非平日打雷一样的声音道:“据这几个仆妇交待。此女上船时曾被绑缚掩口与她们混居一处,因是妇人,属下盘查不严,请城守降罪。”
周仓见城守目不转睛盯住眼前这俏佳人,似乎心不在焉,心下稍安,续道:“这女子被下了迷药,别无他事……”
马悍的心神的确被眼前这少女吸引住了,因为他认识这少女,准确的说。他认识少女皓腕上那枚绿玉镯——这正是三日前,在广陵城里看到的那个被尾行的少女!
原来如此,当日那两个尾行的汉子,竟是张氏仆役,嗯,应当说是张闿的士卒。或许他们已经盯了许久,只是不便下手,而自己的到来,给了他们出手的机会。
那么。张闿掳人,是单纯因为美色,还是另有缘故?
马悍挥挥手,让人全部退出去。让仆妇弄醒少女,同时提来张闿询问。一问方知,事情其实很简单。张闿逃至广陵后,某日出门。偶遇此女,当即为其姿色倾到,便尾随其后。窥其住处后,着人提重礼上门提亲。但以张闿的品相,碰到那种不为礼金所惑的书香门第,结果可想而知。
求亲失败,对张闿这样出身黄巾的强人而言没什么大不了的,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但要选择合适的时机。当马悍的楼船队伍出现时,张闿苦等的时机成熟了,当下立即命人盯梢,确认女子在屋内后下手掳人,挟之登船。
由于这几日一直在马悍的严密监控下,美人虽到手,张闿却一直未得机会染指。本想等夺下船队之后,再以佳人佐美酒欢娱,没成想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送钱送粮送美人。
这时卫兵禀报,那女子醒了。
马悍来到楼船二层的飞庐舱室——这里本是弓弩楼船士的居所与攻防之处,但马悍手下的楼船士兵员严重不足,弓弩楼船士就更少,还不到三十人,分别配置于两艘楼船,根本没什么作用。而马悍也没打算据船防守,所以将飞庐改成居所。
舱门推开,几名仆妇一齐惶恐行礼。对这些被雇佣而来,只知听命行事的妇人,马悍也没必要去为难,挥挥手,让她们出去。
少女已经梳洗一番,跪坐于席上,正象一只受惊的小鹿,瞪大着乌亮的眸子,忐忑不安地望着一步步走近的马悍。当马悍从阴影中走出,一室烛光投映在他脸上、身上时,似乎听到少女长长吐了口气,浑身一松。马悍知道,应当是自己的形象,令少女感到舒心而放松。
无论在现代还是古代,好似马悍这样的阳光大男孩形象,总是能比较容易得到女孩子的信任的。
少女显然已从仆妇们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拢去脉,恭恭敬敬敛袖为礼,声如黄莺:“民女甘氏多谢都尉救命之恩……”
少女后面还说了一堆感恩的话,但马悍已完全没在意,他的注意力被“甘氏”这两个字吸引住了。如果换做是大汉别的什么地方,“甘氏”这两个字绝不会引起马悍如此失神,只是因为这是徐州,而与之相关的那个刘备,则在数百里之外……会那么巧么?
马悍下意识问道:“你是何方人氏?”
少女甘氏答道:“民女本是沛国人,因曹军入侵彭城,小沛亦遇池鱼之殃,遂与族人东逃至广陵暂避兵锋。本想待曹军退兵后返乡,没想到却被那无耻之徒掳走,幸赖都尉相救,民女感恩不尽。”
小沛?历史上甘氏是否小沛人氏,马悍却是不知,所以这信息等于无用。
“你叫什么?”马悍方问出口,突然醒觉又是白问了,因为他也不知道历史上甘氏的名字是什么。
少女白玉般的脸颊浮起两朵红云,咬着嘴唇,犹犹豫豫。
马悍刚说出:“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而少女恰在此时脱口而出:“民女闺名‘梅’……”结果听到马悍的话,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羞不可抑。
甘梅,历史上的甘氏,就叫甘梅,小沛人氏,一切都对上了。如果她除下衣裙,展现那堪比极品白玉的白璧无瑕之躯,那就更能确定了。可惜,马悍对三国的熟悉,还没到这种程度,所以,他无法确定,她就是历史上的那个“白玉美人”。
少倾,红晕略褪,甘梅轻声提出请求:“可否请都尉遣人载民女回广陵,民女失踪数日,族人定然忧心如焚。”
马悍沉吟一会,道:“如果是和平年月,我可以雇一条小船,派几个人护送你回广陵。但眼下战乱纷纷,地方不靖,护卫之人太少不管用,人多的话,又会影响我的任务……不如这样,你先随我的船队北上,不远,最多到东海。然后等我的船队在完成任务返回广陵时,自然也就顺道送你回去。在此之前,你可以与那些仆妇船娘一道,帮士兵煮食漂衣,你看如何?”
经历过劫持惊魂之后,甘梅也是后怕不已,叫她只身上路,那是万万不敢的,正犹豫时,马悍一句话激得她不假思索,直接入套。
马悍说的是:“若你不会煮食漂衣那就算了。”
彼时说一个女子不会洗衣做饭,就如同后世明清时说一女子不会女红一样,简直就是浓浓的鄙视啊!甘梅也不知什么心理做祟,雅不愿这年轻英俊的都尉看轻自己,想都没想,当即一口答应下来。
话音刚落,甘梅就后悔了,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跟着一群大兵乘船北上,日夜共处,这算怎么回事?她虽出身寒门,却也是小吏之家,门风严谨,若是被家人知晓……想想就心惊不已。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啊。甘梅咬了好一会嘴唇,才勉为其难道:“那能否遣人给民女送封家书,以安族人之心?”
“这个好办,我会雇一条小船,以厚币遣一仆妇持你的书信回广陵,不会让你家人担忧。”马悍目光深深透入她清亮的眸子里,“我可以保证,随我走这一遭,你绝不会后悔。”
甘梅听得芳心咚咚直跳,本着感恩之心,伏跪稽首以谢。当她弯下杨柳般娇柔的身躯时,立领高竖,露出颀长雪白的后颈,那细密的处子汗毛,在烛光下闪动着金色亮光……
从这一刻起,历史将不会再有刘禅这个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曹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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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悍最初的计划,是率船队溯淮水而上,兵临武原,隔岸观火,伺机而动。但随着曹军南下攻略睢陵,情况发生了改变,而张闿的落网,更令马悍手中多了一个能够四两拨千斤的关键人物。经过再三考虑,最终做出改道睢陵的决定。
睢陵也同属下邳郡,从下相改道溯流西进,自淮水折入睢水,不过数十里水路,朝发夕可至。
马悍先派出一条小船,探测睢水深浅,是否可行千石大船。传回的消息还不错,睢水甚深,可行大舟。也幸好这是在江淮之地,水量丰沛,不易淤塞,即便是在冬季枯水期,也丝毫不影响大小船只运行。若是幽、并之地,除非是主河干道,一般支流别想乘这种大舟巨舰一通到底。
已经确定前方就是战场,船队进入一级战备。由周仓率四名楼船士、一个向导,加上鹰奴,乘一条普通的渔舟,悄然先行出发,前往睢陵,侦察曹军的情况,而船队在后面慢慢跟进。
此时睢陵城下,一支约三千人马的步骑大军,正将小小的睢陵县城南北二门堵得严严实实。南门前一支人马,约有步骑千人,一杆赤色大旗,上书一斗大的“史”字;北门前一支人马,步骑二千,大旗迎风飞舞,那硕大的“曹”字,随着旗帜飞扬。给人一种张牙舞爪的凌厉之感。
曹军偏师两大将:曹仁、史涣,挟雷霆血屠之势,一击而破徐州之威,兵临城下,势不可挡。
睢陵城小墙矮,兵微将寡,县令已逃走了,眼下最高指挥官只是一个县丞。整个县城郡兵不过五百,把所有差役,大户人家的府丁全算上。也不足千人。但是百姓却不少,城内居民原有五千余人,战乱一起,城郭外一下涌入近万百姓,加之从彭城逃难过来的难民,更有好几千人。就这样,一个小小的中县,就挤入近两万人丁。如此多人口,除了消耗仓禀。传播消极负面情绪,造成治安混乱,甚至有可能混入细作之外,根本指望不上帮半点忙。
外有强敌。内有隐患,军备松驰,士气低迷,城破是早晚的事。
曹军已围城三日。并未立即发动攻势,每日只以箭书劝降。每围一日,城内士气就掉一分。而绝望则浓一分。从被围次日起,不断有士兵、百姓趁夜色逾墙投向曹营。守城之县丞都快绝望了,如果不是因为彭城血案,曹军屠城凶名太炽,只怕县丞早率满城百姓投降了。性命交关之下,就算是陶使君的坚守命令都不好使。
曹字校尉大旗之下,曹操从弟、心腹爱将曹仁,正按辔远眺三里外的北门,神色从容,他已有定计,今日必破此城。彼时曹仁年仅二十六岁,重眉厉目,狮鼻阔口,颌下一轮绕腮卷须,显得凛凛有威,英姿勃发。这位厉锋校尉不虚此名,凡战皆勇锐争锋,每战先登,与时任骑都尉的夏侯渊,为曹操麾下最擅于使用骑兵作战的两员悍将。
曹仁很早就拉起了自己的骑兵健儿队伍,纵横于淮、泗之间(正好是东海、下邳一带,这也是曹操派他出击下邳的原因之一)当曹操刺杀董卓失败,从雒京出逃,回到老家谯县起兵讨董时,曹仁是直接拉了上千有一定实战经验的骑兵投入这位从兄麾下,是曹营中最早拥有自己别部部曲的将领。这一点,从他在曹营中最早的任职“别部司马”可以看出。
此次攻略徐州,是曹仁早前军事生涯最光辉耀眼的一笔,他与他的骑军,完全被曹操当拳头使,指哪打哪,打哪破哪。先破徐州大将吕由,为曹军东进扫清障碍;再攻费、华、即墨、开阳,连拔数城;最后当开阳守将臧霸向陶谦求援时,陶谦派出的数路援兵,亦俱为曹仁凶悍的骑兵所破。可以说,曹操第一次打徐州,最大的功臣就是这个从弟。
大概是这无坚不摧的“拳头”使用得太爽了,当武原、剡城久围不下时,曹操又再次挥起这只铁拳,砸向东海国之侧的下邳郡。睢陵只是第一站,拔除此城后,还有夏丘、取虑,甚至下邳诸县。
曹仁当然不会辜负兄长厚望,他要在三天之内,拔除此城,而且还不损一兵一卒。
“把人都带上来,依计行事。”曹仁马鞭一指,便有传令兵拍马而去。
不多时,从十里外的曹军大营出现一拨百姓,约二百余人,左右有百余士兵监督。这支奇怪的队伍一路磕磕绊绊,来到睢陵城下,纷纷向城头大喊:
“诸位乡邻,我是居于左闾的陈丘,前日出城投曹营,曹校尉以飨相待,其诚可信。为大伙性命计,还是开城归降吧。”
“阿成,是你么?我是二舅啊!这城守不住了,你可别犯傻,赔上自家性命,快放下兵器,投降吧。”
“方队率,兄弟我对不住你,我已逃到曹军这边来了。你也看到了,曹军凶悍,我们打不过的,现在投降还不晚。若惹火了曹校尉,重演彭城之事,后悔都来不及啊!”
这些前几日从城里逃出,投向曹营的守兵与百姓,成了曹仁攻心之策的最佳利器,一下就将睢陵城头搅乱了。而曹仁更是在此时,添上一把火——他向睢陵下达最后通碟,再给一个时辰考虑,等曹军用过午饭之后,再无令人满意的答复,那么酒足饭饱的曹军士兵,就要大开杀戒了!
一时间睢陵上下,俱陷入恐慌之中。
这一幕,尽数被躲藏在睢水北岸绵密草泽中的周仓等哨探看在眼里。周仓当下令一卒乘舟回去报信,鹰奴、向导、楼船士留下继续侦察,自己只带一个身手轻捷的楼船士。负刀于背,浮水而上,潜入曹营。
曹仁、史涣为向睢陵施压,基本上是倾巢而出,营中守兵本就不多。先前又派出百卒押百姓前往劝降,这下更是所剩无几了,而且因有百姓进出,使得营中秩序较乱。而这,正是周仓的机会。
从辽西出发之时,马悍还没决定究竟要帮谁。只有一个见机行事的粗略方针。不过,当他们踏上徐州的土地,不断了解战局新进展,尤其在捕获张闿之后,马悍就已决定,扼制曹操对徐州的入侵。这场战争打到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只会死更多的人。而且从长远来看,将曹操压回兖州,更符合马悍的利益。
计议已定。曹军就是敌军。周仓的计划是潜入敌营,侦察敌情,如果有机会,放火烧粮。逼曹军退兵,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别看周仓牛高马大,身手却很是灵活,不在那瘦小的楼船士之下。象这样偷营摸哨的勾当做得很娴熟。轻松放倒了几个明显没什么岗哨经验的守卫,然后与随从换上曹军戎衣,趁哨塔上的守兵不备。撬栅而入。
整个军营占地四、五里,按一般营制划分,粮仓多位于朝南的中后部。周仓与随从,一人探前,一人断后,开始向粮仓区移动。
曹营的防卫的确比较松懈,一来是曹仁一路攻城拔寨,战无不克,徐州军最好的表现也不过是守城,基本上就是无还手之力,难免心生骄惰。二来这小小的睢陵,被大军一围,缩得象只鹌鹑,怎都无法想像,他们还敢遣健卒袭营!
曹军上下,此时就在屏息等待睢陵城门大开的一刻,后方军营,也全都翘首以待受降,警惕性降至最低。这个机会,恰好被周仓抓住。
周仓在营中又抓了一个曹军舌头,确定粮仓所在,顺利摸到粮草存放区——这里是一个营中营,用木栅围成一圈,透过寨栅缝隙看去,可见一车一车盖着苫布的草料。不过这里也是整个曹营守卫最严密的地方,不时可见巡逻的一队队士兵整齐走过。在寨门前后,还有两什士兵守卫。
不过这也难不倒有备而来的周仓。他先是计算好巡兵巡逻的路线、时间,然后掐住巡兵刚刚离开的那个点,如同黑豹一般从营帐后冲出,扑向寨栅,从背包里掏出一把野战刀,用刀背的齿锯飞快锯起木栅来。
这种新型野战刀,是白狼营的一种新装备,由马悍依后世野战刀仿制的。刀全长尺半,刀面巴掌阔,有血槽,刀背为锯齿状,主要是为斥侯配备的。因为铁质好,样式新颖独特,极具实用性,周仓也备了一把。
周仓看准的是一根比较细的木桩,但也有拳头粗,寻常人纵有利锯在手,也要锯上一刻时,但周仓这怪力男,只用了不到半刻,就锯断一根。然后在随从唿哨声中,飞快跑回营帐后面藏好,等巡兵过后,再跑过去继续锯下一根。
锯断两根木栅后,豁口已足容一人钻入,周仓与随从先后钻进,掩去木屑,再将断木复原,不注意看,还真瞧不出来。
粮仓是外紧内松,只要能顺利进入,举目所见,除了少量杂役在剁草喂食牲口之外,基本上没有士兵。
周仓与随从准备好火熠子,借着横七竖八的车辆掩护,顺利摸到粮仓所在——一个用夯土筑起的大圆仓。
仓门前有两个守卫,周仓与随从,一人分一个,有心算无备,轻松干倒。但当他们踢开门冲入仓库时,一下傻愣住了。
若大一个粮仓,空空荡荡,只在角落码放着寥寥几堆粮包,目测怕是连二百石都没有——这是什么概念?也就是说,这还不够三千士兵两天喝稀的。
随从失声大叫:“不好,我们上当了!”
周仓也回过神来,差点要放声大笑,抬手就给了随从的脑袋一下:“上个屁当!你算老几,曹军用得着费这老鼻子劲引我们两人入套?奶奶个熊,曹仁那小子在唬人呢。曹军,断粮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击落屠刀】
(加更一章,特为感谢百万大盟凤栖梧桐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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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仁都不用真等一个时辰,只过了半个时辰,午饭(非战时两餐,战时三餐)时间还没到,完全丧失了抵抗勇气的睢陵军民,便大开南、北二门,以县丞为首的诸吏乡老,手捧本县籍册,迎跪于护城河外两侧献降。
曹仁先进城,史涣镇军于外,以备不测。不过很显然,他们的谨慎过于小心了,睢陵上下无不战战兢兢,谁敢在这些骄兵悍将面前玩花样?活腻歪了么?
仅仅三日,曹仁便兵不血刃迫降睢陵,然而,当真不需要“血刃”么?
“什么?城内谷米仅够半月所需?”曹仁进城之后,以县府官寺为临时官邸,他根本不管什么人口籍册,首先就抢过仓禀计簿,查看本县存粮情况。但不看还好,一看便怒从心起,将计簿狠狠一摔,向诸县吏怒吼咆哮。
那主管仓禀的仓曹战战兢兢道:“本县原有存谷二万斛,彭城之战初,已向州牧输粮万斛充为军粮。州牧退守东海后,又调粮五千斛以资,城内仅存五千斛。近日流民大量涌入,若不开仓济之,恐有大乱,故而出粮以济。至校尉兵临城下之时,已不足三千斛……”
曹仁也慢慢平息怒气,冷笑道:“也罢,三千斛,足够我三千将士一月之用度。左右,与我全部装车,起运回大营。”左右侍卫领命而去。
这一下,不光是仓曹,其余如县丞、乡老都急了。齐声劝阻:“校尉不可!这可是全城黎庶之救命粮啊!大军但可取一半,但无论如何,请留下济命之本。”
啪!曹仁手里的马鞭重重抽打在案几上,油漆开裂,木屑四溅,声似狼嚎:“三千斛粮,换二万条命,干不干?”
这等于是说,要粮还是要命了。睢陵诸吏与乡老们全都苦着脸,不知如何措词劝阻。他们哪里知道。曹军这时已经严重缺粮了,如果他们再顶上个三五天,不,只需顶过今日,曹仁就得乖乖退兵。
此时不光是曹仁别部,便是主力曹操大军,余粮已不敷一月之用。此次分兵攻下邳,也是为了夺取诸郡县的仓禀,以战养战。没想到的是。人家陶谦也不笨,知道治下郡县肯定挡不住如狼似虎的曹军打劫,事先早已将诸县存粮抽调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一点活命粮。让曹军与百姓互争去吧。
拿下睢陵,却只得三千斛谷,这与曹仁先前预期相差较大。但事已至此,也是无法。好歹也够他的这支兵马一月军需了。曹仁打算下一步再攻取虑、夏丘、甚至下邳,如法泡制,定要将这场战争打下去。
曹仁算盘打得很好。但他忘了一点,与人方便,与已方便,你不给人活路,人就会自己争夺活路。
曹军强征大量车辆,装运谷米,自然瞒不过人,以胜利者自居的曹军士兵也不想瞒。因此,当曹军要抢空仓禀的消息传出后,整个睢陵顿时骚动起来。一座刚刚被降伏的城池,居民、流民混杂,本就人心惶惶,他们担心自己与家人的人身安全、财产安全、饮食保障等等问题。这对于只打算打劫一票就走人的曹仁而言,根本就是无视。
安抚人心,善后处置,这些令人头疼的事交给陶州牧去干吧,老子是来当强盗的。
高压钳制,强行掠夺,碰上人心惟危,惊恐不安的敏感时刻,于是,意料之中的冲突爆发了。
仅仅在曹仁占领睢陵一个时辰之后,城内发生了数千暴民哄抢仓禀事件,负责督押粮草的一屯曹军,在冲突中被击杀踩死数十人,运粮的辅兵杂役被殴得满城乱窜,已有不少地方被暴民引火并趁机抢掠。本是简单的争夺活命粮,最后失控,演变为暴乱。
曹仁应变与戡乱的能力是很强的,第一时间派快马出城,晓喻驻守于大营的史涣出兵围城。同时披挂上马,亲率百余从骑,火速镇压。
在曹仁的血腥镇压下,短短半个时辰,这场骚乱便被平息。井字大街上,铺满了被砍杀马踏而毙的累累尸体,血流积洼。红红的血,白白的米,红白相映,触目惊心。
该杀的杀了,不该杀的也杀了,而仓禀也被抢空了,这最终激怒了曹仁。
“既然尔等选择了要粮不要命,那我曹仁便成全尔等!”
曹仁下达屠城令,城内百姓,除壮年男子及妇女外,其余全部杀死,尸体扔进睢水。
这便是历史上曹军继彭城血案之后,第二次挥动屠刀。睢陵,只是开始。
……
当马悍留下赵云看守诸船,自己亲率一百白狼悍骑、五十楼船士、三十棹卒及船工,乘楼船溯流而上时,看到的,就是这半江瑟瑟半江红的血腥场景。
周仓已在此恭候多时,他当然没烧粮,曹军那点粮也不值得烧。此刻他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侥幸从睢陵逃出的脸色煞白、双目通红,浑身簌簌发抖的百姓。
“这么说,曹军粮草已尽,城中因抢粮之故,大肆屠杀……”马悍听完周仓的禀报,再朝那些个百姓扫了一眼,心念转动,有了决定。当下和颜悦色对众百姓道,“你们是否还有亲眷在城内?”
“有!有!我还有二子一女,俱被困城中。”
“我的从兄及其妻室,也没能出来。”
“我舅父舅母,还有两个外甥,眼下是死活不知哇……”
一时间,船上哭声一片。
马悍毫无不耐烦之色,只轻轻一句话,就令现场噤声,他说道:“救人如救火,你们若想尽快救出自己的亲人,就好好听我说。”
船上一片寂静,只有马悍的声音在江面上回荡:“我要你们跟随我的下属回到睢陵。告诉城内的民众,我,辽东骑都尉、领辽西白狼城守,马悍,将会从曹军的屠刀下,将尔等尽数救出,请大伙安心等待。”
十几个百姓面面相觑,这年轻人竟然是个骑都尉,还是什么城守,但这口气未免太大了吧?你一个辽东军将。怎么指望兖州军兵给你面子?
马悍淡淡道:“我不要求你们现在相信,我只希望你们给自己的亲人一个活命的机会,要不要,你们自己决定。”
当你陷入绝望时,有人给你一线希望,不管多么渺茫,你会放弃么?九成的人都不会,所以,他们只能选择相信这个自信满满的年轻都尉。用自己的性命赌一次。
周仓与两名白狼悍骑一身披挂,骑健马,执刀弓,十余百姓紧随其后。一齐前往睢陵致书。
刚行出不到三里,就被曹军巡哨发现包围。面对明晃晃的刀枪箭矢,周仓满不在乎掏出信件,在曹军士卒眼前一晃。大大咧咧道:“某家辽西白狼营军侯周仓,奉城守之令,致书贵军主将行厉锋校尉曹君。”
曹军一个都伯(相当于队卒)怀疑道:“辽西?怎么可能?你把信件拿过来看看……”
周仓牛眼一瞪。凶光毕露:“看?你他娘的识字么?装什么士子!此信事关重大,若误了事,你吃罪得起么?”
周仓一顿抢白,令曹军都伯又羞又恼,他当然不识字,只想拿过信件交上去,然后再押这几人入城而已。但看对方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这曹军都伯心里也打鼓了,不敢造次。一边派人通知,一边将哨骑分散于两侧,监督周仓三骑及一众畏畏缩缩的百姓向睢陵城行去。
此时睢陵城内已是血流成河,暗红色的血还来不及凝固,又有新血泼洒,一路浸渍蔓延,倾泄入东北面的水门,宛如红色颜料,将水门那片水域染成赤红。
曹仁就站在城头之上,耳听城内声声惨绝人寰地哀鸣,冷然望着这鲜艳夺目的江水,这一刻,他已然忘记自己的名字叫什么。
站在高墙之上,曹仁看到北面一骑飞速入城,然后甩缰下马,沿着紧靠内墙的长长运兵道急促奔上,很快来到自己面前,跪禀道:“江北岸巡骑截获三骑及十余出逃庶民,来人自称为辽东骑都尉、领白狼城守马悍麾下军侯,有重要信碟交与校尉。”
“辽东?骑都尉?马悍?”曹仁大讶,连续三个问号。此前他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而且辽东在他的印象中为海天一隅,距此数千里,怎么会有一个骑都尉跑到这里来?但不管来意如何,如果当真是一个骑都尉的话,来人身份不在他之下,不可失礼。
很快,周仓三人被带到城头,而那十几个百姓,则因曹军不明他们与白狼城的关系,不敢妄动,暂时看押在城门下,令这些百姓心令稍安。
看到虎虎生风,顾盼生威的周仓登上城头,曹仁不禁暗暗惊讶,此人一望便知是如兄长帐下督典韦一般的猛士,若让兄长见了,必见猎心喜。这马悍手下有如此人物,本人又如何?
但当曹仁接过周仓奉上的信件后,原本刚刚升起的一丝好感,一下烟消云散,勃然大怒。
“备马!”曹仁对周仓怒目而视,“前头带路,我要拜会你家城守!”
“可以。”周仓嘴里应着,脚步却不动,“在此之前,是否先请校尉表现一下拜会诚意——先停止屠戮。”
曹仁用杀人的眼光凌迫周仓,后者却不为所动。僵持一会,曹仁神光内敛,缓缓点头,向后招招手,一名帐督近前,曹仁取出符令,交给帐督:“传令,暂停清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第一次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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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余辉,远山苍茫,风吹芦荡,大江汤汤。
江上只有一船,船上只有一人。
马悍。
他就立于船首雀室之前,女墙之后,全身披挂:鹰棱盔、明光铠、铁甲裙、后背两大皮囊箭矢,一片白茫茫尾羽,好似开屏孔雀。手中魔瞳弓那两轮血眸,仿佛吸饱了江面上的血泉,闪动着妖艳诡异的血芒。
若大一艘楼船,就只有他一人,孤傲立于天地间,象一个绝世的侠客。一人,一船,透出一股含而不露的泠泠杀机,弥漫于大江两岸。纵是千军万马,也是望而心惊,踌躇不前。
这就是曹仁第一眼看到马悍的印象,这个印象是如此的深刻,以至后来马悍以一种极为惊艳的方式突兀地出现在三国群雄眼前,引得天下失惊时,只有曹仁一脸苦笑,对兄长说:“我早说过,这个人是个人杰……”
而眼下睢陵城外的曹仁,对马悍却只有浓浓的戒备,还有一丝隐隐的杀机。
曹仁带了整整三百骑出来,睢水南岸,一片人叫马嘶,甚嚣尘上。他本意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但在这一人一船面前,却全成了小丑,威武的军容变成了闹剧。
曹仁当年也是淮、泗之间的有名气的黑帮老大(三国志载“阴结少年,周旋淮、泗之间”),场面上还是很要面子的,而且自恃骁勇,不惮直面强敌——这从他十几年后还敢单骑数次冲阵解救牛金及其麾下可以看得出来。
所以,曹仁也不在意楼船三层舱内里透出的重重杀机。喝令诸从骑退后数十步,披坚持锐,单骑趋前,与楼船上的马悍,一高一低,遥遥相对。
曹仁没有问什么“你就是辽东马惊龙”之类的废话,直奔主题:“马惊龙,你想要什么?”
马悍目注周仓三骑拉着马,一一走上楼船,这才扬声对曹仁道:“曹子孝。这话应当是我问你才对,你们想要什么?如果仅仅是为了复仇,那我今日就把元凶及一众帮凶移交给你,如此,你们就失去了在徐州大打出手的依凭。那么,这张闿一众你要是不要?若要,咱们好好坐下来谈谈;不要,我拔船就走。”
曹仁虬须猬张,胸甲起伏。握缰的手背青筋鼓起,一时不知当说要还是不要。
相距百步,江风疾劲,马悍的声音却凝而不散。清晰入耳:“不过,这样大的事我料你做不了主,还是请上复曹公吧。”
曹仁铁盔帽沿下,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厉芒频闪。振声道:“某家不识得张闿,你如何证明?”
马悍淡定道:“根本无需我来证明。我相信打下近半个徐州的曹公麾下,绝不缺少原徐州之降附官员。这些人中。识得张闿的绝不止一两个。曹校尉大可找几个这样的人前来辩认,同时又可上禀曹公,一举两得。不过,最好快点,我的粮食不多,你的也一样,咱们都拖不起。”
曹仁冷笑:“我军粮草颇丰,好叫足下失望了。”
“那只是先前,现在不一样了。”马悍好整以暇道,“睢陵城内尚活着的庶民,你必须保证不能让他们饿死——算了,在军队缺粮危机面前,你的保证一文不值。这样好了,你留下一半米粮,率军退出睢陵。反正你我都明白,打这个城就是为了粮食,根本没有占城的必要。”
曹仁这一瞬间,只觉怒火窜顶——自起兵以来,还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嚣张,他当自己是什么?以为手里有一个尚不知真伪的张闿,就吃定自己了么!
“如果某家不肯呢?”曹仁这句话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旁人就算明知这话不是冲自己来的,也觉得一股子发冷。
马悍不引为意一笑,话头一转:“曹校尉可能以为我的凭仗只有一个张闿。不,你错了,我还拿捏着一个人的性命。这个人的小命,你决不会、不敢、更不能无视。”
曹仁眼睛一眯:“是谁?”
“你!”马悍话音刚落,举弓、抽箭、瞄准、松弦,一气呵成。
曹仁距马悍足有百步,已经超过这时代常规的一箭之距,不过曹仁也见识过百步穿扬的箭术高手,在不明马悍底细之前,他事先也有充分的准备。披重甲,持坚盾,并始终保持警惕。他唯一失算的是,他从没见识过这么快的箭,几乎弦声响起的那一瞬,箭矢就已带着凌厉的杀机迫近眼前。
十二石弓所射之飞箭,初速堪比手枪子弹,天下间有几人能躲过?
曹仁持盾的手刚一动,一股带着死亡气息的冷风就从他头顶飞过,当地一响,将他的铁盔击穿射落。
前一刻,还是威风凛凛的将军,下一刻,就变成披头散发,面容凄厉如鬼的败军之将。
曹军顿时大乱,沸反盈天,纷纷抢上前。
蓦闻一声梆子响,楼船靠南的三层窗格同时打开,上百支箭矢探出,齐齐发射。箭矢如雨,交织成网,划过半空,从曹仁头顶掠过。噗噗噗噗,箭矢落地,白羽剧颤,竟排列成近乎一条直线,将曹仁与他的从骑卫队生生隔断。
“住手!停下!”曹仁猛然举手急摇,前一句是对马悍说的,后一句则是对麾下三百从骑说的。曹仁不愧为一军之帅,虽惊怒而不乱,他已经明白过来,人家这一箭只射头盔不射人,分明就是警告“你的小命已捏在我手里了”。而伏于船舱内那百名弓手的射技与默契更是惊人,战场上弓箭手要射杀敌人并非难事,但上百人同时开弓射出一条直线,这种娴熟的配合,精湛的箭术,着实罕见。
如此箭术惊人的将领,如此强悍的弓兵队,绝非可以轻易招惹的。曹仁在这紧要关头,做出了明智选择。
马悍此刻还沉浸在方才那发挥超常的一箭中。近一年多以来,他可没有丝毫放松,经常与白狼营战士一同练习骑射,甚至连前往辽东述职的路上,都不曾拉下。现在,他已经超越“眼瞄”,稳定保持“手瞄”的层次,近来已有渐渐踏入“心瞄”的境界。
心之所引,手之所向,目之所及,无不可至乎!这是太史慈告诉他的箭术奥义。
或许是天地苍茫,斯人独孤,令马悍心中产生了一种玄妙的意境,自然而然行云流水的一箭,就射出了这种境界,几乎达到了百步穿扬的水准。他现在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可以一口气将曹仁以下三百曹军全部射杀,也许只需一刻,也许只需半刻。总之,这一刻,他有化身“人肉机关枪”的强烈**!
马悍这神乎其技的一箭,以及所展示的实力,打消了曹仁想动手抢人的愚蠢念头。曹仁的理智拯救了自己及麾下,也在无意中平息了马悍的杀戮之欲。
“马惊龙!这一箭,我曹仁记下了。”曹仁也是个干脆爽利之人,审时度势,明知取舍,否则当不了少年帮的老大,更不可能独立拉起一支军队。
马悍不答,伸手向天指了指:“我不希望天黑以前,还有曹军逗留睢陵。”
曹仁鼻孔愤愤喷出一股气,接过从骑呈上的头盔,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头盔近帽缨处,竟被生生撕开半个巴掌大一块,这可是纯铁打造的啊!看着被撕裂的豁口,曹仁只觉头皮一阵阵发痒发麻,好似自家的天灵盖也被掀开一般。
曹仁也顾不得许多了,胡乱盘了一个髻,将豁口的头盔戴上,系丝绦时,突然扭头对楼船上的马悍道:“马惊龙,你此番入徐州,可是为助陶恭祖而来?”
马悍提弓抱拳遥遥拱手:“吾不为陶恭祖,亦不为曹孟德,但为徐州之民请命耳。”
如果不是马悍甫一照面,就来了个强硬而暴力的“见面礼”,以对方那风度翩翩俊朗外貌,曹仁说不定还真相信这是个仁人君子了。而现在,他只会在心里恨恨地“哦呸”一声,灰溜溜率三百从骑回城收拢军兵,紧急撤出睢陵城去了。
以张闿为筹码,以强大的个人及部队实力为后盾,马悍成功阻止了曹仁的屠戮,并硬生生从曹军嘴里抠下了一份足以令睢陵万民活下去的“救命粮”。
马悍与曹军的第一次交锋,以小博大,险胜。(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双 雄】
(感谢大盟再度三连击重赏!爽爆!赵无恤2014、ufgw也很给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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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原西北五十里的傅阳县城,便是东征曹军的大本营。曹军屡攻武原不下,寒气来袭,不得不撤围而退。但曹操并未退回彭城,而是北取傅阳,驻军于斯,犹如一只饿虎,踞伏于侧,死死盯住武原陶谦、襄贲刘备及兰陵田楷。
一虎三狼,进入对峙僵局,而这一切,即将为一封书信所打破。
傅阳县府正堂,十名持戟力士分列两侧,目不斜视。堂院之外,两什巡逻兵交替巡视,目光如鹰,警惕注视四周一切风吹草动。而这些精兵锐士,全力守护的人,此刻正踞坐于堂上案后,手持一封书信,捋须凝神观看。
此人不过四旬年纪,天庭饱满,双眉粗而黑亮,眼睛狭长,目光深邃,棱棱有威。他的脸形宽而微圆,圆鼻头与厚嘴唇给人以宽厚温淳的感觉,而颌下一把黑亮整齐的长髯,配上那厚实健壮的身躯,平添一股肃穆威仪之态。
此人正是时任兖州牧的曹操。
严格来说,曹操的这个兖州牧,还没有经过朝廷的正式任命,纯粹是地方实力官员与豪强,比如陈留太守张邈兄弟、豪强名士陈宫等人所迎奉的。当然,这年头新官上任,就得看地方实力派是否支持你。如果支持,没任命你也能把官当得稳稳当当;而若是没有支持,别说什么任命敕书了,就算是皇帝亲自送你下来也是白搭。
曹操眼下的处境其实并不如外界所见到的那样好,虽然他以一己之力,将三个大小军阀压得动弹不行。但自己同样也被三方牵制得首尾难顾。更糟糕的是,粮草接济不上了。
曹操此次攻略徐州,事发突然,准备工作很仓促——这很自然,复仇么,就得一股作气。你把准备做足了,人家不也一样把防御做好了?说不定还拉来一大波援兵、说客之类的。如此一来,攻略的难度非但一点不会减少,反而更大。所以趁敌不备,先发制人。非常有必要。
只是这样一来,别的还好,将士用命,奋力争先,就是保障将士之命的粮草,明显不足。后方担任输粮之责的寿张令程昱,已经发出好几封急件,陈述仓禀告急,再打下去。只怕连今岁春耕的谷种都要耗尽了。
打,还是撤,曹操陷入两难。撤,不甘心;打。又难以为继。偏生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一个远在天边的家伙,莫明其妙跑来添乱。不过,此人送来的礼物很不错。如果当真是他掘地三尺,必欲得之而甘心的那个人的话……
“使君,荀司马应召来见。”堂外侍者躬身禀报。
“哦。文若来了,快请。”曹操赶紧收拢双腿,将张狂不羁的踞坐姿势变为端端正正的跪坐。
门外出现一个年约三旬的士子,高冠夹袄,肩披深色厚麾,面容俊雅,目光透出一股深沉的睿智。此人正是曹操的首席智囊,荀彧荀文若,眼下就任兖州别部司马之职。
侍者为其取下大麾,再脱去厚靴。荀彧振了振衣袖,着袜登堂,至堂中端端正正合袖一鞠,朗声道:“荀彧见过主公。”
曹操急忙探手虚托:“操已说过多次,文若实不必如此拘礼,快请上座。”
荀彧道谢,坐于曹操左侧——汉时以左为尊,这是曹操对这位谋臣的器重。
荀彧方一落坐,目光很自然落在曹操手里的信件上,笑道:“莫非是子孝校尉所传之书?”
曹操浓眉一扬:“文若为何不猜是仲德(程昱)来书。”
荀彧微笑道:“主公面带忿色,却又有喜意,而眼下无论东郡、陈留,似无可忿,亦无可喜之事。倒是子孝校尉,挟雷霆之骁骑,疾风之劲卒,兵锋所指,必有捷报。只是为何主公面有忿色……莫非泗水以南诸城,存粮俱被陶恭祖抽调一空了么?”
曹操赞叹道:“文若当真神算,所料俱无差,只是多出了一个意外情况……嗯,这是子孝来书,文若一览便知。”
荀彧看信很快,一目十行,一览无余,长眉微扬,脸上的表情少有地惊讶了一下,抬头道:“马惊龙?主公可曾听闻过此人?”
曹操捻须沉吟,努力回想,道:“听闻青州孔北海曾于去岁被黄巾余孽围于都昌,后为一位辽东军将所救,似乎便是此人。”
“若此人当真是辽东军将,而其所擒张闿之事属实的话……”荀彧抬手抚须,若有所思,蓦然展颜一笑,“恭喜主公,去留难题解矣!”
……
正月十三,马悍的船队出现在泗水江面上,前方十数里,就是彭城。曹操将于此地,与他会面,协商交接张闿一众凶手,以及交换条件。
马悍自临三国以来,见过的历史名人也不算少了,一直都很淡定自若,而今日却也不免心弦震动,毕竟将要面见的,是三国第一**oss。或许这个人,将会是他最难缠的对手,但在眼下,他们还得要相互结纳,把臂言欢。
舱室之内,甘梅支起窗格,妙目流盼,满带崇慕的目光,不时在船首上那伟岸的身躯上流转。虽然已过去了整整五日,她的心依然激动不已,脑海里总翻腾着当日离开睢水时,睢陵万余百姓,夹江相送,一路高呼“万家生佛!”的场景。
下邳这个地方,因为有一个奇葩的下邳相笮融,佛事大兴。笮融这个人好佛是出了名的,曾在下邳广兴佛寺庙宇,要求郡民日夜颂读佛经。将附近各郡的和尚、尼姑和佛教徒迁入下邳,前后达五千户之多。每到佛诞日,便举办“浴佛会”,光是在路旁设酒宴的糜费就耗去亿钱。因此,整个下邳郡民。没有不知佛事的。
马悍先从曹军屠刀下救出万余百姓,再从曹军手中夺取千斛谷米,以活生民。粮米虽不多,却足以让睢陵百姓有了继续逃难的气力,或许他们之中会有一部分人死在逃难的路上,但更多的人,总能活下来……如此善举,岂非真佛?很快,这“万家生佛”之誉,就在大江南北传开。这一点。却是马悍所始料未及的。
亲眼目睹了无数百姓沿江泣拜相送的一幕,少女温婉敏感的心灵被深深震撼,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了当日他对自己所说的话——“我可以保证,随我走这一遭,你绝不会后悔。”
嗯,得证如此人间奇迹,她已无悔。
如果马悍知道自己在伊人心目中的地位,已急剧上升到如此地位。定会汗颜。他自问不是纯粹的人道主义者,如果是沙场之上,两军对垒,他手中的刀枪。也决不会手软。纵使血流成河,他一样不会皱眉;抓获俘虏,若有必要,他一样会屠杀。
身为军人。血战疆场,是他们的使命;败亡身死,马革裹尸。是他们的宿命。这没什么好抱怨的,因为战争就是你死我活,手里有刀枪,就要接受这残酷的命运,由不得你选择。但百姓却不一样,那是一个国家的元气,一个种群的根。
战争如镰,战士如韭,只要百姓这个根还在,割了一茬还会再长出一茬,元气纵伤而未毁。可若是连根拔起,那可就伤到了骨子里。
国破山河在,这“山河”便是民。山河在,国可铸;山河破,万事休。
任何一个有眼光,胸怀天下的政治家,都会看到这一点。纵然是身为刽子手的曹操,当他入主中枢,目光不在局限于一域,而是放眼天下时,他同样把休养生息,善待治民当做头等重要的施政方针。
站在巨人肩膀上的马悍,也只是比包括曹操在内的汉末群雄更早看到这一点而已。既然看到了,又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那就要做点什么。于民有幸,与己有利,何乐而不为?
至于救下这些百姓,夺曹军口粮,又以张闿相挟,会不会惹怒曹操,在彭城设杀局?马悍认为可能性很小。赵云、周仓等将却是担心,为此将警戒级别提到最高。不过,马悍可能是这个时代,最了解这位绝世枭雄的人,结合眼下曹操的处境,设身处地,他认为曹操翻脸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白狼城与曹操素无恩怨,此次又送上门一份大礼,虽然有一点小摩擦,截取了曹军千余斛粮,但比起张闿的人头,这代价绝对物超所值。更别提曹操眼下正面临从东到北三个对手,在已经自顾不暇的情况下,脑抽了才会拉仇恨,再树立一个新对手。
当然,推测是推测,该有的警戒,一点都不能放松。马悍也不会入彭城,只在泗水北岸长亭之外,与曹操会面,交割凶手,为民请命。
正午时分,船到彭城南浦,马悍令周仓留守,自与赵云率百余白狼悍骑登岸。方前行出里许,迎面碰上巡逻的曹军。面对这样一支全副武装的纯骑兵,曹军如临大敌,一边飞快派人通报,一边招集四下巡哨聚拢,虎视眈眈,监督马悍一行。
很快,曹操派出治下官员前来迎接,这其中还有三个新归附的原徐州官员。他们当然不是来迎接马悍的,而是来辩认人的。张闿的真伪,事关此次会谈的前提,没有这个,这次会晤也就不会有任何意义。
马悍让两个骑兵持自己的铁箭为令,带这几个徐州降官去验明正身。大部队在曹军使者引领下,左右近百曹军巡哨的监视下,前往长亭。
彭城东南十里长亭外,东征的曹氏集团首脑人物已齐聚于此,洒扫以待。远处烟尘飞扬,铁蹄雷动,狼旗隐现。
三国时代,两个绝世枭雄,终于相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