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猎击三国TXT下载猎击三国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猎击三国全文阅读

作者:寇十五郎     猎击三国txt下载     猎击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五章 【赢 家】

    (感谢大盟,感谢赵无恤2014、ufgw,这支持,扛扛滴啊!)

    ~~~~~~~~~~~~~~~~~~~~~~~~~~~~~~~~~~~~~~~~~~~~~~~~~~~~~~~

    长亭之外,兖州牧曹操,率手下名臣猛将,亲迎马悍,这面子当真给得不小。当这两个三国一等一的枭雄首度相见时,彼此都是暗暗纳罕。

    在马悍眼里,这曹操仪表堂堂,身躯壮胖,行止有度,顾盼生威,倒是很有一方州牧的威仪,唯一有损形象的是,似乎挫了一点。尤其在他身后四个身材或高大威猛,或挺拔清矍的人物映衬下,更显得低人一头。但纵是如此,你向人群中扫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他,这就是领袖气质。

    而在曹操眼中,这个辽东骑都尉的年轻英武,气度轩昂,则令他颇为心折。心道难怪子孝一再说此人乃人杰,若不能收之,则当除之,果真如是。

    马悍的官职比曹操差了一大截,还好他一身甲胄,只是拱手躬身,向曹操致礼:“辽东骑都尉、领白狼城守马悍,见过曹公,甲胄在身,恕未能行全礼。”马悍这次一身重甲,可不象上次见袁绍那般故意为之,而是确确实实防护所需。

    曹操大笑,趋步上前,毫不介意身处白狼悍骑之中,扶住马悍两膀,宽厚的手掌拍得盔甲披膊铁叶啷啷直响,豪爽笑道:“操入仕二十载,见过少年英才不知凡几,但如足下这般少年英锐者,寥寥可数。若为那许子将得知,不知会有何等佳评了。”

    汝南许邵,字子将,以擅识人著称。以月旦评议天下英才,但凡被他点评过的人,佳评则誉满天下,差评则投荐无门,简直可以影响一个人的一生。历史上的太史慈,就是间接受害者(刘繇有言“吾若用子义,许子将必笑吾不识人”)。

    曹操尚未发迹时,曾备厚礼恭请许邵为自己点评,但许邵不喜其人,不予置评。曹操可不是什么谦谦君子。很有几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劲,使手段威胁许邵。许不得已,评道:“君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耳。”阿瞒老兄这才爽歪歪地去了。

    这个时代,想当官就要举荐,想举荐就要出名,想出名就得博出位,比如当隐士。或者守孝几年(没有相当的财力,当不了隐士,也不可能长期守孝,这是富人们玩的游戏)。然后再经名士名嘴一宣传,士林皆闻,才会传到官府、朝廷。再然后,恭喜你。等征辟令吧。

    这也是马悍在漠北威名赫赫,在辽境如雷贯耳,但到了中原。却无人知晓的原因。舆论都掌握在士人手里,没有他们的宣传,很难获得名声并出头。而马悍此次徐州之行,恐怕会罕有的打破这一定势。很快,他的大名就会传扬于徐、兖、豫诸州之间,甚至通达京辅。故此曹操才有许子将评议之言。

    曹操拍打的手掌很有力,不愧是戎马州牧,笑容极热忱,笑声也极具感染力,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在这一点上,他与刘备还是很像的,都是那种有着天生领袖气质的人物。

    还好,马悍本身也有那么一点类似的气质,只是温厚略少,锋芒更显。大家都属同一极的,同极排斥,曹操的笼络手段,对他不起做用。曹操的眼光很毒辣,也是一眼看出了随行的赵云也是罕有的豪杰之士,也是大展手段。可惜,类似的手法,赵云已在刘备那里多次领略过,有相当免疫力了。曹操费了老半天劲,收效甚微。

    当曹操亲热地执着马悍与赵云手臂,转身往长亭走时,才发现曹仁与一个猿臂蜂腰的将领正紧随其后,神情充满戒备,顿时沉下脸:“子孝,妙才,莫行此等下乘之举。别忘了,这里是彭城。”

    曹仁,又见面了,马悍含笑向对方点点头。曹仁也挤出笑脸,颔首回应。另一位,妙才?夏侯渊!马悍饶有兴味地打量这位与自己同级的曹军骑都尉:年约三十许,身长七尺余,肩宽腿长,头戴红缨皮盔,披棕色扎甲,脸孔方正,眉目清朗,颌下三绺长须。若非全身披挂,很难想像,这样一个带着几分书卷气的中年人,竟然是一员将领,而是还是名将。

    这时另外两个身着青色官袍的中年人也向马悍与赵云合袖致礼:

    “兖州司马荀彧,见过马都尉。”

    “兖州典军从事韩浩,见过马都尉。”

    又是两个重量级的人物!荀彧,三国顶级谋士之一啊!马悍来到三国那么久,还没真正见过这时代第一流的谋士,今天老曹是把家底亮出来,让自己开眼来着。

    曹操一边走,一边询问马悍与赵云的籍贯、家世,眉眼俱喜:太好了!这两人都是寒门之士,非世家大族,拉拢的阻力一下少了许多。

    这时,那三个前去辩认的徐州降官已急急返回,一齐向曹操长躬一礼:“恭喜使君,大仇得报!”

    这就是说,张闿是真!

    曹操哈哈大笑,旋即一脸悲戚,放开马、赵二人,走出几步,不顾泥尘,双膝跪地,望空而拜:“大人在天有灵,佑得辽西雄杰擒得此獠,从今儿背方沾席矣。必以此獠之首级,祭于翁父之灵前!”

    其余大小官员,同样下拜,只有曹兵不动——这些士卒可不够格。

    在一众下拜的官员中,有一人除悲戚之外,还多了一分惭愧——这自然就是韩浩了,原本他的任务就是抓捕张闿,没想到在汝南转了一大圈后,只斩杀数十帮凶,抢回部分财物之外,再无所获。无奈返回之后,正无颜以应之际,得到史涣传信,说是张闿就缚,惊喜之余,立马赶来。如今已然确认,他的心头一颗大石总算放下。对这位年轻的骑都尉充满感激。

    赵云以目请示,马悍摇摇头,他与老曹的关系还没到这份上,又不打算结纳深交,就别扮孙子了。

    张闿的身份确定,下面就好谈了。

    马悍提出以张闿等八十余人,换取曹军从下邳撤兵。这个条件曹操事先已从曹仁那里了解,困惑之余,曾问荀彧,这马悍此举究竟是何意?纵然能收买徐州民心。但他不过区区一辽东骑都尉而已,他的领地在辽西啊,徐州的民心再好,他又能从中得到什么?

    以智者著称的荀彧,捻须沉吟良久,只委婉地说了一句:“此人若非宅心仁厚,便是心怀天下。”

    荀彧这句话,其实也在间接点醒曹操,莫杀戮太重。适可而止。

    曹操听明白了,悚然拜之,口称受教。

    荀彧是个对汉室极为忠贞的人,马悍之举。被他认为是心怀汉室。尤其见面之后,马悍之年轻俊朗,气度俨然,更令荀彧有一种看到俊彦的感觉。

    马悍初会曹操。就获得其阵营中两个重要人物的好感。嗯,或许还不止。

    当曹操与马悍会谈时,夏侯渊与曹仁则在观察白狼悍骑。此二将都是一流的骑兵指挥官。对骑兵极感兴趣。夏侯渊此前已听曹仁提到,这支骑兵的射技极高,再看这些骑士控马的技术,轻盈的乘骑之姿,一看便知是极好的骑手。善射,擅骑,如此说来,这是一支类似于幽州的白马义从骑兵队了。

    夏侯渊没见识过白马义从,只从盟友袁军那边,听说过有这样一样骑射如飞的军队。前一阵子,他曾率军与刘备激战,那刘备就有一支百余人的乌丸骑兵,射法凶猛,给他的骑兵造成相当的损失。那辽西之地,乌丸猖獗,骑射若差个一星半点,必难以立足,想必子孝所言不虚。

    曹仁的目光落在白狼悍骑们的马镫之上,有些奇怪,这“绳镫”的样式当真古怪,这是辽西那边的习性么?

    曹仁所看到的“绳镫”,其实是马悍对骑兵马镫的新伪装。他让所有奔赴中原的士兵,一率用细绳将马镫牢牢缠绕捆扎起来,完全掩盖了金属质地。粗粗一看,就是一“绳镫”,只是比一般的绳镫显得粗大厚实,看上去有点怪怪的。不过中原人没几个去过辽西的,印象中那就是个边鄙蛮荒之地,使用的物品傻大粗黑很正常,倒也没多想。

    夏侯渊与曹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一股跃跃欲试的神彩。不过,扭头看看那年轻都尉与主公、荀司马谈笑正欢的模样,估计想练练手的想法是难以付诸行动了。

    的确,夏侯渊与曹仁没法与白狼悍骑放对了——至少眼下不行,因为马悍已与曹操达成了协议。

    马悍交出张闿等八十余凶手,曹军退回泗水以北,放弃攻略下邳。这就达到了马悍的目的,他可不指望就凭张闿这几十个人头,就能阻止曹军攻略徐州,但没想到曹操却给了他一个惊喜。

    “操已晓喻徐州使者,元凶成擒,三军怒焰已平,若陶恭祖允诺条件若干,操可退兵,班师返兖。”

    自曹操举兵讨伐以来,陶谦这边先后派出了五拨使者,前往曹营请罪,结果或被驱逐,或被扣留。当曹操萌发退兵之意时,只需提来被扣的徐州使者,轻描淡写几句,就足以令使者狂喜拜谢而去。

    “此诚惊龙之功也。”曹操大笑着执马悍之手,直接送上一顶高帽,热忱得不得了。曹操是很愿意将这个功劳送给马悍的,反正这个人在这呆不长,就让他载誉而归又有何不可?总好过让刘备、田楷之辈沾便宜。

    马悍不动声色抽回手——再握下去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否控制得住,将这个大枭雄的手掌捏碎,再一击穿心的强烈杀欲。毕竟机会难得啊!

    马悍并未被曹操的恭维弄昏头,这是自己的功劳么?是,也不是。准确的说是适逢其会,再加上一点运气而已。

    曹操与陶谦,其实都已筋疲力尽,都想罢手,只是他们之间的这个结勒得太死,无外力很难解开。马悍的意外出现,就像一把从天而降的利刃,用一种最简单干脆的方式,直接劈开“死结”。

    徐州僵局,迎刃而解。

    曹操一打徐州,内因缺粮,外因复仇借口已消,不得已而退兵。

    马悍,成为意外的赢家。(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做好事,要留名(上)】

    (感谢大盟、赵无恤2014、光辉的宪章支持。)

    ~~~~~~~~~~~~~~~~~~~~~~~~~~~~~~~~~~~~~~~~~~~

    兴平元年二月初,春寒料峭,而徐州军民已提前感受到春意来临。就在这一天,压在徐州军民头顶近半载的巨大阴影——屠夫曹操,终于走了。

    曹操提出的三个要求:赔礼谢罪、赔偿军费、驻军阳都(徐州以北)。陶谦全部予以满足——只要能送走这个瘟神,就算再多三个条件,都得答应啊!

    曹军缺粮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一得到满意答复,曹操立即拔营西归,留下曹仁别部暂驻彭城,一为监视徐州,防其追袭,为全军断后;二是对徐州方面施加压力,利于赔偿尽快到位。俟全军安然返回濮阳,同时赔偿到位后,曹仁别部才会撤出彭城,到那时,曹军才算是真正撤离徐州。

    曹操临走时,盛邀马悍率部前往陈留作客,促膝长谈,但被马悍谢绝。曹操再提出愿向朝廷奏请,调他来兖州,这就明确招揽之意了。亦被马悍婉拒。这让近来风头无两,自我感觉良好的曹操在遗憾之余,也很是不解:辽西那旮旯一个穷蹙的骑都尉,何如兖州此中原胜地之骑都尉?何必栈恋不去?莫非我曹操还比不得那公孙升济?

    曹操这种良好的自我感觉,还来自于一位袁军重要将领的归附,此人便袁绍麾下骑都尉朱灵。当初袁绍所派来协助曹操攻徐的三营人马的将领,在完成任务后自然要归建,结果大部分都回去了,唯独只有这个朱灵,认为找到了明主,率所部留了下来。改弦易辙,弃袁投曹了。

    事实上曹操已将所有袁军将领挨个全拉了一遍,结果只拉到了一个朱灵。并不是说曹操笼络的手段不行,阿瞒在这方面很有一套,极善于折节下交,笼络人心,这从他初见马悍、赵云时的表现就可看出来。曹操之所以能把朱灵拉到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朱灵是一个孤家寡人。

    这话怎么说呢?朱灵,清河国鄃城人。初为袁绍部将。界桥大战前,清河人季雍以鄃城背叛袁绍而投降公孙瓒,公孙瓒遣兵往守鄃城。袁绍派朱灵攻之,但朱灵家人都在城中,季雍便将朱灵母弟置于城上,诱呼朱灵。朱灵望城涕泣道:“丈夫一出身与人,岂会复顾全家室!”于是力战拔城,生擒季雍,然而朱灵一家皆死。

    三国时代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就是以家人为质。有质则不易叛,无质则容易反。有三个代表性的人物与事件,可以说明这个问题。

    朱灵,因无质于袁绍之手。故而主动归曹,一去不返。

    同样是袁绍的部属,沮授。在官渡之战被擒后,曹操待之甚厚。沮授则因族人尽在邺城而未降。并且还想方设法逃归,最终惹怒曹操而丧命。

    张绣,降而后叛。非但差点要了老曹的性命,更折去曹操一子、一侄、一猛将,深刻影响了曹魏的历史。事后,曹操检讨此事时,曾说他最大的失误,就是为了安抚张绣,没有以其家人为质。并向部下表示,以后再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曹操之所以对马悍、赵云使那么大的劲,就是因为他们两人都没有家人在襄平为质,而且驻地远离襄平,又属别部,自成势力,去留随意。这点跟刘备在公孙瓒阵营的情况很像,附属关系比较松散,说走就走。

    这么有机会拿到手的两个英才,却不为所动,比那战将朱灵还难搞掂,这确实让曹操很不解,也不知道这两人图个啥。时人莫不想在乱世寻一明主,这二位怎么满不在乎?这令刚被朱灵赞为明主的曹操颇受打击。

    临别之际,曹操很是不舍,又想执手(这是曹操笼络人的三板斧之一),却被马悍不露声色拱手避过。曹操不引为意,叹息道:“恨不能与君共成大事也!”

    倚马高坡,望着曹军招展如云的旗帜远去,赵云感概对马悍道:“曹公恢弘大度,求才若渴,倒也不失为一明主。”

    马悍轻吐一口气:“是啊,如果我在两年前碰到他,说不定还真会奉其为主。”

    赵云也道:“若我在一年前碰到他,也是一般。”

    二人相视大笑,都有一种坦诚的畅快。

    曹操得到张闿,父仇得报,并且以此为阶,顺势下台,撤兵西返。陶谦更不用说,简直就是死里逃生。这两人都是各取所需,各有所获,皆大欢喜。接下来,该是马悍得到他应得的了。

    二月初七,陶谦派来使者,敦请马悍入剡城。眼下徐州的治所,不在下邳,而在剡城。同时到剡城参加庆贺的,还有刘备、田楷、臧霸、孙观等等抗曹保徐有功之臣。

    马悍与赵云率一百白狼悍骑(这是徐州方面允许的扈从上限)入城,鹰奴当然要随行,此外还有一个人也请求同去,谁?甘家小娘子甘梅。马悍考虑到庆祝会上也会有一些女眷,而他眼下很需要徐州的情报,情报从哪里最易得并最有价值?当然是从徐州官员的内眷嘴里了。带上甘梅或许也有用得着之处,便应允了。

    周仓则与余下百名白狼悍骑与数百楼船士、船工等众留守。马悍再三叮嘱,保持警戒,不可有丝毫懈怠。周仓等众,诺诺而应。

    ……

    剡城北五里,沂水西岸,一众盛大的欢迎队伍依渡口一字排开,翘首以待。当一支举着各色旗帜的全骑兵队伍出现时,人群一下骚动起来,纷纷叫嚷道“来了来了”。骑兵队伍虽是缓行,但速度仍然很快,不一会便出现在百步之外。

    得到近处,队伍蓦然一分为三,三杆将旗及数杆校旗高高挑起,迎风飞舞。

    “刘”、“关”、“张”。

    “田”。

    “臧”、“孙”。

    刘备、关羽、张飞、田楷、臧霸、孙观,一齐来了。

    刘备三兄弟与田楷所驻之襄贲、兰陵皆在剡城以东,而臧霸、孙观驻守之琅琊郡开阳城则在剡城以北。在刘备的提议下。田楷最终同意在襄贲城静候,俟哨骑报告发现北面出现打着“臧”、“孙”旗号的队伍后,一齐出迎。群雄会面之后,再一同前往剡城。

    从职务上说,此时任平原相的刘备,与任骑都尉的臧霸平级,但这位刘平原非但恭候相迎,更拉着一位青州刺史相候,就这么一个简单的举动,就令臧、孙二人好感大升——刘使君之仁厚谦逊。果然名不虚至啊!

    刘备只轻轻巧巧的往城下一站,就获得了徐州一支重要别部力量的好感与佳评,这手腕,怕是比曹操更巧妙几分。

    “田使君、玄德兄、云长、翼德、宣高、仲台。子仲有礼了。”迎接队伍中,为首一个年约三旬,气度雍容的高冠华服男子,举袖环致一圈,宽大的袖袍垂地,在江风劲吹下鼓荡如波。那种大袖飘飘。衣裾飞扬之飘逸儒雅,令人心折。

    “哈哈哈!往昔见子仲,总是忧心州事,眉目皆翳。而今敌寇尽退。徐州拨云见日,终于得见子仲之风采,果然不愧为东海君子啊!”刘备大笑着携众上前回礼。

    从职位上说,田楷这青州刺史才是最高的。按理应当以其为主,但这要看怎么理解这青州剌史。此时青州刺史有两个,一个是冀州牧袁绍任命的袁谭。另一个就是幽州牧公孙瓒任命的田楷。这两个刺史没有一个是正牌的朝廷命官,全是地方军阀自行任命,含金量不高。而田楷名为青州剌史,实际上只占据了两个郡国:平原郡与济南国,这刺史的含金量进一步下降。而且田楷此人名声不彰,又不太擅长交际,碰上刘备这等当世交际手腕一等一的牛人,除了靠边站,还真是什么都做不了。结果就变成以其为主导了,而田楷还挺情愿,不得不令人对刘备的手腕赞一个。

    前来迎接刘备一行的,便是徐州二号人物,别驾从事糜竺糜子仲。自刘备、田楷等率兵入援以来,徐州方面负责接洽、供应粮草、补充兵员的,就是这位糜别驾。至于陶谦,不好意思,一直卧病在床。

    青州援兵方面,则是刘备出面打交道居多。这两人一个是见缝就钻、极善于拉拢人心的枭雄,一个是因旧主将没,正寻求强势新主的地方豪强,可谓一拍即合,如鱼得水。此刻见面,那股子亲热劲就甭提了。

    在与刘备三兄弟寒喧过后,糜竺又向一个身材高大,手长脚长,着轻便软甲,脸型狭长,面容刚毅的人合袖致礼:“琅琊之事,幸赖有宣高、仲台,及吴(敦)、尹(礼)、孙(康)诸君周旋,方不至陷入曹军之手,诸君居功至伟,竺代州牧拜谢。”说罢长鞠到地,这在平辈相交中,可算是一个大礼了。

    这颇有将军气势之人正是骑都尉臧霸,他身侧那粗豪刚健之人则是副校尉孙观,两人齐齐长鞠回礼,连道不敢,并向州牧致以谢意,感谢其派出援兵相助。尽管陶谦派出的数路援兵俱被曹仁、史涣击破,但亦分散了曹军的兵力,减轻了开阳的压力,臧霸等众才得能据守成功。

    联合抗曹,大功告成,现在到了品味胜利果实的时候。这些徐州的风云人物,一个个满面春风,谈笑风生,乘舟渡过沂水,从剡城北门入城。

    而此刻北门城头城下,人山人海,欢迎场面极为浩大。

    头裹赤巾,雄壮如狮的张飞,咧嘴大乐:“这么多人?剡城是否倾城而出了?”

    糜竺笑道:“张司马(张飞时任步军司马)有所不知,曹军退兵后,许多逃往下邳、广陵的黎庶俱已归返。更有各郡县令长、乡绅前来庆贺,随员众多,城内丁口暴增。张司马所见,不过半数。”

    关羽捋了捋美髯,满意道:“半数在城外欢迎,半数在城中相候,阖城俱出,足见大哥之人望。”

    刘备忙道:“云长切莫说这等话。徐州得存,先有陶公不顾病躯,以廉颇之壮勇,正面当敌,调遣得宜。再有田使君与宣高、仲台驰援有力。你我兄弟三人附诸君尾翼而已,岂敢居功。”

    这话自然引得众人纷纷谦辞,刘备则连连谦逊,神态极为恭谨,一派谦谦君子之态。

    就在这当口,突然城北欢迎人群一阵骚动,群情激昂,似乎在高叫着什么。随后忽啦啦一下散去大半,城上城下,顿时空落寂寥。前一刻还是人山人海,旗帜招展,下一刻,全没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看得刘备一行是目瞪口呆,一个个如鸭子听雷,僵在当场。

    老半天,田楷才忍不住开腔:“子仲,这、这是怎么回事?”

    糜竺也愣了好一阵,侧耳倾听半响,才牙疼似地吸了一口气:“万家生佛!是他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做好事,要留名(下)】

    (太感激了,大盟、赵无恤2014的支持,总是那么及时。)

    ~~~~~~~~~~~~~~~~~~~~~~~~~~~~~~~~~~~~~~~~~~~~~~~~~~~~

    此刻,在剡城东门,济水之上,刚从楼船踏板下来的马悍一行,受到了完全意想不到的,铺天盖地式地欢迎。

    别说马悍没想到,就连准备迎接仪式的徐州官员都想不到。他们原本的方案是全城民众,一半到北门迎接刘备等人,一半到东门迎接马悍一行。这安排看上去还不错,两方面都照顾到了。但是万万没想到,当马悍那标志性的楼船一出现,桅杆上那面黑白分明,绿瞳莹莹,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狼头猎旗一亮相,剡城便轰动了。

    北门百姓往东门跑,东门百姓往河岸跑,河岸列队欢迎的百姓往滩涂跑……全乱套了!在场以糜芳为首的徐州官员全看傻了。

    曹操西返之前,曾派快马持书,向徐州各郡县发布了撤兵宣告,即为这场战争做了最终辩解。其中提到的撤兵原因,就是元凶成擒,大仇得报,孝心已尽,故而退兵。理由非常冠冕堂皇,挑不出半点毛病,公众非但不能指责,反而要苦笑地恭维一句“孝子”,毕竟大汉是以孝治国的。

    而为曹操完成孝心,为徐州万民立命,曹操的告示里说得很清楚,是一个叫马悍的人。同时,随着睢陵的万余百姓北上南下,涌入东海、广陵之地,马悍那“万家生佛”的美誉,也在大江南北传扬开来。

    曹操这一手,玩得很漂亮。此前荀彧曾根据刘备援战的卖力程度、陶谦的身体状况,以及刘备与糜氏兄弟频繁接触。判断刘备极有可能转投徐州。而在徐州援战中,刘备出力极大,曾几次令曹军小挫,在徐州军民中,声望渐浮,隐隐呈现潜在对手的征尘。

    马悍的出现,不但解决了曹军体面撤兵的问题,而且还让曹操与荀彧看到抵消刘备在徐州军民的影响力的契机。为此,在宣告中,几乎把曹军退兵的原因。九成归结于马悍,更将睢陵之事大肆宣扬。

    曹操已经屠了好几次城了,根本不会在意一次未遂的屠城事件对曹军的负面影响。相反,他就是要用屠城来恐吓徐州军民,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这种血色恐怖,曹操根本不视为负面影响——咱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结果在曹操有心大力宣扬推动下,马悍头上的光环越来越亮,简直就是挽救徐州危亡的大英雄。许多关于他勇擒张闿,力阻曹仁的各个版本的传闻像长了飞毛腿一样。短短数日,就传遍大半个徐州,连最偏远的琅琊郡的臧霸、孙观等人都知晓了。

    果然,从来来自敌人的反向宣传。是最具说服力的——连敌人都服你,自己人还用说么。

    不靠名士那张嘴,不靠世家大力推,马悍。成名了。

    他在漠北、辽境获得的是凶名、勇名;在中原,获得的是仁义之名。一切,都对了。

    刘备为什么到哪都吃得开?除了他那个出了五服的“刘”姓少许原因之外。最主要的,还是他多年积累的急公好义的名声。因为这个名声,孔融被黄巾围城时,才想到向他求救,而他立马出兵救援,经孔融这当代名士一宣扬,又收获了更大名气。同样,驰援徐州,力抗曹军,更为他的义名添砖加瓦。

    因为这个名声,在刘备被迫投曹操时,曹操完全有机会下手,甚至程昱都劝他动手,但曹操生怕影响纳贤之名,最终还是没下手。也因为这个名声,刘备日后走投无路时,才能在刘表处混得一席之地。

    不过,这一切,全被马悍毫不客气全拿走了。而被横空出世的马悍掠走了历史气运的刘备,却还懵然不知。

    马悍入城,全城狂欢。徐州百姓那种劫后余生的悲喜,失去亲人的压抑,在见到挽救他们的英雄的一刻,彻底爆发出来,整个剡城沸腾了。

    马悍今天不披盔甲了,只以青带束额,头顶方巾,身着青色长袍,腰勒皮带,肩披淡青色大麾。再有前后百余骁骑甲兵层层环卫,那股子众星供月,人矫如龙,白马神俊,人马相衬,光彩照人。这一把秀得,令整个剡城俱为之倾倒。

    “辽东天驹!”

    不知谁先喊出这一句,一时间,全城皆应,响彻云霄。

    马悍“辽东天驹”之名,就此传开。

    当队伍从一座恢弘广阔的宅第前经过时,在茂密的枝叶掩映下,两个踩着高梯的少女,正偷偷从院墙后探出半张面孔,目不转睛盯住那俊朗挺拔的身影。

    一直到队伍慢慢消失于视野,两个少女才不约而同轻轻吐出一口气,抚胸相视而笑。

    右边那不过十二三岁的垂髫少女轻声道:“小娘子,这个辽东天驹,可比家主推崇倍至的那个刘玄德更年轻英武啊!”

    左边的少女年龄略长,脸蛋圆润,眉眼俊俏,嘴唇微翘,给人一种俏皮的感觉,模样很是甜美。此时她正以白嫩纤细的手指轻点圆润的下颌,喃喃道:“辽东天驹马惊龙,看上去也不过弱冠之龄吧,果然雄姿英发,风度不凡,难怪那位甘家小娘子,会在他被张闿这奸贼行刺的紧要关头,不顾危险,现身示警……”

    咦!如果马悍知道自己擒获张闿的过程,被篡改成这样,真不知是该佩服广大人民群众的想像力与创造力,还是为这种八卦狗血的桥段而瞠目。

    “对了,你看到那甘家小娘没有?”

    “没看到,或许留在船上了,没有随他进城。”

    “不,肯定进城了,可能是混在队伍里,易装随行,只是人多杂乱,一时看不清。”少女语气笃定,一双乌溜大眼,闪动着狡黠促狭的笑意。

    如果让马悍听到,只怕会苦笑,女人的直觉果真可怕——哪怕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

    “小娘子,快回内院去吧,要是让家主或二公子看到可不得了。”侍女小声道。

    少女小嘴微撇:“大兄、二兄身为接引使者,此时早忙得不可开交了,哪还顾得了府上之事……罢了,且先回去。这位甘家小娘,若有机会定要见上一见。”

    ……

    剡城州牧府邸,正堂上,头戴三梁冠,一身云纹滚袖黑色冕服,神情与服饰一样庄重的陶谦,正跪坐于案后,往日疲惫的神情一扫而空,显得精神焕发。阶下两排文武官员,皆肃穆恭立,人员虽多,却一派安静。

    徐州牧、溧阳侯、安东将军陶谦,时年六十有三,须发皆白,往日的红光满面,已因近半载以来身心倍受打击,变得形容枯槁,全赖敷着厚厚的白粉,藉以掩饰。

    曹军退兵,得脱大难,徐州上下皆弹冠相庆,唯有他这个徐州牧表面欢喜,内心的忧虑,却并不比曹军压境时来得轻松。这种压力来源于两个方面:一是半个徐州被曹操打烂了,同时人心也打散了,此役过后,他的威望已遭到严重削弱,上下离心,政令不畅,已不可逆。二是此次向公孙瓒求援,本指望来的是过境狼,没想到竟是坐地虎——来了就不想走了。

    陶谦虽在病中,但军权仍然在握,徐州大将,时任中郎将的曹豹,依然唯其马首是瞻。别驾糜竺、校尉糜芳与刘备过从甚密,陶谦岂能不知,刘备初来时兵少,糜氏兄弟便窜掇他着将徐州兵马生生抠一大块给刘备。此外粮草、兵甲、犒赏方面也是向刘部倾斜。这些陶谦又岂能不知?只是大敌当前,不得已而默许之。

    如今豺狼已去,却又有虎视于侧,陶谦已在考虑,如何不动声色地把借出去的丹阳兵调换回来,同时安置好这只坐地虎;而因这场战乱更加游离于徐州政权外的臧霸别部,也要安排制肘的力量。此外,还要想方设法,将离散的人心收拢,重建威信……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可是,自己的时日还能剩多少?

    堂上一片安静,已至垂暮之年的陶谦,就像一个黄昏斜卧的寻常老人,在安静的时候,就会走神,嗜睡,神思不属。只不过,寻常老年人多半是在回忆自己或平淡或非凡的一生,而身为一州牧守,万民之主,陶谦却还在想着如何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就在这一片寂静中,满城呼喝,如浪袭至。堂上官员,一时俱为之失惊——他们不能不惊啊,曹军还在数百里外的彭城盯着呢,那个曹军之虎曹仁,嗜血成性,骑卒剽悍,只需一日夜就可以杀回来。

    陶谦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浪惊醒,却还沉得住气,沉声道:“何处传来的喧嚷?喊些什么?”

    堂下侍者面面相觑,摇头不知。

    陶谦轻咄:“去,到府外问问。”

    侍者慌忙向府外奔去,不多时,急趋而报:“禀使君,满城皆呼‘万家生佛’、‘辽东天驹’!”

    堂上诸官听了,心下方为之一松。

    陶谦捋须呵呵一笑:“原来是此君到了,当真是人未现,声先至啊……”

    这时又有接引小吏急趋伏于阙下,禀报道:“禀使君,青州刺史田使君、平原相刘使君、臧都尉、孙校尉,以及辽东骑都尉、领白狼城守马悍,应召而至。”

    陶谦身体一动,他的两个儿子,陶商与陶应急步而上,左右搀扶。

    陶谦哈哈大笑,倒也中气颇足:“诸君,我等便同去迎接诸位抗曹功臣,顺便看看这位‘辽东天驹’是何等人物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有名还要有出身】

    (谢谢大盟、波动的浪、140326224229729,以及顶月票的几位朋友。)

    ~~~~~~~~~~~~~~~~~~~~~~~~~~~~~~~~~~~~~~~~~~

    人潮汹涌,人头攒动,数万百姓,夹道相迎。或焚香祈愿,或伏地泣谢,或高呼其号,或奔走献食。若非有糜芳率兵在前方开路,并屏蔽左右,从东门到州牧府邸这短短几百步,怕是走到黄昏都到不了。

    徐州百姓如此拥戴,自己人气如此爆棚,粉丝值如此之高,是马悍事先完全没想到的。对于这场徐州之围,他前前后后只干了一件事——射了曹仁一箭。而现在,他却受到如救世英雄般的狂热欢迎。呃,还真是有愧啊。

    身侧的赵云也感概不已,这才是一个英主该做的事啊!看来当初投向白狼城的决定,似乎不坏。

    随行的百名白狼悍骑,何时见过这等场面?一个个兴奋得满面红光,挺胸腆肚,与有荣焉。

    接引使、徐州步军校尉糜芳,大冷的天,却一个劲地擦汗,两撇八字须都湿了,硬生生被人潮热气蒸了桑拿。

    左右门客看着左右无数条挥舞的胳膊,按着被震得发闷的脑袋,附耳大声道:“二公子,此人声望如此之隆,幸好不是徐州客军……”

    糜芳嘴唇呡成一条线,心下冷哼:“黔首拥戴,又有何益?这些人能给他钱粮、兵员、甲器?既然如此喜欢名声,就带着名声回辽西去吧。”

    当马悍一行在糜芳的引领下,来到州牧府的广场前,这里也早已是人山人海,车马如流。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这里的人、车、马。俱是各路驰援徐州的一方之雄及其随从。

    马悍还没从那种纷纷扰扰的热乎劲中回过神来,不远处便有一前二后,呈品字形的三人快步相迎。为首一人双手高拱,喜发于心:“惊龙!子龙!想不到时隔一载,竟能在此相会,备实是欢喜啊!”

    嗯,刘备,一脸欢喜当真出于真诚。无论是马悍还是赵云,都是他极为欣赏的俊杰,甚至一度还想收于帐下。直到现在。他对赵云依然不舍,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如果有可能,最好能将之拉过来。

    刘备身后的当然就是关羽与张飞了。这两人与赵云素识,彼此惺惺相惜,此番重会,自是欢喜。

    马悍曾见过关、张二人与颜良、文丑之战,对这两个三国顶尖猛人印象深刻。不过,关、张都没见过马悍。虽然知道他极年轻,但此刻见到是一个嘴边没毛的小子,惊讶之余,不免心里升起一丝轻视。

    马悍在与关、张二人见礼时。也敏锐地感觉出了这种轻视,没等他琢磨怎么消除这种轻视,很快,刘备便亲热地挽着他与赵云。向群英一一介绍。这个时候,马悍更体会到一股比关、张更浓的鄙视。

    田楷是公孙瓒的心腹将领,忠心耿耿。对在界桥大战中临阵脱逃的马悍极为不满,他不是关靖那种有城府的谋士,更不似公孙续那般别有所图的公子哥。对叛离者的不满,直接就写在脸上。

    臧霸与孙观,别看曾被冠以“泰山寇”之名,但这两人,一个出身小吏,一个也是地方豪强,虽然在名士眼里也是个渣,却自认比马悍这山野匹夫强上几分。加上方才在北门遭受前热后冷的待遇,更令他们不爽,哪里还会有好脸色。

    及至陶谦率众而出,这感觉更强烈。

    陶谦一上来,略寒喧了几句,便有意无意问起马悍与扶风马氏或邯郸马氏有无关联。邯郸马氏是马姓起源地,而扶风马氏则是邯郸马氏的分支,此时已成为大汉马姓繁衍最盛的世家大族,而马悍的“籍贯”钜鹿,距邯郸不过数百里,很容易让人往这方面联想。

    马悍倒是很想冒充邯郸马氏,可问题是这时代的世家大族可是有族谱的,不是随便什么同姓的家伙都可以冒充的。但他也不想直承出身乡野,在极讲究出身的两汉三国时代,这无异于自绝仕途。故此含糊其辞,只说祖籍的确是在邯郸,但其父未曾明言是否出于马氏望族。

    马悍打的是擦边球,模棱两可,弹性很大,随时可以拾遗补缺。至于能拾多少,补到什么程度,端看将来他能混到多高的地位,聚敛多大的实力。以他现在的实力,或许邯郸马氏不会理会他,但将来若有一天,他登上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高位,自然会有你踢都踢不开的宗族热面孔贴过来。

    不过陶谦是什么人?当代名士,马悍这种似是而非的回答,岂能令他满意?故此每听马悍回答一次,眼神便冷一分,听到最后,神情已淡。只是礼貌性向马悍表示谢意,随即示意次子陶应上前应对,转而走向刘备。

    其余官员,大多也都是例行公事合袖致谢,然后就争相与刘备攀谈起来——马悍的名声,在庶民中好使,但在士人眼里,还不如一个好出身。

    其实论名声,斩杀大汉公敌董卓的吕布名声远在马悍之上,而他的出身与马悍也差不多,看看此人眼下混得何等模样,身边聚不到一个谋臣。

    这时,一个不过二十余岁的青年士子,并未围着刘备转,而是主动上前与马悍攀谈,详细询问马悍擒张闿、救睢陵的经过。

    马悍见此人相貌清奇,年岁相当,倒也不以为忤,毫不隐瞒,一一道来。

    青年听完原始版事件,不禁抚掌大笑:“原来所谓的美人救英雄,却是英雄救美人,有趣!有趣!”

    马悍失笑道:“这位兄台,你若早说想听这一部分,我直接将这部分摘出来,添油加醋演绎给你听,包你过瘾。”

    青年笑容一滞,眼睛瞪大,复又大笑:“有趣!有趣!你这个人,果然有趣。”

    马悍淡淡道:“如果你问曹仁。他决不会这么认为。”

    青年笑容渐消,面色一肃,整冠掸袖,长揖到地:“下邳陈登,字元龙,代下邳幸免于难之黎民,拜谢马都尉。辽东天驹义举,万家生佛美名,必传扬于世。”

    陈登?原他就是陈登!

    陈登一番慷慨言辞,尤其是那庄重的大礼。将在场正高谈阔论的徐州官员震住了。要知道,这个陈登,一向恃才傲物,从不许人,整个徐州,能得到他礼遇之人,不过寥寥几人而已——就连糜竺、曹豹,这两个军政方面的实权人物,都难得其青眼。

    陈登的个大礼。实在有些打众人的脸啊。

    有刘备这个马悍降临三国第一天就碰到的“知根知底”的人在场,马悍的底细根本瞒不住。此前徐州文武官员,对一个寒门小户、军中游勇那是不屑到了极点,甚至看得比吴敦(徐州琅琊**司马。泰山寇出身)都低,这也是吴敦不愿来剡城的原因。

    想像当中,这是一个粗鄙无文,形似无赖的游侠儿。混迹于辽西那边鄙之地。也只有小吏出身,与市井之徒厮混的公孙度,才会收纳此等人。

    在阖城百姓夹道欢迎时。身为主人,受惠最多的陶谦,纵然内心再怎么不情愿,也得亲自迎接。但属下许多官员,都是不愿出迎此辈,不得已之下,陶谦采用糜竺之议,同时接见所有援助徐州的功臣。这样,马悍就被弱化成其中一员,泯然于众矣。

    如果马悍有刘备那样的身份(尽管刘备这身份也算不得高大上),必定会被徐州上层大加渲染,赞誉为救世主。但他只是一个乱世小民,所以,他擒张闿就成了一时走运,至于救睢陵……话说,这跟曹军退兵有关系么?没关系,那谁还去理会这一茬?

    先前还是万众相迎,转眼就是这般冷遇,堪称一落千丈,这样的情形,马悍此前还没遇到过。以往所打交道的地方势力中,袁绍也很看中出身,但因曾吃过马悍的大亏,心里有阴影,很自然高看他一眼;孔隔也同样看重出身,但于危亡之际得马悍伸以援手,感恩之余,也很难摆出臭脸;至于公孙度,就更别提了,他自个的身份就比马悍强不了多少,最怕、最恨别人歧视,自然不会因此而对马悍使白眼。至曹操,那更是一个唯才是举的人物,哪会计较这个?

    而今日来到这中原形胜之地,见识到了名士州牧及属吏,马悍终于领教了,什么叫三国最讲究出身。

    徐州最大的功臣,却遭受这样的冷遇,所有白狼悍骑,都出离的愤怒。如果这是在漠北或辽地,任何一个部族都会翻脸,聚兵讨之。只可惜,这里是中原,光用拳头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马悍没发话,所有白狼悍骑都只能是压抑愤怒,保持沉默。

    马悍冷眼旁观,看着被众人如众星捧月围在当中的陶谦与刘备,却并无太多不忿,嘴角反而隐含笑意——那是讥讽的笑。因为他太清楚这两个看似风光无限之人的命运了。一个很快消失,一个不久后也将消失,他们谁都不是徐州未来的主人。

    未来的徐州之主,将如走马灯似地转换,如果按历史的原有轨迹,最终将花落曹操之手。但眼下多了马悍这个变数,谁又敢说,笑到最后的人是谁?

    一只大手按住马悍肩膀,一个浑厚的声音入耳:“惊龙,英雄不问出处,无须太过介怀。”

    马悍淡淡一笑:“子龙放心,我心里有数,再怎么说,我的起点也比高祖强不是。”

    出身啊出身!身份啊身份!这将是马悍最后一块短板,他究竟要如何弥补,并最终迈过这道坎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残肢之赌(上)】

    (大盟如此坚定的支持,只有感恩……)

    ~~~~~~~~~~~~~~~~~~~~~~

    是夜,陶谦于府上设宴,为此番抗曹之役的有功将领官员庆祝。

    就在这次宴席之上,三国群英,济济一堂,欣然共欢:陶谦、刘备、田楷、关羽、张飞、赵云、简雍、糜竺、糜芳、曹豹、曹宏、臧霸、孙观、陈珪、陈登、笮融、萧建……当然,还有马悍。

    这些人中,有些人性情傲岸,不与看不顺眼的士人往来,如陈珪父子;有些人性情乖张,难以接近,比如关羽、曹宏、孙观;有些人则不善与人周旋,如田楷、张飞、臧霸等;亦有如曹豹、糜芳、笮融、萧建之辈,看似八面玲珑,实则言辞无味,令人难生好感。

    在这种场合下,能玩得转溜的,只有一个刘备。差相仿佛的,还有一个糜竺。

    刘备自不须多说,糜竺乃富豪大族,商贾之家,口舌便给,周旋权贵,乃自存之道。席间此二人一个代表客军,一个代表本州,把盏周旋,辞令便给,长袖善舞,面面俱到。

    饮谈至酣处,刘备乘兴而起,邀马悍起舞——在汉代,邀人起舞可是一件很庄重的礼仪,无论是客邀主,还是主邀客,或是客邀客,都不得推辞,否则视为极大侮辱。

    马悍却不知道这个,而且他也不会跳舞——交谊舞算不算?

    马悍站起,正要开口推辞,话刚出口,刘备的脸色还来不及变,就听一声朗笑:“使君有此雅致,登愿与君共舞。”

    为马悍解围之人,正是陈登。

    刘备转怒为喜,他正想与此君父子交好。陈登此举,正中他下怀。当下眉开眼笑,大笑着迎上挥袖起舞,而陈登亦舒袖相合。二人便在丝竹声中,于广堂之上翩翩起舞。

    一旁侧席上的赵云,待马悍坐下后,才擦去一把冷汗,低声向他讲述辞舞的后果,马悍这才恍然大悟,向陈登投去感激一瞥。而陈登只是淡淡一笑。与刘备舞得极合拍。

    马悍心知自己不懂这些上层礼仪,必是被陈登小视了,他肯出面帮自己,想来也只是因为自己对睢陵之民活命之德的缘故。马悍意识到自己在这方面的疏忽,看来回去后定要向离姬好好请教,论起汉礼风仪,没有比她更专业的了。

    马悍在检讨,而有人在暗恼。

    谁?关羽与张飞。

    这两个人本就对马悍白天掠去兄长的荣光极为不满,更对马悍超高的人气感到很不爽。若不是刘备再三劝说。加上与赵云颇有交情,关、张二人就要寻机伸量伸量这位“辽东天驹”了。

    原本强压的不忿,此时因兄长受辱(尽管是未遂)而一下爆发出来。张飞环目怒睁,捏着一双沙钵大的拳头。便要起身,却被一旁关羽摁住。

    张飞虬须一张:“二哥,你这是……”

    关羽凤目半眯,捋须冷笑:“三弟想大闹陶州牧的宴席么?”

    “是那厮无礼在先。”

    “那也不能明目张胆扫了陶使君的颜面。否则大哥定不高兴。”

    一说刘备会怪罪,张飞也不也再争了,只是气咻咻道:“那厮如此无礼。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是,三弟好生坐着,且看为兄的手段。”关羽缓缓长身而起,那八尺余的雄伟身躯,极为惹眼,令在坐将官目光齐刷刷聚焦过来。

    此时刘备与陈登一曲舞毕,相视大笑,拱手各自返座。

    刘备尚未落座,却见关羽站起,微感讶异,正想开口询问,却听关羽洪声道:“马都尉身为军将,不善舞亦是情有可原,那想必舞剑当无碍了。羽请剑舞一曲,望勿推辞。”

    关羽此言一出,人人俱知,这是为其兄长张目来了,目光又齐刷刷转向马悍。

    陶谦灰眉微皱,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宴会上出现不可控的事情,但关羽此举为其兄长适才受到怠慢而起,此事又不便阻止。嗯,刘备也是个知进退之人,便交由他处理好了。

    刘备一听关羽之言,就知道这位义弟要寻马悍的麻烦,本欲如陶谦所料,正待阻止,但当他的目光触及斜对面的赵云时,心念一动——这是个好机会,那马惊龙一看便知是不甘居人之下之人,要拉过来是甭想了,但子龙却不无机会。若是让二弟折辱之,令其在众佳宾前颜面扫地。如此文不成,武不就之上司,子龙必愧居于其下,只要二人心生罅隙,便有机可趁。

    这么一想,刘备竟也不加阻止了。

    舞剑?还是与关羽对舞?

    马悍一下想到历史上的项庄了。关羽要当项庄,把我当沛公?

    广堂之上,那些戏谑、兴奋、像看戏一样的目光,令马悍感到一阵腻歪,他只是淡淡道:“关二兄官居何职啊?”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关羽很是不悦,但还是忍住气回答:“羽目下添为骑军司马。”

    “很好,本都尉麾下赵子龙,也是骑军司马,可奉倍关司马,你二人舞剑,最合适不过。”

    马悍此言一出,广堂上所有笑语声俱消,温度聚降,人人都听出了这句话的杀伤力——你跟我不对等,还是跟我属下玩吧。

    刘备一整晚都在笑吟吟的脸色,终于变白了;张飞的脸,则黑如锅底;而关羽,赤面如血,双拳紧攥,捏得喀巴响。

    这里面只有陶谦眯起眼,眼神闪烁,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赵云长身而起,向刘备、关羽拱手,歉然道:“城守一路舟车劳顿,兼不胜酒力,难以附应关兄。云愿与关兄起舞,为诸君助兴。”

    关羽深吸一口气,压住胸膛翻腾的气血,淡淡道:“子龙之剑器舞,某早已有见识,唯愿一睹马都尉骇退曹军之神威而已。嘿嘿!如此看来,曹仁小儿也不过如此。”

    关羽在此次徐州之战中。主要面对曹操主力,战场上的主要对手,则是夏侯渊,基本上未与曹仁交过手。对区区一个曹仁,就打得半个徐州闭城的闭城,阵溃的阵溃,自然也是不服。只觉得这嘴边没毛的小子一箭就吓退了曹子孝,若碰上自己手里的大刀,何止削头盔,直接砍头颅了。

    关羽生性骄傲。又鄙视士人,有时说话毫无顾忌,根本不考虑当事人及旁人感受。二十多年后,本应是成熟的高级将领,面对江东之主孙权为子求娶其女,竟对使者说出“虎女焉能配犬子”这种话,足见一斑。

    关羽这话本意是打马悍的脸,但却误伤了曹豹、曹宏、臧霸、孙观、笮融、陈珪与陈登父子等众,甚至连陶谦的脸色都难看起来。无他。以上诸人,在此次徐州之战中,或是野战被击溃,或是被围城打压。或是闭城避敌,造成这一切的人,是曹操,而直接执行者。就是曹仁。你说曹仁渣,那我们算什么?

    有时候,贬低敌人。就等于变相嘲讽队友。

    刘备的脸一下煞白,完了!一个白天加晚上的努力,被云长一句话就报消了。

    只一瞬间,关羽就成了众矢之的,所有徐州官员将领都觉此人面目可憎,之前对马悍诸多不爽、鄙夷、忌恨,一下全转到这个大嘴巴关羽身上。

    马悍观察何等敏锐,立即抓住了这个矛头转向的机会,此时不因势利导,更待何时?先前不答应比剑,是不想让徐州官员看耍子,但现在就不一样了。马悍相信,所有徐州文武官员,都想看自己教训这个红脸关某。既如此,自己又怎能让在座诸位失望呢?

    “哈哈哈哈!”马悍一阵大笑,吸引了全场注意力,然后缓缓站起,对关羽笑道,“关二兄,舞剑这种附庸风雅的东西,太不符合咱们武将的风格了,要玩,咱就玩点实在的。”

    关羽其实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要他收回,那叫一个不可能;要他道歉,更拉不下这个脸。马悍开口应对,正给了他摆脱目前尴尬局面的机会,很自然顺口头问道:“玩什么?”

    马悍一撸袖子,一字一顿:“掰、腕、子!”

    所有人都被雷住,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差点没掀飞屋顶。

    马悍从容向堂中负责切割、分发肉脯的侍者一伸手:“可否借刃一用。”

    侍者茫然无措,下意识看向上首的州牧。后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马悍双手拈刀,走到摆放肉脯的案前,这时所有笑声已停,人人都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但见马悍随手一拨,便将短案上切割得只剩半边的灸羊肉拂落在地,然后双手持刃伸入案底,同时往上一捅——噗!双刀只发出一声,切肉刀刃贯破案面,露出半尺多长一截,在两壁近百盏宫灯映照下,尖刃闪闪发亮,眩灼人眼。

    马悍盘膝而坐,右臂往案面正中一顿,摆出一个掰手腕的pose,另一只手一指刀刃,向关羽抬了抬下巴,面无表情,一双灰冷冷的眸子,充满了挑衅之意。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雷住——这次是真正的雷住。这是掰腕子?太凶残了吧!谁输了,谁的手臂就被对手压着贯穿刀刃——这是一个残肢之赌啊!

    震惊过后,张飞、臧霸、孙观这种纯粹的猛将,无不大声叫好。这才是纯爷们的玩意,一个简单的掰腕,加上两把刀,就成了考验力量、胆气、意志,这些衡量一个武将是否合格的手段。

    张飞热血上涌,跃跃欲试,大喝道:“二哥,让我来跟他比!”

    关羽怒目而视:“咄!关某是那等无胆匪类么?马惊龙,关某跟你比了!”

    在三国顶尖武将中,关羽的力量绝对可以挤身前五,这是一个力量与速度并存的绝世猛人,但他绝对想不到,他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当徐州所有将官将目光一齐投向州牧时,陶谦只说了一句:“方今徐州,最缺血勇,今日二位猛士之赌,可一扫徐州之文弱,平添烈气矣!”

    这,就是一把手定下调子了。

    刘备想阻止,但看看义弟那如同打了鸡血的面孔,只得把阻止的话吞了回去,琢磨着等云长占上风时,一定要喝止他。在这等场合搞出血腥来,对他的名声绝对不利。适可而止,才是收揽人心,尽显仁恕之道的仁君风范。

    糜竺看着马悍那一脸笃定的表情,隐觉不安,只是刘备不阻止,他更不好越俎代庖。只望这位关云长真如其兄长所说的“万人敌”,否则,必会对刘备在徐州的声誉造成沉重打击。

    刚被陶谦任命为沛国相的陈珪,一个年近五旬的老者,捻着灰白的胡须,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问身侧的长子:“登儿,你看此人如何?”

    陈登不假思索加答:“枭雄之姿,惜乎家世不彰。”

    陈珪不引为然笑笑:“家世?治世之进阶,乱世之抹布耳。纵无此物,蒙尘之明珠早晚会被乱世之风雨,荡涤明净生辉已矣!”

    陈登不言,若有所思。

    就在各方纠结中,一场凶险的残肢较量,即将开始。(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残肢之赌(下)】

    (感谢大盟!感谢赵无恤2014!感谢100612011850809,一秒变舵主!)

    ~~~~~~~~~~~~~~~~~~~~~~~~~~~~~~~~~~~~~~~~~~~

    州牧府邸占地宽广,院落星罗棋布,外院广堂、侧堂,宾客云集,而内院则是随行的女眷结交、苑游之所。

    甘梅也是其中一员,她的身份有点怪,非婢非妾,若不是她与马悍的事迹早已传开,以这种模糊的身份,决计进不了州牧府内院。入府之前,马悍只交待她一件事:尽可能与所有女眷打交道,无论对方是官员夫人还是婢女仆妇,尽可能将所有交谈的话记下,无论巨细,回来后复述。

    甘梅明白了,马悍是要她打探消息。能够帮得上忙,甘梅还是很乐意的,但对于自己能打探到什么,她是一点都没底。马悍在这方面并无要求——你不能指望一个没经过任何训练的十五岁少女,能打探出什么有巨大价值的情报。马悍只希望能尽可能搜集一些看似破碎的信息,结合他所知晓的未来局势,做出合乎目前徐州走向的推断而已。

    甘梅在进入州牧府前,心里还是很忐忑的,不知自己会有何建树。但当她出现在众女眷面前时,才知道低估了自己的名气——或者说,是低估了女人们的八卦天赋。

    一个美丽的少女,被恶徒看上,礼聘不成,强掳逼娶。结果被少年都尉识破,毅然出手,怒惩恶贼,英雄救美。之后恶贼聚众报复,少女不顾危险示警。少年都尉再度出手,力擒恶贼……这真假参半的经历着实太传奇、太狗血、太八卦了。足以让这些足不出户,百无聊赖的妇人与小姐们燃起熊熊八卦之火。

    甘梅很快成了交游的中心,被一群贵妇围住,七嘴八舌,问题刁钻古怪,甚至让人面红耳热。这些话题,叫自己怎么回去复述啊!

    当妇人们的八卦心理得到满足后,似乎才想起眼前少女不过是个小户人家的女儿,这么贴上去实在太**份。顿时一个个闭嘴抽身,不一会便散了个干净。

    前一刻还是众星捧月,下一刻却形单影只,甘梅呆在廓前风中,好一阵不适应。良久,甘梅轻声一叹,缓步下阶,避开通明的灯火,独自寻到幽暗中一处小亭。刚刚坐下,就听得身后传来一个甜甜的声音:“小妹糜贞,拜见甘娘子。”

    甘梅赶紧起身回首,但见亭前阶下立着两名少女。后面的少女显然是侍婢,手中挑着一杆红亮的灯笼。在迷蒙的光晕辉映下,但见前面的少女梳着堕马髻,珠玉为钿。金乌步摇,在灯火之下,流光溢彩。衬映着一张圆润甜美的面庞,分外明丽。

    “糜”这个姓氏可不常见,而在徐州,在东海,更有着特指之意。甘梅下意识脱口而出:“小娘子是糜别驾与糜校尉的……”

    “两位俱是家兄。”少女糜贞嫣然一笑,轻提裙裾,步上台阶,执起甘梅双手,轻呼道,“纤手如玉,莹然生辉,甘小娘子真是天生丽质呢,无怪乎……”呡嘴一笑,后面的话虽没再说,但听了一个晚上八卦的甘梅怎会听不出这调侃之意?俏脸发热,窘然难言。

    糜贞仔仔细细地看着甘梅的脸眉,好一会,才以不确定的语气探问道:“那位少年都尉,没有对你怎样?”

    甘梅脸更红了,若是别的妇人这样问,她未必理会,但这是糜家小娘子动问,而且她也对这与自己年龄相若,容貌秀美的小娘颇有好感。斟酌了一下措辞,方道:“马君举止有度,言谈有礼,并不以小女子身份卑下而鄙薄,亦未有非份之举动,每日只谈论徐州风土,人文典故,堪称君子。”

    糜贞讶然瞪大眼睛,乌溜溜灵动可爱:“我说听他只是个出身寒微的边郡军将,终日与胡人打杀,若不是今日窥见,还当是个粗坯汉。怎地听你说来,便似一风流倜傥的士人一般。”

    甘梅淡淡一笑:“百闻不如一见,远窥不如面谒。”

    糜贞掩口吃吃笑道:“好啊,那就请姊姊代为请谒……”

    话未说完,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女眷各种惊呼声,随后就见许多妇人婢女,一齐潮一个方向涌去,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糜贞赶紧让侍女去询问,不一会,侍女挑着东摇西晃的灯笼,气喘吁吁奔回禀报:“小娘子,是、是那个辽东天驹……与刘使君手下号称‘万人敌’的关云长比试。”

    甘梅与糜贞互望一眼,异口同声:“比试什么?”

    “我听说,叫什么……残肢之赌。”

    二女俱是大吃一惊,虽然不明其意,但光从这弥散着浓浓血腥味的名字,就知道必定凶险残忍。当下一并携手,急急向前院奔去。

    ……

    大堂正中,此刻已是万众瞩目,这场比试吸引了所有目光,连在别处官员的内眷都再不避闲,纷纷从内院涌出,顶多就是戴着个帷帽,遮颜以避而已。

    此时,短案之上,两条雄健的胳膊伸出,两只大手紧紧握在一起——可惜,这不是表示友好,而是对抗。

    徐州武将之首,中郎将曹豹担任仲裁。他这个仲裁只管两件事:一、确保比试的两人手臂在正中位置,然后打板喊开始;二、一方若认输,必须在刀刃贯臂前喊咔,然后用最快的速度上前固定住两只手臂。

    马悍与关羽都分别用另一只手抵住案沿,二人脸上都带着从容而自信的微笑,向各自一方支持者点头示意。当他们的目光转回碰触在一起时,犹如铁锤敲击在铁砧上,迸射出灼灼火花。

    “马惊龙,使出全力吧,某将让你心服口服——只要你最后告饶,某会适可而止。”关羽自信满满,征战近十载,在力量上。除了三弟略胜于他,从无对手。这马悍体格看上去虽颇为剽悍,但料想顶多与赵云一个级数,绝非自己对手。

    “关二兄,你也别留手,那样我赢了也会不好意思——不过你放心,不管你告不告饶,我都会放你一马。”马悍这句话虽带有超越时代的语意,但关羽还是听懂了,那双浓厚的卧蚕慢慢拧起、竖起。一双丹凤眼角也扯吊起,手臂本能一紧——这掰腕子比赛,任何人都不会在正式开赛前运力的,那样会浪费宝贵力气。所以正常的情况应当是马悍的手臂晃动一下,再发力板回。

    但就在此时,关羽发现一桩令他悚然而惊的事实,对方的手臂纹丝不动,似乎至始至终都在使劲,但看对手的表情。却是一派云淡风轻,仿佛根本就没用力。这是什么情况?看不透啊!

    决斗将起,却看不透对手,这对一向掌控此类战局的关羽而言。前所未有。关羽的心咯噔一下,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

    啪!云板敲响,比试开始。

    广堂之上,所有吵杂声瞬间消停。倚在堂外、梁柱后的女眷们一个个紧扣婢女肩臂。目光透过纱帘,紧盯案上那两截闪着寒光的刃尖,紧张之下。指甲都掐入婢女们的臂肌中。而婢女们虽疼痛不已,但同样因精神高度紧张而浑然忘我。

    甘梅与糜贞却是双手互执,彼此都听到对方心腔咚咚的剧烈激荡。

    “你说……谁会赢?”

    “他一定能赢!”

    对话戛然而止,因为所有人都看到那位“万人敌”关云长,发力了!

    关羽是个速度加力量型武将,这一点在他骑战时表现得最为淋漓尽致,无论小兵武将、弱鸡牛人,俱是一击而杀,从不补刀。他从不玩持久战,真正的骑砍,也从无几十回合的持久战,两马交错,不招不架,就是一下。

    掰腕穿臂,也是一般,猝然发力,吞吐而决。

    这,就是关羽的战术。

    云板一响,关羽以目示意马悍做好准备,得到肯定的眼神回复后,猛然发力,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折服马悍,震慑全场。

    但是,他失望了。

    马悍的手臂就像长在案面上一般,连衣衫的褶皱都没有半点波动。

    关羽不断发力,八成力、九成力、十成……他的手臂在颤动,气血在激涌,所幸他那张脸本就有着异于常人的红润,眼下纵然是多了几分赤色,一时也不容易看得出来。

    喀喀吱吱……短案似也不堪重压,发出持续不断的呻吟。

    关羽的脸越来越红,马悍的脸色仍波澜不兴,他的目光已离开关羽而转到刘备脸上,向对方颔首而笑,他的笑容每增一分,手臂便向下压一寸。而刘备的脸色则越来越难看,张飞的脸色则是越来越狰狞。

    关羽呢,他的脸色则是越来越扭曲变形……

    广堂所有人都屏息瞠目,包括一直半眯着眼,仿佛打瞌睡一样的陶谦,眼皮也猛然上撩,佝偻的身躯不自觉一挺。

    沛莫能御,无可阻挡。

    这是关羽此刻最真切的感受,他的手腕就像被一股千斤巨力牵引,慢慢倾斜,无可抵御,渐渐逼近那寒光闪耀的刃尖……

    这时赵云再看不下去了,走向刘备案前,深深一鞠,诚恳的道:“请使君让关二兄认输吧。若是骑战,关二兄或许还有机会取胜,但单论臂力,天下无人能出惊龙之右——他使用的弓力,就达十二石之巨啊!”

    刘备倒抽一口冷气。

    张飞怒道:“你怎不早说!”

    广堂上一片安静,张飞这一嚷,人人侧目,刘备急忙扯住张飞,然后向赵云一鞠,表示感谢。扭头看向关羽——就这么一会工夫,这位义弟已满面充血,额角渗汗,浑身抖得像风中的残叶。反观对手,依然气定神闲。而关羽的手腕,距离刀尖,已不足三寸。

    如此情形,哪怕是那些女眷,对于谁输谁赢,都是一目了解。

    孙观低声对臧霸道:“大哥看出什么门道没有?是那个马惊龙太强,还是关云长太弱?”

    臧霸眉头拧起,用力扯着胡须,摇头道:“关云长绝对不弱,曹中郎曾言,此人曾数次率数十骑冲击夏侯渊军阵,牵制曹军,勇武过人。看来,这马惊龙不可小觑。”

    不能再等下去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刘备一急,顾不得许多,腾地站起,向马悍深深一鞠:“惊龙贤弟,能否……”

    就在这瞬间,关羽一声暴吼,广堂上宛若响起一声炸雷。但见他右肘猛地向下一压,肌肉急缩,手腕回板——这豁命一板并未挽回颓势,但却造成另一个意外结果。二人身下的短案扛不住了,咔嚓一声居中断裂。

    曹豹也是紧张得一头汗,猛地一下跳出大吼:“停!战平!”

    马悍颇为遗憾,原想等到将关羽手臂压到刀尖触肤,或刘备求情时,才高抬贵手,放关羽一马。既显示出大度,又震慑徐州诸将,没想到关羽竟以肘断案,一拍两散,生生板平。以急智弥补力量不足,果然有两把刷子。

    结局是平局,但每一个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胜负已分,赢者马悍。(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糜府夜话(上)】

    (谢谢大盟、赵无恤2014、王四毛、光辉的宪章)

    ~~~~~~~~~~~~~~~~~~~~~~~~~~~~~~~~~~~~~~~~~~~~~~~~~~~~~

    马悍决胜关羽,并未改变文武官员对他的印象,但至少不敢再轻易露出什么鄙视神情。这刺头都尉不好惹,这是徐州文武一致感觉,好好的剑舞,都给他弄成刀光血影,这等手段狠辣的家伙,没事别撩拨他,反正他呆不长。

    眼下除了一个张飞整日叫嚣要与马悍较量,为二哥出气,整个徐州,再也没哪个敢给马悍脸色看了。不管这些人心里怎么想,表面上起码会挤出一副笑脸,应答有礼,敬而远之。

    马悍的确呆不久,他印象中曹操还有一次打徐州,但具体是什么时间就不知道了。徐州依旧危如垒卵,马悍可不想卷入这场不属于他的战争旋涡里。

    徐州之行,得到巨大声望,这是意外收获,而意料当中的收获,也在积极获取中。马悍此行主要还是为了吸纳人口而来,尤其在看到曹军对徐州百姓的血腥屠戮之后,想到当曹军卷土重来时,这血腥又将上演一遍。之前所做的努力,所救的数万生灵,依旧难逃屠刀,马悍就有一种将这些人口统统运往辽西的紧迫感。

    如果不是为了这个,马悍绝不会在这不招人待见的徐州多待哪怕一天。

    以马悍在徐州百姓中的人望,要招收一批流民前往辽西并不难。徐州本地百姓或许故土难离,但那些从两京、三辅逃难而来的关中百姓,却已对这动荡不安的中原感到绝望——他们因关中的大乱而逃到彭城。结果还没安宁几年,又惨遭屠戮;再从彭城死里逃生到东海、下邳,结果还是难逃曹军的屠刀威胁……到地广人稀,没有征战的边境之地,或许不失为一条出路。

    带着这样的想法,带着他们信任的“万家生佛”的承诺,短短十日之内。已有六千多百姓涌到马悍在剡城的居所前,表示愿随之北归。

    人,有了。接下来,就得要有粮、有船,没这两样,再多的人也弄不走。

    在东海。甚至在整个徐州。若问谁手里有粮又有船,所有徐州人都会告诉你——糜氏。

    糜氏是东海巨富,世代垦殖,养有僮仆、食客近万人,资产上亿。陶谦所部的军资糜费,近半来自糜氏提供,否则以糜竺的商贾身份,如何能成为徐州别驾从事这等高官。

    糜氏籍贯何处?东海朐县。也就是后世的连云港——你说糜氏有没有船?

    糜氏在朐县以东的海港码头,有大小船舶近百艘。多为二、三百斛中型船,五百斛以上的大船有十余艘,千斛巨船有三艘。这些船只可航行于内河近海,完全满足马悍的需要。现在,他要从糜氏兄弟的手里,拿到运输人口的船舶,以及足够支撑六千多人两个月的口粮。

    糜氏兄弟是商人,却绝非守财奴式的商人,他们极善于投资,徐州先后两任州牧:陶谦与刘备,都得到糜氏兄弟的大力资助。尤其是刘备,最穷蹙的时候,被困于广陵海西,粮食断绝,大小官吏自相残杀互食其肉……那叫一个惨!若无糜氏兄弟及时伸出援手,送来钱粮及门客数千,助其渡过危难,刘备还能否在三国晃悠,还真不好说。

    也正因有此绝处逢生的大功,刘备感念至深,投桃报李。糜竺后来一直是蜀汉集团中的二号人物,而其弟糜芳后叛蜀投魏,家人也未受到牵连。

    送钱、送粮、送人——包括自己的亲妹子,最后全部身家搭上。糜氏兄弟一旦看准了目标,投资起来真叫一个不遗余力,从这一点上说,糜氏兄弟很有几分吕不韦“奇货可居”的眼光。

    对于有超越普通商人的长远眼光,善于长线投资的人物,想从他们手上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只有两个办法:一是现拿出足以等价的交换物品;二是展现你的长远价值。

    关于第一点,马悍手里倒是有一大笔从张闿手里弄到的钱财,除了象征**还了一部分给曹操,手里还截留了大半。但这笔巨财糜氏兄弟肯定不敢要,生怕成为下一次曹操出兵徐州的导火索——此次徐州之役,已令徐州上下患上了“恐曹症”,但凡跟曹操有关的一切事物,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哪敢惹麻烦上身。

    第一条是不行了,那么第二条呢?糜氏兄弟能否看到自己身上的长远价值?从而提前投资?马悍不得而知,所以他要亲自拜访糜氏兄弟,要展现自己的价值,也要试试这对“三国吕不韦”的眼光。

    为了表示最大诚意,马悍只携甘梅与两名随从,一身轻装便服,手持礼盒,登门赴宴。之所以带甘梅,是因为糜氏兄弟代其妹所邀。而甘梅也说过,那糜贞与她颇有一见如故之感,相交投契。

    那敢情好,这等于为自己说服糜氏兄弟又加上一块筹码。马悍在赴宴之前,专门抽出半个时辰,与甘梅倾谈,详细述说了自己目前面临的困难,以及需要糜氏兄弟的帮助的原因。

    一切都是为了拯救徐州百姓!这个完全契合“万家生佛”的精神,将甘梅感动得素帕尽沾,暗暗下决心,要助马君一臂之力。如此,马悍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黄昏时分,糜府中门大开,糜氏家主糜竺,携兄弟糜芳及门客、僮仆近百,于府门前恭迎马悍。

    无论糜氏兄弟对马悍的感观如何,这表面功夫,他们是一定会做足的。人要的就是一个面子,没有人比商人更注意、更明白这一点。

    糜府的宴席。也让马悍开了眼界,不过几位主客,但做陪的门客就有三百之多。僮仆、侍女不下五百。丝竹悠扬,舞裾飞旋,彩衣环佩,香风满园。金樽玉匙,铜镬银箸,精食脍炙,琼浆玉酪……两个字。奢侈!

    看到糜氏兄弟脸上别有深意的笑吟吟的表情,马悍就知道,这是两个富n代。想用这奢糜的大场面,把自己这“小户寒门”出身的武夫给砸晕。应当说,糜氏兄弟这样的做法,的确能把九成九的寒门将士砸得找不到北。心生惭秽。可惜。他砸错了对象,这一套对马悍不管用。

    你能想像一个见惯了纸醉金迷的都市人,会被古代那种缺乏调料的所谓“美食”、古典的歌舞、只能当古董的金银器的所震惊么?

    马悍一边吃喝,一边向糜氏兄弟了解糜氏家族的历史。任何一个富豪之家,都是很愿意向别人讲述自己的祖先奋斗史与家族的发展史。一个兴趣盎然,洗耳恭听;一个自豪骄傲,滔滔不绝。一个时辰下来,马悍对糜氏家族有了直观了解。而糜氏兄弟也对这个态度恭谦,没有丝毫显露出对商贾之家鄙薄之态的年轻都尉大生好感。

    没有人会讨厌一个认真倾听的人。哪怕你之前对他并无好感。同样,良好的沟通,也是从倾听开始。这一点,有过现代谈判经验的马悍最清楚不过,他尚未动嘴,只用一双耳朵,就达到了缓解糜氏兄弟对他不良感观的目的。

    眼见题外话说得差不多了,糜竺手持一枚云纹状、通体雪白无瑕的玉如意,在玉磬上轻轻一敲,在悠扬的金石之音中,舞姬与乐师一并退下,广堂两侧陪坐的门客们喧哗的声音也一下安静下来。

    糜竺笑道:“近闻惊龙正在四处筹粮、寻船,将有北上避乱之意的流民集结运送出海。六千余众,这可不是易事啊。”

    糜芳方才吹嘘了一番自家先祖光辉事迹,心情舒畅之下,哈哈一笑:“惊龙的船若是不足,我兄弟可借你几条,粮食也可助你几百石,如何?”

    一番攀谈下来,大家都互相称字了,这是个良好的开局。

    马悍连忙侧身合袖称谢:“悍代六千北迁庶民多谢贤仲昆仗义援手。嗯,悍尚有一事,欲禀告贤仲昆,但请屏退左右。”

    糜氏兄弟狐疑地互望一眼,不过还是让门客俱散去,同时请马悍转到一间格局较小,适合三五人共饮密谈的雅室。僮仆添酪熏香之后,齐齐躬身倒退出门外,关上门格,一室皆静。

    马悍半点不兜圈子,劈头一句话就将原本很放松的糜氏兄弟激得身体抖直:“我断定,曹操必将在近期再寇徐州。”

    糜氏兄弟脱口惊呼:“惊龙何以如此肯定?”

    何以如此肯定?马悍当然不能说是老天爷告诉我的。他亮出一个“佐证”:“我得到消息,曹操正四下筹粮,并向袁绍求助,更秣马厉兵,当粮草到位之日,就是出兵之时。”

    马悍有这样的消息?当然没有,但很多事并不需要费心打探,完全可以推测出来。曹军是因粮食不足而退兵,很明显,曹操回兖州后第一件事就是筹粮。曹操将会发动第二次东征,具体什么时间不知道,但一定是在陶谦病亡之前,这点历史印象还是有的。看陶谦现在的身体状况,马悍可以断定,他吃不到明年的新麦。

    考虑到冬天兴兵不合这时代的规律,再刨去曹操筹粮休整的时间,曹操二次东征的时间,基本可以划定在四月至十月这半年内。有历史大势与身临其境观察判断,马悍十分笃定,曹操会在半年内卷土重来。

    糜竺没有问马悍哪来的消息,他只盯住马悍的眼睛。以他商人与政客双重修炼而成的敏锐观察力,从眼前这双异常发亮的瞳孔里,没有看到闪避、心虚、危言恫吓等等,有的只是坚定、自信、沉稳,一副大局在握之态。

    糜竺敏锐感觉到,这个年轻都尉说的是真的,对方应当还握有别的更重要的证据,只因某种顾虑并未说出。

    这时性子略急的糜芳已急问道:“曹贼不是已得张闿首级了吗?还有何现由向徐州动手?”

    马悍哑然失笑:“发动战争的借口太多了,但对曹操而言,只需一个就够了——张闿指认陶牧州是幕后指使!”

    糜氏兄弟怔在当场。是啊!他们怎么没想到,这个借口,真他娘的再好不过了!

    糜芳似乎也想起了什么,脱口道:“难怪前些日子,我们将赔偿曹军的钱粮送到泗水边时,曹军竟没押送回濮阳,而是屯积在豫州的任城国,与小沛遥遥相对……如今看来,这是方便下次入侵徐州啊!”

    糜竺闭了闭眼,轻吁一口气:“田使君虽已撤回平原,但幸好刘使君留了下来……”

    马悍笑了:“只靠一个刘玄德,子仲相信能挡得住曹操么?”

    糜竺张目:“惊龙之意,加上你就可以?”

    马悍哈哈大笑:“我马悍还没那么自大,但是我可以保护你们在彭城一带的庄田不受曹军践踏,确保今秋有好收成,如何?”

    糜氏在彭城有大片农田,分布在泗水两岸,都是上好水田,每年收谷达五十万斛。曹军第一次东侵时,秋收已过,倒没造成什么损失。但眼下春耕在即,往后几个月更是种谷收粮的关键期,若是曹军选择此时进攻……

    糜氏兄弟都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心意相通,一齐点头。

    马悍拈起案上的金樽一饮而尽,笑了。他知道,现在可以开条件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糜府夜话(下)】

    (叩谢大盟!波动的浪)

    ~~~~~~~~~~~~~~~~~~~~~~~~~~~~~~

    马悍开出的条件很简单,便如糜芳先前所说,提供流民北迁的船舶与口粮,但数量要加倍。马悍也不漫天要价,只要提供六千人口粮,还有足以运输六千人的船只就行。至于具体是多少,你糜府有的是账房先生,叫过来一算便知。

    其实糜氏兄弟对马悍不过二百骑卒,能否真保得住自家在彭城的千顷良田也有疑虑。但想想有一支骑兵保护,总比什么都做不了要好,而他们付出的,仅仅是数千石谷米,以及船工们来回糜费而已。尤其是马悍还提出,可以将一批北边的毛皮、胶筋、羽毛、草药低价卖给他们,不令其空船而返。

    这样一算,糜氏兄弟根本没付出太多,就雇佣到一支骑兵护卫田产,这笔账,太划算了。

    马悍吃亏了么?当然也没有。能招收到一批中原流民,其中还有不少是白狼城急需的匠人、渔工、士人,这就已值回票价了。而且他率白狼悍骑来的目的是什么?不仅是为了护卫他这个白狼城守,更重要的是通过实战来打磨这支新式骑兵,同时检验新战术。徐州就是最好的战场,曹操那支放到北方是二流,但在这江淮之地却堪称一流的骑兵,则是最好的练兵对象。

    当然,马悍不会呆在这里给糜氏兄弟看门,他打算在处理完流民之事后,便乘船北归,而让赵云率一百五十白狼悍骑留在徐州,直到秋粮入仓为止。军队在此其间的军资糜费,俱由糜氏负担——有大金主出钱、出粮、出装备、出场地给他练兵,这样的好事到哪去找?

    可以说,这是一个双赢之局。骨子里透着商人秉性的糜氏兄弟,如何能够拒绝?

    就在马悍与糜氏兄弟在雅室里计算要多少粮、多少船只时,糜府内院水榭台上,甘梅与糜贞正聊得好不开心。

    两人都是年岁相当的妙龄少女,一般美貌,同样窈窕,更难得的是皆明诗书、通音律,共同语言不要太多,很快就成了闺密。

    甘梅掂念着马悍交待的事,话题中十句有八句是关于马悍近日为流民奔波之事。糜贞对当日马悍与关羽的残肢之决印象极深刻。对于她这样没有机会见识到战场残酷血腥的深闺少女而言,那一幕带来的刺激的确够强烈的了。马悍的影像便以这种直接粗暴的方式,闯入当日所有目睹那惊心动魄一幕的妇女心中,很长时间都挥之不去。

    糜贞手托香腮,倚栏而坐,望着榭台外倒映宫灯、缓缓流淌的池水,看似在听甘梅述说,实则呆呆出神。良久,忽然冒出一句:“姊姊很喜欢马君么?”

    甘梅正一口一个“马君”说得兴起。突然被糜贞来这么一句,差点没噎住。白玉般地脸蛋腾地红了,期期艾艾道:“马君,真是很好啊……”

    糜贞就笑。转身执起甘梅双手:“姊姊也很好啊,嗯,两好成一好,也是一段佳话。”

    甘梅羞得耳根都红了。急急摇首:“马君未见有此意,而且……家中父兄与族人只怕不会应允……”说到后面,声音低沉下去。

    糜贞讶然:“这是为何?马君如此年轻。便列二千石高官,堪称少年俊彦啊!难道是嫌其出身?”

    甘梅苦恼摇头:“不完全是因为这个……我听他手下军士说,他在辽西白狼城,有一个未婚妻……若他是世家出身,父兄或许勉强同意,但寒门之户,家父与家兄绝不会同意我为妾……”

    糜贞喃喃道:“原来如此……看来我与姊姊俱是同人同命啊。不知明年此时,我会被两位兄长许以哪家豪强门第,以联姻固盟呢……”

    甘梅讶然地望着这个看似无忧无虑,锦衣玉食的少女——是啊,纵然是千金之女,富贵之身,到头来,也一样难逃命运左右。

    两个即将及笄出阁的少女,这一瞬间俱起同病相怜的悲怆,执手相对,黯然无言。

    ……

    同样是在糜府,糜竺与糜芳这一边可就是另一番光景。马悍刚告辞而去,这对兄弟立即阖门闭户密谈起来。

    他们密谈的对象,却不是马悍,而是徐州牧陶谦。

    曹军若真于年内再度入侵,那么整个徐州的现状将会发生重大改变。糜氏将在接下来的巨变中,如何趋利避害,保住既得利益而不受损呢?关键的关键,就在陶谦。

    糜芳满面忧色:“州牧年事已高,又迭遭重创,身体每况愈下,只怕熬不过一两年啊!”

    糜竺轻叹道:“若使君安心颐养,礼佛修心,或许还可熬个三年五载亦未可知。只可惜,值此时局混乱之际,他却还想着挑动下属,互相牵制。若马惊龙不幸而言中,曹军当真入寇,只怕这一次徐州在劫难逃啊……”

    糜芳一惊:“兄长此言何意?莫非州牧有新举措?”

    “正是。”糜竺恨恨道,“他以鏖战疲惫,兵马休整为由,将益助刘使君之三千丹阳兵(原有四千,战损一千)调回半数,另从流民新募兵中拨二千新卒与刘使君……哼,这些新兵不习战阵,兵甲不齐,倘若曹军入寇,真不知刘使君如何抵挡。”

    糜芳身为校尉,对军队这一块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徐州真正称得上精兵的,就是丹阳兵。扬州丹阳县(今安徽马鞍山与江苏溧水一带)的山越族,崇尚气力,攀山越岭、如履平地,加之山中生产铜铁,可以自己铸造兵器。历来“依阻山险,不纳王租”,民风轻浮剽悍,斗杀亡命,堪称劲卒。

    陶谦本就是丹阳人,自然最清楚这些山越人的战斗力,故此任徐州牧后,多募其兵。但为何手里捏着这样一支强力兵种,却被曹操打得如此狼狈呢?除了因徐州在汉末受黄巾动乱冲击较小。州兵缺乏战争经验外,更重要的一点在于陶谦有兵无将,有帅无方,难以发挥其勇。

    山越人就像亚马逊战士一样,勇则勇矣,却桀骜不训,只服强者,不是悍将名帅,根本无法训服之。陶谦手下有悍将名帅么?没有!而且山越人单兵作战能力强,但组织性纪律性差。长于冲阵,短于防御,结阵防守是其短板。而徐州之战中,徐州军明显是守方,基本上是守城战。即便是野战,大军对阵,最要紧的就是阵形,阵形紧密对上阵形松散,结阵联合对上匹夫之勇。结局可想而知。

    陶谦手上空有劲卒,却未能转化为强兵,但到了刘备手上,却又大不同。刘备征战沙场近十载。有丰富的训练、统兵经验,而两个义弟又是万人敌。有勇将悍将镇服之,加上训练得法,边练边打。短短月余,就整合出了一支精兵。假以时日,不难将之变为真正强兵。正因如此。刘备才能以区区数千兵,对曹操形成巨大压力,为徐州解围立下大功。

    刘备的统帅能力,获得了徐州上下一致好评,陶谦表面赞许,心里焉能不担心?三千丹阳精兵,那可是自己手头丹阳精锐之三成啊!曹军既退,再放在一支客军手上,显然是不合适的,便以次充好,用新募兵换回二千丹阳兵。如果不是还有用得着刘备之处,只怕剩下那一千丹阳兵也都要回来。

    处理与刘备的关系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制肘臧霸。

    “萧建将出任琅琊相。”

    糜竺此言一出,糜芳就张大了嘴。这萧建本是开阳令,与驻守开阳的臧霸有私怨,二人可谓势同水火。陶谦这是将水与火全弄到一处哇。

    “琅琊要乱。”这是糜芳的第一反应。

    糜竺淡淡道:“有陶使君在,再乱也只是小乱。”

    兄弟二人互望一眼,在明灭烛光下,两人的脸色都有点阴森,彼此心照不宣。陶使君在当然无事,但若不在呢……

    “州牧还会有第三步么?”

    “当然有。”糜竺肯定道,“而且必是重新调整各郡县主事,重拾诸吏之心。”

    糜芳嘿然冷笑:“若曹军当真再寇徐州,只怕他要白费心机,后悔莫及。”

    糜竺点头同意乃弟的结论,突然没来由地问了一句:“你看这马惊龙比刘玄德如何?”

    糜芳瞪大眼睛:“兄长为何问这个?这还用说,无论气度、名声、出身、实力,皆远远不如啊!嗯,或许骁勇远在玄德兄之上,如此而已。”

    糜竺脸上露出一丝困惑:“这个马惊龙,总给为兄一种奇怪的感觉。”

    “什么感觉?”

    “说不上来,但你注意到他望向陶使君与刘玄德的目光没有?”

    糜芳茫然摇头。

    “他看二人的目光,带着一丝嘲讽与怜悯。”糜竺直视乃弟,“你见过这样奇异之骑都尉么?”

    糜芳不以为然:“旁人看他的目光,何尝不是如此。”

    糜竺本想说这不一样,这种俯视目光,非胸有沟壑者不能有,但想想乃弟未必能明白,还是忍住不说,换另一个问题:“此人放言其麾下有五千步骑,镇守三城,子方看如何?”

    糜芳更不在意,拿出军中资深人士的派头,嘿嘿一笑:“这六千流民一旦入辽西,他不就又增加至少三千兵了么?”

    糜芳之意再明显不过,白狼城的兵,多半有数量没质量,滥竽充数罢了。

    糜竺知道没法再与兄弟交流这个马惊龙之事了,虽然他也觉得乃弟所言不无道理,却始终对这个来历如迷的年轻都尉难以释怀。嗯,或许这次合作,是一个契机,一个看透马悍及白狼城实力的契机……(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将 归】

    (感谢大盟、赵无恤2014坚定的支持!太谢谢了!)

    ~~~~~~~~~~~~~~~~~~~~~~~~~~~~~~~~~~~~~~~~~~~~~~~

    马悍从二月底,一直到三月中,终于将近八千流民送上前往辽西的船舶——没错,原本只有六千流民,经过近期陆陆续续增加,最终达七千八百余人。糜氏兄弟倒也不在意这多出的三成人口,既然接了这单生意,他们就一定会做好。糜氏能得以巨富,屹立东海近百年,不是没有原因的。 马悍在此其间的动作,徐州上下俱看在眼里,若是在曹操一打徐州之前,这样公然掠夺人口的行为,决不会得到允许。但眼下却已不同,从豫州、兖州、徐州西北涌入的流民太多,大量消耗徐州东南各郡国的米粮,人口已经成为一种负担。现在马悍愿意为徐州减轻一些负担,纵有不妥,徐州上下也是默认了。

    因为马悍的出现,刘备的声望远未达到原有的历史高度,尤其在民间,声名不彰,不过在徐州上层,他的人望还是相当好的。当马悍不断争取下层民心时,刘备则频频拜访徐州豪强。沛国相陈珪、陈登父子、下邳相笮融、琅琊相萧建,甚至远在开阳的臧霸,都是其拜目标。至于糜氏兄弟,徐州第一豪门曹豹、曹宏兄弟,更是刘备座上常客。

    马悍与刘备,一个走下层路线,一个走上层路线,就眼前看,刘备更有利。而做为一个外来客,马悍知道他在徐州还不能与刘备相较,招揽人才什么的,也轮不到他。

    三月的江淮。春暧花开,千里之外的辽西,也已冰封解冻,马悍,也该回去了。

    事实上,如果马悍能象流民一样,从东海朐县糜氏港口出航,可少绕一个大弯,足足节省大半个月的时间。可惜,东海郡一带。并无河流入海口,也就是说,马悍的船只无法直接溯河入海。没法子,只能顺着来时路,再绕回去。

    马悍离开剡城之日,再一次领略了万众欢送的场面,徐州别驾糜竺、中郎将曹豹,代表卧病的徐州牧陶谦,率一干文武。亲自到沂水码头相送。人群中,马悍又一次见到了刘、关、张三兄弟。

    刘备笑容满面——他的笑容是真正发自内心。有马悍在徐州,民间就不会有他刘使君的名声。而且此人来历不明,目的也不明确。是徐州局势不安定因素。他走了最好,省得三弟一心要寻此人麻烦。

    刘备对当日残肢之赌犹心有余悸,此人手段太狠,如果当日比试不是发生在州牧府上。而是军营之中,他毫不怀疑马悍会废了二弟。因此,刘备这段时间一直将三弟盯得紧紧的。到哪都带着,就怕张飞找马悍私斗。他不能确定这两人打起来谁会赢,但就算是两败俱伤,也不能接受。

    故此,刘备是以一种送瘟神的心态,目送马悍离去的。

    关羽面无表情,自当日比试,不败而败后,他的脸便整日阴沉沉的,似乎能刮下一层霜。但他并未受三弟鼓动,再与马悍对决骑战,尽管他比谁都想这么做,但他也知道,不说大哥不会同意,就算是马悍也不会应战——这种私愤相斗,非为将者所为,会为士人所笑。关羽只将心头一团火压着,君子复仇,十年不晚。

    张飞一直瞪着那双豹眼,用挑衅的目光盯着马悍,当然,在这样的场合,他再莽撞也不敢乱来。

    马悍根本无视关、张二人,只对刘备笑脸相迎,说着一些没营养的场面话。之后再与糜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拱手而别。

    三月底,沂水之上,大小船只三十余艘,解缆扬橹,百帆尽张,扬帆启航。

    甘梅在飞庐舱内支起窗格,不断向远处岸边垂杨之下一辆华丽轺车挥舞秀帕——车窗里同样也伸出一条秀帕轻摇。

    此一别,何日能再会?这一刻,两个少女秀帕沾湿。

    ……

    三日后,船队抵达下邳,马悍与赵云入城拜会陈珪父子。这父子二人很快也将各奔新岗位——陈珪赴小沛出任沛国相,陈登则以典农校尉巡视彭城国,安置流民,以尽快恢复生产。

    在所有徐州官吏豪强中,陈珪父子是唯一待见马悍之人。这倒不是这父子二人不重出身,而是因为整个徐州,这对父子是最有眼光与头脑的,他们的目光,不为出身所局限,他们还能看到除了出身以外的更多东西。故此陈珪父子对马悍的态度是保持谨慎的热情,但不深交。

    从陈府出来后,马悍与赵云又去拜会了下邳相笮融。说实话,二人对这个笮融都不感冒。此人自称居士,吃斋念佛,但是行事却很乖舛,常借敬佛之名,行掠夺之实,下邳百姓风评很差。尤其是曹军入侵睢陵时,下邳城跟睢陵不过八十里,但笮融就是眼睁睁看着曹军围城,概不出援,任由治下之民受曹军荼毒,可谓严重失职。

    马悍对这样的人是很不屑的,不过既已入城,不可能过门而不入,而且他们对这位下邳相还有事相求。

    笮融原本对二人到来颇为冷淡,不过在接到马悍的礼盒——一尊巴掌大小的金佛后,两眼顿时眯成一条缝,态度转为热情,对马悍提出为糜氏补给船只过境下邳时大开方便之门,满口答应。

    主客随意交谈时,马悍敏锐感觉出笮融对陶谦很是不满。这不奇怪,陶谦此时已着手进行第三步,调整官员,整肃吏治。徐州西部与原为陶谦所控制的豫州一部,被曹操打散了架,许多郡县主事或被杀,或弃官,或投曹,战后空出了不少官位,自然少不得要重新洗牌。笮融因抵抗不力,坐视属县被屠,引起陶谦及徐州上下普遍不满,他这个下邳相,很可能要被撸,试想如何不怨忿。

    马悍心下感慨,徐州这淌水,可真不是一般的浑啊!内部倾轧,互相制肘,难怪曹操两次打徐州都不费力,只费粮而已。

    下邳是泗水与沂水的交汇处,到了这里,马悍与赵云就要分道扬镳了。赵云率一百五十白狼悍骑、五十楼船士、五十船工及一艘楼船、一艘槛舸、十条补给船,沿泗水北上,进入彭城国,驻于距彭城约六十里的吕县城南。在这里,糜氏建有数座坞壁,内筑粮仓,外置守卒。赵云等百余白狼悍骑,将以客军身份,进驻坞内,客串一把雇佣军。

    马悍临走前对赵云道:“子龙若欲另谋高就,悍亦不敢阻兄前程,但白狼悍骑一定要归队,他们都是汉戈部子弟,我的族人。”

    赵云神色不动,只是平静行军礼道:“生有人,死有尸,云必将白狼悍骑一个不少带回辽西。”

    马悍欣然而笑,刘备,再没机会了。

    次日,马悍继续沿泗水而下,至下相时,已是四月初。这时数十里外的睢陵百姓听闻马悍北返,或划着自家小舟,或推着土车,自水陆而至下相,再次上演夹江相送的场景。以至马悍不得不多待了两天。

    四月初五,船队启程,前往广陵。从下相到广陵,水路约二百里,因是顺流而下,速度较来时快,预计三日可至淮阴。

    想到很快就要见到家人,甘梅的心里又是开心又是伤感。

    船到凌县,距淮阴尚余日半航程时,马悍特意将甘梅招来,二人于雀室对坐,一直视,一垂首,寂静无声。

    还是马悍先打破安静:“如何,是否有不虚此行之感?”

    甘梅用力点头。

    “今后有何打算?”

    甘梅没吱声,突然两滴泪珠滚落胸襟。

    马悍站起,走近甘梅,俯身,低声道:“随我北上辽西如何?”

    甘梅双手紧紧捏住衣角,声音微不可闻:“只怕家父、家兄及族人不同意。”

    马悍伸手轻轻拭去她面颊泪痕,低笑道:“要不,我也学学张闿……”

    “啊!不成……”甘梅失惊,娇躯后仰。

    马悍站起,负手悠然道:“在漠北、辽境,有一种风俗,叫‘抢亲’。我一直很垢病这风俗,不过今日突然觉得似乎也有可取之处。我抢过一回,必要时,我还会抢第二回!”(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乱 起】

    (感谢大盟坚定的支持!!赵无恤2014凌晨发赏,感激不尽!同谢书友james242)

    ~~~~~~~~~~~~~~~~~~~~~~~~~~~~~~~~~~~~~~~~~~~~~~~~~~~~~~~~~~~~~~~~~~~~~~~~~~~~~

    四月初八,由泗入淮,船到淮阴。

    马悍初入徐州时,尚藉藉无名,故而悄悄过境。时隔数月,如今他已是徐州名人,自然不能再悄然而去,更别说他还另有意图。

    广陵太守赵昱,也是徐州名士,听闻近来声名鹊起的马悍过境拜会,惊喜之下,立即前往北门淮水之滨迎接。

    马悍甫一接触,就感觉这位广陵太守性格随和,言谈洒脱,颇有几分数十年后常见的那种魏晋名士风度。

    赵昱对英姿焕发的马悍也颇为嘉许,双方言谈甚欢,赵昱还为马悍一一引见陪同迎接的郡府诸吏,马悍频频拱手点头,并不太在意。直到赵昱指着一个三十四、五岁,面目沉毅,留着短髭,显得颇为精悍的小吏介绍道:“这位是淮阴府寺金曹,海陵吕岱吕定公。”

    马悍例行公事拱手笑道:“原来是吕金曹……嗯,吕……”马悍生生将那个“岱”字吞了回去,这个字一出,那就是得罪人了。古时除了父母长辈,不得呼其名,只能称字。而马悍对“吕定公”完全不熟,但对“吕岱”却很有印象,故此差点脱口而出。这个名字他绝对听说过,而且貌似是东吴那边的人物。

    能够让马悍有印象的,绝对是三国上得了台盘的人物,不是名士就是名将,这吕岱貌似是后者。如此说来,这吕岱还没有到东吴去么?嗯。也对,眼下孙坚已死,但孙策尚未崛起,吕岱没投江东,也不稀奇。

    马悍却是不知,吕岱前半生堪称蹉跎,四十岁以前一直为小吏,默默无闻。直到后来避徐州之乱投奔江东,得到孙权(并非孙策)赏识,才平步青云。封侯拜将,最终成为东吴重臣之一。

    所谓金曹,就是一郡或一县管财务、赋税的小吏。眼下吕岱是郡府金曹,那就相当三百石中级官吏了。对于一个年届不惑、壮志未酬的人来说,的确蛮憋屈。

    马悍在言谈中得知吕岱亦出身寒门——其实猜也可以猜到,若此人出身世家,哪怕是地方豪强,都不会在这把年纪混得这般模样。要知道,同在徐州。同是不远的下邳,陈登可是二十五岁就出任东阳长了。

    马悍不由得动起了心思,难得碰到一个寒门人才,而且是允文允武的人才。最重要的是郁郁不得志的人才,能不能收过来呢?

    在赵昱的欢迎宴会中,马悍特意请吕岱挨近自己下座,席间除了对赵昱说话最多之外。其次就是吕岱了。那种器重之意,是人都看得出来。弄得赵昱惊奇不已,还以为二人相识或有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等弄清楚只不过是投缘而已。不由大笑举樽以祝。

    吕岱在感激马悍看重的同时,也察觉出了其招揽之意,思虑再三,还是借敬酒之时,隐晦地说其父年迈,难以长途奔波,而且也难适应北地寒气……话不用多说,彼此明了,这就是婉拒了。

    吕岱之父或许真的是年老体弱,不堪远徙,但谁又能说,吕岱真正拒绝的原因,不是因自己的出身及眼下一个小小的城守身份呢?马悍闷闷灌了一口酒,三国啊三国,纵有名声无出身,招一个寒门人才亦何其难也,难道只能到黄巾贼里挖人才么?

    ……

    当马悍还在喝闷酒时,甘梅已经在两名白狼悍骑战士的护送下回到家中,但是迎接她的,并非笑容与泪水,而是其父兄一脸愠色。

    甘梅前脚进屋,其兄后脚就将大门砰地重重关上,差点没砸到两名白狼悍骑战士,把两人整得一愣一愣的。

    甘梅惶然道:“阿兄为何如此对待客人?小妹的性命,可是他们救的啊!”

    这时就听身后重重一哼:“倘若当日他们救你性命,即刻送还,我还当他们是救女恩人……可是你看他们怎么做?掳你北上,坏你名节,如此做为,与那张闿恶贼何异?若非看在他那‘万家生佛’的名头上,老夫非得上门论个曲直不可!”

    甘梅一听这声音,赶紧跪下:“阿翁,女儿归来了。”

    这是一个年约四旬,面容冷硬的中年人,除了脸型与甘梅有些肖似之外,五官没有太多相似之处,估计甘梅是像母亲居多。

    “还不快回房!”甘父冷哼一声,拂袖转身。

    甘梅想说什么,终究开不了口,垂首而去。

    甘梅之兄犹自气不过,对父亲道:“阿翁,这马惊龙若是悄然带小妹而去,再悄然带回,看在此人若大名声上,那倒也罢了。可是,他不该将此事闹得尽人皆知,这让小妹以后如何嫁人?”

    甘父瞪了儿子一眼:“事已到此,还能如何?此人若是徐州军将,为父还可以向赵太守,或陶州牧申诉。但人家是辽东军将,很快就要离开,今后未必会再踏入徐州一步,奈何?”

    “那……”

    “好在我们也只是在广陵避乱,眼下曹军已从沛国退兵多日,我们也该回去了。返回沛国后,相信闲言杂语会少许多,然后寻一合适人家,尽快将你小妹嫁了……”

    甘父刚想嫁女儿,结果第二天就有说媒登门,而且来人的来头还不小——太守赵昱的夫人的乳母,说亲的对象,就是辽东骑都尉马悍。

    马悍居然请动太守出面求亲,这令甘父惊喜不已,原本一腔怨气顿时烟消云散。但还没高兴多久,等他弄清楚是娶女儿为妾,顿时大光其火,脸色铁青。如果来人不是太守夫人的乳母,甘父会连人带聘礼一起扔到巷子外边去。

    太守的面子都不给!果然硬气啊。

    隔日,马悍亲自登门。拜会甘父。

    马悍一袭青衫,头戴方巾,手提礼盒,只带了个黑汉周仓,用来衬托自家玉树临风。以至于甘父看到他时,怎都不敢相信,这样一个翩翩佳公子,竟是北地军将。

    应当说,甘父对马悍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如果马悍是在徐州为将,甚至在辽西为将也不打紧。只要不是娶女为妾,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但是——就是因这“但是”……

    甘父最后冷冷道:“若马君是世宦之家,娶妾尚可,但是平民,此乃违制之举。虽说方今天下大乱,礼崩乐坏,而甘氏虽非望族,亦不会自甘堕落……”

    泥马!马悍差点要发飙了。纳个妾而已,怎么又跟出身扯上关系啊!是不是老子没有出身,就没法在三国混下去了?!

    如果说别的,马悍还会设法解决。但一牵扯到这出身,马悍真是火大了,而且有火还没处发,有气无处泄。

    马悍腾地站起。冷冷对甘父及甘梅之兄道:“事既不谐,某亦无话可说,便向甘梅隔帘道别。可以吧?”马悍嘴里在征求意见,脚步却毫不犹豫迈向甘家侧屋。

    甘家父子刚想拒绝,被马悍饱含杀气的目光冷冷一瞥,浑身像淋了一盆冰水,僵住了。再看门口,那铁塔般地黑汉抱臂当户而立,完全挡住了大门,想过?没门!直到这时,甘家父子才真正领略到了这个看似儒雅的都尉霸道的一面。

    马悍走到甘梅房门前,停下脚步,他知道甘梅就在帘后,但他不会掀帘而入,这里毕竟是甘家,若这么做,只会给这个女孩带来更大的麻烦。

    马悍没有过多磨叽,只简简单单说了一句:“你放心,事情没完。除了我,没人能娶你。等着我!”说罢转身而去。

    帘后,只传来一抹颤抖的柔声:“东海之行,长河伴君,甘梅,从不后悔。”

    ……

    事情没完!马悍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做了这方面的准备。他从白狼悍骑与楼船士中各挑出两人,就让这四人留在淮阴,暗中保护甘梅。等甘家离开淮阴,重返小沛时,路上伺机劫之——没错,马悍真打算客串一把张闿了。似他这样的黑道出身,哪会玩什么才子佳人的伤感悲怀。这不是现代,任你走到天涯海角都可以联系。在这汉末乱世纷纷中,一旦分离,此生或许再难相见。

    有缘相遇,就不要轻言放弃,与其指望天意,不如自己努力。

    四月中,马悍在淮阴补充了消耗的物资粮草,拔缆启航。

    这一次徐州之行,可谓有得有失,马悍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体会到出身带给他的切肤之痛。说实话,真要解决出身,并不是很困难的一件事。他现在是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关系有关系——白狼城里就有两个与扶风马家有关系的人,其中一个还是扶风马氏家主之女。好好操作一下,入个旁支还是没问题的。真正的问题是,入旁支有用么?

    马钧是扶风马氏旁支子弟,但又有谁理会他。

    马腾、马超父子是正宗嫡系,更是独霸一方的军阀,可是又有哪个谋士主动投奔?

    关键的关键,是拥有一个特殊的、令天下门阀世家无法忽视、难以拒绝的身份。

    实力、出身、身份,三者合而为一,方为立身三国之道。

    马悍凭栏远眺江浦,正感概唏嘘之际,突见江岸上一骑飞奔而来,激起一溜长长的烟尘。马上骑士不断向船队挥手,大声叫嚷什么,声音顺风飘来,隐约可闻:“……城守……请……等等……”

    居然是自己留在淮阴的两名白狼悍骑之一!莫非……

    马悍立即下令:“用小船将他接过来!”

    一刻时后,小船将来骑接上楼船,果然是白狼悍骑之一。这战士气喘吁吁,满面泥尘,顾不得喘匀气息,便向马悍报告了一个震撼性消息:

    “禀报……禀报城守!曹操二度入寇徐州!”(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广陵浩劫】

    (谢谢大盟、赵无恤2014、奇檬子、波动的浪、箜溟曉曦的支持,很是欢喜。)

    ~~~~~~~~~~~~~~~~~~~~~~~~~~~~~~~~~~~~~~~~~~~~~~~~~~~~~~~~~~~~~~~~~~~~~~~~~~

    兴平元年四月,曹操二攻徐州,其借口一如马悍所料,直指徐州牧陶谦为杀害其父侄及族人五十余口的幕后凶手,有证人有口供,证据确凿。可怜张闿在被车裂前还被利用了一把。

    四月初三,曹操在东郡濮阳誓师,以张闿等八十余凶手首级祭旗,全军三万步骑,挥师东向。而同一时间,一直在任城秣马厉兵的曹仁别部,再次充当急先锋,抢先攻入豫州小沛,兵临泗水。

    一时间,泗水以东的彭城大乱。半年前曹军屠城惨景犹历历在目,此刻魔王再临,彭城军民肝胆俱裂,每日都有大批士卒百姓潜逃,最后连守将都跑路了。

    恰在此时,前往小沛与彭城的陈珪父子适逢其会,当机立断,接过彭城军队的指挥权,组织军队沿江布防,遏止曹仁渡江。正好此时连续下了几天暴雨,河水满涨,水势陡急,曹军无法及时渡江,这才使得陈珪父子抢到了紧急布防的时间。

    曹军虽未渡过泗水,但入侵的噩耗如瘟疫蔓延,整个徐州象发生一场地震,动荡不安。上下失色。

    有人在前线奋力抵抗,同样也有人趁机脚底抹油。

    四月初五,下邳相笮融,以三千步骑裹挟全郡男女僧尼万余口,牛马骡羊三千,财赀数百辆,沿水陆逃往广陵。

    当马悍刚从淮阴北门登船离开时,笮融率部也堪堪从西门进入,而曹军入寇的消息,也在广陵炸开了锅。

    马悍完全没料到。曹操这么快就再次入寇。否则他决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如果他已经回到辽西倒也罢了,既然连徐州地界都没走出,那没什么可说的——回去。与赵云别部汇合,以糜氏钱粮为后盾。坐观徐州风云。

    混水才能摸鱼。有鹬蚌相争。才有渔翁得利。

    马悍的船队此时已至淮浦,要返回淮阴,至少大半天。而此时已是申时初(下午四点),如果即刻出发,到淮阴时天色已晚,夜间行船,诸多不便。马悍决定暂泊淮浦,次日一早返航。

    但是,马悍万万没料到,就是因为这一晚的耽搁,错失了阻止一场浩劫的时机。

    ……

    笮融率众入淮阴,得到广陵太守赵昱的热情招待,摆下盛大的酒席招待笮融及其部属。

    笮融此次南下的目的地并非广陵,毕竟这还是徐州地界,太不安全。他打算南下秣陵,投奔故交原彭城相薜礼,广陵本是过境而已。但当笮融这只三国时期名声最为狼藉的过境之豺,闯入物丰民富的广陵,一切都在向一个可怕的方向滑进……

    酒酣耳热之际,笮融手下一众部将不断窃窃私语,目光频频瞄向宴席上的达官贵人,以及席间身披绮罗、翩翩起舞的舞姬。美酒、富人、女人,一切挑动人类原始**的东西,都在酒精的刺激下开始发酵。

    笮融与陶谦俱为乡党,同为丹阳人,出身市井豪强,于乱世中聚众数百,投奔陶谦,因此之故,才得以授下邳相。笮融的亲信部众中,多为市井无赖,泼皮亡命。而他的护卫队里,有不少是买来的山越奴,俱是好勇斗狠之辈。这些人眼里,是见不得黄白之物、红颜美妇的。

    赵昱浑然不知,自己已引狼入室。

    部属借着敬酒之机,不断向笮融耳语嘀咕,而笮融的双眼,也在酒精与贪欲的驱使下开始发红……

    是夜,笮融亲自登门,请赵昱及一众官吏富商赴宴,而他则在暗中布置伏兵。一切准备就绪后,笮融藉以敬酒之机,猝然出手,拔刀斩杀赵昱。随即伏兵四出,刀戟齐下,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血流遍地,到处都是抱头逃命的官吏。

    笮融手持大刀,杀气腾腾,当先冲入太守府,血洗官寺。以太守府的第一缕火光开始,数千士兵疯狂烧杀抢掠,半城血水,半城火光。淮阴城,陷入了一片血色恐怖中……

    屠杀一开始,常年为奴牧羊而养成异常警觉的马弃就从榻上跳起来。

    马弃正是马悍留下守护甘梅的四护卫之一,也是两名白狼悍骑之一。马弃原本不叫这个名字,他本也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充满侮辱性的代号“羊睾子”。他是乌丸人凌辱汉女奴后的产物,像他这样的人,每年在漠北都会产生很多,七成以上都在呱呱落地后不久就因恶劣的环境而夭折。存活的三成,至少有两成熬不到成年。

    羊睾子名贱命硬,他成为了那幸运的一成。但是在他二十岁以前,他所过的日子,比他每日放牧的羊好不了多少。吃的是狗食,睡的是羊圈,牧羊十五年,他只吃过三次羊骨头。如果不是一个人的出现,他也许就这么浑浑噩噩,不知到哪一天就成为羊圈里一具僵尸。

    这个人,不,对他而言,他已不是凡人,而是神!汉戈部的精神领袖——马悍!

    他是第一批被解救的汉奴,因为没有名字,便与其他与其有相同情况的汉奴一样,随他们的部帅姓氏,一率姓马,各取一字。从此,“羊睾子”将成历史,他名马弃。

    在白狼悍骑还被称为汉戈骑兵时,马弃就是其中一员,但因营养不足,他的体格不够健壮,而且缺少接触骑射的机会,各项指标都不合格。故此,马弃并未能成为正骑兵。而是预备骑兵。

    两年来,马弃参与了从汉戈部崛起,到白狼城兴盛的所有战事,渐渐成长为一个合格战士。同时对他们的城守,可谓赤胆忠心,敬若神明。

    马弃在此次随行的二百白狼悍骑中,属轻骑兵,也就是骑射与力量都不突出,但必要时既能当弓骑驰击,又能当重骑冲刺的两用骑兵。这就是白狼轻骑兵。

    他只所以被马悍留下。一是机灵,二是忠心。留守四人中,以他为首,他的军职是伍长。

    笮融率军入城后。马弃得到曹军入寇徐州的消息。意识到这消息的重要性。立即派出一名白狼悍骑兄弟。带上他的战马,一人双骑,追赶城守船队。

    是夜。当太守府第一缕火光刺破黑暗,光亮透窗而入时,马弃就被惊起。立即裹青巾,着戎衣,披半身皮甲,手持一石二斗硬弓,腰佩斫刀短斧,背负一撒带二十支装箭矢——这就是白狼轻骑兵的基本配备。

    其实正规的白狼轻骑,还配有两根长矛,四支投枪。不过因是在城里,不便携带,故此未配置。如果是白狼弓骑,一率配两把弓,普通弓与滑轮弓,箭矢的数量也比普通轻骑多两倍。马弃只是轻骑兵,所以他的弓矢只是普通标配。

    当一身披挂的马弃冲出房屋时,两名楼船士也持刀冲了出来。

    马弃的身手也许在白狼悍骑里排不上号,但临战经验绝对够丰富,他立即指挥两名楼船士跑到甘家,分别守住甘家前后门,马弃自个则翻上对面邻居的院墙,再跳上屋顶,持弓蹲伏。

    黑暗中,到处传来喊杀声,不时可见一簇簇的火苗冒起,夜风急吹,送来一阵阵呛人的浓烟。

    情况不明,马弃不敢妄动,焦急的目光不时在甘家门口与黑黢黢巷道两侧来回扫视。

    这时许多居民都已惊起,慌乱一团,家家户户开门出奔,很快带回笮融叛乱、太守遭难的消息。

    甘父及其族人也慌了神,赶紧收拾细软,夺门而出,随人潮向城门奔去。

    “伍长,怎生是好?”两名楼船士跑到墙根下请示。

    马弃咬咬牙,手一挥:“不要管别人,只盯牢甘家小娘子。你们尾随其后,我走高处盯梢。快!”

    马弃所谓的走高处,就是沿着鳞次栉比的房顶,居高临下盯梢,这样不易跟丢。好在汉末以来,淮阴基本没遭过战乱,居民家境普遍殷实,纵然住着杂草合泥的屋子,那顶梁却很结实,倒不虞失足而陷。

    当混乱的人流刚涌出巷子,迎面火光大亮,利刃闪闪,嗷嗷怪叫声如夜兽嘶吼,响彻全城。

    乱兵扑袭,人流哄然炸开,有如一瓢冷水浇入滚烫的锅底,滋滋喷溅的不是蒸气,而是腾腾热血。

    喊杀声、惨叫声、裂帛声、利刃入肉剔骨声、盈耳灌脑,嗡嗡回荡,令人失魂。

    甘梅在混乱中被撞得东倒西歪,手里的箱笼都不知抛到哪里去了,眨眼之间,父兄便不见踪影。举目所见,前后左右,竟无一个熟识之人。甘梅被挤到墙边角落,钗横鬓乱,花容失色。在这一刻,很奇怪,她脑海里想的却不是父兄,而是那个曾一箭惊退曹军,拯救万千生灵的人。如果他在这里,自己还会遭受这样的苦难么?如果他在这里,这阖城百姓,还会惨遭这样的屠戮么?

    骨碌碌!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滚到甘梅脚下,火光明灭,映照出一颗呲牙咧嘴的头颅,这人头好熟……竟是自己的族叔!

    “啊!”甘梅捂住嘴,泪珠滚滚而下。

    眼前蓦然火光耀目,仿佛有一群手持利器的人围住自己,灼目的光亮令她睁不开眼,她只听到一声声令她绝望的怪腔怪调:

    “这个小娘好生白净!”

    “好一个小美人,比适才咱们玩的那个什么赵太守的小妾还美几分哩!”

    “我不跟你们抢东西了,就只要这个小美人……”

    “屁!见者有份,先让老子玩过再说!”

    淫笑声中,甘梅但觉一只手触及自己的手臂……

    “啊!”甘梅发出一声尖叫。

    “嗷!”刚碰触到甘梅的乱兵颈侧陡然插着一支长箭,尾羽剧颤。

    嘭!士兵重重跌扑,火把坠地,映照着脖颈上的伤口。一缕鲜血流出,滴落尘埃。

    这是今夜叛军流出的第一滴血。(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逃离鬼域】

    (谢谢大家继续支持!)

    ~~~~~~~~~~~~~~~~~~

    站在二十步外房顶上的马弃一箭毙敌,再不犹豫,不断抽箭、上弦、开弓、发射,连续五箭,射杀三人,伤二人。围住甘梅的七个乱兵,不过十息便栽倒一地。剩下两人,惊怒大叫,不断对着房顶那团黑影戟指怒骂。

    突然斜刺里冲出两条黑影,双刀齐出,将两个乱兵砍翻。随即左右扶持甘梅,拉了便走。

    甘梅原本死命挣扎,但那两人只说了一句说话,甘梅便安静下来,随即紧跟而行。

    整个过程发生不到半分钟,这边的异变,也引起了乱兵的注意。一个队率领着十几人跑过来,一见自家同袍横七竖八倒了一地,惊怒交加,长刀一指,咆哮着率队向甘梅与两名楼船士逃跑的方向追去。

    马弃利用敌明我暗、视野广阔的机会,再次抽箭举弓,对准队尾的乱兵——绷!一箭穿喉。那乱兵根本发不出声音,身体向前扑倒。

    那群乱兵正愤怒如狂紧追,完全没意识到来自背后的冷箭。他们在巷子里折折拐拐,而房顶上的马弃居高临下,根本不用迈步,只是不断转动身体,调整弓箭,箭镞始终牢牢锁定队尾之敌。

    嗖!又一箭中敌后颈,敌兵无声倒下。

    在白狼悍骑中,马弃的箭术只算中等,但也要看是以什么来衡量。能在急速奔驰的骑射中,都有相当不错的命中率。那么定点射击,目标又是小跑的步兵,距离不过三十步,命中率怎会不高?

    马弃如法炮制,再射杀二敌。但射杀第四个乱兵时,对方可能踩到什么坑洼,身体一倾,结果一箭从其头顶飞过,射中了其前面之人。

    “有冷箭!”

    “在屋顶。”

    “混账!快把他射下来。”

    乱兵中有几个弓手,纷纷摘弓取箭。对准屋顶上的火光剪影攒射。

    马弃将整个身体贴在屋脊上。箭矢从头顶上方胡乱飞过。几轮乱箭一过,马弃心下有了底,这几个弓手的箭术根本不入流,别说比白狼悍骑了。就连白狼营新入伍并经过集训三个月的新兵弓手都比他们强。

    马弃心弦一松。扭头看向甘梅那边。但见她在两个楼船士的保护下,越跑越远……方向,北门。

    马弃呼出一口气。猛地长身而起,箭在弦上,一扣而发——目标,正是追杀小队的头目,那个山越人队率。

    那山越人极为警觉,几乎在弦响的同时,猛地扯过一个士卒挡在身前。士卒惨叫一声,捂面倒地,其余乱兵无不胆裂四散。

    那山越人队率已猜出对手袭击自己小队的目的,当即分出六人继续追杀甘梅及楼船士,剩下五人,在两面盾牌的遮挡下,冲到墙壁下,躲到箭矢难及的死角。

    马弃当机立断,从这边屋顶跳到另一边屋脊,边跑边举弓发箭,又伤一人,将追击的乱兵吓得止步不前,四下乱窜,寻找遮蔽物。

    马弃不再与敌纠缠,他的目的是救人,杀人只是手段。他身负的职责是保护甘梅,绝不能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山越队率与手下伏匿了好一会,感觉再没箭矢袭击,方小心翼翼围住屋子,等那身手敏捷的山越队率攀上屋顶时,早已空空如也。

    嚓!山越队率将手中斫刀重重插入屋梁,咬牙嘶声道:“不管他是谁,都别想逃掉!”

    当马弃喘着粗气追上甘梅三人时,倏见黑暗中两名楼船士刀光一闪,马弃急忙止步:“是我!”

    “啊!是马伍长。”

    “多亏马伍长出手相助,要不还真甩不脱这帮混蛋。”

    “莫说这个,大伙都是为城守效命。”马弃近前,向甘梅躬身行礼。

    甘梅回礼,她已经明白这几人都是“他”安排的,他们都在履行自己的职责。这一刻,那种没有被抛弃的感觉,真好。

    “伍长,适才我们碰上一群从北门逃回的居民,他们说各城门都乱成一团,淮阴守军与乱兵打得厉害,这时没法出城门啊!”

    马弃想了想,断然道:“先找个地方躲一躲,等天亮。小七已经去报信了,明日城守的船队一定会赶回。”

    “行!就这么办。”

    ……

    天色微明,随着天际鱼白线越来越亮,朝阳也渐渐探出头,那一轮初阳,居然呈血色。

    红通通的阳光,照着红通通的大地,到处一片红亮,亮得刺眼,亮得触目惊心。那是一条条血溪,汇聚成流,从水门流出,涌入淮水。

    站在淮阴城头俯瞰全城,每一条巷子都伏满尸体,半个城池陷入火海,浓烟蔽日,烟熏火燎加血腥呛鼻,更有人死后谷道松驰而溢出的排泄物,混合着各种脏器血浆……整个淮阴城,已变成一片鬼域。

    历史上,曹操两次入侵徐州,兵锋都未抵及广陵,原本广陵已幸运逃脱了一劫。万万没想到,天降灾祸,引来了笮融这条过境毒狼,将徐州最后一块净土,化为修罗场,繁华之地,顿成废墟。

    也正因为广陵遭受了笮融的残酷血洗,并将郡内人口、财物掳掠一空,其后刘备败退广陵海西时,才穷蹙到军粮无着,要吃人肉的惨境。这是刘备一生中混得最惨的时刻,估计那会他最想吃的,就是笮融的肉!

    天已大亮,但杀戮未停,罪恶还在继续。烟雾迷蒙中,不时传来一两声濒死的哀鸣,还有女人长长短短的呻吟。

    两个腰插血淋淋刀斧,背负着胡乱用抢来的绢帛包成的包裹,缝隙间还拉出半串珠玉的乱兵。正踹开一家门户,搜寻财物。不过,令二人失望的是,这里明显被别的同伴捷足先登了。

    二人骂骂咧咧一阵,一怒之下,随手点着了院内堆放的柴薪,望着火势渐起,二人拍手大乐,正要转头离开,突然顿住脚步。

    甲兵道:“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乙兵道:“有人咳嗽。”

    甲兵补充道:“是女人咳嗽。”

    二人同时眼睛一亮。对视嘿嘿一笑。一齐抢进屋内。但是他们找遍了屋里各个角落,都没发现,而这时火势已越来越大,二人不得不灰头土脸地逃出来。结果二人一发狠。干脆就等在门外。不信里面的人能扛得住烈火焚身。

    果然。火焰倏地向两边翻卷,一团黑影冲出。

    甲乙兵大笑着同时抢上,将那黑影按住——却是一团苫布席。

    随即头顶一凉。嚓嚓两声,两颗斗大的人头滚落。

    马弃与一名楼船士满面杀气,将手中的刀斧血迹在无头尸体上拭净。随即将尸体搬开,用柴薪盖住,再拆下两扇门板,压住火势,铺出一条道路,这才招呼另一名楼船士将甘梅扶出来。

    “伍长,是不是再换一个地方躲藏?”

    “不,我们出城。”马弃断然道,“乱兵有数千,而城守只有不到二百战卒,如果要派兄弟进来寻找我们的话,实在太危险。我们必须要跑到淮水岸边,与城守的船队会合。”

    当下马弃三人换上被杀乱兵的军服,甘梅则在手脸抹上炭灰,再披散头发,粗一看就是一脏兮兮的妇人。

    他们一路向北门而去,路上不断见到散兵游勇,许多正在行暴,看得马弃等人既惊且怒。但谁也不敢出手,万一暴露,麻烦就大了。

    甘梅以发掩面,根本不敢看,双肩不断抖动,只想到父兄族人此刻只怕已凶多吉少,泪水便将黢黑的面颊,刷出一道道白痕……

    一路有惊无险,北门遥遥在望。

    淮阴四个城门,东、南两门封闭,而西、北两门则开启,供乱兵将抢掠的财物人口运往设立在西面十余里外的笮融军营,以便集中起运。北门水路,西门陆路,淮阴近万百姓所积累的财富,便被乱兵如蚂蚁搬家似地沿着这水陆两条线路,源源不断输入笮融大营,令其畸形膨胀起来。

    马弃三人身上都背着包裹——眼下这淮阴城里,没有哪个乱兵身上不背着包裹财物,你身上要没这个,根本就不像。

    城门设有巡检,两旁各有一队执刀持矛的士兵,监押着数百蓬头垢面的百姓。这些百姓多是想趁乱逃出城,结果被拦下,全押在城墙根下。纵是天时煦暖,但百姓却一个个不停发抖,不知等待自己的是怎样的命运。

    这时一群身上缠裹着花花绿绿的丝帛,背负硕大包裹,看上去甚是滑稽的乱兵,嘻嘻哈哈经过马弃四人身旁,走到北门,准备出城。

    巡检头目是个山越人队率,面目阴沉,对过往乱兵不假辞色,目光阴森,但却只盯人不盯物。

    马弃一见此人,心头微惊,他认得这巡检头目,正是昨夜追杀他们的山越人队率。好在是他当时背光居高,对方并不认得他。而甘梅三人也是背向奔跑,谅其未必认得。

    马弃念头还没转完,耳听甘梅一声惊叫,急忙扭头,却见那群出城的乱兵中有数人,正笑嘻嘻拉扯甘梅,两名楼船士正大声喝斥。

    马弃大怒,嘴巴一张,却还是及时收口——他与两名籍贯是青州的楼船士不同,他是纯正的漠北人,一口汉话说得很生硬,在这江淮之界,一张口就极易启人疑窦。

    乱兵仗着人多,围拢过来,先是恶言相抽,再到互相推搡,最后更拔刀相向。

    马弃与两名楼船士奋力挡在甘梅身前,争执中,人群中伸出几只手攥住马弃,拉扯之际皮扣被扯断,背负的箭囊掉落,箭矢洒了一地。

    “吵什么吵!闪开!”那巡检头目率队驱散乱兵,目光无意间扫过正低头捡箭矢的马弃,蓦然断喝,“等一等。”

    山越头目走过来,目光从马弃身上转到地上的箭矢,定定盯住。然后,俯身拾起一支箭矢,再从插间抽出一支箭矢进行对比——长短粗细、涂漆箭头都差不多,最明显的是羽毛,这是一种南方罕见的隼羽——两支箭的隼羽,一模一样。

    山越头目双目怒凸,暴吼一声:“就是你!”(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小兵马弃】

    (看到大盟与赵无恤2014的感觉真好!)

    ~~~~~~~~~~~~~~~~~~~~~~~

    山越头目吼声一出,马弃已摘弓取箭在手,但对方反应也不慢,双手齐抡,以箭作匕投掷过来。

    马弃挥弓拨开箭矢,扭头对甘梅三人大吼:“上城楼!从水门走!”

    作为一名老兵,马弃在进入任何一个城池时都会下意识观察这个城池的格局与防御。淮阴城西北两城门皆有瓮城,此时若从城门逃,那就是十足的瓮中之鳖。只有登城楼,从北门的水门位置跳河,顺淮水而出,方是唯一的逃生机会。

    两名楼船士也反应过来,齐齐拔刀,人如疯虎,杀向仓皇失措的乱兵,乱刀砍出一条血路,一前一后,护着甘梅沿阶登城。

    城门这处一乱,那些被监押的百姓也随之骚动起来,不知谁一声发喊,群情激荡,轰然大乱。百姓争相拥向城门,拥挤踩踏,哀号哭喊,不知平添了多少冤魂。

    趁着大乱之机,马弃一手挥刀,一手抡斧,将欲追击甘梅的数名乱兵从后方斩杀。当他快追上甘梅时,蓦然浑身汗毛发炸,在草原练就的危机触感令他不假思索向前方台阶一扑。

    呼——一杆长矛从头顶飞过,正正扎入断后的楼船士大腿。

    楼船士惨叫一声,从阶梯边沿滚下。一群乱兵一涌而上,刀枪齐下,血肉横飞,连惨叫声都发不出便死于非命。

    甘梅悲呼一声,捂嘴落泪。

    马弃扭头,正看到那山越头目冷笑着向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马弃用力甩甩头,对甘梅大吼:“别回头!走!”

    城梯狭窄,只容二人并行。人再多也只能挤在后面。马弃刀斧齐抡,一次只需面对一两个敌人,且战且走,竟有惊无险杀上了城头。

    城头上的守兵并不多,只有二十来个,因为笮融的目的不是守城,而是掠城,掠完走人。最主要的是,谁不想参与洗劫?在城头站岗,别说吃肉。连骨头都啃不上。所以被安排守城的,都是军中没什么地位的辅兵一类的杂兵,连兵器都配不齐。

    这些比民夫强不了多少的杂兵,人虽不少,但一见两个杀红了眼的人冲上来,尚未接战就吓得四散而溃。

    马弃退到城阶顶端便不再走,他把满是崩口的刀斧往脚边一放,一边摘弓取箭,一边对那楼船士道:“邢五。你水性好,带甘小娘子走,我为你们断后。”

    甘梅失惊道:“为何不一起走?”

    马弃苦笑,他何尝不想一起走。但如果他不死守在这个一夫当关,百人难入的狭窄之处,一旦被乱兵涌上城头,他们绝对顶不过两三个呼吸。就被剁成肉酱。

    但马弃没有时间,也不可能解释,他只是平静对甘梅道:“若小娘子安然脱险。见到城守时,请对他说,小兵马弃,完成使命。”

    甘梅泪水扑簌而下,楼船士邢五,则刀口向下,朝马弃单膝下跪,重重顿首。

    目送甘梅离开,马弃也象放下心头一块大石,好似他这样的人,对生死看得很淡。生,是纵酒驰骋;死,是魂归汉戈。

    “来吧!”马弃横弓大笑,抬手一箭,将冲在最前的乱兵一击穿胸。随后连发五矢,前面五个士卒应弦而扑,令后面的乱兵心胆俱丧,互相推搡,竟然谁也不敢上前。

    山越头目冷着脸,眼睛里丝丝杀气几乎凝聚成形,嘴里不断下令:“上盾牌!盾牌兵在前面顶着,弓手在后,集中攒射……”

    这时乱兵中有人抗议:“苗陀,你不过是一个队率,凭什么给我下令?我也是队率!兄弟们,贼子扎手,咱们没必要捏刺头,淮阴城里的娘们都玩不过来,谁耐烦耗在这里……”

    话音未落,那个叫苗陀的山越头目突然抡起斫刀重重砍在那抗议的队率脖颈上。那队率一声惨叫,半边脖颈被砍断,鲜血激射,将苗陀喷成个血人。

    苗陀抹一把脸,宛若血煞,语气森森:“就凭某是国相的亲卫队率!莫说你一个队率,就算是屯长,某也指挥得了!”血刀虚空一劈,“杀!谁敢后退,此人便是下场!”

    乱兵无不唯唯,你推我搡、心惊胆颤地一点点向上攻去。

    马弃最想杀的人就是这个苗陀,可这山越人反应既快,防护得也极好——足足有四面盾牌遮掩。马弃射了两箭,一中盾牌,一中持盾小卒的腿部,始终无法射杀此人。

    马弃最终还是放弃击杀此贼的想法,因为他的箭矢不多了。还有五支箭,他希望能再拖半刻时,能多争取哪怕一丁点时间都是好的。百忙之中他抬眼望去,邢五已护着甘梅跑到近水门处,途中虽有拦截,却都被邢五杀散。邢五也是半身染血,但毕竟距目的地已越来越近……

    当马弃将最后一支箭射出时,肩膀一震——还是中了一箭,幸好对手用的是软弓,而自己身上的短甲皮质很好,卸去了不少力道。若这一箭是自己射出的,对手绝对别想再使兵器了。

    马弃咬牙折断箭杆,看看城头上已没有甘梅与邢五的踪影。马弃浑身一松,留恋地抚摸一下角弓,轻轻放在地上,顺手掂起脚边崩开大大小小缺口的斫刀与短斧,长吁一口气,仰首望天。

    长空之下,隐隐可见一只苍鹰在盘旋——啊!那不是白狼城鹰奴的那只信鹰么?

    城守终于赶到了!

    苍鹰振唳,声撼长空。

    马弃纵声大笑,笑唳相合,响彻天地。随即刀斧相击,火星四溅中,合身向无数涌来的乱兵扑去……

    ……

    得得得,得得得……蹄声急遽,一队铁骑出现在距淮阴东北十数里外的淮水南岸官道。

    这队骑兵没有打出任何表明身份的旗号,但那股烈马狂鬃一往无前的狂飙气势与凛然煞气,仿佛在宣告——甭管我们是谁,别挡道!

    当骑兵队绕过一片树林茂密的低矮山丘后。淮阴那隐隐绰绰的城廓已出现眼前——四方形城廓,烈焰腾空,浓烟滚滚。远远看去,不象一座城池,倒似一个峰火台。

    骑兵队没有丝毫踌躇,快马加鞭,似离弦利箭,奔向那巨型“峰火台”。

    突然,最前方的骑士勒马人立而起,骑士挽缰夹腹扣镫。雄躯极力前倾,稳稳端坐马背,展现出精湛的骑术。而紧随其后的骑士也纷纷勒马,彼此间距不过一个马身,而绝无仓促碰撞,显示出这群骑士的不凡骑术。

    “城守,快看那边!”

    随着那为首骑士马鞭一指,众骑士如浪分波,一骑越众而出。正是马悍!

    马悍来了,而且率三十白狼悍骑全副武装杀回来了。无须报警,无须告急,那十数里外都可看得清清楚楚的滚滚烽烟。就是报警!就是告急!

    马悍不知道淮阴发生了什么,但在这三国乱世里,无论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往任何最坏方向想都不过份。所以他将五十白狼悍骑与五十楼船士一分为二。留下二十轻骑与弓骑兵及全部楼船士守船,亲率周仓、二十重骑兵与十名弓骑兵奔赴淮阴。

    马悍顺周仓鞭梢指处望去,就见不远处的河滩上。绵密的芦苇荡里,有十多个隐隐绰绰的人影,似乎在搜索什么。在阳光映照下,他们手里的东西不时反射着晃眼的亮光——那是兵刃的反光。正是这异常的反光,晃着了骑队最前头周仓的眼睛,这才引起他的注意。

    “是军士。不知是赵太守的军士,还是……”马悍长鞭一指,“表明身份,下去问问,看要不要帮忙。”

    周仓向身后两个骑士分别点了点,三骑泼啦啦卷起一道烟尘,顺道旁斜坡向河滩奔去。

    马悍倚马道旁,摘弓取箭,扣于弦上,身后十名弓骑兵也做着同样的动作——淮阴城乱,敌我不明,他们可不会一籍情愿地认为下面的就一定是友军。

    在众人注目下,就见周仓上前喝问,而对方发现情况不对,也停止了搜索,一个个从芦苇荡里走出来,呈半圆形围住三人。双方似乎交谈了一会,周仓三骑拨马欲回,对方军士也散开去,看来是没事了。

    马悍与弓骑兵缓缓松弦——但就在这时,异变倏生!

    芦苇荡中突然冲出一男一女两人。男子浑身浴血,满身泥垢,手中斫刀已断半载,显然经过了一场惨烈的撕杀;而女人衣裙划破,披头散发。

    这两人一出现,就引起那群军士的骚动,齐齐挥刃相向。

    这时,这一男一女同时悲呼:“城守——马君——”

    马悍的反射弧比近在咫尺的周仓还快,声音入耳,他脸色顿变,几乎不假思索举弓一箭射出。

    河滩上跑在最前的那个军士仿佛被人重重推了一把似地,整个身体打横摔出,浑身鲜血不要钱一般突突向外冒。

    城守的箭矢就是号令!

    十名弓骑兵几乎不做任何思考,齐齐举弓发射,河滩上那群军兵一下倒下近半。

    十八重骑兵虽然未披重甲,但一个个手持重武器纵马冲下山坡,碗大的铁蹄踏地,轰隆隆震得河滩碎石乱跳,那股沛莫能御的汹涌气势,将剩余军兵吓得做鸟兽散,没命价地往芦苇丛钻。

    距离最近的周仓三骑都来不及出手,战斗就结束了。

    历尽辛酸的甘梅,伏在马悍的腿下,哭成了泪人。

    在邢五的悲诉声中,马悍面无表情,只有一双眼瞳,有火簇跳动。

    淮阴北门城门洞上方,一个浑身是血,皮开肉绽,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若非不时抽搐一下,差点被当是死透的人被高高吊起。城下进进出出的乱兵不时以手中兵器戳指,更有人张弓做势欲射。若非城头上守卫的两个军兵不断宣称苗陀队率要将此人生生吊死,风成人干,只怕早被残解了。

    进出城中的乱兵正指指戳戳,嘻笑比划之际,突然集体失声,动作定格。少倾,一声发喊,像被一群恶狼冲进羊圈的羊群,鬼叫连天,轰然四散。

    的确,真有狼群来了!

    三十白狼悍骑,龙卷风般从树林扑出,铁蹄纵横,驱赶着乱兵似没头苍蝇般乱窜。不少乱兵逃跑不及,被卷入铁蹄之下,惨叫连连。铁骑过后,烟尘消散,只留下一具具微微颤动的烂肉……

    十一骑从铁骑中分出,沿着护城河飞掠而过,马上飞骑弓矢齐举——目标,城头。

    嗤嗤嗤嗤!箭矢虽疏,其势疾劲,城头守卒倒下一片后,余者或躲藏在碟雉后面,或仓皇逃进门楼,或干脆一走了之。

    咻——

    一箭如电,射断吊绳。同一刻,一骑如风冲到城门下,张手接住奄奄一息的马弃,挟在肋下兜马而回。

    “城守,这位兄弟怕是……难活了。”周仓下马,小心翼翼将血人似地马弃交给两名白狼悍骑战士。

    看到这位同袍兄弟如此惨状,周围的战士们无不流下悲愤的眼泪。

    马悍收弓,望着这个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的忠心耿耿的手下,执辔的右手一紧,生生搓断缰绳,声裂长空:“不惜一切代价,把他救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以杀止杀】

    (感谢大盟!感谢赵无恤2014!二君之赏,足以温暖寒夜码文之冰冷指掌。)

    ~~~~~~~~~~~~~~~~~~~~~~~~~~~~~~~~~~~~~~~~~~~~~~~~~~~~~~~~~~~~~~~~~~~~~

    马悍面色凝重,沿着斑斑血迹的阶梯,一步步登上城楼,站在马弃之前浴血奋战的地方。城墙上大量喷溅的血迹,一条条刀砍斧凿的深痕,一个个矛刺箭穿的深洞……那场以一敌百、以死尽职的血战宛若再现眼前。

    马悍扶碟俯视,城下三十悍骑排列得整整齐齐,在周仓率领下,肃然待命。不远处是三五成群、畏畏缩缩的百姓。偶有乱兵进出,一见这杀气腾腾的场面,俱惊惶而退。

    北门已在控制之下,但是,还不够。

    马悍深深吸一口气,缓缓开腔,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一个白狼悍骑战士的耳中:“我们的兄弟,无辜被杀一人,重伤垂死一人。凶手就在这城中!就在距离我们不足三百步的太守府内!就在乱军头目笮融的庇护之下!我们要如何做?”

    “不管他是谁,不管他受谁庇护,杀我兄弟者,百倍偿还!”

    周仓带头怒吼,三十白狼悍骑刀矛锤弓齐举,同呼俱应。

    马悍缓缓举臂,重重向城内一指,声色俱厉:“城内有乱兵上千,而我们只有三十二人,可敢战否?”

    周仓大笑而应:“这般土鸡瓦狗,就算再来几千,我老周也敢杀几个来回!”

    白狼悍骑战士俱纵声豪笑:“羊再多,狼再少,最后被吃掉的,还是羊。”

    “很好——重骑兵。着甲!”

    随着马悍一声厉吼,二十重骑齐齐下马,从裢褡后取出马铠,先替战马穿戴,然后再取出全副铁甲重铠,互相替队友披挂。之后,在弓骑兵的扶持下,一一认镫上马,或持长矛,或执狼牙棒。或挽铁流星。那种钢铁材料与硕大巨躯所带来的天然威压,令远观的百姓发出阵阵骚动,明知这些凶悍的甲骑是冲着祸害本城的乱兵来的,仍不免心头发慌,两股战栗。

    等到重骑兵将活动铁制面甲拉下,只露鼻孔与双眼时,围观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嘴巴张大得合不拢。

    三国时期。甚至一直到唐宋以前,重装骑兵都没有面甲,对许多全身披挂的重骑兵与重步兵而言,最致命与最脆弱的。就是面部被箭击。马悍组建的白狼重骑,当然不会留下这样一个重大破绽,直接将西方骑士的面具引入,使得他的白狼重骑。成为一个个“铁罐头”。

    从未见过这等“罐头骑士”的淮阴百姓,自不禁惊呼出声。

    马悍同样也是一身精铁打制的明光铠,鹰棱盔沿紧压眉弓。一双仿佛燃烧的黑瞳灼灼发光。

    他一步步走下台阶,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粗大铁链,铁链缀连着一枚香瓜大小、遍布铁刺的铁锤。马悍每走一步,铁锤也随之跌落一阶,实心金属与石制板面硬生生的磕碰与摩擦声,听在耳里,令人心头莫名发悸。

    这一次的战斗,与以往不同,是典型的巷战。巷战,讲究的就是一股作气、一往无前,在气势上压住、压垮敌人。无论前方是人墙还是障碍物,都必须以雷霆万钧之势碾压过去。所以再用弓箭就不合适了,而之前因情况不明,马悍的霸王重枪也没带来,好在他还有一件大杀器——锤头重二十斤,加铁链合重达四十斤的三丈超杀距流星锤。

    马悍以前混黑道时玩过铁链子,在选用流星锤为中距武器后,又着实苦练过一阵,无论马上地下,都抡得熟溜。不敢说能玩出多少令人眼花缭乱的花样,至少在伤人的同时不会伤己。

    远距弓矢,中距飞锤,近距重枪,贴身铁臂——这就是马悍作战的完全版四重打击。能够尽数接下他这四连重击的,遍数三国,怕是一个也无。

    自打装备这武器以来,马悍还从来没有使用过,想不到第一个尝试的,居然是笮融这个原先八杆子都打不着的家伙。

    “执旗手,展旗!”

    重骑兵中一个块头比周仓还高壮几分的战士,将卷在碗口粗的旗杆上的黑旗展开,迎风一抖,高高举起。

    背景黑如乌云,狼头惨白如冰,一双镶嵌着鸡蛋大的鸡血石的狼瞳,随着旗浪滚涌,反射阳光,赤焰流闪,血光淋漓,宛若活物。

    白狼猎头旗!

    白狼营战士又称之为“血瞳旗”,这是他们的城守马悍的帅旗。普通白狼猎头旗,镶嵌的是绿玉石,又被称为“绿瞳旗”。只有马悍的帅旗大纛,才是镶嵌鸡血石的“赤瞳旗”。

    这面旗帜代表马悍的身份,在战场上,此旗指向何处,刀山枪丛、铁甲人墙便冲杀向何处。

    原本远远看得心惊胆战的百姓,已经一再受惊,此刻一见如此令人胆寒的狼旗,再也承受不住,一哄而散。

    马悍浑不在意,从即日起,他就要在这江淮大地打出白狼城与白狼悍骑的声威。他相信自今而后,这面狼旗,将成为江淮军民心目中难以磨灭的传奇。

    马悍骑上银箭,施施然来到骑队最前列,举臂,将流星锤抡直向前一甩,声震八方:“直捣太守府,凡挡道者,皆碾为齑粉!”

    以马悍为首,铁蹄如雷,迅急如风,憾动全城。

    铁骑奔出不过百步,迎面撞上一队百余人的乱兵,领头的是一个军侯。从这些士兵的组成与乱哄哄的情形来看,显然是临时拼凑而成,并不互相统属。那军侯光是指挥列阵就喊哑了嗓子,结果却是闹哄哄杂乱无章,半点效果也无。

    重骑兵速度并不快,但在宽不过五丈,只容五骑并行的主街道上,排成四层铁墙。铁甲闪亮,马铠泛光。那股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强大压力,令百余乱兵尚未列成阵,便乱成一团。个个面如土色,你挤我推,争相向后退。

    马悍双足一夹,银箭与主人心意相通,倏地加速,冲向敌军。

    流星锤在手里舞动,一圈、两圈、三圈……呼呼生风,舞出一轮乌光残影。挟隐隐风雷之声,狠狠砸向敌军。

    乱兵惊吓嚷成一片,前排士兵无处可避,只凭着求生本能挺矛挥刀举盾格挡。

    嘭嘭嘭!盾牌碎裂;喀啦啦!长矛折断;锵锒锒!断刃四射。

    秋风扫落叶,就是眼下这般情形。

    一击破防,二击夺命!

    链锤呼啸,浮光掠影,由于速度太快,击中人体时。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也无半点阻滞。只看到乌光扫过,刮起片片皮肉、粒粒碎骨,满天血雾。

    跟在后面的白狼悍骑战士。只见城守单人独骑,一头扎入敌群,人马俱裹在一团乌光残影中。所过之处,劈波斩浪。残肢血尸遍地。白狼悍骑战士竟找不到出手的机会。

    短短三五息,马悍便从敌阵前冲杀到阵尾,透阵而出。在阵尾指挥的那个军侯。张大的嘴巴还没来得及合拢,一股厉风迎面扑来——噗!大好头颅如西瓜爆开。

    乱兵大溃,争相逃命,但在这种直来直去的窄巷地形,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矛棒齐出,刀锤俱下,铁蹄扫过,尽成肉糜。

    一将当百,单骑破阵。

    马悍以杀神之姿,令白狼悍骑士气爆棚,更彻底摧毁了乱兵的抵抗意志。但见三十余骑如同一股黑色铁流,一路驱逐、吞噬沿途乱兵,跑得稍慢便被卷入铁流之中。兵器进去,废铁出来;人进去,肉饼出来……

    淮阴城里的乱兵虽有上千之多,但完全处于无组织、无指挥的混乱状态,再加上地形限制,难以布防,许多刚想结阵自保的乱兵,被铁骑一冲即散,只有被追杀、被践踏的份。如此一来,竟形成了三十二骑破千军,如入无人之境的奇观。

    身为主将,但在这兵寡式微的紧要关头,马悍始终冲杀在最前方。

    将为兵之胆,帅为军之魂;有将如此,有帅如是,何阵不可破!何战不可胜!

    滚滚铁流所指,广陵太守府,遥遥在望。

    当无数乱兵望风披靡,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时,旁侧的小巷子里却蓦然冲出一人,收势不住,差点冲到马悍铁蹄之下。

    马悍反应极快,及时勒马,银箭人立而起,长嘶不已。

    但见这人口咬斫刀,满面血迹,背负一白发垂首老者,发足疾奔,脚步略显踉跄,显然气力已尽。而在他身后,正有六、七个乱兵紧追不舍。

    马悍将铁链挽了几圈,收住欲击的铁锤,只觉此人颇为眼熟,多看几眼,脱口而出:“可是吕定公?”

    来人望见马悍及其身后铁骑,气一泄,脚一软,踉跄着跪地,吐出口中斫刀,抹了一把脸——正是吕岱。

    那几个追兵刚冲出巷子,一见眼前情形,无不骇然,不约而同转身便逃。

    周仓与三名重骑越阵而出,三两下便追上,不旋踵间,巷子里传来一连串惨叫,随即便见周仓四骑拎着血淋淋的兵刃策骑归队。

    吕岱感激地向马悍点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将背上老人靠墙放下,长吁一口气:“阿翁,万幸遇上马都尉,总算安全了……阿翁!阿翁!”

    老人不答,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贴墙侧滑扑倒——在其后背,一支颤巍巍的箭矢赫然入目!

    吕岱如遭雷殛,木然半晌,以头戗地,号啕大哭:“阿翁!孩儿该死!孩儿不孝啊!”

    马悍下马,走近吕岱身旁,单膝跪地,向老者尸身顿首:“悍甲胄在身,恕不能行全礼。”伸手按住吕岱肩膀,沉声道,“你要现在出城安葬令尊遗体,还是随我前去讨还血债?”

    吕岱浑身一震,抬头,双目通红,嘶声道:“我要取笮融的人头,祭奠吾翁!”

    马悍拍了拍吕岱的肩膀,重重点头:“好!我们一起去取!”(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白狼噬毒狼】

    (感谢大盟、赵无恤2014、6圣剑的火枪、ufgw、ak880418、ritzy等诸君大力支持。谢谢!)

    ~~~~~~~~~~~~~~~~~~~~~~~~~~~~~~~~~~~~~~~~~~~~~~~~~~~~~~~~~~~~~~

    笮融也是命中注定当有此一劫,尽管淮阴城火头处处,但笮融还不舍得离开太守府。他已将心腹亲信四下遣出,占据城内富户的府邸,将搜刮来的财物全部弄到太守府集中,待他的四个账房清点完毕之后,打上封条,搬上牛车,再运回大营。

    对于劝说自己先回大营的手下,笮融什么话都不说,只瞪起死鱼眼,就足以让手下抹汗退下。嘿嘿,这堆积如山的财物,如果不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打封条装运,而是放任手下处置,谁知道会被吞没多少?财帛动人心啊!他太清楚跟随自己的这帮老兄弟的德行了。

    同样,笮融的这帮老兄弟也太清楚自家这位老大的德行了——这就是一个自己吃肉,只给手下喝汤的主。你让他把吃下去的吐出一部分来,分润给大伙,下辈子吧。所以,这些亲信在劫掠时,是能藏多少算多少,实在藏不了就没法了。

    正因为笮融的贪婪与对手下的不信任,致使他丧失了最后一丝离开的机会,被马悍率铁骑生生堵住前、后、侧大门与出口,无路可逃了。

    笮融在两刻时前,就得到手下禀报,说是北门前杀来了一支骑军,约三十余骑,杀了不少自家兄弟。

    笮融身边常年跟随着一支百人卫队,近半数是昔日在丹阳起家时的老兄弟,其余则为山越奴。老兄弟忠心。山越奴勇悍,有这样一支忠勇的护卫队守护,笮融倒不会太过担心自家安危。而且他此刻还沉浸在自己有千人大军的臆想当中,几十骑能有什么作为?

    笮融当下取出一支令箭,让一名军侯亲信持之召集城内乱兵,集结御敌。

    眼见时辰已差不多,城里的火势也越发猛烈,笮融传令手下护卫队不得再出动劫掠,准备返回大营。值此全城大劫掠之际,笮融也不可能将全部卫队拴在身边。不让他们参与洗劫,这样厚此薄彼、令手下心寒之事,他可做不出来。故此,笮融采用轮换法,每一批护卫轮换出去洗劫两个时辰,抢够了就回来换另一批。

    不过有个叫苗陀的山越队率似乎干了件无聊之事,此人没把精力放在劫掠上,反而对几个不明身份的军兵穷追猛打,甚至还派人追杀到城外去——这些山越蛮子。脾性就是犟,一旦被惹毛了,就像一条恶犬,死咬不放。

    眼下这个苗陀正被他的同伴取笑。说是死了几十个人,才干掉对方两个,还有两个在逃,真是丢了山越勇士的脸。

    笮融随便听了几句后便不在理会。反正他给了手下亲卫各自两个时辰,要打要杀要抢要淫随便,爱咋整咋整。他不过问。笮融现在只等两件事:一是最后一批运财物的牛车的到来;二是手下回禀这批突然出现的骑兵的来历。

    笮融不把这几十骑放在眼里,他只担心这会不会是哪支大军的前哨。

    正当笮融等得有点心焦时,他期待的消息来了——不过,不是手下军侯带来的,而是对方打上门来,自报家门。

    “笮相,真是没想到,一别不过数日,你我竟会在此时此地相见。”

    马悍率周仓等二十余白狼悍骑堵住正门,将沾满血肉,血珠滴答的流星锤挂在辔钩上,策骑而前,掀起面甲,无视府外持矛举盾的护卫及院墙上伸出的弓弩,扬声亮话。

    笮融在一众持盾护卫团团环护下,出现在大门前,一对八字眉耸起,显得极为惊讶:“是你,马、惊、龙!”旋即勃然大怒,“你我无冤无仇,当日过下邳时,某亦曾好生款待,你这辽西狼崽子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马悍毫不动气,只平静回敬道:“赵太守与你无冤无仇,亦对你好生款待,你这只恶狼就是这样报答赵太守的?”

    打脸啪啪响,笮融强忍暴跳的冲动,面容微扭曲,冷笑道:“如此说来,你是为赵昱讨公道的。”

    马悍淡淡道:“赵太守待我不错,但还不至于令我如此大动干戈,我只为我手下讨还公道。”

    笮融一怔,惑然道:“此言何意?”

    “笮相手下是不是有一个叫苗陀之人?”

    “有,怎么……噢,莫非那几个不明来历的军兵就是……”

    “没错,他们就是我马悍的手下。”马悍面无表情,但双眼却透出令人望之心寒的杀机,“一死一重伤,还要赶尽杀绝,看来笮相的手下,对我很不满啊。”

    笮融回头唤过一人,低声问了几句,然后抬头怒道:“此事也不能全怪某之手下,是你白狼城之卒先动的手,共杀某之军卒二十余人——某十倍损失于你,这笔账又怎么算?”

    “他们是找死。”马悍深深盯住那人一眼,果然长相明显是山越人,毫不客气道,“笮相也是知道,我与广陵甘氏之事,你手下的兵,招惹了不该惹的人。”

    笮融这下明白了,原来甘氏在淮阴城里,被自家的乱兵看到……这结果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的确,惹了一个骑都尉的女人,死二十几个小卒一点都不冤。

    笮融知道马悍没有多少人马,充其量不过百余步骑,但眼下自己身边同样也只有百余护卫,再看看对方身后那一群罕见的重甲骑士——先不说那一身装备,光是那不断滴血的武器与满身斑斑血迹,就令人头皮发麻,未战先怯。真要发生冲突,实在没把握啊!

    笮融眼睛一眯,脸色一沉,倏地一脚将面前的山越人苗陀踹翻在地,怒不可遏:“好你个混账!竟敢招惹马都尉的女人。害死如此之多的兄弟,吾岂能容你!”

    左右立即冲出四名护卫,将苗陀按住,下了他的腰刀与短斧。

    “苗陀,你自个犯浑,不要怨我。”笮融说罢,对马悍扬了扬下巴,“某将此人交与惊龙亲手处置,如何?”

    马悍不动声色拱拱手:“多谢。”

    笮融对身侧护卫使了个眼色,那护卫心领神会。上前揪起苗陀的后领,将之提起,当他身体贴近时,悄然将一把短刀插在苗陀的后腰带上。原本一脸忿然的苗陀,脸色一僵,随即松驰下来,不再挣扎,仿佛认命似地一步步走出大门,迎向马悍。

    当走到距马悍十步时。苗陀停下脚步,双手猛地一撕衣襟,露出精壮的胸膛,纵声狂笑:“姓马的。你的手下一个被我以矛贯腿,乱刀剁酱;一个被我亲手拿下,割了二十刀,还撒上一把盐。吊在城门洞前。你想为手下报仇,行,我就站在这里。有种过来,拿刀朝这捅!”

    苗陀将胸脯拍得嘭嘭作响,一番话令笮融的护卫们齐声喝彩,连呼“好汉子”。

    “他娘的,爷要活扒了他的皮!”周仓怒不可遏,拍马近前,对马悍道,“城守,让我来活剐这混蛋,为兄弟报仇。”

    马悍拍拍周仓厚实的膀子,低低说了一句。周仓愣了愣,一言不发,策骑而回,随后,一句话被白狼悍骑战士挨个低声通报:“城守吩咐,他一动手,全体下马突进!”

    马悍翻身下马,示意白狼悍骑战士将银箭牵到一旁,左手摘下流星锤,一步步走向苗陀。铁锤及链条拖曳在太守府院门前的青石铺就的地板上,刮擦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十步距离,片刻而至。那凶悍暴戾的山越人望着高自己近一个头、脸上挂着令人心悸笑容的马悍,没由来心头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捏住,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五步、三步、两步……当那一身重甲的巨大身影完全将苗陀笼罩在阴影里时,苗陀再也承受不住这威压,暴吼一声,反手拔出短刀,连人带刀向马悍一头撞去。

    马悍仿佛早就等着这一刻,右掌倏伸,一把扣住刀刃,一任苗陀使出吃奶的劲,亦不得寸进。旋即手掌一扭,锵!刀刃被生生折断。下一刻,马悍手握断刃,顺势刺入苗陀下腹,自下而上一挑——哗啦啦!一大摊肠肠肚肚倾泻而出,流泄满地。

    苗陀口里发出惨绝人寰的厉泣,绝望而无助地捞住瘰疬滑腻的肠管往肚里塞,塞着塞着,身体一阵抽搐,向前一栽,寂然不动。

    举手间就将元凶之一开膛破肚的马悍,连看一眼的兴致都欠奉,铁链转交到右手,呼呼抡舞,裹着一圈光轮,如出膛的炮弹,一往无前砸向广陵浩劫的最大元凶——笮融。

    同一时刻,周仓与白狼悍骑翻身下马,重甲兵在前,弓兵在后,甲叶铿锵,脚步沉闷,不疾不徐,压向笮融的护卫队。

    院墙后面的弓弩手箭矢齐发,但除了弩矢可透甲而入,伤及皮肉之外,普通箭镞着甲弹飞,毫无作用。而守在府门外的枪盾兵挺矛而刺,却难透坚甲,旋即眼前一暗,狼牙棒当头砸下……

    大门那边,马悍已裹在一圈乌光里,强势杀入,挡者披糜。

    “挡住他!挡住他!”

    笮融惊怒的叫声伴随着砰砰嘭嘭的巨响,眨眼间,挡在他身前厚厚的人墙,就被一轮狂暴的锤影粉碎。一个个披坚执锐、手持革盾的强壮护卫,连人带盾被砸得血肉模糊,滚地如同血葫芦。

    木屑纷飞,血雨狂飙,一个浑身浴血,止露双目的铁甲武士出现在眼前,在头顶盘旋飞舞的流星锤一顿倏抖,如同一条张牙舞爪的毒龙,噬向笮融。

    刺锤还在丈外,那凌厉的强风便激面生疼,令人双目难睁。笮融也不是省油的灯,飞快拔出环首刀撩向铁链——笮融也算有几分经验,知道无法硬挡铁锤,但只要撩中铁链,锤势不挡自破。

    “铮!”笮融的确撩中了,但铁链却象蛇一样,盘旋缠绕,缠住了环首刀,更缠住了笮融的持刀的手腕、手臂……

    马悍铁臂向内一拉,而笮融身后的护卫七手八脚死命抱住自家主公,双方形成拔河之势,所拔之物,就是笮融的手臂——笮融那杀猪般的叫声,半个城都能听到。

    马悍突然长笑一声:“也罢,先收你一点利息。”声落,铁臂猝收,笮融瞬间破嗓——一条血淋淋的手臂,被生生从身体撕裂下来。

    笮融居然还没疼晕过去,被数名护卫架住,没命价往后院跑。仅存的十余山越护卫,悍然拔刃扑向马悍,用一条条卑微而忠诚的生命,为主人争取一线生机……

    白狼悍骑虽强,毕竟人数太少,无法全部包围太守府。他们只能堵住各个出口,但人要逃命起来,翻墙掘洞,那是无所不用其极。笮融就在四名护卫你推我拉之下,艰难爬上后院一棵参天大树,再翻墙而出。

    笮融落地后扶住墙,断臂处鲜血淋漓,整个人也是满头大汗,脸色灰败,咬牙切齿,目光怨毒:“我要回大营召集大军,包围全城;我要将马悍这个恶贼生擒活捉,我要一口一口生啖了他……”

    “笮融,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下你的阿鼻地狱!”

    随着一声充满愤恨的暴吼,墙角黑暗处旋风般冲出一人,在所有护卫都来不及反应之时,一道匹炼似地刀光横过——咔嚓!笮融头颅抛飞三尺,血喷如泉。

    袭击者仰天悲笑:“阿翁!儿子为你报仇了!”

    吕岱,成功复仇!(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60/ 第一时间欣赏猎击三国最新章节! 作者:寇十五郎所写的《猎击三国》为转载作品,猎击三国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猎击三国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猎击三国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猎击三国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猎击三国介绍:
一把千步狙敌的超级强弓;一条无坚不摧的无敌铁臂;一颗永不言败的壮志雄心。
赞誉者,称之为辽东天驹;敬畏者,称其为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穿越三国,日杀一将,肇始河北,兴于辽东,虎视中原,席卷天下。
这,就是属于马悍的三国之路。
他不算三国第一神射手,但绝对是三国第一狙击手。
“给我一把好弓,一匹快马,充足的箭矢,我可以,射、爆、三、国!”
——马悍
猎击三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猎击三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猎击三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