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威压溃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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笮融授首,乱兵自溃,纵有少数负隅顽抗,被白狼悍骑结阵一冲即垮。随后,马悍与吕岱分工合作:马悍率白狼悍骑奔袭笮融设在淮水南岸的大本营;吕岱则竖旗召集被打散的原淮阴守卒,分发武器,搜杀乱兵,同时组织百姓救火抢险,恢复淮阴城秩序。
下邳军大营中原有军兵数百留守,加上众多抢掠够了,心满意足,回营享受的士兵,加起来近千人马。敌军兵马虽多,但毫无防范,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胜算很大。
只可惜白狼悍骑陆陆续续冲杀近一个时辰,已经很疲惫了,要知具装重甲骑兵的特点就是冲击力猛、杀伤力强、破坏力大,威慑力足。但是弱点也很明显——那就是程咬金的三板斧。顶不住,你就死,顶住了,他就跪。
重骑兵对人与马的体力消耗极为惊人,放到战场上,能否冲杀三个来回都是问题,还不如“三板斧”。白狼悍骑的重骑兵在这燃烧的淮阴城里,前前后后,断断续续厮杀如此之长时间,大伙体力早已透支,当他们得到休整的命令后,把铠甲束带一解,个个如同从水里捞取出来一般。
强弩之末,不足以穿鲁缟,马悍不会拿自家宝贵的重骑兵去冒这种无谓之险。对于这种失去主将与指挥的乱兵,以智取加威压,比强攻效果更好。
马悍先派出传令兵,召船队前来汇合。随后马悍率三十疲惫的白狼悍骑战士登船,替换留守船上的二十名白狼悍骑战士。同时令五十名楼船士与二十掉卒骑上战马,组成一支看上去挺有视觉冲击力的骑兵编队。
这支骑兵编队当然不是用来战斗的,而是用来吓人的。否则除了白狼悍骑战士,其余只算是勉强骑得稳马的水兵,不用打自个就掉下来了,纯属送菜。
马悍再在楼船与两艘槛舸上做了一番安排,之后率船队走水路,周仓率骑兵编队走陆路,水陆并举,如同两支利箭。射向下邳军大营。
此刻下邳军大营里已有逃出城的乱兵带来淮阴城变的消息,但具体怎么回事,却众说纷纭。一会说是淮阴守军反击,一会说是有一支外来凶悍骑兵介入。而更令乱兵人心惶惶的是,有一个可怕的传言,居然说国相死了!
留守大营的是笮融的心腹,一个叫左元的别部司马。他是怎都不会相信,凭淮阴城那些没打过仗、没见过血的软脚虾兵,能重新组织起来抵抗就了不得了。想伤害国相,做梦呢!
只是流言越来越令人不安,左元为此甚至杀了几个溃兵,并打算抗命一回。在没有国相的传令之下,亲率一军前往淮阴探个究竟。
但是,不劳左元出动了,他的国相“亲自”来看他。并向他展示实情。
大营辕门之外,周仓正手持一根长达三丈的粗毛竹杆,顶端挂着笮融的六阳魁首。用他那高分贝的大嗓门冲大营吼叫:“小崽子们,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就是你们的国相,已成为我白狼悍骑的刀下之鬼!识相的、想要命的,全给爷放下兵器,爬出来受降!”
大营里的乱兵看了,无不惊叫纷纷。
“果然是国相!”
“国相被杀了!”
“完了完了,快带着抢来的财物与女人跑吧。”
“你傻了啊?还带什么女人?没玩够是不?赶紧拣值钱的财物跑啊……”
这就是笮融的下邳兵,被曹操那不过二流的青州兵吓得望风而逃的末流兵,事实上比广陵兵强不了多少同级兵。如果不是有心攻无备,太守被杀,群龙无首,下邳兵未必能如此轻易击溃广陵兵。
而眼下情况完全掉转过来,轮到下邳兵被有心攻无备,头领被杀,滴血的脑袋还悬挂在辕门外。很自然的,之前广陵兵的反应,也如实表现在他们的身上。
站在哨楼上的左元面色铁青,他看得真切,那的确是国相的首级。现在,他要面临一生中最艰难的抉择:究竟是以为国相报仇的名义聚兵攻敌,以保住这堆积如山的财物,还是舍财保命,弃兵而逃?
对手不过百骑,但谁知还有没有伏兵?左元可不会认为仅凭区区百骑,就能干掉国相——当然更是打死都不相信三十二骑枭其首的事实。
而大营外那黑汉正高挑国相首级,用打雷一样的声音恫吓劝降,声称只给半个时辰考虑,过时不应,大军必踏平营寨。
不少下邳兵已悄悄回帐篷里收拾财物,方才饱掠一番,囊中多金,正想找个繁华之地好生享受,谁愿为了一个已死硬且素无恩义的上司去拼死拼活?
别说普通军卒了,就算是左元这个笮融的心腹,也没有半点要为故主报仇之心——在如此庞大的财富面前,什么恩义一文不值。
正当左元左右为难,难以取舍时,突然听到身旁的亲卫颤抖的声音:“司马……看……那是……”
白狼猎头旗、赤瞳,高高飘扬在三艘巨船顶层之上,船上只有几个操帆的船工,几乎看不到人——不对,就在那狼头大旗之下,一个全身披甲的武将,卓然傲立于旗下,双手抱臂,冷冷朝大营这边望来。
尽管隔着老远,但自左元以下,无不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左元目光死死盯住那楼船与槛舸——没有人,真的没看到一个士兵。但是,随着船只越来越近,各舱飞庐的窗格内不时闪动着点点寒芒与片片亮光,这种内藏杀机,却足以令人的心沉到底……
楼船尚未停靠稳,下邳军大营已出现第一批逃兵,很快又有第二批、第三批……最后整个军营大乱。无数背负大大小小包裹的乱兵,自个破坏自家营栅,蜂拥而逃。
人叫马嘶,牛骡长哞,更夹杂着女人的哭喊声,分赃不均你争我夺吵闹声,甚至还有兵刃格击火拼声……
周仓与白狼悍骑及楼船士们都看呆了。半晌,不知哪个硬着头皮充当骑兵的楼船士喃喃道:“这算他娘的什么兵?先前还把咱唬得不轻……早知道是这样的渣兵,给咱一把刀就够了……”
马悍未损一兵一卒,下邳军营。入手。
……
马悍并不急于奔赴彭城,有的是人比他更着急,陶谦、刘备、曹豹、糜氏兄弟等等。马悍眼下有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处理因广陵突变而意外入手的巨大利益。
笮融一通好杀,将广陵郡府上至太守,下至吏曹,几乎杀了个干净,到头来却便宜了马悍。眼下淮阴城可以说完全落入马悍手里,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就地募兵,四下出击,将广陵全郡纳入手中。
这个想法颇为诱人,但马悍再三考虑之后。还是放弃了据有这块飞地的念头。建立有分基地有利有弊,就看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广陵距离辽西实在太远,光是走一趟就要两个月。若是占据此郡,基本上就是属于自生自灭的失控状态,无论发生什么情况。白狼城都无法支援。而且以马悍目下的身份,也没有资格任命太守。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派驻一别部司马在此,能派谁呢?这个人必须足够忠心,又有能力,白狼城符合条件的只有三个人,赵云、太史慈、田豫。无论那个马悍都舍不得——要知道他们将来要面对的对手,可是刘备!面对刘关张这样的超强组合,这三人还真干不过。万一有什么闪失,哭都来不及。
权衡利弊后,马悍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广陵这块有可能噎死人的肥肉,带着已到手的财富,返回辽西。
四月十七,马悍在吕岱的协肋下,征召到三百斛以上的大中型船只三十余艘,将笮融从下邳所携数百车财物尽数装运上船。而笮融在淮阴所掠财物,则一分为二,一半留给吕岱分发安民,留做重建善后之用,一半则是马悍的战利品,同样装船运送辽西。
淮阴百姓经此一劫,家破人亡者众,几乎家家举幡,户户祭奠,满城素缟。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性命犹在,家园犹在,一切犹可重来。
经此一役,马悍这“万家生佛”之名,算是彻底坐实了。许多广陵、下邳、东海一带的百姓,都不约而同撤下神龛的佛像,改供奉马悍的牌位。后来有人感觉供牌位有点不敬,灵机一动,便请人画了一幅将军像,长须飘飘,神情威严,颇似后世之赵公明模样,注上马悍之名供奉之。结果此法被越来越多人仿效,不独徐州,更流传到司隶、青、兖、荆诸州之地,最后竟成神祗。
而在兴平元年四月间的马悍,却丝毫没有成神的觉悟,此刻他就像是一个市侩的商人,眯着眼睛,望着延绵数里财富之舟,踌躇满志。有了这批巨额钱粮保障,足以支撑一支万人步骑大军征战经年,至少在今后关键的一两年内,他不用担心空有强大的实力,但当机遇出现时,却没有充足的后勤支撑了。像曹操那样的明明只要再坚持一会,胜利果实就会自行掉入手中,却偏偏因后勤接济不上,功亏一篑的窘境,不会出现在他马悍身上。
除了钱帛与粮食,还有一部分自愿追随马悍到辽西的徐州百姓,大约有三千多人,而这支庞大的船队的指挥,就是周仓——马悍交给他二十白狼悍骑及一部分楼船士,再就地招募三百良家子弟新兵,发给兵器甲具,全权负责此次返航诸事宜。
周仓原本不是很情愿,只是出于城守之令,不得不遵。但马悍随后一句话,就令他心甘情愿,跪地发誓,必尽最大努力,将所有钱粮人口,如数送抵辽西。只因马悍说的是:“面对如此巨大的财富,世间不起异心者几希?不过,我信任你,相信你一定能肩负此重任,为我、为白狼城今后能屹立于天下,立此殊功。”
一个盗贼出身的人物,得到主公这样的评价与毫无保留的信任,试想周仓岂能不感激涕零,恨不得剖心明志。
换做三国任何一个主公,都不敢将这么大一注宝压在一个追随不久、又是黄巾出身的下属身上。即便是最善于收买人心的刘备都不敢。尤其是在刚刚经历了一场人心锥危的笮融之变后。
但马悍敢!
如果要评三国忠诚值最高的前十人物,周仓绝对可以杀入前三。三国第一忠仆,只要甘心折服,从此一生赤胆,如果这样的人都不敢放心大胆使用,别的人你还敢用?还能成就什么事?
马悍用这惊人之举,向白狼城所有下属,向未来有可能投靠自己的才俊昭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明主用人,就是这么任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真·白玉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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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阴城南的大片建筑民居,因靠近太守府而免遭火劫,这里便成为许多幸存百姓的栖身之处。
此刻在其中一个普通小院子里,马悍正端坐蒲席,关切地望着软榻上一个只露出双眼、口鼻,浑身包裹得像棕子似地伤者——马弃,这位赤胆忠心的小兵,以在最恶劣的生存环境下锻造出来的坚韧生命力,生生熬了过来。
他,活下来了。
但是,代价是他再也不能上战场,甚至今后下半生都将缠绵于病榻。
此刻马悍正轻轻握住这个小兵满是伤痕的手掌,声音低沉道:“医工说你能活下来已是侥天之幸,但今后将饱受病痛折磨之苦——但我相信,这世间最苦苦不过漠北汉奴。走过刀山火海的人,又岂会在意眼前这点荆棘。马弃,活下来!站起来!白狼悍骑在等你回来!”
马弃刚脱离危险期,依然处于昏迷中,无法听到马悍这番话,但马悍分明感觉到,那只软弱无力、伤痕累累的手,似乎用力握紧了自己的手掌。
马弃,这个普通的汉戈部民、白狼营小兵。纵然在昏迷中,潜意识也依然在奋力抗争。
最卑微的,常常也是最顽强的。
同样,在原下邳军大营里,也有一群卑微的生命,为自己的生存而极力挣扎——这便是投降及俘获的下邳军。
自别部司马左元以下,共有千人投降,随着陆续被抓获的逃亡乱兵押解归营,最终马悍收降总数近两千人。按后世国际法来说,这些下邳军绝对是犯了种族屠杀罪。应一一甄别审判。
不过在这三国时代,不可能玩得这么高端。马悍在徐州身负仁义之名,自然也不可能搞什么坑杀之事。对于这些降兵的处理,马悍与吕岱商议的结果是,凡有淮阴百姓直接指证的血债累累的屠城乱兵,一率斩首示众,以警示天下。其余找不到苦主指证的乱兵,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马悍将挑选出一部分强壮剽悍的下邳军劲卒。由左元组成一营,人数在三百左右。这些劲卒将会被马悍带到彭城抗曹战场,用他们的血与命来赎罪。
其余一千余人,则交与新任淮阴县丞(马悍任命)吕岱。由他统一安排这些俘虏充当劳工,重建淮阴城。这将是一件艰巨、繁重、旷日持久的苦役,最终能熬过来的人,便算是得到救赎;若是熬不住。对不起,命歹不要怨政府。
……
在处理完降兵事宜之后,马悍刚刚得到一点空闲。结果在黄昏时分,就接到一个邀请。近来他常常接到大大小小的邀请,有本地豪强,有郡县官吏,广陵郡内几个县的官道上,每天都有送信的快马来回奔驰。
对于这些邀请,马悍多半是婉谢,他实在太忙了,而时间紧迫,这联结本地豪强势力之事,暂时要先放一放。但这次马悍却没有推却,不仅是因为邀请来自本城,更重要的是,邀请人是甘梅之父。
甘氏父子也算是幸运,在混乱之中逃得性命。虽然受了惊吓,甚至伤了筋骨,但比起一部分丢了性命的族人而言,实是不幸中的大幸。父子二人本以为在这血色之夜中,甘梅定难以幸免,就像他们所目睹的那些妇女一般,遭遇惨不可言。
甘氏父子正悲伤绝望之际,猛然间见到女儿(妹子)好端端出现在眼前,身后还跟着几个精悍的军兵,当时就吓傻了。
当得知一切之后,甘父久久不语,随后让儿子向那几个护送女儿回来的白狼悍骑战士行大礼——这举动,比起上一次阖门闭户,碰一鼻子灰,实是天壤之别。
此后相当长一段时间,甘父一直在默默地观察忙忙碌碌的马悍,直到船队北上,马悍的忙碌告一段落,略得清闲,他才让儿子亲自前往马悍的驻地——原下邳军大营,求见马悍,诚挚邀请。
还是在那座半月前曾遭受冷遇的院子,马悍又一次见到了甘父。与上一回不同,甘父是躺着的——他的脚踝扭伤了,而且膝盖也磕肿了,实在没法跪坐。
这一次,除了他的儿子之外,还有一人也在场。
甘梅。
在马悍掀帘而入的那一刻,跪坐榻旁的甘梅忧愁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掩盖的亮色,随即羞赧垂下头,低声对父亲道:“阿翁有客,女儿回屋了。”
甘父却出人意料地摆摆手,说了一句:“留下,与你有关,一起听听吧。”
甘梅赶紧低下头,芳心砰砰直跳,一双白嫩的小手,紧张地搓着襦裙。
马悍只身而入,向甘家父子(女)三人颔首致礼:“悍应请而来,甘翁贵体安好。”
甘父点头回礼,一向不苟言笑的面孔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多谢都尉百忙中拨冗来见我这病夫,请宽坐。”
甘兄恭恭敬敬将一张用于招待贵客的白色蒲席垫于乃父榻前,恭请马悍入坐——这个位置,就代表着要有一番正式长谈了。
甘父以目示意一对儿女:“你们扶为父起来。”
马悍赶紧道:“甘翁但卧榻即可……”
甘父摇头,在儿女扶持下吃力坐起,忍着疼痛,端端正正向马悍行了一个拜礼。马悍也急忙以手按地,顿首还礼。
甘父面色肃然:“我这一礼,既是为感谢都尉两次援手,救吾女于危难之中,更是为淮阴黎庶叩谢都尉活命之德。再造之恩。”说罢,再次下拜,如是者三。
既是如此,马悍也就坦然而受,只在甘父最后一拜时再还一礼。
做完这一切后,甘父似如释重负,在儿女扶持下慢慢躺倒,目光直直看着屋顶,也不言语。屋内一时安静下来,这使得甘梅有些紧张。生怕父亲又象上次上那样——马君可不是那种任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再有一次如上回之事,后果不堪设想……
甘兄却微笑以目示意妹妹勿忧,安心静待即可。
少倾,甘父幽幽吐出一口气,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马悍道:“这大汉的天下,真的是乱了。赵太守。徐州名士也,上至陶州牧,下至贩夫走卒,无人不尊……可就是这样一位大名士。一郡之守,居然说杀就杀了!天子之臣民,说屠就屠了!大汉之王土,说烧就烧了!而当此绝境。什么名门、豪强、名士统统无用,能力挽狂澜的,竟然是只有区区数十骑的马君……”
甘父目光转动。深深注视着马悍:“乱世之中,何以保身护民,唯有实力耳。名声、出身、身份……在利刃面前,皆脆弱如纸。笮融贼子这一刀,砍醒了我。放眼整个徐州,能够保护吾女,并能让她快活之人,舍马君之外再无他人。故此,今日我便将女儿交给你,从今而后,她就是你马家的人。”
“阿翁……”甘梅悲喜交集,含泪伏拜。
马悍半点都不矫情,叩首而谢,并请甘氏父子一起随船到辽西。
甘父摇头道:“女儿可嫁天南海北,但我却不想离开故土。这场仗,总有打完的时候,战争平息,我父子亦将还归故里。马君高谊,心领了。”
马悍默然,南方人一向不惯北方严寒,而且人上年纪,故土难离,甘父不愿迁徙,也是在情理之中。
“阿翁,女儿不愿离开你……”甘梅还想劝说父亲与自己同去辽西。
甘父却已一脸肃然:“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今后,务必谨守妇道,勤勉诚戒……”
马悍望着悲中带喜、羞中含泪的玉人,思绪也为之恍惚——这算是他来到这个时代,第一个名正言顺的女人么?嗯,还有离姬、甄沁……看来,此次回辽西之后,有些事情要抓紧进行了。
纳妾不比娶妻,有条件就办得隆重一点,条件不允许的话,一辆轺车就载进门。淮阴城正万家缟素,马悍自然不能大操大办,只能是委屈甘梅了。
是夜,宾客散去之后,新房之内的马悍吹灭红烛,在甘梅羞涩的颤粟中,将她的华衣一件件剥落。剥到最后,马悍轻咦一声,在甘梅怔忡之际,突然抱起那玉雪**,不理会伊人小声抗议,横放于铺着红绸的桌面之上。
桌面上龙凤红烛已灭,但一尊宾客所送的尺半高的白玉美人却在幽暗中莹莹生辉。而与之相辉映的,是甘梅那丝毫不逊色于美玉的冰肌雪肤。
玉如人,人似玉;玉玲珑,人剔透。此情此景,令人几疑人是玉幻化,玉是人精魂。
好一个玉之精灵!
马悍也沉醉在眼前这令人屏息的绝美中,良久,他突然做了一个令甘梅差点惊呼出声的举动——他竟推开后窗,让初弦的月辉洒入,正映照在甘梅那洁白无瑕、光滑如缎的**上。
濛濛月色之下,白玉与柔躯,俱泛出一轮朦胧毫光,交相辉映,美伦美焕。
甘梅羞不可抑,下意识掩住丰胸与下腹,双目不敢睁开,两枚倒扣的玉碗,急促起伏。
马悍一手抚玉,一手揽人,释然而笑:“白玉美人……原来,你果真就是甘氏。”
甘梅正被抚得情动,骤闻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讶然睁大眼睛,茫然无语——奴自然是甘氏,难不成郎君以为是谁?
是的,她就是甘氏,属于马悍的甘夫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第二次交锋(上)】
(谢谢大盟!一百二十万粉值了,真是沉甸甸的鼓励啊!赵无恤2014、6圣剑的火枪、ufgw同样一直鼓励,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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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五,曹操二打徐州整整一个月之后,马悍的楼船终于扬帆启航。
这一次,由于目的明确,加上彭城那边有坚实的后勤基地,马悍决定轻装上阵,只率具有作战性能的楼船及一艘运兵槛舸西进。尚余一艘槛舸、大小十余条补给船,以及大量非作战人员如船工、杂役,全部留在淮阴,由吕岱照看。
马悍所率楼船与槛舸,共有二十白狼悍骑、三十楼船士、二十棹卒,近三十名船工杂役,再加上三百下邳仆从兵。整整四百人马中,超过八成是作战人员,精锐度堪称徐州第一。
下邳兵新降,马悍自然不会掉以轻心,不但将白狼悍骑与楼船士尽数调到槛舸上监视,而且所有仆从兵在非战时一率不发兵器。三百人共编为六队,分居于各舱,平时各舱之间、队与队之间不得互相走动。各舱梯口处均有数名全副武装的白狼悍骑战士守卫监督,但有异动,无需查实,无需禀报,格杀勿论。
正是在这样严密的监控与高压之下,马悍的西进船队一路波澜不兴,于五月十三进入彭城国,吕县在望。
远远的,北岸纤陌上出现一队骑兵,扬起一股黄尘,飞奔而来。骑士们不断高声向船只大叫,显得极为兴奋。
是白狼悍骑。
马悍在船头上一眼望去。没有发现赵云,振声发问:“赵司马何在?”
白狼悍骑战士回禀:“禀城守,曹军今日向彭城发动总攻,赵司马率一队兄弟前往观战去了。”
马悍微讶:“这陈氏父子不错啊,竟然能在如此窘境下守住彭城近一个月……嗯,印象中陈登可是位守城大师,曾屡次挫败东吴犯境。这种才能当然不会是天生的,莫非就是从这一战开始得到锻炼?”
无论是陈登父子,还是赵云,马悍都不容有失。当下点了二十白狼悍骑。沿着泗水北岸官道前往彭城,与赵云汇合。至于那些下邳兵,有整整一百白狼悍骑接手看守,还有什么不放心?
吕县至彭城,不过五十余里,快马不过大半个时辰可至。此时前方战局莫测,随时有可能与曹军遭遇,所以即便只有二十骑,依然严格按照行军章程。前、后、右(左边是泗水,无需警戒)三个方向各有一伍骑兵前出两里侦探,一旦遇到敌情,立即发响箭示警。
马悍与五骑护卫居中而驰。刚驰出三十余里,就听到前方与右侧先后响起两声白狼悍骑独有的响箭厉啸。
马悍与护卫纷纷勒马,少顷,两骑从不同方向奔回。报告了同一情况:“前方发现赵司马率五十名兄弟与曹军对峙,同时还发现沛国相陈公与典农校尉陈元龙的人马。”
马悍一听就明白:“这么说,是子龙出手救下了陈氏父子。好。干得好!陶谦的手下人人都可以死,唯独这对父子不能死。走,我们也前去助子龙与陈氏父子一臂之力。”
行不出五里,转过几个丘陵,前方是一片广阔的田垅,五月时节,麦苗刚抽穗,此时却已被一支三、四百人的步骑军践踏摧毁不少。这支步骑军打着的旗号是一个“史”字的辅旗。
曹军中姓史的将领,比较知名的只有一个——曹仁的左膀右臂、军司马史涣史公刘。而这些辅旗表明,史涣并不在这支追兵中。
与曹军相距三百步外,是一支旌旗紊乱、队形不整、弥漫着一股惊惶之气的败军。他们的人马比曹军多,约有五、六百,但这样的士气,不用交手就知道结局。这支兵马打出的旗号是“陈”,士兵的服饰也是马悍比较眼熟的徐州军装束,想必就是陈氏父子的彭城军了。
在两支对峙的军队南侧数百步外,一座低缓的土坡之上,白狼猎头旗霍霍飞扬,比军旗略低一点的是将旗,旗底为赤色,正中央是一个白色圆圈,圈内一个斗大的纯黑“赵”字分外醒目。
两杆大旗之下,是随着地势起伏,高高低低的五十白狼悍骑,如猛虎踞侧,虎视眈眈,对曹军侧翼形成巨大压力。
白狼悍骑兵马虽不多,但这种剽悍轻捷的纯骑兵,对曹军所形成的压力,远超对面人数为十倍的彭城军。
眼下三方的站位形成了一个微妙的三角牵制:曹军不敢攻击彭城军,生怕侧翼被袭;而彭城军也不敢跑,生怕曹军分兵追击;而赵云呢,更不会主动攻击曹军。他的目的是为彭城军解围,不是与曹军放对,这与他留在这里的目的不符。最好是既能为彭城军解围,又避免与曹军发生冲突。不过一时之间,还未有两全之策,只能是以引而不发的威压,迫曹军知难而退了。
如此一来,三方形成对峙之势,足足持续了两刻时。
这时,就见曹军后方烟尘大起,旌旗隐隐。这个时候,从这个方向来的兵马,只有一个可能——曹军援兵。
赵云心头一沉,曹军援兵到了,再想迫其知难而退,几乎不用想了。但在一下刻,身后便传来白狼悍骑战士惊喜叫声:“司马快看,城守来了!”
赤瞳白狼猎头旗猝然闯入战场,旗杆顶端两串代表汉戈部族长身份的白旄飞扬。马悍没有将旗,也不需要将旗,赤瞳旗的唯一性,就代表了他的将旗。军旗、将旗合而为一,白狼军就是他,他就是白狼军。
就在曹军一片欢呼之时,白狼悍骑也发出兴奋的唿哨,战士们纷纷驱骑冲下山坡,迎向他们的城守。动静之大,令曹军这边一阵骚动。急忙收紧阵脚,全神戒备。
双方同时都有援兵抵达,而且,都是boss级人物:白狼悍骑这边是马悍,曹军那边,则是史涣。
马悍与赵云再度相见,两位老战友只是相视一笑,然后各自取出枪矛,以草原上战场相逢的方式,互相以枪杆重重一磕。周围白狼悍骑战士随之发出洪声欢笑。声音如夏日闷雷,远远滚荡开去。
不一会,彭城军那边奔来数骑,在百步之外便被警戒的白狼悍骑战士拦下,这时为首骑士远远扬声大喊:“故人陈登,求见马君。”
马悍挥挥手,示意放行。
骑士驰上山坡,此刻这位徐州才俊依然保持一贯的从容潇洒之态,在马上向马悍微笑行礼:“月余之前下邳一别。未曾想竟能在战场相逢,马君援手之恩,我父子俱感铭于心。”
马悍略略欠身:“故友有难,适逢其会。岂有坐视之理?此乃人之常情,元龙兄不必介怀……看元龙兄之情状,莫非这彭城已被曹军所破?”
陈登苦笑:“曹军势大,兵威正盛。登虽能挡一时,却还是……唉!惭愧。”
马悍满面诚挚道:“元龙兄已做得很好了。临危受命,整束乱兵。以危城弱旅,将数万曹军挡在泗水以西达月余之久。若徐州各郡县之守将都能如元龙兄一般,曹军只怕还没打到东海,就已兵尽粮绝了。”
陈登身为徐州世家名士,自少而长,听过的恭维话不知凡几,绝不会轻易被人几句话打动。但马悍这一番直白的话,却他心头一阵感动,合袖拱手,一时无言。
马悍确实没有半句恭维,说的全是事实——当一个人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你只要把事实原原本本说出,就是最好的恭维。
陈登感慨之余,也没忘记自己过来的目的,当下问道:“曹军又有援兵,似是史涣亲自追来,马君之意如何?贵部皆为精骑,而我彭城军多为步卒;贵部士气正锐,而我军士气低落。故登此来,愿为两军协调联络,共抗曹军,愿以贵部为主,我军附翼。”
马悍笑道:“史公刘也算是老熟人了,待某前去会会,若能劝其罢手,自是最好。”说罢,不待陈登劝阻,与赵云交换一个会心的眼神,只带了两个白狼悍骑战士,擎大旗拨刺刺奔向战场中央。
就在两军之前,千人惊奇的目光下,碗口粗的铁木旗杆重重顿地,地皮剧震,战场上所有人心也为之漏跳一拍。
马悍一人一马一弓一锤,无所顾忌地立定在大旗下,冲着对面的曹军高呼:“某家辽西马悍。对面可是史公刘!请阵前一会!”
马悍与史涣在睢陵一役时便有交集,虽无交情,至少也是老熟人了。马悍相信以此人之秉性,若是在阵中,不会避而不见。
果然,过得一会,曹军阵形分开,四名披甲骑士持盾护住一员骑将出阵,在距马悍百步左右停下。透过四面盾牌,隐约可见一个身披棕色札甲的虬须军将,正冷冷盯住马悍。少顷,方以一种高亢的声音道:“睢水之畔一别,不想竟又在泗水之滨相见。马惊龙,这徐州之地,哪里有纷乱,哪里就能见到你,而且总是与我军作对。马惊龙,这是否表示你已投靠陶恭祖,正式与我兖州军为敌!”
虽然没看清人,但听这声音,的确是史涣本人无疑。看到史涣这样的出场,显然是对上司曹仁的遭遇记忆犹新,采取了严密的防范措施。只是两个阵前会晤的将领,一个坦然而立,左右护卫落后十步;一个则在重骑坚盾的严密环护包围中,这气势明显要弱一大截。
尚未开战,两军主将的气场强弱立判。这令挟大胜而追击的曹军士卒面面相觑,一阵气沮,而彭城军则齐声喝彩,士气略振。
分别在彭城军与白狼悍骑两个不同阵列观战的陈珪、陈登父子,不约而同捻须赞叹:“将为兵之胆,果真如此。当此天下纷乱之际,我徐州最缺的,就是这样的勇将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第二次交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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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要说这史涣也不是等闲人物,此人本是沛国游侠,以雄气壮勇著称,后投曹操,成为其门客,再之后随其举兵倒董,为曹操心腹亲信。史涣名声不彰,却是曹操集团元老之一,最早追随曹操起家的班底成员。
史涣与曹仁相似,也是一个敢打敢拼的勇将,但正如曹仁告戒他的:“如果你不想毫无价值死在一支可怕的冷箭之下,最好离那个人百步之外。”
那是史涣第一次在无所畏惧的曹仁脸上看到那种忌惮的表情,这给他留下极深刻的印象。故此,就算是被认为示弱,他也要做好严密的防护。
望着重盾保护中的史涣,马悍眯眼笑了,双臂张开,示意绝无敌意,扬声道:“史公刘,某决无与孟德公为敌之意,但汉瑜公乃某尊长,陈元龙亦是故交,岂能眼见二位徐州名士为公刘所害。请公刘但留一线,勿赶尽杀绝,相信孟德公若在此,也定会赞成这么做。”
听到马悍这么说,史涣心下略松一口气,道:“惊龙误会了,无论是主公还是我史涣,都绝无伤害二公之意,只想留客待之以上宾之礼。”
那边的陈氏父子听了,不禁冷笑连连。“留客”?说得真是雅致啊。
马悍哈哈大笑:“真是巧了,我也要留客,相信汉瑜公与元龙兄更愿意到我处作客。一客不烦二主,公刘兄请回吧。”
史涣勃然作色:“马惊龙,你以为区区数十骑就能阻止我的大军么?”
马悍神色不动,眉梢微扬:“自然不能,但要救走两个人。我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公刘兄觉得呢?”
史涣磨了磨牙,这家伙,太嚣张了!看来真有必要给对方一个教训,同时也给子孝出一口恶气。史涣暗自对比了一下,加上自己所率之援兵,本军已有近千人马。虽然骑兵不多,只有百骑,但缠住对方七十骑一时半刻还是可以的,然后步军冲击彭城兵。可一鼓而下。嗯,值得一试。
不是说曹仁所率的多是骑兵,而且是曹军最精锐的骑兵么,怎么身为其裨将,却只有百骑?
曹仁这支骑兵是怎么来的?是他自个散尽家财,募集淮、泗一带的游侠、豪客,并斥巨资购买大量战马而组建的。他以这支骑兵在淮、泗间戡乱剿匪,纵横驰骋足足一年,非但刷了大量经验值。锻造出一支中原不可多得的骑兵队伍,更充分建立起了个人威信及对这支队伍的领导权。就连曹操要亲自指挥,都不如曹仁本人指挥好使,这也是曹操任曹仁为别部司马、行厉锋校尉的缘故。
也就是说。这支精锐骑兵只听从曹仁本人指挥,纵然史涣同样是别部司马、纵然他的名字叫史涣,同样“使唤”不动这支曹军精骑。
虽然只有百骑,虽然听过白狼悍骑百人射一条直线的强悍。但史涣绝不可能因惧对方几十骑侧击而放弃到手的大功而退。当下手掌向后挥了挥,四名甲士缓缓策骑护着史涣向后退,彼此策骑交替掩护。盾牌始终保持重叠,不露半点空隙。
马悍一见,哪还不知史涣接下来想做什么——这是一言不合,举兵相向啊!
既然来了,就别想走!马悍双手一翻,弓箭在掌,舌绽春雷:“史公刘,我马悍所留之客,非独只是陈氏二公而已!”
血弓铁矢,开如满月,射线锁定,一箭破空。
史涣可是游侠出身,对突然袭击反应极为敏锐,一听马悍那裂石穿金之音,就知不妙。尽管他根本不相信马悍能破掉他的双重革盾加人盾,但本能反应就是伏身规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躲了再说。
就在史涣过激反应,身边四名甲士一脸紧张地交替挽盾作出格挡姿势时,却惊讶的发现,这一箭的目标并不是他们。
那一道乌光从他们的头顶上方飞过,带起的凌厉锐风,令人汗毛发炸,而乌光竟是直指本军阵前那杆“史”字将旗!
啪!手指粗的铁箭以一个倾斜的角度,穿透粗大的旗杆,直没箭羽。木屑四溅,旗杆居中爆裂,上半截旗杆在自身重量的压力下,慢慢歪斜,咔嚓折断,轰然倾倒。砸伤了好几个士兵,更造成整个军队一阵惊乱。
白狼悍骑与彭城军这边,顿时爆发一阵山呼海啸般喝彩。
古代战场指挥,士兵们基本看的就是将旗,将旗代表着一支军队的意志,也代表本军主将的存亡。故而古时论战功,以斩将夺旗为第一。此时将旗一倒,后面的士兵都不知发生什么事,一时大乱。此时若是有一支骑兵突然发动冲击,极有可能击破其阵。
但马悍并未发动,他只是淡淡看着史涣。而百余步之外的史涣与他的四甲士俱是一脸震憾。如此霸道的箭术,简直就是覆军杀将的利器啊!震憾之余,也是一阵沮丧,看看手里薄薄的革盾,再看看那碗口粗的旗杆,哪还不明白人家这一箭之意。
史涣满嘴都是苦涩,对方用上回对付曹仁一模一样的手段来对付自己,偏偏自己还是中了招。主公与子孝若是知道,真不知会如何看自己……史涣深深长吸一口气,突然做出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但见他推开四名护身甲士,纵马返阵拾起折断的将旗,在军前舞旗驰骋,大声呼喝,所过之处,骚动的曹军士兵慢慢平复下来。
史涣的举动,也令马悍暗暗佩服——这简直就是在给自己当靶子啊!但为了稳定军心,避免为敌所趁,遭到不可估量的损失,史涣表现出了一名优秀将领的基本素质之一——勇敢!置生死于度外的勇气。
史涣或许算不上曹操集团最优秀的将领,但凭着忠诚与勇敢,依然能得到这位三国雄主的器重,最终成为曹魏五军首脑之一的中领军。能够成为曹操集团中坚人物之一,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山坡上,陈登急切请求赵云趁此机会率军突击曹军侧翼,自家彭城军将配合正面进攻。赵云以城守无令而不能擅自行动断然拒绝。
陈登屡劝无果,再看到曹军在史涣的激励下,阵脚已稳,只得长叹一声,无奈放弃。心下明白,想趁机拖马悍下水,与曹军对决的打算,一时是难以实现了。
马悍静静等着史涣稳定军阵,他的目的只是立威,而不是现在就与曹军为敌。如果这么做,最高兴的恐怕就是以陶谦为首徐州豪强了,而他却有可能成为曹操泄愤的目标——这种吃力不讨好,为别人火中取栗,到头来别人还未必真心感激的蠢事,脑袋被门夹了才会做。
史涣终于再一次面对马悍,但这一次他不再带护卫,距离也拉近至三十步——这简直等于是将自家性命交到马悍手上。史涣是不得不这么做,他很清楚,马悍若要取他性命,早不知杀了几回了。既然对方无意取他性命,何不索性光棍一些,这样至少在气势上不输于人,也不至于令人看低。
马悍也已放好弓箭,微笑着向史涣拱手:“公刘兄,我便向你交个底,陈氏父子也好,彭城军也好,都不过是附带之举。我今率军重临泗水,乃是受东海糜氏之请,保住其在彭城国的田庄,而绝无与曹军为敌之意。请公刘兄上复孟德公,我马悍绝不主动参与徐州之战,也不会主动攻击曹军。同样,我也希望曹军不要踏入我所保护的范围。”
马悍最后诚恳道:“公刘兄,无论徐州之战最终谁胜谁负,粮食,对大家的意义都是一样的。所谓无粮不稳,相信孟德公也不希望最终拿到手的,是一个因缺粮而导致动乱频仍的徐州吧。”
史涣这才明白马悍方才那惊人一箭的真意,那是立威,也是警告。希望通过自己之口,传达到曹军上下,勿毁良田,勿烧粮仓,勿侵糜氏田庄。
史涣重重抱拳回礼,肃容道:“若是别的事,某断然无法当场作答,但这扶苗护田之事,主公曾屡屡告诫,惊龙之言,诚主公所愿也。涣在此立誓,绝不无故毁田,更不做焚仓毁粮暴殄天物之恶行。”
史涣这番话的确是出于真心,要知道第一次东征徐州,曹军最后就栽在粮草不足上面。而且回到兖州之后,筹粮过程也是艰辛无比。曹军上至州牧,下至普通一卒,都吃够了缺粮的苦,对这方面感触极深。
历史上,曹操因在行军时误踩麦苗,为正军纪,削发代首,就发生在这个时候。同样,也是在这一时期,曹操最重要的谋臣之一的程昱,因前线缺粮,而将战殁、病故士兵与百姓的尸体腌制成人肉干,充当军粮。因此被称为“人厨”,最终名声受损,一生未列三公之位。
这一切,都与粮食密切相关。史涣身为曹操亲信爱将,自然不会不明白其重要性。
事情就是这样凑巧,马悍第二次与曹军交锋,又正击中曹军软肋,这样的要求,曹操根本无法拒绝,而且还会全力配合。
一切,都是为了战争中最最重要的物资——粮食。
而令所有人始料不及的是,当敌我双方都在为保障粮食丰收而努力时,老天爷却似再也看不下去这汉末三国的纷乱,悍然降下了天罚。(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发 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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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平元年六月,中原大旱,数月无雨,赤地千里,许多河渠干涸,秧苗枯萎。连水量丰沛的青、徐、豫诸州皆如此,他州可想而知。旱灾所涉及的地区遍及兖、徐、青、豫、凉数州,甚至包括关中司隶,而两京遭此大灾,直接造成了一年之后,献帝朝廷因关中断炊及兵祸连结,而不得不展开一场史上最悲催的东归大逃亡。
而在兴平元年的徐州,无论是陶谦还是曹操,都完全没工夫搭理那千里之外的小皇帝,也没空理会老天的警告。你旱你的,我打我的,那股子热乎劲,比三伏天还火辣。
不过短短两个来月,曹军又一次将战线推进到第一次东征时所在地剡城——兵临城下。
此时的陶谦已没有援军,只有一路客军:刘备八千人马,驻于剡城以东十余里的三公山下,威胁曹军侧翼。
也许是吸取了上回的教训,这一次曹军攻势甚急,甚至不顾伤亡,发动了好几次蚁附攻城。但最终总是因剡城防御坚固,又有刘备不时在一旁扯后腿,摆出一副“我打你啊”的架势。虽然未曾真打,却着实令曹军顾此失彼,错失了好几次攻城良机。这令曹操及手下将领们恼火不已,决定先撇下剡城,集中兵力,拔除刘备这根刺。
曹军二征徐州最后一战:剡东之战,如火如荼。
曹军决战忙,而马悍则是撤退忙。
由于连月不雨。旱情愈演愈烈,泗水河床水位下降明显,再这么降下去,楼船、槛舸俱得搁浅,再别想开出海去。马悍与赵云商议之后,决定留下一百五十名白狼悍骑与三百下邳仆从军,以及少量小船,而赵云则率二十白狼悍骑及所有楼船士与船工立即返航。回到广陵之后,与淮阴船队会合,接上甘梅、马弃等人。先行出海。航行到朐县码头停泊,届时,马悍便可率队从彭城入东海,直接在朐县登船,返回辽西。
“就眼下的情况看,曹军不久必班师,估计子龙抵达朐县之时,也正是我启程会合之日。”马悍笑呵呵对赵云说道。
赵云却听得云里雾里,城守不是说反了吧?曹军眼下攻势正急。昨日才得到最新消息,曹操亲率大军正面应战,以曹仁、夏侯渊将骑兵两翼突击,击破徐州军之刘备与曹豹联军。斩首千余,取得剡东之战首胜。照这么样打下去,估计用不了一个月,剡城岌岌可危。如此大好局面。怎么可能班师?而且,应是自己留下,怎么能让城守独留险地。下属却拔锚远航?
面对赵云困惑的眼神与替代请求,马悍笑而不语。
马悍这段时间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曹操为什么在二打徐州如此顺利的情况下,却还是功败垂成,最终无功而返?他对这段时期徐、兖的军阀混战史不甚了解,但肯定知道徐州之战的结局——曹操黯然败退,陶谦撒手人寰,刘备渔翁得利。演义里还编了一出“三让徐州”的戏码,再怎么不熟悉三国故事,也都是知道的。
曹操二打徐州,在战果比第一次更好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重演第一次黯然收场的一幕?这里面一定有一个关键问题。
马悍苦思良久,未能参透,一直到某日,无意间听到几个下邳兵在议论吕县的门楼,说是下邳的城门楼要高过吕县近半丈,而且楼涂白漆,煞是养眼。
白楼?白门楼?下邳白门楼!
这一瞬间,马悍如醍醐灌顶,豁然贯通,他竟然忘记了一个重量级人物——吕布!
可不是么,未来的兖州、徐州、豫州,一直在曹操、刘备、吕布三人手里反复易手。可以说,三国前期的中原地区,基本上就是这三大枭雄的舞台。
如此乱局,岂不是吕布登场的最好时机?
呵呵,曹操,你准备好了么?战神吕布,来了!
想通了徐州之战的结局,马悍同时也想到了这恐怕是曹操这个三国最**oos最脆弱的时刻。多好的机会啊,能不能趁他病要他命?马悍很清楚自己的终极对手是谁,上天摆一个机会在自己眼前,要不要珍惜?要不要?要不要呢?
要!马悍握紧铁拳,虚空一击,目光灼灼发热。
天授不取,反受其咎,干!
如此,才有了马悍令赵云先行离去,自己留下待机的决定——能够把握机会的,只有他。
吕布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从后面捅曹操一刀,马悍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快了。所以,他也要抓紧时间做准备。
但是,正所谓人算虎,虎亦算人,这世间会算计的,可不止马悍一人。
……
中午时分,烈日灼人,坞壁岗哨早已受不了这足以将人晒干的热度,全躲进哨楼里死活不肯出来。反正这又不是县城,不过是糜家在吕县以南最大一座坞壁,里面除了一部分还没来得及运走的存粮及护卫家眷,再无其余。而曹军自重据彭城,进而派兵占领泗水以北的吕县之后,一直未对河对岸的糜氏坞壁有所动作。
糜氏坞壁护卫及眷属心下都明了,这是因为沿河五个坞壁里驻扎着一支步骑军,这支军队的首领,就是那个有“辽东天驹”之称的马悍。曹军正是慑于此人之威,加上双方互有默契,这才得以有目前相安无事的局面。
哨楼里几个守卫光着膀子,头顶荷叶,边将盆里的水撩到身上降温边闲聊。
“啧啧,这天旱得……那秧苗都可以引火了。”
“唉!今岁的收成铁定糟糕。我听管农事的王翁说,就算明日立即下雨,也要减产五、六成。若是一直旱下去,颗粒无收都有可能。”
“看来有不少人要卖儿卖女了……”
“别操那份闲心了,咱们算是好运。糜氏粮仓徐州第一,就算旱个三年两载,也有禄米发下来,用不着你卖女儿。”
这时哨楼门前出现两个褐色衣服被汗水打湿成黑色,但依然整齐精神的巡卫,背弓胯刀持矛,冷冷盯住屋里几个守卫。其中一人淡淡道:“这禄米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如果把哨楼当澡堂子的话,我想你们很快就要卖儿卖女了。”
大热的天,几个糜氏守卫竟出了一脑门白毛汗。连连赔罪告饶,请求宽宏大量,再不敢犯。
两个巡卫用针扎似地眼光上下扫了几个牛高马大,却惊如鹌鹑的守卫几眼,轻蔑一笑:“如果在草原上似你们这般模样,只怕身上插满箭矢,犹不知箭是从哪里射来的。”
望着哨卫离去的背影,几个糜氏守卫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模样粗豪的汉子呸了一口:“北人到咱们这中原之地吹什么。你们骑射再强,还不是得乘船过来?在水上,爷们可不憷你。”
另一人也愤愤嚷道:“就是,这烤肉天。谁会出来搞事?整日里穷紧张……我于三把话撂在这里,今日若有敌情,爷愿全身披挂整齐,在岗子顶上晒一炷香……”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一骑黄尘赫然入目。那两个尚未走远的白狼悍骑哨卫立即分开:一人冲上哨楼顶层的警鼓之处;一人则快速摘弓取箭,引弦对准来骑。
而哨楼里那几个半裸的守卫则手忙脚乱穿衣。包括那方才赌咒发誓的那位,仿佛也把自家刚说过的话全当放屁了,而所有的同伙都顾不得取笑他——真要出了什么事,那是丢饭碗的大祸,可别真应了别人说的,要卖儿卖女……
不一会,来骑驰近城壕处,马上骑士在吊桥下仓皇仰首大叫:“我是西合坞壁丁组守护队队率黄立,曹军袭仓!曹军袭仓!”
随着这一声尖厉的叫喊,持续了一个多月的平静局面,终于被打破。
西合坞壁,在西面二十里之外,那里有一支马悍安排的五十人的下邳仆从军协防小队,这支小队的队官,就是黄立。此刻,这位下邳军队率面色赤红,大汗淋漓,戎衣破烂,身上还有横一道竖一道的伤痕,正跪在马悍与左元面前,惊怒悲愤倾诉事情经过。
“今日辰时,有一群逃难庶民来到坞壁下,请求入内暂避。坞壁主事严通心生怜悯,便下令开门……”
“等等!”马悍听出不对,剑眉拧起,“无论是坞壁以往所定之规,还是本都尉在之后颁布的严令,其中都有不得擅自开门接纳不明身份者的规定。你们为何明知故犯?”
黄立抹了一把汗——这回不是热的,而是吓的,喃喃道:“是严通的主意……”
马悍冷然逼视着黄立:“本都尉不管是谁的主意,你是协防副守,就要担同责。不过眼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但你若有所隐瞒,休怪本都尉以临阵逃脱之罪将你斩杀!”
“是,是。”黄立汗出如瀑,却不敢擦拭,战战兢兢道,“严通的确问过卑职,卑职也是同意了。”
“为什么!”这次是左元憋着怒气,恶狠狠地压低声怒吼。
黄立垂下头,呐呐道:“里面有很多妇人……”
马悍冷笑连连:“‘她们’当然不是妇人,而是曹军是化装的。对吧?”
黄立挤出一丝谄笑:“都尉明见万里……”
马悍冷笑打断:“万里?为何不说明见二十里,嗯!嘿嘿,能想出这么一个美人计的曹军将领,看来也非等闲之辈啊!”
左元愤然道:“曹贼真正无信义,既与都尉约定,互不相犯,更不毁粮,如今却出尔反尔……”
马悍摆摆手,情绪没有半点激动:“左司马想岔了。其一,曹军方面与我有约定的是史涣,但并不代表别的将领也是这样想;其二,曹军只说不会毁粮,却没说不抢粮,更没拍胸脯说不攻击坞壁。正相反,旱情如此严重,不早做筹谋,军粮必定短缺,曹军出手乃意料中事。我早已下令白狼悍骑严密监视吕县及彭城,没想到曹军居然用了鱼目混珠这一招瞒过。嗯,这个曹军将领倒也不凡。”
“我不管他是什么人,杀光了某家整整一队兄弟,某家绝饶不了他!”左元怒不可遏,拔刀虚空乱劈。
黄立也将胸脯拍得嘭嘭响,神情激昂道:“这天杀的曹军并不多,不过百人,若非偷袭,哪想攻得入坞壁。眼下他们还在西合那里抢掠运粮,若我们迅速出兵反击,必可破敌,为死去的兄弟复仇!都尉、司马,给我一百兄弟,我带头杀回去!”
左元以目请示马悍,显然被黄立说动了。他这个司马原本就不够份量,只有三百人,死一个少一个,现在一下被干掉了整整五十人,简直就是元气大伤了。若是放任不管,被其余弟兄知晓,只怕就此威信扫地,那时别说司马,就是军侯都当不成。
马悍略微沉吟,缓缓道:“你们要为兄弟报仇,我不拦着,也会出兵襄助……”
左元要的就是马悍这句话,没有马悍支持,他再生两个胆也不敢捋曹军虎须。当下长身而起,向马悍一拱手,回头朝黄立一挥手:“走,召集兄弟!”
马悍只说了半句,后面还有个“但是……”还没说出口,没想到左元性子如此之急,话没听全就跑了。嗯,是怕曹军跑了吧。
马悍长身而起,刚走两步,却似想到什么,不由得停下脚步,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乐进凶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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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贵神速,尤其是杀回马枪时更是如此。左元将本堡一百下邳兵尽数集合起来,再召来附近两座坞壁的下邳兵小队,共得二百人,尚有一支小队距离较远,等不及了,只得放弃。他们的武器俱是由糜氏提供,均参照郡国兵装备:有一石弓三十副、七炼环首刀五十柄、丈矛、长短戟各六十把、木盾二十副,基本无甲。
这些装备看上去寒碜了些,但要知道曹军绝大多数步卒的装备也就这样。双方装备相近,人数却是下邳军多出一倍,不仅如此,还有一支曾在淮阴杀得他们溃不成军的强悍骑兵襄助。从左元到下邳军每一个士兵,都是信心十足,杀意盈胸。
下邳军各小队都驻守于各坞壁内,召集起来比较容易,但白狼悍骑是骑兵,放在坞壁里简直就是浪费。骑兵的作用就是机动、巡防,呆着不动的骑兵还不如步兵。故此,除了五十白狼悍骑驻守于本堡,定时轮换之外,其余百骑。分散于泗水南岸,来回穿梭巡察。
要将这巡游数十里的百骑召回来,当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看着焦灼不安的左元与黄立,马悍干脆让他们先率步军出发,自己领骑兵随后就到——反正骑兵赶路的速度远胜步兵,说不定还能后发先至。
左元与黄立一想也是这个理,当下披甲上马,率先冲出吊桥。身后二百头顶荷叶,看上去绿油油一片的下邳兵,踏着轰轰脚步。烟尘漫天,杀气腾腾向西合坞壁方向奔去。
马悍立在城头,默默目送这支仆从军远去。这时身后的鹰奴忍不住近前一步,低声说道:“城守,其实我们要召集白狼悍骑兄弟完全不用派快马四处通告,这样太慢了。用信鹰的话,可以比召集下邳军来得更快……”
马悍笑了笑:“你是说以信鹰拴红绸盘空,划出三个红圈,是为告急。方圆数十里皆可看到,可在第一时间回援——这种召集方式白狼悍骑曾多次训练过,我岂能不知?”
鹰奴惶恐道:“城守早知,想必另有打算。是鹰奴多嘴了。”
马悍微笑:“不,你问得很好,但现在我不能给你答案,或许。会有别的什么人给你答案。”
这时身后白狼悍骑战士一阵欢呼,远处烟尘飞扬,骑影绰绰。第一批白狼悍骑巡哨赶回来了。
……
左元、黄立纵是心急,却也没乱了方寸,保持匀速行军,并派出军中仅有的十个骑兵,前出五里探道,为后方部队预警。
如此酷热的天气行军,对一支军队的素质绝对是个严峻的考验,士兵的体力足足比正常情况下多消耗两三倍,几乎每行出四五里,就得停下来整队休息,饮水避暑。行程刚过半,随军的车载储水罐就空了,只得停下,就近到泗水边取水。
左元虽是一身臭汗,却不敢躲到树荫下纳凉,他还得坐在几乎能烫熟屁股的马鞍上,来回巡视,约束部众,扼制部下想冲下泗水痛痛快快洗个澡的诱人冲动。
其实左元比谁都想一个猛扎进水里,但此处距西合坞壁已不足十里,一旦抵不住诱惑,放下武器,脱光下水,搞不好就再别想上岸了。
老实说,笮融的这些下邳兵,勇力是有,但军纪就呵呵了。之所以能在这酷热天行军,而且还能管得住自己的**,没有在休息时一窝蜂冲下河,原因只有一个——物伤其类,兔死狐悲。
被曹军歼灭的那五十下邳兵,其中有不少是丹阳兵,即山越兵。山越人纪律性不行,但却有着山民的共性,即团结。也许在丹阳的崇山峻岭里,他们因所属部族、寨子不同,时常发生冲突、械斗,但一旦被征召、捕掠从军,面对军营里人数占绝对优势的汉军,他们又会紧密团结起来,一人死,众复仇。
这也是苗陀当初对马弃等人疯狂追杀、不依不饶的原因。但另一方面,如果有人以强大武力,将他们吃得死死的,那么随便你怎么杀,他们都会咬牙承受——就象马悍对他们所做的一样。
正是在这些山越兵的坚忍与报复心切之下,这支本就算不上纪律严明的军队,才得以坚持至此。当然,这种坚持也是有限度的,如果行军全程不是二十里,而是五十里,一百里,这支下邳军早散架了。
这时黄立难受地揉着被烫起水泡的屁股挪过来,对左元道:“司马,再多歇一会,等等马都尉的骑兵吧。最好在申时以后,日头没那么毒了,再赶路为好。”
左元想想也有理,在马上翘首西眺一会,马鞭倏地向前一指:“过了前面那座小桥,有一大片山林,到那处休息等待吧。嗯,让哨骑仔细搜索,切勿大意。”
得知可到前方树林休息,一个个象狗吐舌头的下邳兵顿时精神大振,将被烤得发蔫的荷叶顶到头上,挟起兵器,勉力向小桥急行而去。
这是一座在泗水一带很常见的小桥,用原木并铺为桥面,两侧则以毛竹护拦,桥下流水浑浊,两岸高出水面的河堤裂如龟纹。
下邳兵踏上桥面,桥梁一阵震颤,但没人在意,如此多人同时涌上桥。桥梁震颤再正常不过。
黄立领兵居前开路,左元押后督阵。刚走过约百人,桥梁一阵剧颤,突然毫无征兆轰然倒塌,断为两截。桥面上十余下邳兵惊叫连声,一齐摔下小河,尽成泥人。
这突出其来的变故,令下邳兵全惊呆了。
左元急怒催马冲到堤边,望着桥梁折断处平整光滑的断口,浑身燥气尽消。一股寒气从尾闾沿脊柱直冲顶门。
“撤!快撤回坞壁!”左元用变调的声音尖叫,同时朝对岸的黄立大叫,“黄立,你领着兄弟们沿河岸跑,寻找附近小桥撤回……”
来不及了,但闻远处山林里传来当当钲鸣,由远及近,一队队手执长矛、横戟的士兵从树林里涌出,呐喊声声。杀奔而来。
是曹军!中伏了!
两百步卒本就够少的了,更被一条小河分隔为两半,一边不足百人,再加上伏兵四出。不用打就足以丧胆了。
左元与黄立,被一条浑河分隔于两岸,俱是同样的绝望表情,声嘶力竭喊着同样的话:“列阵!列阵!敌军也不多。器具与我们相若,也都是步卒,尔等俱是丹阳精锐。定可击而破之!”
如果说,徐州本土军队中还有一支军队敢于与曹军正面抗衡,野外对决,毫无疑问就是丹阳兵。左元与黄立所部,至少有一队的丹阳精兵。列阵而战,或许不敌数倍于已的曹军,但暴虎凭河,困兽犹斗,必定会让曹军付出代价。
左元与黄立看得倒是真切,曹军的武器装备、兵种构成确实与他们差不多。最更要的是,曹军兵力的确不多,顶多不过五、六百。三倍之敌,打不赢还跑不掉么?
答案是,还真的跑不掉!因为曹军并非兵分两路,而是埋伏于河西,集中攻击河对岸之下邳军,也就是黄立部。如此,就变成五百围杀一百。兵法有云,五而攻之,五倍于敌,基本上就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左元与所率之下邳军,眼睁睁看着对岸的上百兄弟被五倍之敌三面合围于河岸,外围的下邳兵在曹军士兵如林矛戟挥劈挺刺下,爆出团团血雾,哀鸿遍野。而后面的下邳兵,则在挤压下不断后退,纷纷掉入河沟淤泥里,拚命朝东岸游去。曹军的弓箭手当然不是闲看热闹的,数十张弓齐张,箭耀寒芒,乱矢俱发,河泥中的下邳兵尽成靶子,浑浊的黄泥水变红泥水。
黄立这回逃不掉了,他甚至来不及喊出投降,就被七八杆矛戟刺穿身体,被高高叉起,鲜血顺着矛杆淋漓而下。
下邳兵的意志很快被摧毁,一个圆阵只结到一半就散了架,士兵被三五成群分割,面对的是密集的曹军……这个时候,下邳军中的丹阳兵终于展示出了不负三国精锐的一面。
十余个山越兵,尽管被分割于七八处,面对几十倍之敌,人单势孤,但个个悍不畏死,杀法勇烈。哪怕身上插满了利刃,死活也要将手里的兵器捅入至少一个敌兵身体,方甘心倒下。最悍勇的一个,连杀七人,包围他的曹兵都不敢近前,最后调来弓箭手射伤他的腿,这才一涌而上,乱刃分尸……
左元已不敢再看下去了,他知道,黄立所部被歼灭,接下来就轮到他了。现在他唯一的机会,就是抢在曹军来不及过河之前,赶紧跑回坞壁,越快越好!
近百凄凄惶惶的残兵败将,刚掉头跑了五六里,气还没喘匀,一侧山林中钲鸣大响。
又有伏兵!左元眼前一黑,几乎吐血。下邳兵更是惊慌,已乱成一片散沙。
这支曹军先是一阵乱箭,放倒十余下邳兵,随后飞快冲下山坡,在道上列阵。长矛大戟,铁刀方盾,弓矢俱张,甲胄泛光。这一支曹军人数倒不多,只有百人,但装备却明显好于先前河西那支曹军,甚至前排二十名持戟士兵披着两档铠。相比起同时期的郡国兵普遍戎衣无甲,这足以能称之为甲士了。
在这支曹军阵列之前,是一名身材不高,容貌短小的青年军将,看上去其貌不扬,但那一双盯人如豹子觅食的眼神,以及似乎随时可弹跳而起的矫健身姿,给人极其鲜明的印象。
青年军将一手持革盾,一手执短戟,踏前一步,只问一句:“降抑或战?”
坞壁就在前方十里,援兵随时可到,这个时候怎么可能降?
左元望着与己方差不多的曹军,再扭头望望身后远远扬起的烟尘,咬紧牙关,嘶吼一声:“冲过去!”
青年军将一声不吭,当先跃出,盾戟飞舞。他不需喊一句冲锋或下令,他的行动,就是命令。身后,是踏着稳健步伐紧紧跟进的曹军士兵。
随着双方主将的呐喊与动作,两支军队重重撞到一起,下邳军如浪,曹军如礁,浪碎而礁不动。一方欲夺路而逃,一方却寸步不让,两军接触面瞬时掀起腥风血雨。
刀戟俱下,矛箭齐飞,断肢与折矛齐舞,悲鸣与鲜血齐飞。有人被砍伤倒地,想奋力爬起,眨眼间就被无数大脚踩得与地面持平;有人从后面踏着同伴的尸体,跃劈敌首,却被如林长矛穿串于半空……
曹军青年军将展示出与其短小身材极不相称的强悍武力。革盾一撞,必有下邳兵吐血踣地;短戟刺劈,必有血浆喷薄而出。他就像一头猎豹,敏捷凶悍,爪牙所至,挡者皮肉翻卷,筋断骨裂。光是他一人,就杀了近二十个下邳兵,其中有好几个是山越狠角,那一身两档铠已成血铠。
在这青年军将勇猛之姿与以身挡敌鼓舞下,曹军士兵士气高涨,生生挡住困兽般的下邳兵,寸步难进。
随着战斗的僵持,下邳兵的劣势渐渐显示出来:他们顶着毒辣辣的太阳,来回跑了不下二十里,光是中暑倒下就有七八个,体力已掉了大半,加上迭遭伏击,胆气俱丧。在最初的困兽斗被粉碎之后,士气一竭,战斗力急剧下降,能战的越来越少,投降喊饶命的越来越多……
左元骑在马上,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轰轰脚步声,心越来越沉,一旦被曹军前后夹击,基本上就是在劫难逃了。马都尉呢?白狼悍骑呢?为什么还没到?为什么!
左元在这一刻,仿佛明白了什么,对着坞壁方向大吼:“为什么——”
突然眼前一黑,一道人影纵跃半空,挟凌厉狂飙扑来。左元也是丹阳游侠出身,曾作为笮融的刺客,为其刺杀过不少与之作对的豪强。身为刺客,对突袭的反应自然超过常人。左元手一动,一刀在握,奋力斜劈——当!一柄满是崩口的短戟生生砍断。
失去兵器的袭击者其极勇悍,在半空中身躯翻转,竟以身作兵,藉着扑势重重撞入左元怀中,两人同时翻滚下马。
左元胸口发闷,眼冒金星,眼前似有对手身影在晃动。
“呀!”左元以刀支地,奋力撑起,一手握刀柄,一掌顶刀环,合全身之力,连人带刀刺向对手。
嚓!似乎穿透了对手的身体。左元还来不及大喜,就凭着他杀人的经验感觉出不对,定睛一看——刀锋竟被对手牢牢挟在腋下。下一刻,他的脖项被盾沿重重一击,他清晰听到自己颈骨折断的声音。
而在这一刻,他也已看清,这袭击者,正是那曹军青年将领。
“你……是……谁……”左元口鼻血沫喷涌,身体慢慢前倾,但他颤抖的手死死抓住对手衣甲的束带,竭力不让自己倒下。
青年军将平静地说出四个字:“阳平乐进!”
随手一拨,左元颓然倒地。(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贪狼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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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左元临死前仰天大叫“为什么”时,马悍骑着银箭的身影出现在距离战场五里之外的一座山峰上。五里,听不到惨叫,嗅不到血腥,看不到刀光剑影。唯一能见到的,只有与残阳相似地一抹血色。
仿佛冥冥中听到那一声悲屈的叫喊,马悍面沉如水,心底却在微微叹息。尽管他从未将这支下邳军当做是自己人,而此次故意延迟发兵,也有以下邳兵为饵,反诱曹军之意。但马悍并无就此抛弃这只诱饵的打算,他之所以无法及时救援,就在于曹军的连环设伏。
当曹军两路伏兵显形之后,马悍就下令清除沿途曹军明暗哨,准备趁曹军与左元部激战时,从后方突袭。但就在此时,马悍发现了曹军第三股伏兵。
如果不是马悍动用了热源扫描,指挥白狼悍骑战士定位清除曹军明暗哨,无意间发现左侧山林里聚集了大量密集红点,只怕还真会一头扎进这伏击圈里——谁能想到这短短十多里路,曹军竟埋伏了三股伏兵!而这第三股伏兵,明显不是针对下邳军的,那是用来对付谁的?答案呼之欲出。
而哨探稍后探明情况,反馈回来的信息更是令人大热天出了一身冷汗——这山坡上居然布置了大量滚木,以草叶伪装,一旦救人心切,不及探查,大队骑兵急匆匆从山脚下驰过,后果不堪设想。
前前后后捋一下,马悍终于明白了曹军的全盘计划:先伪装成百姓,利用坞壁守卫贪恋女色的弱点。成功夺取西合坞壁。随后故意放走黄立,引马悍来攻,并于半道设伏。并且根据马悍骑兵的特点,布置下三股埋伏:先以断桥首尾截断,分而歼之;待残兵败将逃归坞壁时,以滚木重创,堵塞归途;最后伏兵再出,封堵退路,待两股曹军联合之后,聚面歼之。
这伏兵诱敌之计。当真是环环相扣,令人防不胜防,不知出自谁人之手,端是毒辣。
不过曹军计划虽妙,奈何对手也不是省油的灯。马悍已有预感,派出下邳军前去趟雷,连破曹军两股伏兵。不过,这里不得不赞一下曹军临阵指挥官。当计划出现意外情况,敌军主力骑兵没出现时。此人灵活使用伏兵,将原本滚木阻敌改为以身挡敌。不但以铁血死搏生生拦截、歼灭了左元部残兵,更以自身为诱饵,引诱那支还没出现的骑兵向自己发动攻击。再发动滚木重创之,一举破敌。
这不是简单的把第二、第三股伏兵的发动顺序调换一下那么简单,没有灵活机变的头脑,敢于刺刀见红的勇气。根本玩不转。
将事情大概捋清的马悍更为好奇,制定这连环计的是谁?指挥作战的曹军将领是谁?
答案很快就要揭晓。只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诱饵被敌军吃掉,而在破除敌军埋伏之前。又无法及时支援,这感觉还真是不好受。尽管他自始自终,都没有把这支下邳军纳入到白狼营体系中的打算。
马悍经过多方观察,这些下邳兵不是老兵油子,就是桀骜难驯的山越人,要把这些兵痞溶入白狼营难度很大。拆散他们打入白狼诸营中吧,只怕与白狼营战士格格不入,甚至会把一些不良习性带入军中;让他们自成一营吧,又极易形成山头,尾大不掉。
在这方面,曹操就是前车之鉴。曹操收降数十万黄巾军,择其青壮编之为青州兵,虽然一时解决了兵员短缺的问题,但他们的表现却令曹操大伤脑筋。这些青州兵打比他们弱的对手、打顺风仗可以,比如打陶谦。但碰上难啃的骨头就不行了,比如吕布。而且还是动乱之源,比如张绣反叛,青州军就趁机作乱。
除此之外,人多嘴多,当兵自然就是吃粮,这令曹操为军粮之事伤透了脑筋。曹操可是三国兵法大家,注解过孙子兵法十三篇,更有丰富的统兵经验,可就是这样,到底也没能把这支散漫惯了的军队整治好。最后是磕磕绊绊,费老鼻子劲歼灭了兖、徐各路军阀,得到大量新老兵,最终陶汰掉青州兵。
马悍可不认为自己在这方面能比老曹做得更出色,这些难以改造或改造成本太大的军队(估计洗脑都要多花一倍时间),最好还是不要吸收进来,以免消化不良,最终损害“机体”。与之相比,马悍更愿意吸收良家子为兵,尽管这样的新兵缺乏经验与技能,但在一张白纸上作画,远比满是涂鸦的废纸更好。
“身为军人,你们总算是死在战场上,而且是与曹军力战而亡。九泉之下,也算是有面目面对那些死在你们屠刀下的淮阴百姓了。”马悍用力吐出一口胸臆间的浊气,驱散心中那种有力难施的憋闷,“安心走吧,我虽不能救你们,但却可以为你们复仇!”
战争,总难免要有牺牲,如果这牺牲能带来一场胜利,那就值得。
一名白狼悍骑什长飞驰上山,跳下战马,快步跑到马悍身后,大声跪禀:“禀城守,已遵城守指示,徒步从山后包抄,于伏兵背后发动袭击,清除曹军全部伏兵共计一百零七人,杀死六十三人,其余尽被俘虏,未惊动下山敌军。我军轻伤七人,无阵亡。”
马悍身后侍立的白狼悍骑战士听在耳里,心下对城守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城守就站在这里不动,竟对方圆数里的曹军所布置的明暗哨洞若观火,简直只能用神识来形容。好在汉戈部出身的白狼悍骑战士早已视他们的城守为神,马悍所表现出的种种匪夷所思的能力,他们完全接受无碍——神嘛,自然是无所不能的。
马悍欣然之余,也颇感惊讶,他共派了一百二十白狼悍骑战士实施清除行动,曹军的人数也差不多。虽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但竟能在不惊动山下敌军的情况下,一举全歼,而本军无重伤阵亡,这似乎与拦截左元部的曹军战力不符啊。
白狼悍骑什长下面的话,解答了马悍的疑惑:“这些伏兵俱为刚招募训练不足两月的军兵,而且全是辅兵,大半无兵器,他们埋伏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放滚木。”
原来如此。放滚木而已,自然用不着什么战兵,什么武器经验全用不上,有一把子力气就行。这样的杂兵碰上白狼悍骑这等精锐,而且还是从后方突袭,有如此战果,还真是不足为奇。
马悍面目阴冷:“很好,留下二十人控制战俘,那些滚木也不要破坏。我要让曹军自食其果……是了,问出这支曹军的主将没有?”
“禀城守,曹军主将是军假司马、阳平乐进乐文谦。”
“原来是他!”马悍讶然低呼,五子良将之一啊。这就难怪了。
随着白狼悍骑什长将曹军俘虏的交待一一道出,这支曹军的来源与兵力装备等情报也浮出了水面。
三股伏击的曹军总人数共计七百二十八人,全部来自兖州东郡阳平与卫国两地,他们的主将。就是军假司马乐进。
乐进在曹操一打徐州之前,不过是其帐下吏,别说重用。甚至都算不上什么人物。不过在曹军退兵回濮阳的休整其间,曹操的帐下督典韦却向他推荐了乐进,说是此人颇骁勇,有计略。
典韦可是曹军中公认的猛士,能被他称为骁勇之人,必不简单。曹操欣然召见乐进后,却对其人形貌颇有疑虑,这倒也怪不得曹操以貌取人,以乐进的外形,如果说是谋士还没什么,但说是勇士,还真不能不让人怀疑。
乐进入见后,说了一句话,倒让曹操有些刮目相看,他说的是:“要离不以短小而见怯,断臂焚妻,终刺庆忌。卑下不才,亦慕先贤之勇烈。”
要离,春秋四大刺客之一,短小瘦削,却有常人难及之勇,以断臂焚妻这令人咋舌的苦肉计,一举刺杀武力值不知比他强多少倍的吴国第一力士公子庆忌。乐进以要离自比,其他不说,就外形而言,还真是贴切。
一番交谈之下,曹操对这个不怎么起眼的帐下吏也颇有兴趣,决定给他一个机会。当下派给了乐进一个任务,让他自行回本郡募兵,募得一队,可任都伯;募得一屯,可任屯长;募得一曲,可任军侯。
乐进少年时在阳平、卫国一带,是有名的游侠儿,素有勇名,堪称狠角儿。拿到曹操所给的募兵钱粮的乐进如鱼得水,一扯招兵大旗,本地无赖游侠应者如云,最后竟募得近千人。曹操也不食言,当即任命其为军假司马,乐进从此走上一条崭新之路。
这支新募之兵刚训练两月,就赶上第二次徐州之战爆发,因是新兵,遂奉命驻守小沛,最近才调来守吕县。
马悍恍然,原来如此,吕县就在他驻守的坞壁对面,他对城中守将的情况自然要了解得一清二楚。因此前守将是无名之辈,加之又遵守前议,便一直没怎么在意。如果乐进早调来守吕县,他一定会倍加小心,决不至于吃这一个闷亏。
好一个乐进,竟然以区区不足八百新兵,连设三道埋伏,极尽运用手中有限的兵力,利用环境,层层设局,几乎成功歼灭一支达五百人的步骑精锐。初战就有如此佳绩,果然不愧为五子良将之一。
不过,这个连环局当真是乐进所设的么?看起来这更象一个谋士而不是勇将所为。但不管怎样,知道对手是乐进,这个亏,就吃得值了。
马悍此时已无半点吃闷亏的郁闷了,反而心怀大畅——乐进,趁着你还没得到老曹的重用,趁着你刚初出茅庐,趁着你的忠诚值还不满五十,换老板吧!
马悍手一伸,侍从立即趋前呈上霸王重枪,重枪入手,枪锋指天,厉声振喝:“伏兵既破,全军上马,会会这位未来的五子良将之一乐文谦!”(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狼骑剽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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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最后一个下邳兵面无人色扔下兵器,跪倒在吸饱了鲜血的战场泥地上时,两支前后夹击,胜利会合的曹军,发出山呼海啸般地欢呼,齐齐高举手中或折断、或崩口、或卷刃的血淋淋兵器,向指挥他们打赢这场来之不易的战斗的军假司马乐进致礼。
每一个曹军士兵满是血污伤痕的脸上,都洋溢着开心得意的欢笑。因为这是他们这支新军成立以来,打的第一仗。旗开得胜,对一支新成立的军队实在太重要了,这对于这支军队能否在将来以旺盛的士气、必胜的信心投入战斗,至关重要。
阳平勇士乐进,带领他们做到了。
这小个子勇者一番冲杀,手刃数十,征袍尽染,此刻居然还有精力在战场上翻翻捡捡。他已丢掉那面裂隙如蛛网的革盾,又找到一面勉强可用的木盾,虽然没有革盾好,总聊胜于无,谁让这支下邳军的装备比他们还差呢。
夕阳余晖,照在树下直直站立的乐进身上,那染满鲜血的铠甲红通通一片,分外耀眼。乐进也累,也想坐下休息。但铠甲不卸,他就没法坐下。而他的铠甲被血块粘得根本脱不下来。只能用刀子割断绦带。
侍从刚割断一侧绦带,乐进突然竖掌止住:“等等!哨探那边有多久没传来消息了?”
侍从想了想:“半个时辰。是超过了规定时间,但方才我们在激战,想必……”
另一个侍从却微微变色:“但我们已结束战事近两刻时了,却还没有接到消息……”
“不好!”乐进勃然变色,一手持木盾,一手拔出备用短戟,大声喝令,“将俘虏捆住,驱赶到一边。列阵,列阵!”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铁蹄隆隆之声,整个地面仿佛都在颤动,山道尽头,一团团滚滚黄雾渐渐逼近。蓦然间,黄雾破开,大群罩面重甲的具装骑兵幻现,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来。
这些曹军打埋伏、打步兵倒是打得欢实,但如此凶猛的骑兵冲锋,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个看得呆了。竟迈不开腿列阵。
乐进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气势惊人的骑兵冲击,瞬间就做出判断——别说来不及列阵,就算是早早列好阵势。以麾下士兵手里的武器装备与战斗素质,也绝对顶不住这样的狂飙冲击。
所以。他唯一的希望就是第三支伏兵。
列阵已经没有意义了,乐进也不再催促。他与所有曹军士兵一样,目光直勾勾望着右侧那片山林——此战能否决胜,甚至他们能否活命,就在此一举了!
轰隆隆的铁蹄声渐近,如同一柄柄重锤,狠狠砸在心腔上。每一个曹军士兵都有一种胸口发闷,呼吸不畅,几至于窒息的难受感觉。
所有曹军士兵都死命睁大眼睛,哪怕无法呼吸,也要看到敌骑丧失呼吸!
但是,他们失望了!臆想中的轰隆滚木一根根弹跳而下,敌骑人仰马翻,被无数粗大原木淹没的场景并未出现,而敌骑却已真真切切近在眼前……
当啷!有人兵器掉在地上;噗嗵!有人两脚发软,一屁股坐倒在地;更多的,是不约而同,齐齐向后退,一步、两步、三步……终于有人转身逃跑,一人带头,盲从者众……而那些被俘虏的下邳兵,则趁乱互相解开绳索,撒腿就跑,往杂草乱沟里一扑,踪影俱无。当然,在这个时候,也无人去理会他们了。
嚓!一轮寒光闪过,跑在最前的曹军士兵脑袋飞起,喷射五尺的刺目腥红令所有胆寒的曹军士兵骇然止步。
“逃跑没用的,两条腿怎跑得过四条腿?”乐进短戟滴血,半脸溅血,神情狰狞,“散开两侧,让出中间,放敌骑冲过,然后立即列阵!想死的就过来让我砍一戟,想活的就照我的话去做!”
乐进说到最后一个“做”字时,声如雷霆,振聋发聩。许多曹军士兵都被震醒,以一种对刚带着他们取得胜利的长官的信任,本能遵循。潮水般向山道两侧散开,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
应当说,乐进的这个应急措施是没办法的办法。堵是堵不住了,只有疏。如果这支曹军是有经验的老兵,能够在让过敌骑后迅速集结列阵;如果这支骑兵只是这个时代军队中常见的轻骑兵,那一切都犹有可为……可惜,这只是如果。
很快,乐进就会为他对白狼悍骑的不了解而付出惨痛代价。
白狼悍骑马不停蹄从中间曹军让出的通道冲过。最前面的是重骑兵,他们挥舞着狼牙棒、铁流星、铁殳、横戟,势不可挡,一扫而过。跑得慢的曹军士兵直接卷入铁蹄下,在冰冷的铁器重击声中惨叫殒命。
中间的是轻骑兵,但这支轻骑兵与乐进印象中曹军的轻骑——准确的说是曹仁、夏侯渊的轻骑兵不同。白狼轻骑都装备有弓箭,在中近距离内,完全可以当弓骑兵使用——就如同此刻。
最后跟进的是弓骑兵,即狼牙飞骑,马悍的护卫军。他们人数最多,占到百余骑的一半,再加上“转职”弓骑的轻骑兵,驰射骑兵达到百骑之多。而退让到两侧的曹军士兵,全部成了标准的驰射靶子。
狼牙飞骑的日常训练驰射靶时,就象此刻曹军的站位一般,一溜沿排成长串。每一个飞骑奔驰而过。都要射出尽可能多的箭矢,射中尽可能多的靶子。以往射的是草靶或猎靶(动物)。今日射的却是人靶。
嗤嗤嗤嗤嗤嗤嗤!百矢俱发,左右驰射。猬聚在山道两侧的曹军士兵如刈草般纷纷倒下。
烟尘激扬,蹄声铿锵,白狼悍骑如飞驰过,整个过程不过短短数息,即便是射速最快的狼牙飞骑战士,也只来得及射出三矢,而曹军伤亡达五、六十之多。其中一个曹军都伯因个子最高、最显眼,结果被重点照顾,身上、面部足足插了近十支箭矢。血流如注,看着就令人胆寒。
乐进指挥这支不足七百人的新军两次伏击下邳兵,杀伤过百,俘数十,全歼敌军,自身伤亡也不过才五、六十人。而甫与白狼悍骑照面,不足十息,死掉的士兵就与两场血战持平,而对手连毛都没蹭掉一根。
这一刻。乐进终于明白为何主公仅靠曹仁与夏侯渊两支骑兵,就打得徐州不敢野战,只能阖门闭守。骑兵,果然凶猛。而这支骑兵明显比他所见过的曹军骑兵更可怕。至少他没见过这样连人带马、全身覆重甲的重骑兵。而那左右驰射击的弓骑兵,更令他想起一战徐州时,刘备、田楷手下那支边射箭边发出呜呼怪声的乌丸骑兵。
重骑不可挡。弓骑不可敌,除了跑路还能怎样?
乐进是三国挂了号的先登猛士。但并不表明他只是个徒具勇力的莽夫,光有勇力。是成不了五子良将的。既然不能力敌,就要避敌,尽可能保存手中实力,为将者不争一时之胜负。
乐进在这一瞬间,作出一个决定,当下弃戟持矛,奔到山道中间,矛盾齐举,大喝道:“阳平游侠儿,持矛与我阻敌,余者往山林撤退,若有命在,自行归营。”
随着乐进第一个横矛驻盾当道而立,越来越多游侠出身的部属纷纷聚拢在他身边。两汉时的所谓游侠,其实就是后世的黑道混混,讲的就是义气。当然,现代混混没几个知道义气俩字怎么写的了,但在汉代,重然诺,轻生死,还是游侠刺客的处世信条。
铁骑横扫而过,驰出百步后再掉转回头,马悍手持霸王重枪,骑着着白马银箭,立于阵前。看到乐进的举动,马悍点点头,又摇摇头。就乐进眼下的处境,能够想到用长矛结阵拒重骑,也算是很不错了。只可惜,这种仓促集结的长矛阵并不能真正破重骑,最多只会造成一定杀伤,最终难逃被击溃之局。
不过话说回来,马悍也不会拿宝贵的重骑兵往敌人枪尖上撞,破长矛阵,可是弓骑兵的拿手好戏。
马悍淡淡下令:“狼牙飞骑,上!只有一个准则,不要伤了敌将。”
六十余骑狼牙飞骑纷纷换上滑轮弓,呼喝连声,纵马驰出二十余步,距乐进的临时长矛阵八十步,举弓、搭箭、斜指。
乐进也有数十弓箭手,但距离如此之远,完全超过他们所装备的软弓有效杀伤射程。
“举盾!举盾!”乐进嘶声大吼。
嗡——数十矢成一响,箭矢交织成幕,彤云似火的天空为之一暗。
嗤嗤嗤嗤!笃笃笃笃!箭如雨下,穿透躯体,洞穿泥土。纵是身手矫健的游侠儿,也无法在这一波接一波的箭袭中幸存。三轮飞箭过后,长矛阵中除了乐进等十几个有盾牌抵挡的曹军士兵,其余尽数倒在血泊中。
最勇敢的士兵已倒下,余下的曹军士兵无不胆裂,再被白狼重骑结阵作势一冲,顿时轰然而溃,四下逃散。许多曹军慌不择路,本能朝最快捷的逃命通道奔跑,浑然忘了那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往山上跑!不要走山道——”乐进声嘶力竭地叫喊,而回应他的,是惊天动地的滚滚巨木。
草叶横飞,烟尘弥漫,山摇地动,河川激漪,近百误入死亡区的曹军士兵被血雾吞没。
“啊!”乐进血贯双瞳,扔下插满箭矢的木盾,双手执矛,如同一只负伤的怒豹,飞步冲出,狠狠捅入一名左右冲驰的重骑兵马颈中。战马长嘶,人立而起,将重骑兵掀倒在地。
乐进弃矛拔戟,合身扑上,双手反握戟柄,戟尖朝下狠狠刺向受重甲所累,挣扎难起的白狼重骑胸膛。
千均一发之际,一根套索飞来,准确套住那重骑兵臂膀,急速拖开——噗!戟尖险险从重骑兵胯下捅过,扎得血泥飞扬,差点糊住了乐进的眼睛。
就在乐进急忙伸手擦试眼角血泥之时,蓦闻一声断喝:“闪开!”
铁蹄如鼓,杀气迫眉。
乐进心腔剧烈一跳,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令他浑身汗毛炸起,就象当初与典韦较技,那个巨汉向自己劈来的雷霆一戟时的感觉一样。乐进纵身扑到那倒毙的战马前,扯下马鞍辔钩上扣着的革盾,入手但觉一沉,竟是上好的铁木所制——这些辽东军,装备竟如此之好。
黄昏落日之下,血色战场之上,白马银枪,一骑奔雷。
而数十步之外,一将如豹躬背,竖盾横戟,犹如引弦待发的劲矢。短小精悍的身体大半隐于革盾之后,一双几乎只见眼白的眼珠子,闪动着与盾后戟尖同样寒凛的精芒。
乐进是使盾高手,他知道要怎样对付这狂飙冲刺。关键就在于不能让枪尖刺中盾牌中心尺许范围内,否则整个人都要飞起,而是在枪尖行将刺中盾牌的一瞬,以盾牌右上角斜接崩开,将敌骑巨大冲力卸去,即可破之。当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千难万难,这需要丰富的搏杀经验与过人的胆略。
在搏击一道千锤百炼的乐进,自信能做到!
他目光灼灼,死死盯住那幻成一片白色虚影的马腿,默数着白马落蹄的步伐、节奏、距离、冲速。
三十步、二十五步、二十步、十五步、十步……接下来就是五步,正是提势运劲的临界距离,但万万没料到,白马一声长嘶,凌空飞腾,横跨十步,一跃迫前。
乐进所有防卸节奏,就被这凌空一跃,彻底打乱,再想做出反应,一切都晚了。
嘭!拳头大小的枪尖重重撞在盾面上,铁木所制的革盾四分五裂,乐进如同断线风筝飞起,身体还没落地,就被空中飞来五六条套索牢牢套住四肢,悬空拉成个大字。
十步突杀!这是吕布利用赤兔马的高速,独创的杀招。
马悍,也学以致用了一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连环杀局(上)】
(感谢大盟、赵无恤2014、6圣剑的火枪、光辉的宪章、ufgw、里迹奇的圣诞好礼,还有恶狼之星,真的很猛啊!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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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将成擒,尘埃落定。这支刚成立两个月、刚品尝到初战胜利的喜悦的新军,转眼之间,就分崩离析。这年头,被打散的溃兵,最后自行归建的,顶多三、四成。如果乐进尚在,竖旗聚兵,或许能收拢个五、六成,只可惜,这位先登良将眼下手臂打着绷带,浑身酸疼无力地躺在两匹战马之间拴着的厚布担架上。自顾不暇,遑论其他。
这种拴在两匹马的马鞍同侧辔钩上的厚布担架,很象后世的蹦床,是草原上牧民用来运输伤员或孩童的工具,因其便利有效,也被马悍拿来使用。
此刻马悍正骑在马上,居高临下注视着乐进。这位运气欠佳的勇将正平躺在布担架上,脸色苍白,口鼻还有些淤血,那锋利的眼神已变得黯淡,嘴唇呡得紧紧,神情满是被俘的屈辱与心伤部属死伤的惨痛。
马悍没有说话,他知道眼下不是合适的谈话时机,他要给一点时间,让这位遭到重大挫折的新崛将星慢慢平复。
乐进也没有说话,默默凝视着马悍,目光平静,并无怨恨。这一仗,他败得无话可说,哪怕再重新来一遍。甚至来几遍,结局都不会有改变——实力差距太大了。
同样,马悍的十步突杀,也令他心服口服,再打一次,他也没把握挡得住。无论战术、战力、战斗,他都是完败,不服还能怎样?
马悍向乐进轻轻颔首,拨马而走。
这是马悍第一次与曹军发生冲突,虽然规模很小。不过几百人的战斗,但意义重大。这意味着马悍正式与曹操交恶,以往那种微妙而脆弱的平衡已经打破,从此刻开始,白狼城与曹军处于敌对状态。
乐进这支新军的装备渣得很,这样一场击溃战打下来,所得缴获不过几副完好的两档铠,十来匹劣马、十几把将将能用的环首刀而已。至于那些生铁矛尖、戟头与软弓,根本不值得收集。原本抓了几十个逃得慢的曹军俘虏。但马悍看在乐进的份上,下令将这些俘虏放归。果然,此举令担架上的乐进看抽马悍的眼神多了几分感激。
傍晚以前,打扫完战场。将战死的战马鞍具卸下,四蹄砍下,打包带走。至于满地尸首,只能等明日再派役夫前来打扫掩埋了。
从此处返回坞壁。只隔了一片山林,不过五六里,快马半刻可至。
当马悍来到坞壁吊桥前时。胯下的银箭却不断打着喷鼻,踟蹰不前,而马悍同样也感受到一阵阵心潮汹涌,似乎有什么不对——是了,太过于安静了,前方数里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血战,而这坞壁却一片安静,恍若无事。
马悍在这坞壁里呆过不短的时间,很清楚这糜氏庄丁及其眷属们的德行,那是有一点热闹都要挤破头的主,怎么可能如此平静?
这时有白狼悍骑战士纵马前来禀报:“那乐文谦有话要禀明城守。”
马悍略一沉吟,下令暂缓入坞,然后驱马返回。
此时天色微暗,但天边依然有条条红云,映得白狼悍骑人马面目清晰。
乐进的脸色似乎好了一些,仰视马悍,轻咳几声,道:“我看到马都尉踟蹰了,果然够警觉……咳咳……马都尉义释我阳平兄弟,乐进有恩报恩,有怨报怨,也还你百条性命——此坞你不必进了,我劝你立即南下回广陵,乘船北归吧……”
马悍脸色微变,深深望了乐进一眼,点点头。
出乎乐进意料的是,马悍并未急忙下令急退,反而让白狼悍骑排成入坞队型,做出欲进坞壁的姿态。当距离坞壁吊桥尚有十余步时,随着赤瞳大旗一举,白狼悍骑猝然策骑加速疾驰——却不是入坞,而是沿护坞壕飞掠而过,同时抬臂,嘎嘎绷弦声中,百弓俱张,箭镞闪亮。
嗡——一片箭云,罩向坞壁城头。
噗噗噗噗!城头爆起一团团血雾,惨叫连声,在静谧的傍晚,听着令人毛骨悚然。
狼牙飞骑与轻骑兵一发难,马悍立即率重骑兵后撤。当箭袭停止之后,马悍已率重骑兵退出百步之外,与完成反伏击任务的狼牙飞骑与轻骑兵汇合,脱离坞壁一箭之地。
蓬蓬连响,城头陡然火把齐举,一片红亮,门楼前出现重重持大橹的甲士,在足足三层人墙中央,是一名羽衣高冠的文士与一个全身甲胄、面目沉毅的青年将领。
那年约四旬,容貌清奇的文士长笑道:“辽东天驹,果然名不虚至,先破昱所设三重伏击,再窥破昱所设第四重埋伏,不急撤退,却出奇招反杀。无怪乎主公、文若、子孝、公刘均对足下赞赏有加。”
原来这位才是这连环杀局的幕后策划者!
马悍双目一张:“足下何人?”
文士拱手为礼,微微一笑:“程昱程仲德,见过马君。”
马悍深吸一口气,程昱?这家伙就是程昱!这就难怪了,被这个擅用奇谋的家伙盯上,真是不死也要脱一层皮。如果此次留下的不是马悍而是赵云,结果怎样不好说,但至少不可能做到目前毫发无损的地步。
孰不知马悍吃惊,而程昱却更是郁闷,自己设下的重重伏兵接连被破倒也罢了,城内埋伏被看破也就算了,但这反袭却着实太打脸了。正常情况下,哪个得知城内有伏兵的将领不是失惊之下,第一时间紧急后退。而一旦对方这么做了,城上埋伏的弓箭手会立即现身。百矢齐发,予敌重创。
可是这马惊龙倒好,非但不退,反而来了个反袭,杀得伏兵死伤惨重,再从容脱离险境。程昱时年已五十有四(保养挺好,外表看起来只是四旬出头),可谓阅人多矣,但如这马惊龙一般,作战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还真是少见。
不过相比起程昱对马悍本人的惊异,他身旁的将领对马悍那支白狼悍骑的表现更为吃惊,没有这样一支驰射强骑,如何玩得转这种反袭破敌的战术?
那曹军将领忍不住大声道:“马惊龙,敢问你麾下有多少这样的骑兵?”
马悍盯住对方看了一会,道:“且报上名来,让我看看是否值得我说实话。”
曹军将领拱手遥遥致礼:“兖州牧曹公麾下,陷阵都尉,于禁于文则。”
马悍有一种仰天大笑的冲动——程昱、乐进、于禁。一个顶尖谋士加两位五子良将。一齐出马对付自己,这阵仗,还真是看得起我马悍啊……最重要的是,自己与一众麾下到目前为止。还好端端无事,是不是该大笑以贺?
那么,马悍是怎么被这三个牛人盯上的呢?
二打徐州,曹操并未带上自己的两大谋士荀彧与程昱。大概他觉得打徐州用不着什么谋略,武力碾压就够了。实事上也确是如此,如果不是凭空杀出个吕布的话……
荀彧与夏侯惇为曹操看守老巢濮阳与甄城。而程昱则负责运输粮草。
当曹操在剡城下打得顺风顺水时,程昱正好押运一批粮草来到彭城。此时驻守彭城的,正是因彭城之战而积功升为陷阵都尉的于禁。二人相见,自然难免聊到粮草问题。
于禁吐槽其实数十里外的河对岸就有不少粮仓,只是守将剽悍,武力强横,强袭殊无把握,在徐州之战的关键时刻,不便节外生枝。
程昱问清缘由后,捻须而笑:“我道是何等人物,原来是这位辽东天驹。文若对此人也颇多赞许,子孝亦称之为人杰,而今连公刘都吃了亏。细数起来,此人与我军打交道以来,从来都是沾便宜而没吃过亏啊。”
“正是,故此虽有粮仓在侧,禁亦不敢轻易启衅。”
程昱当时没有说什么,但次日起便勘察周围地形,搜集分析糜氏坞壁与白狼悍骑的情报,了解曹军在彭城的守军情况。三日之后,便拿出一个多重伏击、环环相扣的方案。而此前驻守在小沛的乐进所部,被程昱选中,挑起大梁,担任此次作战的主力。
程昱作战目的非常明确:首要目标是占领彭地国内糜氏所有粮仓;其次是歼灭或部分消灭马悍所部,解除曹军目下与未来的威胁;最差也要将马悍所部驱逐出彭城国。
就目前结果来看,目标基本达成。
三国群英中,乐进善攻,于禁善守,程昱善谋,三大牛人合力之下,马悍想不中招都难。万幸的是,至少到此刻为止,马悍并未吃亏,反而还有收获。既然如此,何不见好就收?拿骑兵攻城,还是于禁这样的善守名将守的城,马悍还不至于自大到这个程度。
既然那么想我走,那我就走好了,反正,你们也呆不久了。
既已看透了曹操徐州之战的结局,马悍也就没什么不爽的了。不过,不能让程昱白白算计一把,他也要找回场子,当下笑道:“仲德公不想知道你们那支曹军的结局么?”
程昱淡淡道:“惊龙毫发无损出现于此,乐进部必溃。”
“原来仲德公早知这样的结局了,莫非……”马悍目光闪动,“乐进所部与某之下邳军一般,都不过是诱饵而已?”
程昱微皱眉,他已感觉马悍所言似有所指,因此没有接这话头,只是满面诚挚道:“曹公求贤若渴,明达恢弘,更据有青、兖、豫、徐之地,大业初兴,如日东升,天下豪杰,莫不景从。马君何不……”
马悍没理会程昱的巧舌鼓动,只是看了一眼身后布担架上的乐进。在城头火光闪动下,乐进嘴唇呡成一线,面无表情,但马悍还是敏锐地捕捉到那双眼中一闪而逝的悲怆。
马悍笑了,他的目的也达到了。这世上没人愿意当弃子,尤其是乐进这种出身低而心气高的人,偏偏他被程昱当成了弃子。程昱是士子,先天就对武人不感冒,尤其这个武人,还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家伙。这样的人,曹军中一抓一大把,程昱怎会放在眼里?能被他选中当弃子,算是看得起你了。
就算是最彗眼识人的曹操,恐怕也不知道,这个不起眼的小个子,会成为他的曹魏势力未来的军中柱石之一。所以此刻的程昱更不会知道,他亲手将一个未来的良将推到了马悍身旁,而换来的,仅仅是几座粮仓。
机关算尽,反而成全我马悍。程昱,多谢了!
马悍大笑三声,伸指向城头程昱、于禁点了点:“除非每次碰面,二位都有三层大橹人墙保护,否则,必教二位体会一下曹子孝与史公刘的感受!哈哈哈!”
大笑声中,率白狼悍骑折向东驰而去。
于禁面色铁青,军人的荣誉令他很想拨开人墙,站在人前,向马悍发喊:“就让我于禁领教一下!”但理智告诉他,这样做很蠢。
程昱毫不在意,笑得云淡风轻,一派从容,向马悍的背影拱手扬声:“愿马君此去一路平安。”(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连环杀局(下)】
(谢谢大盟强力支持!谢谢赵无恤2014、6圣剑的火枪、ufgw、林之守护、季鸟、ranky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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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悍率队驰出数十里后,断后的白狼悍骑传来消息,曹军并无动静。按理说,马悍可以放心了,但一日之内,连续被程昱坑了好几回,令马悍怎都无放松下来。
程昱这个杀局,是不是到此为止了?马悍心里始终不踏实,望着黑沉沉的前方,环顾身边猎猎火光,马悍心里沉甸甸的——与这些三国牛人较量,真需要步步小心啊!
这时前方哨骑来报:“禀城守,过了前方的百子岭,就可望见下邳城了,我们是否要进城?”
眼下下邳城由陈珪、陈登父子防守,以马悍与陈氏父子的交情,接纳是没问题的。只是时过戌刻,城门早闭,非重大事件是不会随意开启城门的。此时进城,会让陈氏父子很为难。
马悍摇头:“不必了,我们在城南驻营,天明再进城。查过百子岭的情况没有?”
哨骑低下头:“回城守,此岭陡峭,黑夜难以攀援,故而箭矢无法射及山顶……”
对沿途山深林密,又难以深入之处,以箭矢漫射,是为打草惊蛇,这是哨探清障的手段之一。
百子岭,马悍有印象,的确很陡峭,别说夜间,就算是白天都不好爬。也罢,还是自己出马吧。
热源扫描一启动,马悍就瞪大眼睛——程昱。你有完没完!
视屏上清楚显示,三百六十米外、七十七米高度的山顶上出现大量密集红点。这黑灯瞎火的聚集那么多人,不声不响躲藏在山顶,不是伏兵是啥?好一个程昱,我说呢,这个连环局布得有点虎头蛇尾、头轻脚重,距顶尖谋士还差一点——原来这一点在这!
不过,似乎还有点不对,怎么只有五、六十个红点?难不成还指望几十个人伏击自己的百余骑兵?程昱这老谋深算的家伙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还是说另有玄机?
“还想再玩一次滚木擂石么?”马悍冷笑不已,磨了磨牙。蓦然对传令兵道,“把缴获曹军的马匹拉上来。”
曹军的军马,包括下邳军战马,在马悍与他的白狼悍骑眼里,都是劣马,放在辽西,只会用来当挽马使用,用来当军粮也不会心疼。
马悍摸着下巴,嘴里发出一连串指令:“给马尾拴上树枝。马背绑上草人,树枝、草人都插火把,再弄几把破刀给草人背上,演戏就得逼真点。记住。一会你们要全跑起来——跑出五十步,再兜回来,来回跑,动静越大越好。听明白了?”
“明白!”
白狼悍骑战士知道城守要玩花样了。人人憋笑,轰然齐应。
从山顶向下看去,火光点点。急速移动,铁蹄轰隆,由远而近,间或可见幽冷的兵刃反光。
马悍倚马道边,眯着眼直直盯住山顶。蓦然,他的双瞳出现一团火光,急剧跳动的火光。火光来自来山顶,那是一团团冒着火光的球型草垛,拖着长长的浓烟,从山顶抛掷而下。火球离开山顶时,还只是火苗急蹿,烟比火盛,而下降过程中风助火势,烈焰渐炽。等到落地之时,已变成一团团火焰熊熊的巨大火球了。
徐州已经旱了整整两个月,这山道两侧的树木杂草都干得快冒烟了,只需一个火星子,就会形成燎原之势,如何经得起这一只只火魔狂舞的撩拨。
短短半刻,山道已陷入一片火海,骡马惨嘶,火影奔突,浓浓的皮肉烤糊味呛鼻入肺。
所有白狼悍骑都看得呆了,热风扑面,灼人须眉,但人人背脊都沁出一层冷汗。
这,才是连环局的最后一杀!
远在数十里外的坞壁城头上,无数曹军士兵望着远方那好似炉火烧天的一片暗红,无不惊疑发憷,不时回首偷望门楼之上那隐于暗处的儒衣飘飘的身影。
程昱悠然东顾,良久,方轻轻一叹:“可惜了一匹辽东天驹。”
于禁则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可惜了一支白狼悍骑。”
同一时刻,马悍也惋惜摇头:“可惜了这把大火,若用来烤肉,得弄好多少只烤全羊啊!”
……
下邳城西南十里外,泗水南岸边,一座可容五百人马的营寨拔地而起。
黄昏时分,马悍礼送陈登出辕门,再三感谢陈登送来的军粮与派役夫帮助筑营,但对陈登提出协同守护下邳却不置可否。送走陈登后,马悍回到营帐,下令将乐进带来。
乐进倒没受什么重伤,只有左前臂骨折,加上内腑受到震荡,当时难受,但经过一天一夜休养加用药,已无大碍,看上去气色好多了。
马悍挥手让卫士退下,示意乐进坐下,手肘横放于案牍上,身体前倾,隐隐透着一股威压,凝视着乐进,一言不发。
乐进也不吭气,坐得很稳,过了一会,忽道:“有酒没有?”
马悍笑了:“你伤势未愈,酒就算了,喝酪浆吧。来人,上酪浆!”
乐进连饮三大碗,抬手抹去嘴角浆汁,虽有伤在身,却不失豪迈本色。
马悍忽道:“我若放你走,你当如何?”
乐进怔了怔,拱手道:“若蒙恩释,进自当感铭五内。”
“你还会回曹营么?”
“这是自然。”
“自……然?”马悍惊讶地望着乐进,“难道你不知你先被程昱当诱饵,后为弃子,最后更险些与我军一道葬身火海——程昱负你若此,你竟然还……”
乐进脸上肌肉微微抽搐,又饮下一大碗酪浆,将碗重重一顿,吐出一口浊气:“正如都尉所言。负我者乃程昱,而非曹公。曹公于我有赏识之德,简拔之恩,我亦不相负。”
马悍斜睨着他:“一个军假司马,就让你把命卖了?乐文谦,其志不过如此。”
乐进两道浓眉竖起,怒视马悍,单拳握紧,但随即醒悟过来,自己之所以只有一只手能握紧拳头。全是拜眼前之人所赐,想以气势压人显然是行不通的。乐进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淡淡道:“吾之志,吾自知,无须为他人所道。”
马悍目光灼灼逼视他:“我知你乐文谦有大志,所以,我给你一个施展的机会——白狼营军司马,如何?”
乐进讶然看了马悍半响。确定对方的确不是开玩笑,方才带着感激顿首以谢:“多谢都尉看重,乐进素来敬重勇武仁义之英雄,都尉当之无愧。只是曹公待我不薄。曹营中更有我一手募来的阳平兄弟,岂忍弃之?故而……”
马悍连连摇头:“曹公之事放在一边先不说,单说你那支被击溃的新军,我断言。重新归队的不会超过百人。如果最终确认你不在曹营中,那么我估计最后这百人也要散去大半。你的第二个理由不成立。”
乐进目光低垂,沉默一会。蓦然双目一张,沉声道:“不说曹公,不说兄弟,只说一个理由,我便不能不辞谢都尉盛情。”
“你说。”
“吾翁居阳平,若某随都尉北归,他日曹公只须令吾翁手书一封,某不归,是为不孝;某若归,是为不忠。奈何?”
马悍肃然拱手:“文谦果然孝义,也是,不是人人都是朱灵。”
听到马悍说朱灵,乐进轻哼一声,显然对此人也颇不屑。
马悍摩挲着长出细软绒须的下巴,缓缓道:“若我亲自将令尊接来呢?”
乐进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望着马悍,后者肯定地朝他点头。
乐进双眼发直,喃喃道:“为、什、么?”
“对于他们,你的价值不过是几座粮仓,但对于我……”马悍耸然挺身,双臂张开,一字一顿,“是这个天下!”
乐进又仰首狠狠饮下一大碗酪浆,喉结上下滚动,这一碗酪浆比之前任何一碗都酸,因为浆中多了一种液体……
乐进是不是人才?毫无疑问。既然是人才,那做为一个老板,就要为人才解决后顾之忧。而且乐进的顾虑也很有道理,不要到时自己好不容易才培养出一个名将,却被人一纸书信就招了去——三国时期这样的例子还是有的,比如徐庶。嗯,貌似也是老曹干的好事。
马悍说要亲自去,绝不仅仅是为了博得乐进的感激那么简单。如果只是接一个老翁,一什白狼悍骑足矣。他这一次兖州之行,另有计划,接乐进之父,只是搂草打兔子。不过,在乐进面前,却须表现出一付老板专程出马接送的高姿态。
马悍相信,纵然乐进对曹操还有几分感念之情,但只要自己不远千里,亲赴阳平,将乐父安全带到他面前,这员勇将想不归心都难了。
让卫士带还在犯晕的乐进下去之后,马悍当即取来纸笔,写好一封书信,召来白狼悍骑百将韩希。
“明日一早,你率一百三十骑白狼悍骑前往东海朐县,把这封信交给糜府主事人,请其转交糜氏家主。然后,在那里等待赵司马。”马悍将书信交给韩希收好,郑重道,“在我回来之前,对乐进要以礼相待,但也要密切监视。如果我回来了,人却不见了,休怪我拿你的人头抵罪!”
韩希凛然遵令。他知道城守又将有所行动,城守不说,他绝不能问。对城守,他与所有白狼悍骑兄弟一样,只有绝对信任。
马悍走出军帐,负手仰望,满天星光照在一张年轻而充满自信的脸上,一抹诡异的笑容绽开:“糜竺、糜芳,我虽然没能保住你糜氏粮仓,有负所托,但我会送贤仲昆一个远比区区几座粮仓更有价值的礼物相抵——我会‘迫使’曹操从徐州退兵。陶谦、刘备、陈珪、陈登、糜氏兄弟,所有的徐州军民都来感谢我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贪天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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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程昱、于禁、乐进合击马悍,将其逼出彭城国后的半个月,在五百里外的兖州山阳郡的钜野泽,出现了两条小舟。在棹公的熟练操控下,小舟轻巧地在芦苇荡泽中穿梭。
不一会,前方芦苇急摇,传来哗哗地划水声响。两条小舟的棹公动作定格,舱篷里无声无息探出森森箭镞。
这时前方传来一阵“咕咕”鸟鸣,棹公才松了口气:“是你们的兄弟。”
芦苇分开,一条同样形制的小舟出现,几个背负弓箭的白狼悍骑战士站在船头,对两条小舟轻声呼唤:“城守,有情况。”
舱篷箭镞一隐,一人陡然幻现,卓立船前,正是马悍。
马悍说到做到,仅仅只在下邳呆了两天,就出发前往兖州。此行目标之一,乐进之父居于兖州东郡阳平(今山东莘县)之北的莘亭。此时的东郡太守有两个,一个是曹操任命的夏侯惇,治所在郡南的濮阳;一个是袁绍任命的臧洪。治所在郡北的东武阳。两处相距不过二百里,都在黄河边上,而这阳平就属于东武阳。这么一看,乐进当初回乡募兵,还真有点捞过界的意思。
在当时,臧洪的名气远远大于夏侯惇,此人可是当初讨董联盟的发起人之一,并且亲自起草、诵读檄文,以雄气勇烈称著当世。在天下诸侯中,都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但在马悍眼里。十个臧洪这样的名士。都不及一个夏侯惇危险。如果此行是深入到夏侯惇的地盘去捞人,或许还有点危险性,但到臧洪的地盘,那就不算个事了。
马悍此行只率二十白狼悍骑。其中十个重骑兵。十个弓骑兵。带足粮秣装备,弃马乘舟,沿泗水西行。即便久旱无雨。但像泗水这样的重要河流,一时半会是不会断流的。虽然通不了大船,驶小渔舟却没问题。
从下邳出发,沿泗水溯流西行,经彭城国、沛国、济阴郡,进入济水,然后折向北,进入大野泽,总计耗时半月。这大野泽就是后世的梁山泊,当然,千年之前的此时,还不是那浩浩荡荡、芦苇连天的八百里梁山水泊,而是南北长三百里,东西宽约百里的一个巨大湖泊。而钜野泽口,就是大野泽的入口,因入口宽广巨大,故称“钜(巨)野口”。
从钜野口进入大野泽,横渡百里之后,折入瓠子河,向北行驶百余里至东阿,然后渡过黄河就可至阳平了。
整个行程预计要一个月,返回的话,因熟门熟路,加上是顺流,大概只需半个月就行了。
以二千石官秩之尊,千里奔波,来回一个半月,只为收降一个曹军中级军官而接其家眷——当马悍向陈登求助,要求对方为自己提供船只、棹公、向导之时,陈登无论如何都不相信马悍此行如此简单。
真人面前还真不能说假话,于是马悍很“老实”的说:“其实,我是去找吕温侯,这个人眼热兖州很久了……”
从情理上说,陈登是半点都不愿相信这样的荒唐事,但望着马悍的眼睛,以陈登的明窥人心之术,惊骇发觉,这次对方说的是实话。这时的他只有一个感觉,这简直太疯狂了!
马悍并无虚言,他此行的确与吕布有关,尽管他并不打算与吕布照面。
马悍此行有三个目的,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就是“贪天之功”。
徐州之战已到了最关键时刻,吕布随时会登场,此人一登场,整个兖、徐局面为之大变,徐州之围,不救而解。历史上,陶谦殁后,刘备入主徐州,得到徐州豪强糜氏兄弟与陈氏父子的强力支持。但随后以曹豹为首的另一股徐州本地豪强,却暗中联合从兖州败退入徐的吕布,反客为主,驱逐刘备。这其中的原因,除了徐州本土势力之间的明争暗斗所致之外,吕布在兴平初年从背后捅曹操一刀子,间接解了徐州之围,使徐州上下再次从曹操的屠刀下逃过一劫,也是其能得到拥戴,顺利取代刘备,入主徐州的一个重要原因。
不过,当是时,吕布袭取兖州,可没有半点要救徐州的意思,这一点,是人都知道。故此,在曹操被迫退兵之后,陶谦阖同徐州上下,只是一个劲感谢老天,这是天意使然啊!
不过,马悍这一次要告诉徐州上下,这不是天意,而是我的“努力”!
先用一封书信,向糜氏兄弟谢罪,表明未能保全糜氏粮仓,深感惭愧。为此,决意前往兖州陈留,向太守张邈、张超兄弟、治中陈宫,客居陈留的吕温侯等陈说厉害,劝其举事,驱逐曹操。如此,可解徐州之围,也算是对二君弗照盛意之报答。
这样一封内容的书信,估计糜氏兄弟看到,会目瞪口呆,深切怀疑这个马悍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这完全没有半点可行性嘛,纯粹是天马行空,白日发梦——哦,他不是号“辽东天驹”么,还真是天马行空惯了。
糜氏兄弟看到这封信时是个什么心情,马悍无须理会,他要的就是要有个物证,证明自己出发前往兖州,为解徐州之围,“出生入死”去了。
物证有了,还得要有人证。这个人。必须有强有力的话语权,必须是名士。这样的人证,说出的证言才有份量,天下人才听得入耳,世人才愿意相信。
陈登,就是你了!
好了,人证、物证俱全,马悍就可以出发了。出发前,那几个知情人或许看他的眼神就像看疯子,但等他回来时。他相信。不止区区一个剡城,整个徐州军民都会锣鼓喧天欢迎他。至于陶谦,只要还没死,爬也得爬起来迎接。
一救徐州是他。二救徐州也是他。将来一旦他需要徐州。纵是“仁义无双”的刘备、勇武盖世的吕布,只怕都不得不退避三舍,将州牧之位拱手相让吧——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不让,只要不怕夜半时城门被偷偷打门。
而马悍所做的,却只是到兖州打个转,接个人,等好戏一开场,就可以走人了。而挑动兖州内乱,解徐州之围的所有功劳、一切天意,都会因其事前巧妙布局,远在数百里外的徐州上下对内乱起因毫不知情而自动算到他的头上,推都推不开。等到以后吕布入徐州,徐州官吏明白真相时,一切都已成既成事实,人心归马,再难挽回了。
如此低成本甚至是零成本投入,但政治利益回报巨大的好事,半夜爬起来都要干啊!
篡取天意成果、对糜氏兄弟有所交待、接乐进之父——这就是马悍此次兖州之行的三个目标,相比起第一个,后面两个,不过是捎带而已。不过话说回来,第一个目标只是长远的政治投资,而后两个次要目标,却是实实在在的当下好处。所以,也要扎扎实实完成。
不过,到目前为止,哪怕是随马悍进入兖州的白狼悍骑战士们,也不知道他们的城守此行的真正计划,只知道是前往阳平接个人——没法子,这种预知未来之事,除了自己默默承受,你能说给评谁听?
白狼悍骑战士们都有一个本能习惯,他们就是城守的箭,指哪射哪,不问理由,这一次,也不例外。进入钜野泽后,按向导提议,接下来应横渡大野泽,争取天黑前停靠西岸。如此,明日便可进入此行最后一段航程,即入瓠子河。
但派出探道的前锋小舟,却带来了一个意外消息。在距离他们两里之外的钜野泽入口处,被二十多条中、小型船只占据,过往船只,均需检查方能出入大泽。
马悍一行,除了没骑马,所有武器装备都带上了,哪能随便让人检查。
马悍皱眉问哨探:“他们是什么人?打什么旗号?凭什么检查过往船只?”
这时那向导在船头躬身道:“都尉所问之事,小的倒是知晓一些。”
“你说。”
“他们都是乘氏李氏宗族之人。”
乘氏是个县城,属济阴郡,马悍乘舟从泗水入济水时,亦曾途经这个县城,倒是有印象。至于李氏,却是不知,想必是本地豪强。
果不其然,向导下面的话,证实了马悍的猜测:“李氏宗族,乃钜野、乘氏第一大族,眼下李氏家主李乾,雄气豪勇,有宾客二千余家,自备甲器,据坞拒乱。初平间曾随曹公入青州戡乱,平黄巾贼颇有战功,出任乘氏令。”
马悍在脑海里翻阅了半天,也没找出有关这个李乾的半点印象,大概是个无名之辈,便直接跳过,只问自己关注之事:“乘氏李氏,为何会出现在这百里之外的钜野口?还强行检查过往船只?”
这回是白狼悍骑哨探回答:“禀城守,我们询问了一些过往船主,他们也问过这个问题。对方说是李氏家主应钜野令薜明庭与李从事之请,携子侄前拜会,为安全计,过往船只都得检查。”
原来是本地大佬出行时的安保举措,这就难怪了。马悍来这时代也不短了,知道这“明庭”不是人的名字,而是县令的尊称,随口问道:“这薜县令与李从事大名是什么?”
“一位是钜野令薜兰,一位是兖州治中从事李封。”
马悍微咦一声,这两个人名他倒是听过,三国的确有这么一号人物,但都不过是大众脸,名字有印象,但具体干过什么事就不得而知了。当下向那向导了解了一下关于钜野城与这两人的情况。
钜野城,就座落在钜野口岸东南五里处。眼下驻守此城的,是钜野世家、被称为“八骏”之一的薜兰,以及钜野豪强李封。这二人都是地方豪强势力。
看来,这兖州之内,地方势力不少啊,基本上是每县都有一两个。而曹操入主兖州不过两载,还远远未能整合州郡内各山头势力,难怪地头蛇张邈与陈宫联合过江龙吕布登高一呼,全州皆叛。
检查是不可能的,马悍这次入兖州,绝不能暴露身份,只能等李氏船只离开之后,再进入大野泽。以马悍前世黑道的经验,这种地方上的强强会面,不可能在某一方地盘上待太久,待久就会出事。
就在此时,毫无征兆,河岸边传来阵阵急剧马蹄声、嘶喊声、惨叫声,间或还传来兵器交击声与箭矢破空声。
白狼悍骑战士们一下跳起来,纷纷披甲张弓。
马悍讶然,不会那么巧吧,刚想到出事,就真的出事了?
当马悍一行划着三条小舟穿过重重芦苇,接近岸边时,透过渐渐稀疏的芦苇丛,隐约看到岸上十余人护着三匹马,沿河岸拼命逃跑。而在他们身后数十步,一队百余人的步骑军兵狂追不舍。
那群逃跑的人本想奔到河边登船,但那二十多船李氏船只还没划到岸边,斜刺里又冲出一支二百多人的军兵,其中有近半是弓箭手,涌到岸边,乱箭俱发,射得李氏船只上的棹公纷纷惨叫落水。结果船只失控,在激流中直打转,互相碰撞,乱成一团,自顾不暇,竟无法接应岸上的逃亡之人。
岸上那十几个逃亡之人急得直跳脚,不断向过往船只喊话,请求搭载,许之以重金。但过往船只无不象避瘟疫般远远躲开,钱虽好,那也要有命花才行啊。
眼看追兵越来越近,其中一个骑马的白衣青年一声发喊,掉头迎上近百追兵。
对这种地方豪强自相残杀,马悍司空见惯,不想理会,办正事要紧。正要下令趁乱突入大野泽,但这白衣青年的喊话,却令他将到嘴边的命令生生顿住。
白衣青年喊的是:“兄长护仲父洇水登舟,众壮士,随某决死断后,以报主恩!”
那十余门客齐声慨然道:“愿随典公子决死断后,以报主恩!”齐齐转身与白衣青年并肩迎敌。
马悍怔住——典公子?李氏?李典!(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动 手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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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典是什么出身,何方人氏,以马悍有限的三国知识,不得而知。这个白衣青年真是历史上那个李典,抑或只是同名同姓,马悍也无法确定。不过,兖州是曹操的起家之地,而李典则是曹魏集团早期重要将领,而这里就是兖州,又是一个叫李典的人——这重合率很高啊!
有杀错没放过,先救下来再说。
马悍一经下决定,就不再迟疑,下令身穿两层重铠,手持大橹的转职重步兵在三条小舟前组成人墙,保护棹公。棹公则奋力摇橹,三条小舟从芦苇荡中冲出,向河岸靠近。
逃亡者与追杀者几乎同时发现这三条小舟,俱喊叫着向小舟奔来,只不过喊话内容截然相反。
一个喊的是“船家快快靠岸,乘氏李氏家主在此,若肯舟渡,愿以百金相谢!”
另一方喊的是“棹公且走,莫图财惹祸,我等俱是钜野薜公与李公麾下,若胆敢妄为……”对方喊不下去了,因为随着小舟接近,那十个重铠大橹的重甲士已清晰可辨。这哪是什么普通船家?分明是一队精锐劲卒。
被追杀的李氏族人也看清了来者不凡,惊疑不定,脚步踌躇。竟不敢靠前。
马悍取出魔瞳弓,戴鹰梭盔,着明光铠,背负一囊飞箭,一囊重箭。八尺五寸的伟岸身躯,高出所有人半头,傲立船头。举目望去,但见那位典公子跃马弯弓,左右驰射,追兵最前者。纷纷应弦而倒。而随其出击的十余门客,亦奋勇当先,刀剑齐舞,毙杀十余追兵,困兽反噬之势,凶悍如斯。
突如其来的精锐援兵,奋死反击的凶狠气势,一下震住了百余追兵,你挤我推。一时竟不敢近前。
这时那边阻击李氏船只的二百余军兵已将对手打得抬不起头来,眼见这边又冒出三条小舟,立即分出一半军兵,冲杀过来。但还没等他们跑到一箭之地。那三条小舟突然飞出十支箭矢,首先就放倒了四五人。然后箭矢一轮接一轮射出,这近百军兵还没跑到发射位置,就被放翻了二十余人。
“是强弓手!”有见识的人大喊。
其余军兵心惊胆战之下。只敢远远鼓噪,不敢逼近。
马悍箭在弦上,却引而不发。亢声高呼:“尊客不敢上船么?”
听闻此言,李氏族人中一个半身染血,被左右扶持的中年人猛然抬头,目光似有火花一闪,声音虚弱却不容置疑:“登船!”
左右不敢有违,立即扶着中年人向河滩拼命跑去。
马悍没多加理会那中年人,目光紧盯那位典公子。
这时追兵已从最初惊慌状态中反应过来,开始发挥人多优势,将典公子一行半包围。如果一个个上,他们十个人都打不赢一个李氏门客,但战场不是擂台,没人会跟你单挑——或者说,单挑可以,我们一群单挑你一个。
纵使这些李氏门客都是本郡有名的游侠剑客,也架不住上百个有组织的普通士兵围杀,眨眼之间,近半门客倒在血泊之中。
白衣青年骑马,机动灵活,又是远射,又有门客拚死相护,这才能在杀敌之余,未受伤害。但很明显,再坚持下去,同样岌岌可危。白衣青年抽空回首,但见仲父与兄长俱登上一小舟,正满面焦急向自己招手呼喊。
白衣青年扭头对尚在浴血奋战的门客大喊:“快走……”声音嘎然而断,一杆长矛挟凌厉的劲风,在双瞳中越来越大……
咻——斜刺里一箭飞来,正中矛杆。啪!一支轻巧的箭矢,竟将沉重的矛杆折为两断。
白衣青年抹去额头冷汗,向小舟方向投去感激一瞥,拍马而走。幸存的门客也且战且走,最终登船幸免者,只余三人。
钜野军兵追来,向小舟不断放箭,但箭矢射在大橹与重铠上,毫无作用。此时已有部分李氏船只摆脱困境,围拢上来,横在小舟外围,以船承箭。
最终,在钜野军兵的怒骂跳脚声中,河上舟船越划越远。
……
马悍的船小,载不了太多人,李氏船只靠近后,很快将李氏家主及族人接走。马悍的三条小舟,则在李氏船只半是环护、半是监视之下,慢悠悠跟随在后。
李氏二十余条船只一口气向南驶出五十里,直到脱离钜野范围,才停靠在济水西岸。
马悍与手下正准备弄晚饭,李氏来人求见,说是家主有请。
白狼悍骑战士一齐望向城守,说心里话,他们对这李氏很不爽。出手助之也就罢了,凭什么要我们走回头路?本是北上,却被弄成南下。若不是出了这一档子事,他们早就在大野泽西岸停靠了。
若非这一路上马悍神情自若,并无不满,且示意手下稍安勿燥,静观其变,白狼悍骑战士早就发作了。
马悍笑着回礼,也不带兵刃,只带了两个护卫,从容上岸,在李氏门客引领下,行出百步,登上最大一艘李氏船只。
船舱前立着四名佩带兵刃的门客,一见马悍,便深深一鞠,虽无言语,但眼神满是感激。
马悍点点头,对手下护卫道:“你们在此等候。”径直入舱。
一进船舱,一股浓烈的药味与淡淡血腥扑面而来。
马悍抬眼一扫,但见舱内正中的矮榻上,平躺着一个面如金纸、嘴唇发白、气息奄奄的中年。正是李氏家主、乘氏令李乾。
李乾身边跪坐着一个二十七八岁青年,此人正精赤着强壮上身,毫不在意医工正为其取肩胛上的箭矢,只望着李乾垂泪而泣。此人正是李乾之子李整。身中箭矢,却仍强撑着护卫其父,并与其父一同登舟,俱为马悍所救。
而在李乾榻前侍立着的那白衣青年,正是疑似李典的那位典公子。
一见马悍入内,白衣青年便趋前跪地,双手按地。深深叩首:“在下李典李曼成,多谢足下冒险救我仲父兄长,此恩此德,感铭五内,请受典一拜。”
嗯,李典貌似就是字曼成,姓可以一样,名可以相重,但连字都雷同的。那是绝不可能。所以,眼前这个白衣青年,真的就是历史上曹操麾下那个儒将李典。
同是曹操手下早期将领,李典与乐进是完全相反的两种类型:乐进勇。李典智;乐进打仗敢啃硬骨头,遇强桓强;李典打仗擅用谋略,以柔克刚。这两人在日常接人待物及性格上,也有明显不同。乐进豪爽。性情勇烈;李典儒雅,温文有礼。加上二人出身差距很大,造成双方看彼此不对眼。从此一生黑。
虽然马悍并不了解这二人历史上的恩怨纠葛,但以他对这这时代的了解,心下也是知道,人是救对了,但想拉拢过来,基本没指望,至少眼下没指望。
李典与乐进不一样,乐进说投就能投过来,顶多带一个老翁。而李典却是累世豪强,这样的人,不拉则已,拉来就是一支成建制的军队。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自身又足够强大,就算李典肯,他那几千宗兵及家眷也不会答应。
不过马悍也并不沮丧,先把人脉建立起来,施以恩惠,放长线。反正眼下看来,就算李乾不行了,接掌李氏家主之位的,也是李整而非李典,眼下的李典,还不够份量。
马悍心念电转,瞬间将事情考虑得七七八八,这时就听榻上的李乾低声问道:“足下之扈从,甲坚矢锐,对敌从容,显见精于阵仗,当是劲卒无疑,敢问足下身份?”
马悍也是知道,不亮出身份,很难取信于人,他可是打算好生结交李氏的,当下笑着拱手:“不敢,在下马悍马惊龙,任职辽东骑都尉。”
李乾、李整、李典三人俱是一震,齐齐脱口惊呼:“辽东天驹!”
那医工刚用夹子将李整肩头箭镞取出,闻之亦浑身一颤,夹箭用力过猛,疼得李整浑身一抽,伤口鲜血长流。医工慌忙止血按伤,惶恐赔罪。而李整已完全顾不上这样的小事了,六道目光齐刷刷印在马悍身上。
马悍欠身道:“区区匪号,不足挂齿。”
李氏就目前而言,是从属于曹操势力,但并不直属曹操,甚至连别部都算不上,顶多只算是支持曹操的本地豪强,他们自有自己判断与立场。不要说马悍此前与曹军并无冲突,就算是彭城那场冲突的消息传来,李氏也不会因此视之为敌。
李乾与李整父子,生平最喜结交豪杰,否则也不可能养宾客数千,对于马悍这样名满江淮的豪杰人物,那是敬重加礼遇,更别说人家还救下自家叔侄三口的性命。
当下李乾不顾伤躯,在子侄的扶持下,强撑坐起,与马悍重新见礼。
叙礼罢,李氏父子侄对马悍的态度明显缓和亲切许多,与之前那种客气而谨慎迥然不同。
落座之后,马悍自然问起为何钜野令薜兰与兖州治中从事李封,会对同属乡党的他们下此毒手。
李乾伤重,不能多言,便由其子代答。
李整愤激道:“薜、李二贼,劝我父子从贼起事,反对曹公……”
“等等!”马悍顾不得礼节,打断李整说话,心头砰砰狂跳,“李兄所言的‘贼’是……”
李整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吕布!”
马悍按在膝上的双拳倏紧,不是义愤,而是兴奋。如果不是在李氏船上,马悍怕是要放声大笑:吕布,你终于动手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复仇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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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平元年六月,陈留太守张邈、其弟张超、治中陈宫、从事许汜、王楷,联合迎奉从袁绍处逃至兖州、避居陈留的吕布为兖州牧,正式拉开反曹序幕。
由陈宫起草的讨曹檄文中,文字激扬,怒斥曹氏无道。先有杀天下名士边让,霸占其妻;后有屠戮彭城,尸塞泗水。为牧守二载,不思经略郡县,休养生息,为民生济困,反因一已之私欲,穷兵黩武,两度举兵伐邻。致使州郡民生凋敝,困苦不堪,天怒人怨,致有大旱。恶行昭彰,世间君子,莫不侧目。今有戮国贼之吕温侯顺天应时,慨然受命,再除世贼,救民倒悬云云。
一时之间,兖州曹属势力内诸郡县纷纷响应。最后,除了濮阳有夏侯惇重兵驻守未敢有异动外,仅有荀彧留守的鄄城、枣祗驻守的东阿、靳允任事之范县三个县尚在曹氏之手,其余诸郡县皆叛。曹操在兖州的施政与人心向背,由此可见一斑。
在所有叛乱中,最早起来响应的郡县,就是钜野的薜兰与李封。此时的薜兰,案头上装官印的檀木匣已不是铜印黑绶(四百石以上。千石以下官职),而是银印青绶(千石以上,二千石以下)。兖州别驾,这就是吕布许给薜兰的官职。而李封也从治中从事史升为治中从事掾,副职转正了。
既得高位,自然也得有所表现才是,薜兰与李封将目光瞄准了百里之外的乘氏李氏。他们先以乡党之谊,请李乾父子侄三人来钜野议事。因为李氏父子侄俱为钜野人氏,在自个老家,当然不会有太多顾虑。欣然前往。
不过,在入城之前,李典留了个心眼,让两个剑技高超的门客假扮商贩,在钜野城西门附近警戒。正是李典这个举措,最终使他们得以逃脱,不至于父子侄三人俱埋骨乡梓。
见李氏父子侄三人入彀,薜兰与李封便亮出底牌,要求李乾一同举事。共奉吕布为主。李乾此前已将家族未来的命运押在了曹操身上,先后助兵、助粮,甚至亲自出马,率千余门客组建军队。随曹操平定青州黄巾之乱。已经做了近两年的投资,成效斐然,收获在即,怎么可能改弦易辙?两年之功。兵粮之耗,尽付东流,这样的脑门被夹的事谁会干?退一万步说。要抱新主大腿,也得亲自去抱,才能获取最大利益,跟你们举事,当个摇旗呐喊的角色,算个什么事?
李乾此人,雄气有余,机变不足,竟然当场拒绝,拂袖而走。只是,来了不答应就想走?哪有这等便宜事?
薜兰杯子一摔,伏兵四起,混战之中,猝不及防的李乾腹部中刀,血溅堂寺。在其子侄宾客奋力保护冲杀下,杀出府寺,夺路而逃。原本薜、李二人计划得挺好,事若不谐,伏兵一出,城门四闭,管教李氏父子侄插翅难逃。没想到李典还有底牌,西门外两名门客暴起突杀,将欲闭门的守卒杀散,拚死守住城门,也守住了唯一生路。终于赶在钜野大军到来前,接应李氏父子侄逃出城去。
之后的事,便如马悍所见。听完李整将事情来龙去脉讲述清楚,马悍这才知道,兖州这场乱子可真不小,这下子曹操的乐子可就大了。
随后李整也问马悍为何到此,马悍的回答很诚实“接一位投诚下属的亲眷”。当然,他没必要细说这位投诚者是谁,属那方势力。李氏诸人虽觉诧异,但也没细问,他们自己的事还不够头疼的呢。
马悍原想在此停泊一夜后,次日便上路,但很不幸,当晚李乾伤重不治,呕血数升而亡。一时间,李氏上下悲恸泣血,愁云惨淡。这一下,于情于理,都不便立即上路。马悍只能是随李氏回到乘氏县,待李氏设下灵堂,祭拜一番,方不失礼节。在马悍再三请求下,李整总算没向宗族大肆宣扬马悍相救之事,但明确承诺,若马悍有所求,要兵要粮要钱尽管开口,李氏恩怨分明,定会竭力满足。
马悍只是称谢,却只字不提什么要求——莫说眼下他的确没啥要求,就算有,也不能在人家大丧其间提啊。
马悍一行,身负使命,自然不能久留,兖州之乱已起,他必须尽快接回乐进之父。三日之后,礼数尽到,马悍便向李氏新任家主李整告辞,而此时的李整,却已卧榻难起了。李整本就有伤在身,又心伤父逝,加上丧事劳顿,内外患发,就是铁打的身体也抗不住啊。历史上,李整这么一个精壮汉子,又正当盛年,更因阻击吕布立下大功,年纪轻轻就被曹操表奏为青州刺史,却在人生最意气风发时突然病亡,不能不让人怀疑与此次受伤有关。旧创复发,最易夺命。
在李整强撑病躯,再三拜谢之后,李典奉兄命亲送马悍登船。除了为马悍补充粮秣外,李氏并无任何馈赠,马悍也毫不介意,他前世也是道上混的,对江湖大佬的秉性都清楚。这些豪杰人物,讲究的就是一个大恩不言谢,送厚礼钱财那都是落得下乘,在必要时,他们还给你的,是一条条性命。
没想到船刚驶出二十里,后面就有两条三百斛的中型船只追上来,船头上插着李氏旗号。旗帜之下,立着一白衣束麻的孝服青年,正是李典。
马悍与白狼悍骑战士大讶,这是什么情况?
“典愿与兄同行,共入大野泽,截杀薜、李二贼!”李典见面的第一句话,就令人肾上腺素激增。需要说明的是,李典此时不过十八岁,比马悍小三岁,故称马悍为兄。但他的样子过于成熟,嘴唇上已留小胡子了,看上去却较马悍老相。历史上,李典年不过三旬,却被称为军中长者,也与其长相老成有关。
仅仅在半个时辰之前,李典还若无其事送马悍上船,转眼之间就做出这样重大的决定,必定有事发生。
的确。有特殊事件发生。
当李典刚送走马悍,回到府宅时,立即被堂兄李整召进内堂,告诉他一个刚刚探知的消息:吕布大军已袭取濮阳。正准备进攻甄城。甄城距离钜野不过二百余里,故此吕布传书,请薜兰与李封率兵前往助战。薜、李二人商议之后,觉得这个打落水狗的机会不容错过。当即决定出兵三千,亲领助之。
从钜野到甄城,最快的路线就是乘船走大野泽。至瓠子河口登陆,向西行百里就是甄城了。
李整认为,这是一个复仇的绝好机会,于大野泽截杀二贼,为父报仇,以首级祭奠,如此方为人子。
李氏宗族与门客群情激昂,纷纷请命,而说心里话,李典其实是不赞成在大丧其间,行此把握不太的行刺之事。李典在李氏家族中算是有点另类之人,少时不好兵,只喜读书。也许是因为“射”是君子六艺之一,所以他学得最好,其余骑战、步战、剑术这些,俱不如乃兄。与李整相比,李典勇武不如,但精明过之。
不过,像李氏这种养士数千的豪强之家,行事偏向勇烈果决。能动手解决的问题,就不会动脑;能今天解决的问题,就不会等明天。
“我李氏有恩报恩,有怨报怨,恩不隔年,仇不隔夜,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病榻上的李整目光喷火,双手执箭,一折两断,直视李典,“你若不去,我去!”
李典惶恐伏地:“家主切莫如此,李氏族训,安敢或忘,弟愿以此微躯,奋喋二贼之污血!”
临行之前,李整没有说多少激励言辞,只说了一句:“翁父灵柩前,只差两个祭品。”
李典伏拜稽首:“弟纵使肝脑涂地,亦当戮仇雠之首而归。”
于是,李典来了。
马悍望着两条大船,问道:“曼成带来多少人?”
“有宾客二百,斗甲三十具,弓矢长短兵器皆备,钱粮十日之用。”
短短半个时辰,就准备得如此充分齐全,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只能说,是李氏早有准备。想来即便没有薜兰、李封离开钜野这个意外事件,治丧结束后,李氏也必将会展开复仇行动。但即使是复仇心切,也用不着如此仓促,李整如此情急,李典如此追赶,其实还有一个不便宣诸于口的重要原因——借马悍之势。
以马悍传遍淮、泗之威名,更有当日救援时牛刀小试之惊艳表现,李氏已然断定,这辽东天驹与其护卫,俱为以一当十的精锐奇兵,若能得之相助,大事可成。
马悍何许人,李氏兄弟这点小心思如何看不出来,但他也不会说破,只是微微一笑,向李典做了个请入内详谈的手势。
李典也是个心思灵巧的主,一见马悍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就知自家兄弟的意图瞒之不过,拱了拱手,连道“惭愧”。彼此心照不宣,释然而笑。
一张大野泽的地形图铺开在案牍之上,李典正在地图上指指点点:“大野泽东西宽百里,非一日所能过渡,在湖心偏北……就是这个位置,有一片沙洲,冬季露出水面,夏季涨水淹没,是旅人歇脚之地。如今虽值盛夏,然今岁大旱,水势剧降,露出水面的沙地,比冬季更甚。若典所料不差,薜、李二贼必在此停泊一夜,次日西行登岸。”
马悍没问这张地图怎么来的,准确性如何,李氏可是钜野与乘氏的地头蛇,自家地盘上的地形,那真是闭眼都能画出。他看着地图上那代表沙洲的小圈,不动声色望向李典:“薜、李有三千兵马,是我们的十倍有奇,曼成欲以何计伏击?”
李典提笔,在那片沙洲的小圈上写了个“火”字。
马悍笑了,天干物燥,果然得小心火烛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将计就计】
(万分感谢大盟、赵无恤2014、闹闹的宝贝、♂随风飘零♂、笨笨1967、情恨迷天、光辉的宪章、ufgw、白头翁1、铁血鹰狼将、rainlin,以及所有投票、订阅的书友,感谢大家,一路相伴至岁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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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中,一年中最旱的时刻,纵然已是黄昏,纵然水面湖风吹拂,依然难消空气中的燠热之气。
马悍已经扒下古装,上身是穿越之初那件黑色弹力背心,下身是迷彩裤,小牛皮制野战靴,肩宽体阔,浑身筋突。而他手下的白狼悍骑,俱是北人,耐寒不耐热,一个个更是扒得精赤,只着一条穷裤(即封裆裤,顾名思义,只有穷人才穿,士人皆着无裆襦裙)。
李典的手下门客虽是南人,耐热性好一些,但也好不了多少,人人着单褂单绔,挥汗如雨。唯有李典,依旧一袭白衣,腰束孝带,纵是汗湿重衫,亦端坐有仪。
马悍此时也与手下狼骑转到李典的大船上,卓立船头,似有所待。
晚霞照在湖面上,水光波动,金鳞乱颤,一条小船划过,搅乱满江碎鳞。小船是李典派出的哨探,带来了钜野军的消息。
“钜野军的确夜宿沙洲。共有大小船只百余艘,分布于沙洲东角,而钜野军除千余留守船只之外,其余二千军兵皆宿于沙洲头西南……”哨探是个精于水性,身手矫健的游侠儿,能够深入敌境,将敌情打探得大致不差,没有几分能耐别想做到。这李氏父子还真颇有孟尝之风,手下门客各有奇技。
“好!”众门客以拳击掌,齐声请命。“请典公子下令!”
李典紧紧握拳,死死盯住地图上那片沙洲,蓦然抬头望向马悍。
马悍却只是淡淡道:“你是复仇者,这是你的复仇之战,你自己决定,但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助一臂之力。”
得到马悍的鼓励,李典终于下定决心,一捶案牍:“准备引火之物。弓弩箭矢……”
黑暗来临,万事俱备,李氏二百门客已磨拳擦掌,按捺不住复仇在即的激动。就等着典公子下令出击了。而此时的李典,却并不像手下那般兴奋激昂,而是默默地负手立于船头,向七、八里外的那片火光隐约之地静静观望。那一双黑瞳射出的灼灼亮光。仿佛穿透无边黑暗,看尽那里的一切。
两条大船之上的每一个门客,都将目光投向这位年轻的典公子。等待着他的发令,但是……他们期待的出击命令却迟迟未能从那张薄薄的嘴唇吐出。
马悍缓步踱来,站在李典身旁,李典身高七尺八寸,也不算矮了,但与马悍并肩而立,足足矮了半个头,而体格之壮硕更是差一大截。两人这么并肩而立,李典很明显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本能向侧旁退开一步。
马悍恍若不觉,斜睨李典:“怎么,犹豫了?”
李典轻吐一口气,老老实实道:“冷静下来后,我越想越不踏实。薜兰、李封二贼,我还是了解的,此二人行事颇有章法,非智拙之辈。今次之事,似乎有些太顺……”
搁在几个月前的马悍,估计会觉得李典有些多疑,但经过与程昱一系列过招,马悍整个人的警觉与灵识大幅提高——要不怎么说与高手过招,是提升自己的最好办法呢。
马悍同样有李典那种不好的感觉,如果李典下令的话,马悍多半会劝阻他,所幸李典也有同感。看来能在英才济济的曹营中脱颖而出,李典还是有真材实料的。
“即然如此,我们一同去看看不就行了。”马悍向李典发出邀请,然后不等他答话,径直叫过四名狼骑战士,跳上哨船,吩咐棹公向沙洲划去。
那李氏船只的棹公正愣愣不知所措,蓦然船头一沉,又有数人跃上船,为首之人沉声发话:“依马君所言去做。”
棹公定睛细看,却是典公子,慌忙鞠躬,然后依言摇动船橹,向前方驶去。
马悍与李典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也不多言,负手而立,目光沉静地望向黑沉沉的夜色。
李典不知道马悍会怎样做,平心而论,他认为身为主将,这样冒险殊为不智。但想到马悍若大名头,而且战阵经验丰富,似乎不会随便做无意义之事,故此沉下心来,与之同行。
马悍对薜兰、李封二人并不了解,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玩出什么奇谋妙计。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如果这是一个圈套,那在沙洲附近的芦苇荡泽中就一定有伏兵。
只不过在这无边黑暗的夜色下,要在这绵延十数里的芦苇荡里寻找不知是否存在的伏兵,那叫一个不可能。当然,马悍身怀利器,能变不可能为可能。这天底下,除非能彻底消除他的戒心,令他毫无防备,否则无论多巧妙的伏兵,在他眼里都是洞若观火。
船近沙洲,李典注意到马悍一个奇怪的举动,他似乎在掐指计算什么。这令李典很是愕然——这位不是武将么,怎么玩起了文士的花样?
夜色深沉,又不能举火,但李典因距马悍不过一步之距,因此隐隐看到马悍脸上似有笑容掠过,随即听到马悍道:“放缓速度,往左边偏一些、再偏一些……对,就是这个方向,慢速、慢速……停!”
在李典、棹公、白狼悍骑战士惊异的目光下,就见马悍扶舷俯身,伸手快速从水面拔取一物。李典眼尖,看清竟是一根芦管!
随即水面咕嘟咕嘟冒出水泡。一个黑魆魆的人头浮出水面。
马悍探手抓住那人**的发髻,生生提出水面,掼在舱板上。那人刚发出“啊”地半声,就被一个狼骑战士用脚踩住咽喉,截断发声。
马悍甩甩手,对李典道:“敌情已明,可以回去了。嗯,曼成若有兴趣,可以审问一下这个钜野兵,看看能挖出多少情报。”
李典惊佩之余。暗捏一把冷汗,二贼果然有备,竟在水下伏兵,好生阴险。
一审之下,李典更是背脊发凉,那上百条船里多为空船,而在船的外侧水下分布着整整三百伏兵,任务就是待李典率兵来袭时,凿沉船只。这样黑灯瞎火之下落水。后果可想而知。
“薜兰、李封,果然奸诈!”李典后怕的吸了口凉气,向马悍郑重致礼,“多谢马君出手。又救了典与二百李氏族人一命。”
马悍谦逊道:“其实曼成也已有所察觉,纵然悍未出手,曼成亦不会中计,薜、李之谋。难算曼成也。”
李典承认马悍说的是事实,但并不能因此而抹杀马悍援手之功,在心里。他又为自己添上了重重一笔人情债。
马悍也没有告诉李典全部实情——在芦苇荡西南二里处,至少埋伏了上千敌军,这才是薜兰与李封的杀手锏。
刚刚划回座船,就有门客焦急迎上来禀报:“钜野细作传来一个重要消息,紧急求见典公子。”
李典立即与马悍登船,刚进入船舱,就见一个身材短小的黑瘦汉子单膝跪地:“李捷见过典公子。”
李典上前扶起:“请起。嗯,你是七叔家的人吧?”
李捷惊喜道:“典公子果然好记性,我就是七翁家的五儿。”
“嗯,你在钜野开了个脚力行,想必能打听到不少消息。”
李捷连连点头,道:“正是,我有一个手下的妹妹,在李府当奴婢,无意间看到李府主人李封还在府上,全身甲胄,似有所待,并未出城……”
这才是一个重磅消息!
马悍与李典都是心思机敏、窥一斑而知全豹之人,一听之下,互望一眼,恍然大悟——果然是一个大大的圈套!
结合这个情报,再联想到沙洲上的埋伏,整个阴谋已初现端倪。
薜兰与李封显然不是智硬的人,傻傻等着李氏兄弟兴复仇之兵打上门来,而是借吕布召集出兵的机会,设下了一个局,引诱李氏兄弟入彀。首先徉称二人将兵三千,前往甄城襄助,这个消息九成是真的,主将的确有薜兰,的确有三千兵马,唯有一成是假的——李封没动。
李氏兄弟若报复,会有两个选择:一、趁薜、李二人率大军离巢,围攻钜野;二、前往大野泽伏击钜野军。
如果李氏兄弟选择第一个,那么会有李封率余下二千兵马在钜野等着他们送上门来;如果李氏兄弟选择第二个,同样会有薜兰在沙洲布下三千伏兵等他们入彀。
这是一个“8”字形圈套,甭管你把脑袋往哪边伸,总有一个套索在等着你。
李典重击案牍:“二贼毒辣如斯!”
马悍想的则是,别看人家是大众脸,同样不是省油的灯啊!稍不留神,连李典这等人物都要中招——当然,此时的李典,与乐进一样,都是初出茅庐,吃点小亏中点招都属正常,没有挫折,哪来的成长?
既然是个连环套,那就没法了,眼下也只有打道回府一途了。只是,出发时在家主面前发的誓怎办?
望着李典愤愤不甘的面孔,马悍忽道:“薜兰、李封既有此计,我们何不将计就计。”
李典一怔:“马君之意……”
“我们同样徉称全队返回,以惑二贼,但曼成则率若干宾客留下,化明为暗,暗中尾随薜兰大军西进,趁其不备,伺机刺之。”
李典眼睛慢慢亮起,不错,船只返航,以慢薜、李戒心;尾随刺杀,兵贵精不贵多。最重要的是,无论结果如何,至少能给家主、族人、宾客们一个交待,也是给自己一个交待。
“干!”李典拳击掌心,下定决心。(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断臂:刺杀夏侯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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兖州一乱,吕布就率领本部五千人马,合张氏兄弟的陈留军七千,陈宫、许汜、王楷资助的兵马五千,合计一万七千人马,杀向濮阳。
濮阳,既是曹操的军政中心,也是其最重要的大后方与兵粮基地。拿下濮阳,就能给予曹操重重一击,若能同时歼灭夏侯惇所部,则是断掉曹操一臂。为达到此目的,陈宫向吕布献上一个引蛇出洞的计划。吕布一听,击案叫好。
当吕布率大军杀到濮水北岸的离狐时,百里之外的濮阳已经在夏侯惇的率领下做好了坚守御敌的准备。濮阳此时有兵马五千,其中精兵二千,而吕布近两万人马,真正的战兵不过六、七千。守城之战,御三倍之敌,夏侯惇有充足的信心。
但是,万万没料到,吕布军离开离狐之后。虚晃一枪,没有杀向坚城重兵的濮阳,而是掉头向北,渡过瓠子河,兵锋直指甄城。
夏侯惇闻讯大惊失色,要知道,此时的甄城守卒不过千余,守将是别部司马荀彧,荀司马长于治中而短于治军,面对十数倍之敌。如何抵挡得住?倘若仅仅只是这样,夏侯惇虽惊却不至于失色,真正让他失色的是——主公的所有内眷、子女,包括所有曹氏、夏侯氏等将领的亲眷,尽数在甄城。
也就是说,如果甄城被吕布攻破——这几乎是一定的。包括主公在内,所有曹军高级将领、谋士的亲眷将落入吕布之手。这绝对是致命的!
此时此刻,夏侯惇别无选择。
当夏侯惇率四千兵马紧急出城救援甄城之时,吕布却杀了个回马枪。双方在濮阳与甄城之间的咸城擦肩而过。各奔东西——夏侯惇成功赶到东面的甄城,保住了曹氏亲眷,也保住了曹操在兖州的重要根基甄城。而吕布也成功杀到西面的濮阳,以绝对优势兵力。迫使守军投降,一举拿下这个兖州重镇。
陈宫的引蛇出洞之计,完美达成。
失却重地的夏侯惇,也只能在甄城西北二十里的黄河边上筑营结寨。与甄城互为犄角,抵御吕布大军。
此时的吕布面临两个选择:一是集中兵力攻打夏侯惇部,断曹操一臂。一是派少量兵马牵止夏侯惇。主力大军奔赴五百里外的任城国,攻取亢父、高平二城,截断曹操大军的回援之路,待其粮尽之后,不攻自溃。
吕布部将张辽、高顺都支持后一个选择,但陈宫、许汜、王楷、郝萌、魏越则支持前一个选择,其余成廉、曹性则持中间态度。
吕布犹豫了很久,以他征战多年的军事眼光看,张辽、高顺所言为长计,但陈宫等人代表的本土势力的意见也不能忽视。而且此次成功夺取濮阳,陈宫居功至伟,他的理由也很充分:只要击溃、歼灭夏侯惇所部,取甄城自然如囊中探物。如此,曹操将元气大伤,不复为患矣。而张辽、高顺所言也有道理:曹孟德乃蛇头,断其首而其躯自僵,岂有舍头而击躯之理?
吕布经过反复权衡,灵光一闪,竟给他想出一个一举两得的狠招。
……
黄河沿岸,沟壑纵横,在一处杂草丛生,灌木浓密的深沟里,或坐或立着二十余人。烈日烤灼,大地如同蒸笼,尽管有杂草与地形掩映,阳光无法直射到身上,但那股燠热,仍令人烦躁不安,心绪不宁。
不过,每当众人的目光从那两个安静而专注的身影上掠过时,心绪都不由得为之一畅。
一人白衣整洁,从容跪坐在一方蒲席上,揽卷静读,纵是额头渗出的汗珠滴落,也不能使他有所分神;一人则在用一把背面有锯齿的怪异短刀,专注而精心削切一支很长的箭矢。
没错,潜伏在此处的二十八人,正是马悍与他的十狼骑,以及李典与他的十六门客。
马悍不是二十狼骑的么,怎么只得十人?答案是:另十人已乘舟北上,到阳平接乐进之父去了。而马悍则率剩下十名战士,留下伺机助李典一臂之力。
马悍其实也不看好这样的刺杀手段,只是让李典能尽到心意,回去能有个交待就成,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灰溜溜回去不是?反正接乐进之父也不是什么难事,派出一什白狼悍骑就能办妥。而马悍留下来,明面上说是襄助李典,其实另有打算。
他们一行近三十人,一路盯着薜兰的三千钜野兵,这支援兵最后驻于甄城西南五十里的咸城。随后,濮阳的吕布也亲自前来拜会了薜兰,这是吕布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位别驾,双方敲定了联合攻击夏侯惇的决议。
马悍设法抓来了一个巡哨的钜野军屯长,得到了这个消息。
吕布大战夏侯惇!这机会,不容错过啊。趁着等阳平接人的这段时间,坐山观虎斗,有机会的话,给双方上点眼药,让两边打得更热闹岂不是好?
马悍固然想打击曹操,但并不表示他就是吕布的盟友,吕布与曹操这两只老虎,撕咬得越凶狠。伤得越重,越符合他的利益。李典能否寻找到机会刺杀薜兰,马悍不得而知,但他却很想找个机会,干掉夏侯惇。
李典与夏侯惇,同属曹操早期将领,但这两人的性质完全不同,如果说李典还有机会拉过来的话,那夏侯惇则是半点可能都没有。在魏蜀吴三国中,曹操的曹魏集团。是最典型的主要依靠宗族维系其统治的势力。
曹操虽然最早在《求贤令》中提出“二三子其佐我仄陋,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但所选拔的人才与给官,多与军队无关,在军队这一块,死死抓在曹氏与夏侯氏为代表的宗亲将领手里。在放手使用外姓将领上,号称气度恢弘的曹操,甚至不如吴蜀两国君主。
曹魏作战的一个特点是,从不让外姓将领单独领军。那怕是所谓的五子良将,也基本上没有单独领军的机会。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建安末年,第一代曹氏、夏侯氏将领先后凋零。无人可用,才在不得已之下,稍有解禁。不过,让外姓将领单独领军这个政策刚一放松。就出了独领七军的于禁被水淹围困,被迫投降蜀国这档子事……真不知该为曹操的这个政策点赞还是扼腕。
夏侯惇,是曹操之下第一人。曹军总大将。虽然此人一生作战败多胜少,但最终仍成为总领曹魏全国兵马的大将军,他对曹操的重要性,不啻
于关张之于刘备;周瑜之于孙策。
每一个势力,都可以划分三种人,拿曹系将领来说:一种人是可以拉过来的,比如乐进、李典、韩浩;一种人是可以令其保持中立的,比如于禁、荀彧、程昱、史涣;还有一种人,任你使尽解数,这辈子都与你绝缘的,这种人有一个杀一个,比如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曹纯……
杀一个曹氏、夏侯氏将领,比歼灭一万曹军对曹操的打击都来得大。都说伤十指不如断一指,若成功狙杀夏侯惇,那就不仅仅是断指的问题了,而是断臂!
混入戒备森严的军营刺杀夏侯惇,这显然不太靠谱,而且也过于冒险,但趁着夏侯惇与吕布两军对垒之时,伺机狙杀,却很值得一试。
狙杀夏侯惇!纵是久经阵仗,屡屡斩杀三国名人的马悍,也不禁热血沸腾。
说干就干,马悍先登上十多里外一座高峰,对曹军大营周围地形目测之后,结合吕布、薜兰大军最有可能进攻的方向,划定了一片最适合摆放战场的区域。然后根据曹军人马数量,推算人均所占的面积,以及这个时代作战时主将常在的位置,大致估测出两军对战时,夏侯惇将旗所在的位置。
最后,马悍再根据所得的数据,寻找到一个令人无语的狙击点——一座八百米外的二十丈高土坡。
八百米!六百五十步!这太逆天了!
魔瞳弓的有效射程的确能达到那么远,但射得远与射得准是两码事。马悍虽然近来箭术大有长进,但这逆天距离,狙杀一个特定目标,那也叫一个不可能。哪怕老天爷帮忙,夏侯惇准时出现在那里、天气晴好无风、自己又能顺利躲过曹军哨探,顺利将这一箭射出。最终成功的机率,据马悍自己估计,也不会超过两成。
不过,这种风险小,收益大,不干白不干的好事,哪怕只有两成机会,也值得一试。
马悍在此之前,还没狙击过这么远的目标——火烧轲比能牙帐那一次,虽然射程超千米,但也只是漫无目的的散射而已。不过,也因为有了那一次连射二十箭的经验,令马悍对远程发射的要求有了一定了解。
超远距箭矢与一般不同,一是要足够长,才足以保持长时间平稳飞行;二是份量适宜,不能太轻,也不能太重;三是使用特制的三翼羽,可以保持箭矢在空中飞行时呈螺旋状态,这是最稳定的飞行状态,可以最大限度提高命中率。
马悍常备的两种箭矢中,纯铁重箭显然不行,而飞箭又略轻,所以,他只能是现场制做一支特种箭。虽然这特种箭要求很高,手工制做不易,费时费力,但仅仅只是一支箭的话,还是没问题的——狙杀,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马悍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突然,草丛悉索,一个瘦小身形纵身而下,在众人拔刃声中,向李典跪禀道:“禀报典公子,西面来了一群军卒,似是吕布的濮阳兵。”
马悍停下手中的削箭,李典放下手里的竹简,互望一眼,振衣而起。
众人沿着深沟行出一段路,再翻越了两个土坡,从一个高出地面数丈的豁口向外张望。果然看到约有数十军兵,拖着兵器,在一群曹军哨骑的监视下,来到曹营辕门前,一齐跪下。
“我等俱是折冲校尉帐下军士,镇守濮阳,吕布围城,敌众我寡,不得已而降。今趁贼军警戒松懈,与众兄弟出逃,愿重归校尉麾下,乞校尉收录!”
“乞校尉收录!”
马悍与李典讶然互望,居然是濮阳逃兵——不怪他们如此惊讶,因为这几天以来,他们只听到哨探不时带回甄城与曹营三不五时出现逃兵。弱敌面对强敌,出现逃兵很正常。但濮阳竟然也有逃兵,而且是逃来曹营,这就难得了。
这些逃兵口中所称的折冲校尉指的正是夏侯惇,夏侯惇是以折冲校尉领东郡太守,文官多半称其太守或使君,而其麾下则称其为校尉。
那么,夏侯惇会如何对待这些逃归的濮阳兵呢?
很快,辕门开启,一队曹兵鱼贯而出,将濮阳降兵的兵器尽数收缴,但并未绑缚,押入营内。
马悍倏地扭头问李典:“若曼成是夏侯元让,会怎么做?”
李典听出马悍言外之意,毫不犹豫道:“当此非常之时,必亲躬抚慰之,以激励后续者。”
“说得好!”马悍抚掌而笑,握住手中接近完工的特种箭,对准日暮的阳光一晃,眼睛眯起——
夏侯惇啊夏侯惇!终于让我找到你的命门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