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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寇十五郎     猎击三国txt下载     猎击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击破城】

    (感谢大盟!头疼也不行、赵无恤2014、ufgw、林之守护、西风越宸、emdの极水等诸位兄弟月末发力,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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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近黄昏,辽东、襄平城南,一骑快马飞奔入城,卷起一股烟尘,将几个门卒弄得灰头土脸。

    年轻的门卒不忿道:“这可是平州治所,君侯镇城,竟敢胡乱跑马,且看巡城司马怎么收拾你!”

    年老门卒打望那渐行渐远的骑士后背的插旗,摇摇头:“这是南边三十里外的烽燧急报,可闹市奔马,就算是巡城司马也没辙。”

    年轻门卒嘴巴张大:“南边,是、是长公子那边?”

    年老门卒点点头,喃喃道:“看来有大事发生了……”

    果如老门卒所料,不过半个时辰,整个襄平城就传开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长公子公孙康,已成功擒杀马逆惊龙,正率大军胜利凯旋。

    又过了一会,南门乱哄哄涌来一批又一批披红挂彩,手持各种乐器的迎接队伍,一打听,却是襄平的部分官吏及一些豪商自发组织的欢迎仪仗。长公子亲自出战的机会实在少之又少,难得一次,而且更是大胜,岂有不大拍特拍马屁之理。至于对手只有十几人这个事实,早被拍马者们直接忽略。

    乱哄哄的欢迎队刚涌出城门五里,迎面烟尘大作,蹄声雷动,一支杀气腾腾的数百人骑军出现在眼前。从旗帜上看,正是长公子公孙康之都尉旆旗。数百甲骑,快速奔驰,呼啸而来。所形成的震动与威压,令人心惊股战。

    欢迎队伍中的官商肝颤之下,不由得连连赞叹:“甲光透亮,人马剽悍,长公子扈从甲骑之威,名不虚传。”这番话倒是个个出于真心,不是拍马了。

    有机灵的商人赶紧指挥仪仗,吹拉弹敲起来。可是接下来发生的情况,令所有人措手不及,目瞪口呆。

    为首骑将一声长啸。手中出现一杆超长巨枪,催动战马,冲向人群。而数百甲骑也纷纷亮出长矛大戟,杀声震天。

    欢迎人群呆若木鸡,愣了足足十数息,直到战马喷出带腥味的热气快喷到脸上时,才一个个鬼叫连天,惊骇四散。

    城门前四野广阔,大股骑兵沿着官道冲杀而来。只要人群往官道两侧的沟渠阡陌跳下,基本上可以躲开。而骑兵冲锋的目的也是驱散人群,杀向城门。

    相比起那些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官吏与商人,南门守军的反应可就快多了。齐声大叫:“敌袭!敌袭!快拉吊桥,关闭城门!”

    不一会,吊桥札札札地缓慢升起,同时厚重的城门也在缓缓合拢。

    年轻的门卒一边吃力推门。一边惶然不解地问老门卒:“长公子是不是太兴奋了,发癫了?”

    老门卒气急败坏抽手狠狠给了年轻门卒脑袋一下,骂道:“你才发癫了。这点眼力都没有。那不是长公子,他们也不是辽东军,而是敌人!是敌人来袭!”

    年轻门卒愣住,一下停住,失声道:“南边哪来的敌人?”

    是啊,这是所有遭到突袭的人们的疑问。辽东西面有乌丸、北面有鲜卑、东面是高句丽,这三面都有可能遭到敌人进攻,唯独南面全是大汉的土地。本朝以来,从未发生过敌人从此方向进攻之先例,而今日这先例却被打破了。一时之间,守军除了本能地关门拉桥之外,全然无法做出基本防御反应。

    结果,数百来袭之敌,连一支象征性的箭矢都未遇上,便毫无阻滞地冲近城门。而此时,吊桥刚刚拉起不到一半。

    冲在最前的骑将一声大喝,提缰夹马,胯下神骏的白马一声长嘶,强健有力的两条后腿一蹬,一个飞跃,竟纵上吊桥。而另一名骑将则横戟于鞍,手扣三箭,引弓斜指,嗤嗤嗤三箭连珠。

    令人吃惊的是,这三箭不是射向城墙上的敌人,而是精准无比地射入拉拽吊桥的铁链滑槽里。就听城墙里传来数声闷哼,吊桥猛地一顿,尘土簌簌而落,旋即缓缓下降。

    骑士们齐声欢呼:“太史司马神技!”

    十余名曾随马悍游击步云峰的白狼悍骑战士,这时才明白当日城守所言太史司马箭术在其之上的原因。

    太史慈能施展出这一手隔山打牛的神技,其实还有另一个人的功劳。马悍在冲上吊桥之前,就将城墙控制室里有几个控掣力士,及其大概方位告诉了太史慈,这才有了太史慈的惊人表现。当然,错非似太史慈这样的神射手,纵然数据给得再详细,也别想玩出这么漂亮的一手。

    此时南门已经嘎嘎合拢,在城门关闭的一瞬,年轻门卒满面惊讶地透过缝隙,望着那跃马吊桥的骑将,更被其手中那柄长得离谱、粗大吓人的古怪枪矛所吸引。突然衣领一紧,身后传来老门卒气咻咻的声音:“还看!快快帮手抬门栓,这上千斤的玩意要我老人家动手么?”

    年轻门卒慌忙缩头,与七八个门卒七手八脚抬起一根重达千斤的方形铁杉木门栓,正要扣入大门中间的卡槽……年轻门卒肩扛巨木,耳朵贴近城门,隐约听到一阵急剧的马蹄声从城门那一侧传来。

    很奇怪,年轻门卒的脑海里竟浮现这样一副画面:一骑如风,重枪奔雷,奋力撞向高大的城门……他慌忙晃晃头,把这荒唐的念头抛开。就在这时,他耳边仿佛响起一声炸雷,一耳瞬间失聪。

    轰!城门上的锁扣及大锁被巨力撞飞,扛着门栓的近十个门卒,一半变成滚地葫芦,一半被巨木压翻,口鼻溢血,浑身抽搐,连惨叫声都发不出。

    老门卒与年轻门卒算是最幸运的两个。他们最先被震飞出去,虽然摔得头破血流,两耳轰鸣,好歹没有性命之忧。老门卒在打滚呻吟,而年轻门卒则捂住右耳,鼻血涔涔,呆呆地望着两扇平时需四人才能推开的巨大沉重的包铜城门缓缓荡开,阳光射入,令适应了黑暗门洞的年轻门卒一时睁不开眼,他急忙伸手挡在眼前。

    得得、得得……一阵清脆悦耳的铁属敲击坚硬地面的声音传来。一个全身镀着金光的骑士,从刺眼的阳光里突兀浮现,披着一身灿灿金光,仿佛是金乌的使者降临人间。

    年轻门卒嘴巴张大,不由自主,全身贴地拜下……

    四月初四,全歼公孙康大军的白狼军,利用缴获完整的辽东军旌旗、印信、戎衣,佯装辽东甲骑。在马悍、太史慈率领下。骗过襄平城南警哨台,突袭襄平城。

    太史慈三箭夺桥,马悍一击破城,白狼将帅。配合无间,不损一兵一卒,飞夺城门。

    襄平城,不攻而破。

    ……

    夜。襄平辽东侯府前,火光猎猎,兵马喧嚣。府内府外,刀光戟影,剑拔弩张。

    白狼军二百步骑,列阵于侯府之前。众甲士环护下的马悍,望着这座建筑,感慨不已。半月之前逃离此地的狼狈还历历在目,由此联想到那曾经给予自己重要帮助的人,嗯,不知她是否安好?

    正如自己在厕墙上留言——我会回来的!公孙度,想不到我会回得那么快吧?!

    全歼公孙康大军后,趁襄平方面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快速出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举克城,就成了此战成败的关键。兵贵神速,为争取时间,马悍令夏侯兰、管亥领步骑在后,自己携太史慈率五百轻骑(无法多带,因为公孙康只有五百甲骑扈从),打着公孙康的旗号,奔袭三百里,一击奏功,轻取襄平南门。

    但这时问题来了,在突入襄平之后,是先夺四个城门,封闭襄平,还是直捣辽东侯府,擒贼擒王?

    没有太多时间考虑,马悍果断由外而内,即先夺四门,封闭襄平,最后拿下辽东侯府——他手头只有五百轻骑,夺取四门并守住,已经是最大限度使用兵力了,实在没法再分兵攻打守备森严的辽东侯府。

    这个决策有利有弊。利是夺取四门即等于控制了襄平,斩断内外联系,拒襄平以北各营兵马回援大军于城外,占据有利态势。只等白狼大军一到,大局便可抵定。

    弊则是他必须在控制四门之后,抽调部分兵力迅速攻克辽东侯府。如果不能尽快拿下,待天明之后,被敌人窥出虚实,届时内外合击,他们就会成为夹心饼干,搞不好会惨淡收场。

    望着火光猎猎,人影幢幢,弓弩俱张,甲光隐现的辽东侯府,马悍心如坠铅。手头这二百兵马,是他所能抽调的最大兵力。这还是因为事发突然,加上入夜天黑,襄平城北二十里外的北大营数千辽东军摸不清情况,不敢贸然出动,这才使得马悍能抽调兵力堵住辽东侯府。但他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天亮前若不能攻克这个辽东军政中心,好不容易拿到手的主动权就会丧失,先遣队就要陷入被动。

    他只有二百白狼悍骑,而辽东侯府却有不少于五百甲士。二百攻五百,四个时辰内必须结束战斗,这个仗,真不好打啊!或许,会成为白狼建军以来,伤亡最惨重的一役。

    马悍正与太史慈紧急磋商,怎样在尽量减少损失的情况下打好这一仗,忽闻一阵喧哗声,随即一骑奔来,向马悍禀报:“禀城守,我们抓到一个窥探的妇人,此人吵嚷着要见城守。”

    “妇人?”马悍心头一动,“带上来。”

    不一会,两名战士将一健妇押来,此人老远就尖叫:“马君!马君!是我呀!”

    火光之下,马悍看得真切,竟是甄沁身边的那名仆妇,她怎会在这里?

    仆妇奋力挣脱挟持,连滚带爬扑到马悍马下,涕泪泗下:“马君,你一定要救三娘子啊!再晚,就出人命了!”

    值此进攻在即的紧要关头,竟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一边是至关重要的战斗,一边是不能放弃的女人,马悍将会如何选择?(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我的女人,我来救!】

    (大盟永远都在,十五感铭五内!谢谢赵无恤2014、6圣剑的火枪、小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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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辽东侯府后院,与前院仅一水之隔,但与前院警戒森严,剑拔弩张不同,这里一片死寂。

    侯府里只有五百甲士,当然不可能将若大一个辽东侯府邸全部纳入防卫范围,他们只能重点布防。哪里是重点?当然只能是前院的正堂、侧堂、耳室、内堂等军政重地。像后院这样的家眷奴仆居所,自不在考虑之内。由此也可看出,公孙度显然已经摆明车马,不去理会内眷的安危,更不惮会被白狼军执之为质。

    辽西叛乱,大军薄城,更杀到家门口,随时破家索命。值此大难临头之际,所有侯府内眷、奴仆,无不象鹌鹑一样,瑟缩在各自房屋里,向满天神灵乞求保佑。

    可就是在这样一个人人自危,不敢异动的时刻,却有一座小院子在施工。

    院子里的人并不多,院子树荫阴影下,有两人一坐一站,院中央有两个仆役举着昏黄的灯笼,为两个正紧张施工的泥瓦匠照明。两个泥瓦匠正以一块块新烧制的青砖砌墙,将一间黑漆漆的房屋的门、窗全封闭起来。

    此时施工已近尾声,还有十几块砖,就能将这间房屋变成一个坟墓了。没错,在两个泥瓦匠心中,他们此时干的,就是这样的活。

    砖瓦这种东西,西周就已经出现,秦汉时更大行其道。但彼时并不以之修建房屋或包城墙,而是用来修建墓葬。结果活人住的城墙、宫殿都还是版筑夯土,坟墓却用起更为高大上的青砖。

    两个泥瓦匠边砌墙边擦汗,不时偷望一眼黑魆魆的屋内,眼睛透着一丝惊惧。但人就是那么奇怪,越怕看就越想看,他们额头渗出来的汗水,一半是热出来的,一半却是吓出来的。

    屋里很安静,带着一种诡异的死寂。

    就在这令人莫名不安的死寂氛围下。砖块一块块减少,最后只剩几块,而这堵新墙,也只剩下最后一个砖洞。只要将最后一块砖砌上,这堵墙就算是彻底堵死了。

    一个泥瓦匠伸手刚碰触到最后一块砖,蓦闻一声尖喝:“且慢!”

    泥瓦匠浑身一哆嗦,差点一屁股坐倒。骇然抬头,就见院里树荫下,那坐着之人缓缓站起。从阴影下走出。圆饼脸,倒吊眉,眼睛鼓出,鼻圆唇厚。身材矮胖,正是辽东侯的二公子公孙恭。

    此刻,这个年未及弱冠的少年,脸色阴沉得可怕。一双象蛤蟆一样鼓出的眼睛,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残忍:“最后一块砖,本公子亲自动手。”

    两个泥瓦匠茫然互望一眼。正想说什么,突然脑后生风,咣咣两声,后脑遭大棒重击,两个泥瓦匠一声不吭倒下。在他们身后打灯笼的两个仆役,人手一根木棒,对着昏迷倒地的两个泥瓦匠后脑又是一阵乱敲,直到打变形了,红红白白流满一地,这才气喘吁吁罢手。

    公孙恭看都不看两个尸体一眼,只淡淡道:“今日之事,谁敢说出去,就是这个下场。”

    树荫下站立的护卫与两个仆役一齐顿首,大气不敢出。

    公孙恭走到墙前,弯下腰,抓起一块砖,缓缓将厚嘴唇凑近墙洞:“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还有那个马悍。如果不是他那么快攻入城内,我也不会这么做。念及你是我公孙恭的原配,又是甄氏之女,本想囚禁你终生便可,但他竟杀进来了……嘿嘿嘿嘿,我命不保,也不会让你们好过……”公孙恭说着说着,发出一阵阴碜碜的尖笑,令人毛骨悚然。

    “再呼吸最后一口鲜活之气吧,很快你就会明白,这是一种奢望……看看,我对你还不错吧?起码我还会送你最后一程,而此刻你的情郎在哪?”公孙恭语言越来越恶毒,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狰狞。

    当他的脸离开墙洞时,手上的砖块则距离洞口越来越近……

    嘭!两扇院门被一股巨力撞得飞起,重重砸在地上,尘土飞扬中,一个高大伟岸的人影当门而立。

    公孙恭骇然回首,树荫下的护卫则一个箭步跃出,双手按剑,挡在公孙恭身前。两个仆役因刚杀了人,心惊之下特别容易受惊吓,双双跪地,差点尿裤子。

    来人看清院中的情形后,一言不发,步步逼近。身后随即涌出七、八个手持刀戟弓弩的军士,最后竟还有一个老妇。

    在昏黄的灯笼映照下,公孙恭看清了来人面目,那尖厉的惊叫声,若被隔墙之人听到,几疑他被爆了菊。

    “马——悍!”

    公孙恭尖叫声方起,护卫已拔剑跃前刺出——

    嗤嗤嗤嗤!四箭飞来,同时穿透护卫双臂双腿。当啷!长剑掉地,但那护卫兀自不倒,一头抢出,以头撞向马悍。

    马悍随手叉住护卫咽喉,五指一错,咔嚓,拧断护卫脖子,象扔破麻袋一样随手扔在地上。眼皮子都不眨一下,从尸体上跨过,一步步逼近公孙恭。

    “快,你们两个……拦……拦住他!”公孙恭话都说不利索了。

    而那两个仆役却浑身发抖,俯首跪地,半点不敢乱动,生怕下一个死尸就是自己。

    “公孙恭,你犯了个大错,原本我可以给你个痛快,但现在,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马悍说这话时,表情平淡,甚至还带着轻松之色。但公孙恭知道,越是这样,对方的手段就越是酷厉。

    “啊!”公孙恭再承受不住这无形心理重压,举着个砖头就砸过来。

    马悍抬手抓住,五指一收,公孙恭的手掌与砖块一同碎裂。

    公孙恭瘫软在地,鼻涕与口水呛流:“啊……啊……痛煞我也!马悍,你别得意,君父会击败你!抓住你!将你生……啊……生擒活剥!”

    马悍连看一眼的兴致都欠奉,一步步趋近那堵刚砌的新墙,快到墙壁的时候,脚步依然不停,直直冲向墙壁。

    在公孙恭、仆役、一众白狼悍骑,以及那报信的仆妇惊骇的目光中,轰隆一声闷响,一堵新砌的墙壁,生生撞出一个人形大洞。烟尘袅袅,人影沓沓。

    少倾,人形大洞前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马悍,还有一个被拦腰抱在怀里,满脸幸福泪水的……甄沁。

    重见天日的甄沁紧紧搂住檀郎粗壮的脖颈,埋首怀中,一刻不舍,喃喃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马悍低头望着怀中伊人,低声道:“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无论局面如何凶险,等着我,我保证,不会很久!”

    “嗯,正是记着你这句话,妾身才坚持到如今……啊,难道,你竟杀入襄平城了?”

    “没错,我已控制住四门,现在,只差最后解决公孙度这个老贼了。”

    甄沁也隐隐听到了前院传来的喧嚣声,霍然抬头,满脸惊讶:“你是主帅,却放弃指挥战斗,带人来此救我……这、这会被你的下属非议的,其实,你可以派人……”

    马悍看着怀里的伊人,微微一笑:“我的女人,我来救!”

    只一句话,就让甄沁泪如雨下,只觉这些年的辛酸都值了,这一刻,纵是死了都心甘情愿。

    战争与女人,马悍并没有选择谁、放弃谁。对他而言,这不是一道选择题,而是一道排序题,只是谁先谁后的问题。

    强攻辽东侯府,或许会是一场恶战,但没有他,相信太史慈也一样能干好。这场战斗,他不一定非要当主角,但对于他的女人,他却是无可替代的主角。所以,他来了。

    “走吧,我们现在就去攻打侯府,相信还赶得上。”马悍将甄沁放下,招来仆妇,示意她搀扶自家三娘子。

    甄沁搂住马悍的脖颈的手忽地一紧,低呼道:“攻打侯府么?妾身听过似乎有一条秘道……”

    “什么?秘道!”马悍眼睛亮起。虽然有点意外,但他绝不奇怪,这年头,那个诸侯不偷偷给自己留条退路?

    辽东从来就不是个太平之地,早年乌丸王丘力居与张纯、张举叛乱,就曾打到距襄平不足三百里之地,公孙度的前任便是因此而死。而鲜卑人更是曾屡屡入侵辽东以西的医无虑山。就算公孙度没想到这一层,他的前任、前前任也会想到,并付诸行动。所以若有这样一条秘道存在,还真不是件奇怪的事。

    “秘道在哪里?出口在何处?”马悍扶着甄沁的肩膀,按捺不住激动。

    但甄沁却摇头:“妾身不知,只是听说过。”

    “什么,你不知道?”马悍大失所望。

    甄沁伸手抚了一下马悍的脸颊,嫣然一笑:“妾身虽不知,但有人却一定知晓——因为妾身正是从他口中偷听到的。”

    马悍恍然而笑,转向地上那被捆成粽子似地某人身上。

    公孙恭死命佝偻着身子躲闪着,感觉到马悍刀子似地目光刮过来,慌不迭大叫:“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休听那妇人胡言!”

    马悍走到公孙恭身前,蹲下,拍拍对方肩膀,脸上挂着令公孙恭从头麻到脚的森森笑意:“看来,我们得好好谈谈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公孙覆灭】

    (万分感谢大盟!赵无恤2014、6圣剑的火枪、ufgw、封神逍逸、malyvu、邛洲茶客诸位书友支持,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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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辽东侯府正堂,公孙度长冠襟衣,神情自若,一直在翻看案牍上那沓关于马悍与白狼城的资料。而左下首安然跪坐着的别驾从事阳仪,却从公孙度翻卷时手臂悬空的一瞬,窥测到一丝颤抖。这颤抖隐含着哀伤、愤怒及惊惧。

    白狼军既利用了公孙康的旗帜印信,而且围府良久,也没见以这位长公子胁迫,显然十有**已遭不测。公孙康是内定的继承人,以辽东公孙家的特殊情况,他若遭不测,那就不仅仅是死了个继承人那么简单。公孙康尚无子嗣,而公孙恭无法人道,这就意味着辽东公孙一脉很可能绝嗣。

    这个时代,没人愿意跟一个绝嗣的主公混的。这也就不难理解,从白狼军夺取襄平四门,到侯府被围这段不短的时间里,只有他阳仪一个够份量的高级幕僚及时出现在侯府,其余大小官吏,几乎没几个到场。

    阳仪之所以表现积极,在于他认为公孙度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他从白狼军先夺四门后取侯府的举动中,判断出白狼军兵力不足,否则大可双管齐下,何至于迁延至此时?

    他们眼下要做的就是拖到天明,天明之后,必有援军。当然,前提是侯府仍在,辽东侯仍在。至于公孙绝嗣么,呵呵。这未尝不是阳氏的机会呢……

    阳仪正暗自盘算,却听公孙度恨恨一拍案牍:“白狼马悍,果然其心如狼,早已心存异志,招揽流民,打造兵甲。惜乎辽西太远,中有诸胡阻隔,监督不便,失之钳制,方有今日之祸。”

    阳仪道:“正因辽西甚远。我等失之警戒,实是没想到竟有大股敌军忽尔兵临城下,这些骑军难不成是一早就预伏好的么?也不对啊,倘如此,当日马逆就不会只率十数骑惊险脱逃,更不会与我大军周旋十数日。莫非,有一条沟通辽西与辽东的便道……”

    阳仪说到这里,霍然抬头,正碰上公孙度的目光。主臣二人俱露惊容,如若当真如此,白狼军也必定有后援,而且速度不慢。

    这一下。公孙度也没法再扮从容了,他强抑着对长子安危的忧心,对阳仪道:“子修所虑甚是,孤北营兵马不过五千。没于步云峰千余,眼下不足四千,野战犹可。攻城似嫌不足,子修之族兵可否速速调来?”

    阳仪苦笑:“眼下兵祸迫睫,仪安敢辞?只是再怎样快,也得明日……”

    阳氏身为辽东第一世家,族内私兵又岂会少了?若全部武装起来,只怕比辽东正规北营兵马只多不少。只是身为辽东太守,公孙度怎可能容忍自己眼皮子底下有这么多非自己掌控的兵马。因此阳氏私兵多分布辽东各县,最远的甚至在沓氏,而襄平城里基本是没有的。这样看起来平时倒是很安全了,但真要用时,方恨兵少啊!

    公孙度长叹:“可惜仲平与王长史前往摩天岭访贤,克期未归,若二君在此,集君等三家之力,或可再筹得五百兵,如此必可支撑至天明。”

    阳仪唯唯,心下冷笑,值此关键时刻,长史王烈与营州刺史柳毅却未在城内,平白丧失了一个与君侯患难与共的机会。只要渡过眼前这一劫,今后自己在君侯心中,自可稳压二人一头。

    说一千,道一万,眼下最关键的,还是撑到天明,如此方有转机。

    公孙度招来侍从:“唤张校尉入见。”

    张校尉自然就是张敞,眼下指挥侯府防御的就是这位公孙度的爱将。公孙度要听到这位爱将的保证,否则心里不踏实。

    少倾,阶前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末将张敞,叩见君侯。”

    公孙度摆摆手:“你甲胄在身,就不必拜了,另,事急从权,不必除靴。”

    张敞甲胄在身,的确可以不必参拜,但不除靴便进入大堂,这是严重失仪。就算公孙度现在不会怪他,日后那阳仪少不得也会将此事当做把柄,以为攻击之用。张敞虽是武将,但能得公孙度宠信,又岂是无智之人,是以不敢入内,只在阶前跪禀。

    公孙度也只是一说,以示宽以待人而已,便也由他,只问道:“白狼逆贼可曾发动进攻?”

    张敞回禀道:“半个时辰之前,贼军曾在南墙一带发动攻击,后不知何故,又退了回去。我军杀伤数贼,亦伤亡数人。”

    公孙度讶道:“贼人如此强悍?”

    在这等关键时刻,张敞不敢报喜不报忧,老老实实道:“白狼贼确是勇悍,且弓矢犀利,但我军也有优势。我们是守,而贼人是攻,而且,末将已然探知,贼军不多,不过二三百众。末将可以担保,若贼军未增加兵力的话,绝对杀不进来。”

    “好!”公孙度欣然拍案,他要的就是这样的保证,“不愧为孤之干戚,此役之后,孤升你为中郎将,今夜有功将士,一率厚赏,去吧。”

    中郎将这样的高官,别说一个太守,就算是州牧也没资格授予。以袁绍之势大,麾下人才济济,也没有哪个是中郎将,而这位新鲜出炉没几天的辽东侯、平州牧,竟大言不惭封手下为中郎将,其志昭然若揭。

    而张敞也是一脸喜色,辽东三大将(公孙康、公孙模、张敞)中,他算是吊车尾的一位,亲厚不如公孙康,军功战绩不如公孙模,不想竟因襄平之变,因祸得福,第一个获得中郎将之殊荣,实是意外的喜。

    张敞兴奋地重重顿首。转身离去。

    胜券在握,公孙度又恢复了一贯雍容之态,对阳仪笑道:“子修,你我何不秉烛夜酌,以待军机。”

    阳仪亦满面堆笑,拱手正欲言,却见公孙度面色有异,目光直直盯住门外。阳仪心有所感,赫然回首,却见方才离开的张敞竟去而复返。原本这也没什么。有紧急军情,他随时可以入见禀报。只是,方才还是恭恭敬敬,连门阶都不敢迈入的张敞,此刻非但穿皮靴踩入,而且还是背对大堂,倒退而入,这是何等无礼!

    阳仪大怒,霍然而起:“张校尉……”

    阳仪本待痛斥其非。但方才他是跪坐着仰视,视线受限,有些东西没看到,此刻一直立。骇然发现,在张敞身前竟有一人,因身量较张敞高出半头,因为只能看到半面。此人步步进逼。张敞步步后退,一直退入大堂,这人肩膀一动。倏地出手,将张敞击飞丈外,撞翻一张案几,身躯卷成一团,踣地难起。

    张敞一让开,便露出此人面目,公孙度与阳仪浑身一震,前者更是惊骇得推案而起,异口同声:“马悍!”

    马悍收起手里的弓矢,悠然向二人顿首致礼:“白狼城守马悍,见过君侯、阳别驾——我说过会回来的,不是吗?”

    马悍出现,局面切底翻转。

    公孙度鼻息咻咻,指甲陷肉,目光喷火,难以置信,切齿咆哮:“你怎可能无声无息潜进来?怎么可能!”

    “君侯叫得再大声也没用,外面全是我的人。至于我怎么来的,呵呵,此事还多得令公子之助。”马悍举手招了招,“让二公子与君父团聚一下。”

    当满身血污,脚步蹒跚的公孙恭被两名狼骑战士推进来时,公孙度心都抽成一团,而阳仪则似有所悟,失声大叫:“秘道!你泄露了秘道!”

    辽东侯府的秘道,向来只有历任太守及其子嗣才知道,此外纵是心腹亦不可知。象公孙家也就只有公孙父子三人知晓,而亲厚如柳毅、公孙模、张敞都不得而知。但阳仪却是例外,因为其父阳终本就是上一任辽东太守,所以他也是知道这条秘道的。一见公孙恭,再联想到马悍等人无声无息潜入,答案呼之欲出——就是秘道。

    “抢答正确,可惜没奖励。”马悍举手啪啪拍掌,满面微笑,“阳别驾也在那就最好了,你我共送君侯最后一程。”

    公孙恭浑身痛得直哆嗦,本想扑到君父膝下,但触目两道冷冽暴怒的目光,浑身一软,瘫坐在地,哀声道:“君父,儿也是被逼不过,他、他用刑太狠了……”

    事已至此,公孙度纵然把儿子劈了也无济于事,他终于冷静下来,直面现实。而现实就是,他已一败涂地。纵然他还有千军万马,但被过河天驹逼近“将军”,全盘皆输。

    公孙度瞥了一眼阳仪,却见这位心腹此刻神色躲闪,已不敢正视自己,此刻他心中无怒,只有一片悲凉。是啊,阳氏是辽东第一大族,无论辽东太守换多少茬,都要依重阳氏,辽东阳氏依旧巍然不动……自己的霸主之梦,就这样破灭了么?这才过去几天?如果还能重来,是不是不要招惹这个煞星,或者干脆把辽西割让给他……可惜,时光不能倒流,一切悔之晚矣!

    公孙度不愧枭雄本色,没有半句求饶或废话,从容振衣道:“孤只想知道,康儿……”

    马悍淡淡打断道:“他死了,我亲手杀的。”

    公孙度眼角抽搐数下,目光落到蜷缩在地上这唯一儿子身上,面色灰败,仿佛一下衰老十岁,声音沙哑道:“孤……我只求你一事,我死,请放过我儿。你也知道,他对你没威胁……”

    马悍冷冷打断:“你觉得可能么?”

    公孙度惨然一笑:“也对,老夫太天真了,那老夫再求你一事。”

    “说。”

    “请让我死在我儿之前,别让白发人送黑发人。”

    “好,我答应你。不过最好快一点,我没时间,也没耐心。”

    公孙度怆然长吁,从袖中取出一把短刃。

    “君父……”公孙恭涕泪滂沱,将脸上的血污冲成一条条白印,“儿,错了……”

    阳仪闭目不忍看。

    这时,却见那蜷缩成一团的张敞慢慢撑起。两名狼骑战士立即将弓箭对准张敞。

    马悍淡淡扫了张敞一眼:“张校尉,勿要妄动,以免自取其辱。”

    张敞没理会,只按腹踉跄着来到阶墀下,吃力拔剑,将肩、颈、肋、腰等部位的绦带割断,身上铠甲哗啦坠地。

    卸甲之后的张敞,伏剑跪地,重重叩首:“敞本一介小吏,寒门微士,蒙君侯不弃,擢拔于吏目之中,更以宗女妻之,厚恩大德,虽肝脑涂地亦难报万一。今请君侯俯允,容敞于九地之下为君侯开道护卫。”

    公孙度鼻子一呛,颤声道:“好,好,我公孙度也有忠义之属下。想不到最后陪伴孤上路的,是怀德你啊……”

    张敞再三叩首,然后倒持长剑,双手握住剑刃,奋力刺入心脏……

    阳仪以袖掩面,公孙度老泪纵横。马悍缓缓点头,这是个泥沙俱下的时代,同样也不泛珠玉,张敞求仁得仁,也算死得其所。

    兴平元年四月十四,马悍率数十精锐从秘道潜入辽东侯府正堂,奇兵天降,一举翻盘。

    公孙度自栽,张敞随主而死,公孙恭被阳仪所杀(至于是自愿还是被逼,只有天知道了)。随后别驾阳仪捧辽东侯、平牧州、太守印绶,举城而降。

    从这一刻起,辽东,翻开了新的篇章。(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辽东新主】

    (感谢大盟!谢谢赵无恤2014、ufgw、孤峤蟠烟、77娜娜77、自我救赎丶生者地狱、强520诸书友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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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度的覆灭非常突然,几乎就在一夜之间,辽东就换了新主人。四方震动,诸胡皆惊。

    随着三千白狼军入襄平,襄平北大营四千辽东军及襄平城内三千辽东守兵归降,更重要的是辽东两大世家,阳氏与柳氏的投诚,整个辽东各县皆纷纷遣使归附。之后,辽西、玄菟、乐浪、中辽诸郡,也在白狼军强大的压力下,遣使输诚。最后,柳城乌丸因即将就任乌丸王的楼班强力呼吁,率先承认辽东马氏政权,带动了辽西、辽东属国等乌丸、鲜卑诸胡,一致认可了马氏取代公孙氏。

    马悍,终于在辽东站稳了脚跟,但要巩固这成果,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五月初一,天气晴好,襄平辽东太守府(辽东侯府的匾额已被取下)正堂内,新一届辽东班子成员济济一堂。文官有田豫、吕岱、王烈、柳毅、阳仪、郑高等;武将有赵云、太史慈、乐进、夏侯兰、管亥、周仓、裴元绍、唐努、乌追、韩希等众。

    尽管白狼城与辽东之间发生剧烈冲突,更颠覆了一个政权,但由于冲突时间非常短暂,彼此间还来不及体会仇恨,一切便已尘埃落定。而双方的文武官员都没有直接冲突,更谈不上仇怨,此时相面,感觉还跟冲突之前的同僚差不多。彼此寒喧,倒也融洽。

    他们都在等待新任辽东太守马悍的到来。

    马悍已向辽东及周边诸郡县发布正式宣告,称前辽东太守公孙度恃远不服,大逆不道,僭越称侯,擅立刺史(即平州刺史部、营州刺史部),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今白狼城守马悍者,奉前将军、幽州牧公孙瓒之令,先与右北平郡守公孙续合击辽东逆贼公孙模与乌丸突骑于前,再渡海灭公孙氏。抚平辽东于后。诸郡县令长当格尽职守,忠公体国,勿生事端云云。

    马悍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容易。在夺取辽东政权之后,原辽东旧属如阳仪、柳毅,白狼城将领管亥、周仓、裴元绍、唐努、乌追等,都一致进劝马悍保留辽东侯、平州牧的封爵与尊位。前二者是为保住自身高位,后面几位则是草头王一类,只觉身份越高越好,官位越大越好。其他的东西不在考虑之内。

    但马悍不是草头王,他需要考虑的东西,比一群山大王要多得多。首先很果断拿掉辽东侯的封爵——笑话!大汉立国数百年,自称王者有之。自称天子有之,却还没听过有人自封为“侯”的。这种不上不下、半遮半掩、羞羞答答的鸟爵位不要也罢,否则徒惹人笑。也只有公孙度这想称孤道寡想疯了的家伙,才弄出这往自家脸上贴金的玩意。

    辽东侯只是个虚名。并无实际价值,扔了毫不可惜,但平州牧就不一样了。这个名头真有作用。可以把辽东、辽东属国、辽西、玄菟、乐浪等郡从幽州分出来,自成体系,与幽州分庭抗礼,也有助于辽东诸郡官员归心,形成一个统一的整体,从而挤身为天下诸侯之一。

    古人讲究名正而言顺,非如此,辽东在名义上就势难摆脱幽州节制。尽管可以阳奉阴违,可以拖位推诿,总是难免制肘——名义上的上司,也还是上司啊。

    要不要这个平州牧?马悍费了很多思量,也听取了田豫、吕岱、赵云、乐进、太史慈等文武心腹的意见。赵云、田豫倾向于保持公孙度改制前的辽东原样,认为大汉州治,不可随意变更;太史慈、乐进觉得可以保留平州牧,理由自不须说,大家心知肚明;而吕岱则不置可否。

    票数相等,意见相左,还是委决不下。

    马悍回到后院,于榭台上拍栏沉吟,沉思难决,这情状落入离姬、甘梅与甄沁眼里,三女互望一眼,小心翼翼上前动问。

    这也算不得机密大事,马悍随口一说,却见离姬离座敛袖,正容而拜:“妾身虽无军国之才,亦不敢妄言军机大事,然身在局外,实不忍见君陷于局中,故不昧苛责以谏。”

    难道这位平时不显山露水的女郎真的别有见地?马悍讶然道:“你只管说,我既然告诉你们,就是想听取你们的意见,说对固然好,说错也绝不会见责。”

    离姬遂道:“敢问郎君志在一方还是志在天下?”

    马悍淡淡道:“乱世如逆流,你我俱行舟,不进则退,退则万劫不复。我不是公孙度,绝不会缩在辽东一世。”

    离姬、甄沁与甘梅目露赞赏之色,尤其是甄沁与甘梅,更是迷醉。

    离姬下一句,如旱天打雷,直接轰醒马悍:“既如此,郎君终有上雒面君、领爵受封的一日,彼时帝君若问起‘平州是大汉哪一州’,郎君当如何自处?”

    这一瞬间,马悍冷汗涔涔而下。如果他象公孙度一样,终身不出辽东一步,自封个侯,称个州牧倒也没人管。但若有朝一日入京面圣,这个平州牧将会成为他的大污点,简直是授人以柄,自当箭靶,这是自绝于大汉朝堂的行为啊!

    太史慈、乐进长于军伍,还缺乏政治头脑;赵云、田豫也不够老练,他们不赞成的原因也只是觉得擅自改制不妥,没想太深;或许吕岱想到了,但他投靠马悍最晚,而且年纪最长,顾虑更多,在摸不透马悍心思之下,故踌躇不言。

    这也是因为马悍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像样的谋士,否则也轮不到离姬来劝说。

    马悍长吁一口气,暗下决心,不管是侯爵也好,州牧也罢,将来他都要拿到——但不是自封。而是由天子亲授,这才是合乎体制的正常途径。眼下,暂时自领辽东太守罢。这倒不算违制,曹操、刘备、吕布、袁术……那个不是自领州牧,比自己还高调。“自领”,这种不合法,但合理的行为,也算是汉末三国一种特殊的政治现象。

    计议已定,马悍当即发布如上宣告,占足了大义。更扯起公孙瓒的虎皮当大旗,这位白马将军在辽东诸郡汉官中的威信,绝不是白狼城弹丸之地一个出身平平的城守所能相比的。

    那么辽东诸郡县上下是否相信了呢?信!必须信啊!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不看宣告,也不听你bb,他们只看行动。而他们看到的行动就是白狼城“联合”公孙续,于白狼水畔大败公孙氏之辽东军。人家连长子都派出来了,还填进了好几千兵马,那叫一个卖力……你还能不信?!不信你过来。保证不打死你。

    如果公孙续知道自家死了好几千兵马,自个更是差点回不了幽州,最终却“被代表”去打辽东军与乌丸人的话,只怕会旧创复发。对着辽东方向喷血吧。

    柳城与辽东属国的乌丸人或许知道真相,但眼下是马氏当政,成王败寇,谁会为一个已完蛋的势力说话?就算真说了。胡奴的话,大汉官员又有几个理会?

    马悍断然拒绝辽东侯、平州牧之爵位,只自领辽东太守。最失望的要数阳仪与柳毅了,但眼下二人是新降,还真不敢把失望的神色摆在脸上。

    辰时正,右侧耳室出现一黄衫玉带之礼仪官,高声通传:“太守到——”

    汉末还没有品级,太守是秩二千石(实领一千六百石),比都尉的秩比二千石(实领一千二百石)高一级,官服为绯色,曲裾深衣式样,交领右衽,袖长四尺,云纹滚边,上襦下裳,腰围玉带,印绶挂腰。

    当马悍头戴进贤冠,穿着这一身从耳室现身时,看惯他穿铠甲及戎衣穷裤的田豫、吕岱、周仓、裴元绍、唐努、乌追等人都有些直眼。只有赵云、太史慈、夏侯兰、管亥曾在冀州中山时见过马悍这样穿戴,俱是会心一笑。

    马悍看着属下的表情,自嘲一笑,自己这算不算沐猴而冠?之前甘梅与念奴服侍他穿戴时,只说从未见有如此年轻却这般穿戴之高官。嗯,与上一位穿这一身官袍的人相比,他实在年轻得过份。

    “拜见使君!”

    大堂之下文武幕僚一齐离席鞠躬,阶墀上的马悍亦端坐还礼。

    阳光照进大堂,蒙蒙霞光,映得四壁生辉。每一个人脸上,都泛着一层红光,这是辽东马氏首次执政议事,首个议题与所有人切身相关,说是议题,其实就是官员任命。只有任命官员,所有的事务才可以铺开,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是也。

    名单是马悍亲拟,长史王烈复核,于今日正式宣布。

    “赵云任骑都尉,裴元绍副之,镇守辽西白狼三城。”

    “太史慈任陷阵都尉、领东莱郡守,三日后与主簿柳毅前往东莱,接收东莱守军及防务。”

    “乐进任武猛校尉,周仓副之,镇守襄平北大营。”

    “管亥任渤海军司马,全面接收沓氏水军,即日出发。”

    “夏侯兰任典军司马,掌白狼军律法,明正典刑。”

    “田豫任襄平令……”

    “吕岱任平郭令……”

    “阳仪为别驾从事史”

    “柳毅为主簿……”

    满满一份名单念毕,诸人一致躬礼:“谢主公!吾等必格尽职守,同心同德,振兴辽东,光耀大汉。”

    马悍怔了怔,澹然一笑,主公呐!从这一刻起,还真不一样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公孙度的遗产】

    (感恩大盟!谢谢光辉的宪章、ufg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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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接下来半个月的时间里,马悍一边转移辽西三城,尤其是白狼城的人口、钱粮、物资、牲畜,尽数移到辽东,还原三城的军堡性质,一边盘点辽东底子,也就是公孙度留下的遗产。

    应当说,公孙度留下的遗产,着实丰厚,辽东的底子,百倍于白狼城。如果马悍不是突袭加速战,而是与公孙度正面对决,打常规战的话,胜负难料,若再拖久一点,以辽东如此雄厚的底子,白狼城还真玩不过。

    首先是马悍最关注的人口,辽东郡,治襄平(今辽宁辽阳),领十一县:分别为襄平、辽队、新昌、安市、汶县、平郭、沓氏、西安平、番汗、望平、无虑。全郡人口至汉末时为六万。

    其周边附属郡县包括:

    辽东属国,治昌黎(今辽宁义县)。领五县:昌黎、扶黎、宾徒、徒河、房县、险渎,人口两万。

    辽西郡,领五县:阳乐、临渝、肥如、海阳、令支。其中只有阳乐在辽东势力范围内,其余四县,均为幽州公孙瓒控制。人口不足两万。

    玄菟郡,治高句丽(今辽宁沈阳东,非高句丽国)。领五县:高句丽、候城、西盖马、辽阳、高显。人口四万三千。

    乐浪郡,治朝鲜(今朝鲜平壤南)。领18县:朝鲜、占蝉、遂城、让邯、浑弥、增地、骊望、镂方、乐都、灞水、屯有、含资、提奚、带方、海冥、昭明、列口、长岑。人口二十五万。

    青州东莱郡,治黄县。领十二县:黄县、嵫国、曲城、掖国、当利、卢乡、牟平、东牟、昌阳、长广、不其、黔陬。除不其未纳入辽东势力之外,其余十一县,合计人口四十二万,超过以上所有郡县的总和——中原就是中原,真不是边郡可比的。

    中辽郡为公孙度从辽东分出,故算在辽东郡内。

    也就是说。至汉末时,辽东及其周边郡县总人口,合计为四十万,尚不及青州一个东莱郡多。当然,这是汉末的统计,到三国乱世来临时,这个数字就反了过来。

    当天下纷乱,中原天灾**频仍时,辽东诸郡中,除了辽西与辽东属国在二张叛乱时迭遭摧残。人口损失较大外,其余郡县,非但没损失,反而略有增长。反观青州这个黄巾为祸最烈之地,人口损失最为惨重。至公孙度遣柳毅、公孙模渡海南取东莱时,昔日四十余万人口的东莱郡,只余不足十五万了……

    东莱的人口损失,并不是说这些丁口都死于战乱。事实上死于战乱的不过三分之一,另三分之一被裹胁为乱贼。还有三分之一,则渡海入辽东了。这就是辽东人口最大一块来源——流民。

    自马悍接手辽东,编籍入册的流民就达三十五万之多,半数来源于青州。加上辽东诸郡四十五万人口,以及他这两年努力从中原引入辽西的近五万流民,还有一些不在籍的黑户,辽东诸郡加东莱郡人口。总计约百万。其中直属于他治下的两个郡:辽东郡人口三十万,东莱郡人口十五万,占总人口量约一半。

    这。就是他立身求存,进而争霸天下的资本。

    当然,无论是求存还是争天下,光有人口是远远不够的。刘表的荆州,人口不可谓不多,汉末统计荆州人口达六百二十万之巨,加上战乱南渡的流民百余万,至赤壁之战前,荆州人口总量已超过八百万,带甲之士数十万,最终还不是在曹魏兵锋之下,分崩离析。

    所以马悍在看过人口籍册之后,心里大致有谱了,接下来重点关注军队。

    直属公孙度指挥的辽东军分布于两个郡,即辽东郡(包括中辽)与东莱郡。辽东郡共有在编官兵三万四千人(包括沓氏水军),东莱郡有六千人,总计四万兵马。因先后被马悍之白狼军消灭四千余人,辽东本郡兵马已不足三万。

    三万兵马,这数字看上去不算多也不算少,但分摊到辽东十一个县,那就真的是少得不能再少了。是辽东缺人缺粮么?是也不是。辽东人口为三十万,备兵四万,人口与军队之比为九比一,即九个辽东人供养一个士兵,这是一个政权稳定的临界点,若再征兵,就超过了百姓承受能力,反过来就会影响辽东政权。

    公孙度小吏出身,一步步干到太守、刺史的高官,在为政方面,还是很有才干的。马悍此时纵然接手,同样也不敢贸然增兵,维持在这个比例,是最合适的。

    在军队这一块,马悍与赵云、太史慈、乐进等军中骨干商议后,达成一致意见:从辽东军中抽取三千精锐,补充入白狼军,使白狼军总兵力达到一万二千。今后的军事方针就是以辽东军戍守各城,以白狼军为机动战力,一守一攻,一盾一矛,攻守兼备,盾矛合击。

    在军资这一块,因为辽东很少发生战事。最严重的一次,也就是中平六年张纯、张举联合乌丸丘力居叛乱,战火烧到辽东属国。前任辽东太守阳终因此而殒命,幸赖时任辽东属国长史的公孙瓒率三千骑军出征,击败叛军。除了这一次中等烈度的战争之外,公孙度上台后,只发动了两次较大规模的战争。一次是夺取东莱,一次就是袭取白狼城。

    两次战争,一胜一败,但有一点却是很相似:那就是胜则速胜,败则急败。战争周期短,就意味着军资损耗不多。打仗不怕规模大,规模大也就意味着胜利后缴获也极丰厚,完全足以弥补损失,所谓以战养战是也。打仗真正怕的,是拉锯战、持久战,那军资钱粮,简直就象流水一样哗啦啦。

    辽东近百年来,从未有过大规模而持久的战争,兵杖库里的军资武器。年年只见增多,不见减少。至公孙度下台前,库存的刀矛戟盾、弓弩箭矢、轻甲戎衣、鞍辔革具,足以装备一支十万大军有余。而这一切,全便宜了马悍。

    阅卷于此,马悍不禁摇头,公孙度可以说是坐拥宝山,潜力巨大,却局促于海东一隅,不思进取。以致三世而亡,足以为戒。身为乱世势力,当真如舟行险瀑,不进则退,退则万丈深渊啊!

    乱世争雄,唯看三样:人口、军队、粮食。

    辽东的人口与军队虽然比不得中原大州,但潜力巨大,只要中原战乱一日不休,辽东的人口就源源不绝。有人就有军队,那么,维持人口与军队至关重要的粮食又如何?

    公孙度曾经一度缺粮,为此更向中山甄氏要了二十万石粮食的嫁妆。但这并不是说辽东缺粮。事实上辽东粮食很充足——当中原赤地千里,兵祸连结时,辽东却风调雨顺,安定详和。这粮食又怎会少了?

    公孙度缺粮,是因为他打击豪强,令许多掌握了生产资料的士族豪门拒绝提供钱粮物资。这才造成公孙度钱粮匮乏。如果不是有阳、柳、贾等世家支持,加上又从中山甄氏那里弄来一大笔丰厚的“奁妆”,只怕真熬不过这一关。这也是三国时天下诸侯,人人都想打击豪强,攥取更多生产资料,以获得更多话语权,却鲜有人敢动手,或者动手也是小打小闹(比如刘表、孙策),绝无公孙度如此彻底绝决的原因。

    多亏得辽东的特殊地理位置与安定政治军事环境,没有强邻窥视,没有大股乱民蚁贼,最终没有引发叛乱与动乱,公孙度算熬过去了。守得云开见明月,公孙度抄掠辽东豪强世族百余家,所获粮食之丰,连马悍看到具体数字都吃惊得瞪大眼,然后嘴巴越咧越开,整整半个时辰没合拢过。

    晚餐时看到桌上的肉食,想到手上的粮食足够支撑自己的大军从海北打到天南,马悍就忍不住呼呼而笑,差点喷饭。弄得离姬、甘梅、甄沁及一旁服侍的念奴诸女惊讶莫名,面面相觑。

    钱粮钱粮,粮食有了,钱……马悍最不缺就是这个了,前后两次中原之行,最大的收获就是这个。不过比起抄掠百家豪门的公孙度,马悍的身家却是小巫见大巫了。不过,现在甭管大巫、老巫,全归了他这个小巫。

    比起钱粮来,公孙度贡献最大的一块,要算是土地、牧场。土地,是一切的根。钱粮、人口、军队、物资,所有的一切,都根植于土地。没有土地,一切都会有消耗殆尽的一日,只有土地,才会使这一切源源不断、绵绵不绝。

    公孙度扫平辽东百余豪强之后,成为当然的辽东第一大地主,现在这个称号,转让给了马悍,或许还要加上第一大财主。

    但对马悍而言,公孙度最有价值的遗产,是一笔无形资产。

    方今天下,各路诸侯军阀,皆为本地豪强世家所制,纵是一代人杰如袁绍、曹操、刘备、吕布等辈,亦无法摆脱这数百年积疴之弊。而马悍得公孙度遗泽,为其拔除棘刺,使他执政辽东几乎没有豪强世家的制肘——这才是最好的遗产。

    此时的马悍,拥有大量本应属于辽东百余豪强世家的钱财、粮食、人口、土地,俨然成为辽东第一豪强。

    这一切,全赖公孙度对辽东豪强世家的血腥镇压。公孙度因此而背负终身洗不掉的骂名,并站到了豪强士人的对立面,以至渡海入辽的中原名士如此之众,却几乎无人应辟。而眼下,骂名归公孙度,好处归马悍。

    集辽东第一豪强、辽东太守、白狼军主帅于一身的马悍,尽管偏于海东一隅,却在不声不响之间,成为这个时代掌控生产资料与军政权力最多的军阀。这也就意味着,马悍已成为三国最强势的诸侯——没有之一。

    乱世需雄主,雄主出强权。

    一切,皆拜公孙度所赐。辽东侯,一路走好。(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改良兵器】

    (深深感激大盟厚爱!谢谢赵无恤2014、ufgw。呃,终于在打赏榜上看到s0514024了,惭愧,没法满足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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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五月十四开始,马悍率一支百人骑队,开始南下巡察,主要路线是沿新昌—安市—汶县—平郭,一路视察。原本还想到沓氏,但路途太远,时间太紧,还得参加柳城乌丸五月龙城大会,故此只能暂缓了。

    对于一个通过暴力上位的新政权而言,安抚地方,巩固威信,是一道必不可少的程序,而巡视是一个很不错的方式。对于新昌、安市、汶县这三个县城,马悍只是泛泛视察,停留时间很短,主要安抚县寺官员及本地士人、民众之心即可。他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地,是平郭。

    为什么是平郭?很简单,平郭是幽州,乃至辽东最重要的钢铁生产基地。无论是盛世还是乱世,钢铁都是极其重要的国家资源,尤其是乱世之中,谁掌握了一个钢铁生产基地,谁的腰杆子就直三分,诸侯会盟时,说话都比别人大声。

    汉朝自武帝时起,就在全国设立了四十九处铁官寺衙及三十七处盐官寺衙,而辽东就各占一处。盐官寺衙在沓氏,而铁官寺衙,就在平郭。

    初时马悍还不太清楚平郭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区区一个县的铁矿居然能支撑起整个幽州的兵甲消耗,更使得辽东武库里积攒起足以武装十万带甲之士的巨量装备。等他拿来地图一看,恍然大悟——平郭者,后世之鞍山也,鞍钢所在地啊,这就难怪了。

    鞍山铁矿。从汉初开采,一直到后世,非但未枯竭,产量反而越来越高,其储藏量之大,占全国四分之一,令人瞠目。

    自己辖区内有这样一个庞大而成熟的铁矿产区,马悍是极为开怀的,但他在巡视了襄平的武库之后,喜悦中又添了几分忧思。原因是在巡察武器时。马悍曾抽检了五口环首刀、三把戟、三杆矛、十张弓、五面盾、十具两档铠。其中弓与盾都算合格,两档铠也马马虎虎,但铁质兵器的质量堪忧。

    马悍随身携带了一把三十炼的环首钢刀,分别劈砍五口环首铁刀,结果无不应手而斫,而钢刀只出现米粒大小缺口。至于戟刃与矛尖,更是凭肉眼就能看出表面的砂眼与粗糙。

    面对这样的结果与马悍满面愠色,那掌管武库的武库令却一脸理所当然,躬身应答道:“此为我朝郡国兵卒常规配器。为五至七炼,自然远不敌三十炼之宝刃。”

    三十炼就算是宝刃?马悍强抑住将手中环首钢刀当着武库令的面折断的冲动。这样做也许只把武库令吓得不轻,却不能改变一个大汉朝普遍存在的事实——汉朝的炼铁技术,依然比较低效且质量不佳。

    在马悍眼里。这五至七炼铁刀,铁质疏松,脆性又大,比后世两元店买的一把菜刀都不如。偏生这就是大汉朝军队的标配武器。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啊,何况是小到决定一条性命。大到决定一国国运的常规战争武器。

    马悍在那一刻,就决定要亲往平郭看一看,看看这个时代的铁矿开采、炼造过程,以及兵器的打造流程,弄清楚缺陷究竟在哪里。为此,他还带上了几个经验丰富的铁匠及新任的工官马钧,希望这汇聚了经验与智慧的顾问队伍,能帮助他解决这个难题。

    五月二十,马悍一行抵达平郭。新任平郭令吕岱与平郭铁官贾成率一众属僚前来迎接。马悍拒绝了二人盛宴款待的请求,随意就餐之后,在这两位平郭主事官的引领下,前往矿山。

    离矿山还有数里远,各种叮叮当当的钎镐凿石之声所汇成的巨大噪音声浪就灌耳充脑。走近之后,就见大道两旁是一排排低矮的石头房子,那是矿工们就地取材修建的房屋。在山口两侧,堆积如山的矿石下,数不清的牛、骡、马车,在等待装运矿石,运输到冶铁坊。附近不时可见到身着戎衣、手持刀矛的士卒巡逻。

    贾成一路介绍,这是平郭三个矿区之一,也是最大的一个。共有矿工五千七百余人,其中囚隶近半,其余皆从流民中招募。此矿区每月可得铁石百万石,可炼铁万斤……

    马悍算了算,光是辽东这个铁矿产区,每年可得铁坯十二万斤,加上另两个矿区,三十万斤问题不大。不过,需要注意的是,这是汉斤,换算成后世量值,只有十五万斤。而要把这十五万斤铁坯锻造成可以打制的农具与兵器的精铁,最终得铁不过三、四万斤,这就是辽东一年的铁产量。

    低不低?的确很低,但提高选矿率与出铁率这种枝术门槛,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得了的。马悍不是工程师,他没这方面的技术。所以在实地巡察之后,也只有承认现实。好在自从公孙度上任之后,所出铁料基本上就再未解送入京,全部截留辽东。在襄平的库房里,百斤一块的精炼铁锭,码得整整齐齐,堆积如山,不下二十万斤,足够马悍“挥霍”好几年了。

    铁料产出的多少,马悍无法左右,不过他的目的也不在此,他真正想要解决的是兵器的质量问题,也就是炼铁锻兵的过程,而这个则需要到冶铁坊去视察。

    冶铁坊距矿区并不远,大概二十多里地,这也是为了节约运输成本,不过在警卫上比矿区要严得多,甚至还有部分骑兵巡逻。

    冶铁坊的工匠有四百多人,杂役更达千人,规模着实不小。在这里,马悍看到了冶铁炉及鼓风设备,时人称之为“橐”的东西。这是一种由皮革制作的风囊和木架构成,有入风口和排风口,把几个橐连在一起称为排橐,可以增大进风量,增强燃烧的火力,把炉温迅速提高到炼铁所需的摄氏1200多度。

    马悍看到的一列列排橐,俱以牛、马、骡等畜力带动,多达数百头。在号夫驱使下,鞭响震耳,牲畜哞哞,乱蹄纷踏,排橐胀缩,炉火喷焰,铁汁四溅,场面极为壮观震憾。

    贾成颇为得意,捻着山羊须笑道:“我辽东畜力充足,故可驱使百畜鼓橐。据闻徐、扬等州冶炼,使用的是人力,当是人多畜少之故吧,呵呵……”

    马悍没有笑,只是摸着下巴琢磨一会,忽道:“畜力何如水力?为何不用水力?”

    贾成怔住,吕岱似有所悟,而马钧的眼睛却是一亮。

    贾成怔了半响,喃喃道:“水力?怎么个水力法?”

    马悍扭头问马钧:“你觉得如何?”

    马钧的口吃这几年已好转许多,尤其在谈技术问题,简直称得上流利。对于技术方面的东西,可谓触类旁通,只一听就明白马悍所指,当下点头:“可行。”

    “好,这活交给你,不限时间,但最好在本月制出图样,然后以最快速度制造应用。一切用度,可向有司支取,不设限额。”马悍行事,一向干脆,尤其在技术上很舍得投入,加之此时财大气粗,对军工技术这块文臣武将不太看重的区域,基本上不做讨论,一言而决。

    马悍一来就发现了一处可做巨大改进的缺陷,这倒不是他有多天才,而是利用水力这种概念,在后世已成为常识,那种大规模使用人力、畜力的落后方式,在后世早被淘汰了。马悍所拥有的,只是一种先进的见识,而不是才能。所以他能提出一个好的想法,但要实现,还得靠马钧这样的专业人士,他自己是造不出来的。

    接下来,马悍将参观具体冶铁过程。

    当时普遍采用的是炒钢法,方法是把含碳量过高的可锻铸铁加热到半流体状态,利用鼓风或撒入精矿粉等,令硅、锰、碳氧化,把含碳量降低到钢的成分范围。之后混和起来不断“翻炒”,让铸铁中所含碳元素不断渗出、氧化,从而得到中碳钢或低碳钢。如果继续炒下去,就得到含碳更低的熟铁。此法始于西汉,并因其简单易行,一直流传至后世。

    炒钢再经锻打,钢的成分就会更均匀,组织更密致,强度更高。每一折叠锻打即为一炼,故有三十炼、五十炼、七十炼、乃至百炼之名剑宝刀。

    整个流程看上去并不复杂,但对匠人的经验要求很高,火侯把握不好就会成废铁,而锻造亦费工费时,产能很低。从矿石到铁料到锻打,整个过程纯手工制造。放在后世,纯手工制造是品质的保证,但在这个时代,却是效率低下的代名词。在如此低效率之下,要生产大量兵器列装军队,要储存大量兵器以备战争消耗,只能是减少工时,简化工序,节约成本。这也是那些五炼、七炼刀的由来——非不能也,是不为也。

    提高效率与保障品质,形成不兼容的矛盾。是生产大量廉价质次的兵器为主,还是以量少质优的兵器为先?毫无疑问,只能是选择前者。

    问题找到了,但解决起来,却有一种无从下手之感。马悍走出治铁坊,沉默不语,身后一众随行官员俱不敢发声。

    良久,马悍忽然开口,说出的话却令在场官员脑筋一下转不过弯:“此地有何名胜?”

    贾成迟疑了一下,方道:“有白山余脉名‘千山’,景致壮美,风物绝佳。”

    马悍一拍手:“好,就去千山。”(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水车与刺客】

    (额滴神呐!大盟真彪悍啊!四连击,四万币打赏!十五郎只有拜谢!!同致谢赵无恤2014、ufgw、纵横—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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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山为长白山支脉,南临渤海,北接长白山,群峰拔地,万笏朝天,因山峰总数近千,故名“千山”。

    五月的千山,梨花盛开,满眼葱翠,松涛阵阵,凉风送爽。登上主峰,但见浮云如海,群山如礁,竟有登山如临海之感。

    马悍坚辞吕岱与贾成的陪同,只带百名扈从,在向导引领下,登临千山。千山只是山多,但并不高,最高的主峰,海拔也不过七百多米。以马悍等人的脚程,半天工夫,轻松上下。正午时分,来到一片瀑布前。

    这瀑布山高坡陡,水势湍急,一眼望去,象一架斜立的天梯。瀑布口有一巨石,将瀑布分为两股,两条玉龙似的水柱从天而降,冲向深深的谷地,溅起几丈高的飞浪,声如雷霆,水气弥漫如雾,景象蔚为壮观。

    马悍就在距瀑布数百米外的一个山峰顶上,踞石遥望,左右扈从已撒出数里之外警戒。马悍看似出神地看风景,实际上,他是真的“出神”,而不是在观瀑。

    马悍来这里,当然不是游山玩水,他没那么多时间,也没那样好的兴致。他只是想找一处清静幽雅、适宜静思的所在,好好回忆一些东西——准确的说,是一些资料,关于炼钢锻造的资料。

    以马悍前世的出身,以及他后来所走的道路,原本跟炼钢锻造这一块八杆子打不着。他本不会有这方面的资讯,但别忘了他有一条机械臂……马悍在安装了机械臂之后,在试验中心曾有数周的适应期,他当然要详细了解自己这条机械臂的特种合金是怎么回事,结果博士甩给他一本厚厚的《世界钢铁发展史论》。

    事关将陪伴自己一生的肢体的来源、构造、性能,任马悍再头大,也只能是捏着鼻子看下去。

    既然是钢铁发展史,当然是从头说起,从古代说到现代,以及未来。

    马悍当时急于了解与自己机械臂相关的现代部分。对前面古代部分基本就是一扫而过,只在一些有趣的记录上多看两眼,所以,他记下的东西真的不多。可现在他所面临的技术难题,偏偏就是这印象模糊的一部分内容,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故此,马悍才打算找个幽静所在,详细回忆整理一下,看看有什么可以借鉴的东西。这番工夫倒没白费。到目前为止,他还真想到了一些东西,比如灌钢法、苏钢法。

    按治铁技术的发展,炒钢法之后就是灌钢法。之后就是更为先进便捷的苏钢法。但这些提纲挈领的名词倒是容易记,具体内容,却又哪里记得?灌钢要怎么灌?苏钢要怎么苏?任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谁让他当初看的时候就不走心呢。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他想起了古代一些有趣的铸剑锻刀的事迹实例,或许有经验的工匠能从中得到有益的启迪也说不定。

    马悍正沉思间。身后传来扈从的禀报:“禀主公,马工官有事求见。”

    马钧?嗯,这个人满脑子都是各种机械,轻易不会见人,他来求见,多半是那件活有眉目了。

    这才多久,有这么快?马悍微感讶异,立即召见。

    三年过去,当年的瘦弱少年已是一个身量七尺,温和敦厚的青年。在马悍有意识的引导与大力支持下,这位三国第一发明家兼巧匠,比原本的历史更快进入钻研、发明、创造的道路,从而取得更大的成就。而历史上的马钧,正是因为当时大将军曹爽对技术的冷淡,使得他的许多重要发明空有想法,却最终未能实现,其中就包括对最著名的损益连弩的改良,令人扼腕。

    马钧虽然说话流畅了许多,但客套话能不说就不说,他见到马悍之后,直接献上一副图。马悍展开一看,是一幅水排,即水力鼓风机结构图。

    马钧设计的水排,是在湍急的水流之滨竖立起的巨大的木轮,靠水流的冲击力带动木轮转动,再由传动机构带动橐排的转动,从而将强大的风吹入高炉。这个水力鼓风机所包括的动力机构、传动机构和工作机构三部分,设计得相当完善而成熟。

    马悍惊喜不已,这个马钧,居然有这么快的创造性思维,当真了不起啊!

    马钧看到马悍脸上的喜色,开怀之余,也说了老实话:“其实钧也是有取巧之嫌,这水利风轮翻车,毕议郎(即东汉毕岚)早有发明,然过于粗疏,钧早就有意改进,苦思冥想已不止一日……”说罢又献上一张原图。

    马悍恍然,难怪,居然只一日夜就设计出如此完善的图样,原来早有这方面的构想啊。待接过马钧呈上的原图一看,不禁瞪大眼,这、这不是后世农田里最常见的龙骨水车么,难不成,竟是马钧发明的?

    事实上还真没错,流传于世近两千年的龙骨水车,正是马钧的重要发明之一,一直是古代农业灌溉的最重要设施。

    由于马悍已然成为辽东第一大地主,拥有良田万顷,于是很慷慨赏赐了此次作战有功的将士不少田地。马钧因造弩有功,也得到了百亩中田。

    由于古人固有的土地天性,这些日子,马钧没少往田间地里跑,对农田灌溉不利的问题很是在意。正所谓需要催生发明,切身利益令马钧比原来的历史更早发明出了龙骨水车。

    马悍近来忙得脚跟踢后脑勺,一直没空巡视自家土地,所以也没注意到这个时代竟然还没有这重要农业设施,此刻看到之后,立即拍板:“德衡,此事交给你,到内藏库支领五千金。给我造千架这样的水车,我要整个辽东大地,遍布此物!”

    自己的发明改良,竟得主公如此推崇及大力支持,马钧心潮澎湃,倏生知己之感,一时激动得又结巴了,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心情正好之际,一阵令人心生警兆的声音传来:

    “有刺客!”

    “快围起来,抓住这几个刺客!”

    刺客?!马钧与众扈从俱是大惊。急忙将马悍环护在中央。马悍却笑了,飞快解开鞬(盛弓的器具)囊,取弓在手。逆取辽东之后,有人不服或怀恨,铤而走险,不足为奇,且看是那些不怕死的家伙。

    马悍推开扈从,大步朝声源处疾行。众扈从急急紧护左右,于前方开道。很快。他们就在瀑布前发现了被数十扈从包围的刺客。

    刺客共有三人,俱是二、三十岁的青壮,身着短襟葛衣,脚打绑脚。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十分粗壮。三刺客背靠背面对包围成一圈的狼骑扈从,他们所持的兵器都是环首刀,其中一个年约三旬的壮汉,背负一具皮革刀囊。其上插着三把刀,加上他手上所持的一把,共有四把刀——这家伙是当刺客还是卖刀的?

    马悍赶到时。正见两个狼骑扈从率先发动,一刀一戟劈刺向那背四把刀的刺客。

    刺客浓眉一轩,双手握刀柄,左右挥格,当当两声,狼骑扈从的刀戟竟被生生削断。两名狼骑扈从大惊,急急后撤,而刺客也未追击。其余狼骑扈从本想进攻,但见到这情形,也硬生生顿住。

    马悍轻咦一声,自从到武库视察兵器之后,他对手下的装备格外重视起来,这些扈从的兵器都是他亲自检验后配发的,每个人手里的环首刀与短戟至少达到十八炼,高于大汉郡国兵的装备水平,与京师兵装备持平。

    这样的兵器,竟然被一击而折?嗯,十八炼也算不上很好,不是不可以击断,但问题是对方手里的环首刀在砍断刀戟之后,竟夷然无损,这才是令人吃惊的。

    这时又有一持短斧狼骑,向其中一个刺客进击,手中斧刃与对方的环首刀连续磕碰,待双方各退数步后检视手里兵刃,环首刀无恙,而斧刃却如锯齿。

    这几个刺客所持的兵器,竟如此犀利!

    主公在旁,却屡攻不下,狼骑扈从们都觉颜面大失,有人大喊:“上钩镶!”

    几个狼骑扈从飞快从马鞍旁取下一面样式奇特的盾牌。这种盾大致上与普通步兵盾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在核心部分是一小圈铁皮,中间突出一根用来推杀的刺,上下各有一根延伸出用来勾阻对方兵器的铁钩。

    这是汉代独具特色兵器,名为钩镶。步兵使用钩镶与环首刀组合搭配,可以很好克制长戟等长杆兵器。不过,当后世战场上“戟”这种兵器被淘汰后,作为针对性的克制武器钩镶,同样也退出了战场。但在此时,钩镶这种兵器,还是很有用武之地的。

    狼骑扈从们用钩镶倒不是为了钩对方的刀,事实上也钩不住,主要看到对方兵器犀利,便想以这种带铁质的盾来格挡。结果几个持钩镶的狼骑刚挨近刺客,三人三刀齐出,钩镶上的钩刺全被削断,那背四把刀的壮汉更是一刀就将钩镶连钩带盾劈成两半,差点砍伤那个狼骑持钩镶的手臂……

    这一下,狼骑扈从们再没脾气了,纷纷叫嚷:“顾不得了,放箭!放箭!”

    狼骑扈从们本想抓活的,这才近身围捕,没想到刺客的宝刀实在太厉害,没法子,只好放箭,希望不至于全射死,留一个活口就行。

    三个刺客瞬时脸色惨然,那背四把刀的壮汉更是长刀垂地,仰天长叹:“没想到我蒲元只为寻天下纯水而至辽东,竟被当做刺客冤死,横尸异乡,悲哉!”

    蒲元?!

    马悍浑身一激灵,脱口大喝:“住手!”(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炼器宗师】

    (感谢感谢大盟!谢谢赵无恤2014、ufgw、我家那只狗名字叫猫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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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悍将弓归鞬,缓步走近,一众扈从亦步亦趋,而包围三个“刺客”的一圈狼骑弓手亦垂下弓矢。

    马悍先问众狼骑:“这几个人是怎么回事?”

    有人出列躬身道:“禀主公,属下发现这几人身怀利刃,沿溪流而下,方向正是主公所在处,故而引众拦截缉拿之。”

    马悍尚未说话,三人中最年轻的一个虎气生生的后生已愤然道:“这千山又非私有之地,你们来得,我们来不得?”

    有狼骑扈从喝道:“此地人迹罕至,尔等看似非游山玩水之人,现身于此本就不妥,更何况身怀利刃,喝止之下惊慌逃窜,如此行径,岂不可疑?”

    这时那背负四把刀,自称蒲元的壮汉将刀归鞘囊,上前一步,向马悍深深一躬:“这位贵人,在下姓蒲名元,一介蜀中小民,以铸器为业,这两人是小民之学徒,所怀刀具俱为小民所铸之器,因冲撞贵人,故而惊避,非有他意,还请恕罪。”

    姓名没错,籍贯也对,最重要的是职业相同。马悍惊喜交集,心想不会这么巧吧?我刚念叨你,你就出现在眼前?

    这时马钧忍不住道:“蜀中距辽东怕不有几千里,尔等来此做甚?”

    蒲元恭恭敬敬道:“小民制刀剑时,感觉淬火之水质不同,对刀剑的影响也不同,为求精炼,立志踏遍天下,尝识百川。小民一路南下北上,历经五载。闻辽东之白山(即长白山)有天池,其水冰寒,至阴至纯,故登天池辨水。前日方从天池顶下山,途径此地……小徒背有一瓮天池水,可予贵人一验便知……”

    马悍终于大笑出声,手指蒲元:“没错,就是你!”

    一听主公之言不善,一众狼骑扈从齐刷刷举弓,蒲元师徒三人大惊失色。下意识拔刀护身。虽然面对箭丛,别说六把刀,就算六十把刀都无能为力,但总胜过束手就擒的好。

    马悍却连连压手,笑骂道:“紧张什么,都把兵器收了,莫对蒲师无礼。”随即向蒲元举手为礼,“吾名马悍,新任辽东太守。扈从卫主心切,失礼之处,还请蒲师勿怪。”

    蒲元师徒一时失惊,俱手足无措。辽东易主之事。纵然是他们这些外乡人也有所耳闻,但身为脚底泥尘一样的存在,他们也没去多想。万万没料到,今日却在这崇山峻岭中得见。而对方竟是如此年轻,与心目中的二千石高官相去甚远。更令他们吃惊的是,这位年轻太守竟然向他们行礼。并称蒲元为“师”,这是对技艺高超并有官身的伎、乐、匠的尊称啊。

    蒲元师徒哪受过这样的待遇?完全反应不过来,全傻了。直到狼骑扈从们大喝“无礼”,师徒三人才如梦方醒,一齐弃刃伏跪,口称恕罪。

    马悍向蒲元伸手:“此刀可一观否?”

    蒲元当即双手奉刀,高举过顶,恭恭敬敬献上。

    马悍左手接刀,掂了掂份量,约在五、六斤之间,刀锋如白线,刀背厚一指,色泽青黑,刀身遍布鳞状花纹,弹之铮然有声,如琴鸣悠扬绵长。马悍方才亲眼目睹这把刀曾劈断一刀一戟,此刻近距检视,果然锋刃无损。

    “好刀啊!”马悍赞叹不已,身后一众扈从也不由得点头。

    蒲元依然跪着,神态依然恭谨,但语气却透着一丝掩饰不住的自豪:“此为以蜀水所淬之七十炼精钢刀,小民耗时数月方锻成,寻常金铁,难禁一击。”

    七十炼啊!狼骑扈从们俱露出难怪的表情。在这个时代,有一把三十炼钢刀就很不错了,比如马悍随身所带的佩刀便是。五十炼可算上品,七十炼,有钱都未必能买得到,至于百炼宝刃,那是可遇不可求。

    象蒲元这样的平民,如果不是自制,把他卖了也买不起一把这样的好刀,更别说竟身怀四把之多。

    马悍已经可以肯定,眼前这个人,就是在中国治金史上留下大名的蒲元。在那本《世界钢铁发展史论》里,就有提到,蜀国名匠蒲元,於斜谷为诸葛亮铸刀三千口,皆七十二炼,史称神兵。

    马悍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里面还记载了一段逸闻:蒲元制刀之时,曾言汉水钝弱,不任淬用,蜀江爽烈,是谓大金之元精,乃命人於成都取江水。蒲元用以淬刀,却说取来的水里混杂了涪水,不可用。取水者捍言不杂,蒲元以刀画水,言杂八升。取水者失惊叩头,说在涪水打翻一瓮水,遂以涪水八升混杂……这段记载虽然过于神异,却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蒲元淬火的功力,当真到了炉火纯青之境。

    一个对水质淬火了解得如此深刻的大匠,说他在年轻时没跑遍天下名山大川,寻找最适宜淬火之水,谁会信?这就象后世的茶圣陆羽一样,为了一杯绝品好茶,不惜走遍天下,寻找佳泉。古之宗师,莫不如是。

    蒲元绝对是三国顶尖刀剑铸造大师,虽然眼下还年轻,或许经验略欠,但潜力自不须说,既然碰上了,呵呵……

    对于堂堂一个太守的邀请,蒲元师徒当真是受宠若惊,来到驻地营帐处时,手脚都没处放。待马悍命人取来酒食赐之,言道是压惊,更令蒲元师徒陷入迷迷登登之境,完全被这天上的馅饼给砸晕了。

    直到马悍为他引见马钧及几位冶铁匠,在同行面前,蒲元师徒才恢复自然,攀谈甚欢。宴席毕,马悍独留下蒲元。

    未等马悍开口,蒲元便已深深下拜:“今蒙太守如此礼遇,元无以为报,愿将囊中一口百练精钢刀。献与太守。”因为宴席之上,太守之前,是不许带刃的,所以蒲元师徒的刀具都存放在帐外守卫处,蒲元也只能口述而无法展示了。

    马悍却是一笑,他带把刀在身,只是一种装饰,不想太惊世骇俗而已。什么百炼精钢,在他面前,不过面泥耳。当下笑道:“我要的。可不止一口百炼宝刀,而是成千上万口!”

    蒲元:“啊……”

    马悍拍拍掌,叫人送来一柄蒲元的宝刀,执在手上,虚空劈击数下,刀风呼啸间,忽道:“刀为战场之兵,以刃断敌器、裂敌盾、斩敌首,故百炼宝刃须锋锐无匹……既如此。刀背百炼又有何用?”

    蒲元先是怔住,双瞳似有一点星光,随后越来越亮,光芒大甚。身躯竟微微颤抖起来。

    马悍这一句似是漫不经意的话,其实包含了百年之后另一位铸造大师,南北朝时,北齐的綦毋怀文所造“宿铁刀”的焊接理论。

    对刀剑而言。刃口主要起刺杀作用,因而要求有比较高的硬度,这样才能保证刀的锋利。所以应该选择含碳量较高、硬度较大的钢来制造。而刀背主要起一种支撑作用,要求有比较好的韧性,使刀在受到比较大的冲击时不致折断,这样就要选择含碳量较低、韧性较大的熟铁。铸造大师綦毋怀文正是基于以上认识,在制作刀具时才能够将熟铁和钢巧妙的结合起来,将二者恰到好处地用在合适的地方,既满足了钢刀的不同部分的不同要求,又节省大量昂贵钢材,的确是冶金史上一次重大改良。

    蒲元同样是大师,至少是准大师,有些东西,其实只隔一层窗户纸,不说一辈子都想不到,但只要轻轻一点……

    綦毋怀文所造的宿铁刀,就是用灌钢法造出来的。马悍虽然记不清具体方法,却对其焊接的实用性及双液淬火法的趣味兴印象颇深。正好蒲元是个淬火高手,马悍接下来一句话:“其实未必要泉水、江水,尿液淬火也是很好的……”

    蒲元一下跳起来:“这、这怎么使得!”旋即为自己在太守面前失态而惶然请罪。

    也难怪,马悍这句话简直就是对他这些年的成果直接否定啊,能不跳脚么?

    马悍不引为意摆摆手,道:“我曾在海外见过一位铸器大师,他将自己多年心得告之于我。他说道,锻刀剑时,先在冷却速度大的牛马尿中淬火,可使刀剑获得较好的硬度;然后在温度较低时,再在冷却速度小的油脂中淬火,以防止刀剑开裂变形,并提高其韧性,如此可得品质上佳的精钢刀剑。嗯,他管这叫‘双液淬火法’。我不是铸炼师,未敢断言此言确否,究竟是哪种水质淬火更好,我想,只有铸炼师自己亲自试验,实践方出真知。”

    这一次,蒲元不跳脚了,而是跪坐在席上,一手用力揪着下颔的大胡子,一手置于膝上无意识握紧,浓眉紧紧皱起,苦苦思索,目光时黯时亮。那手揪得那么用力,以至马悍都担心他会不会把胡子揪下一大撮来。

    良久,蒲元终于似是想通了什么,长长吐出一口气。身体正对马悍,毕恭毕敬叩拜,口里道:“蒲元何幸,得太守授此不传之秘,元无以为报,思之再三,愿结庐于辽,为太守铸刀。”

    蒲元本就是个铁匠,到哪里铸刀不是铸?难得辽东太守赏识,又传秘法,那在他手下干岂不是好?

    马悍开怀大笑,上前扶起:“我当任命你为工官,为我辽东铸刀剑诸器。我白狼军之军器,便拜托蒲师了。”

    工官,那可是一郡之督造器具官员,秩六百石……自己之前可是一个白身啊!蒲元简直不敢相信。更重要的是,一旦身为工官,一应铸炼皆有资金、原料、人手、场地,样样不缺。对于一个铸炼师而言,还有比这更令人欢喜的么?这就象后世的科学家,缺是不是才能,而是资金与设备。

    马悍也很满意,蒲元能够在短时间内锻造出三千口七十二炼的宝刀,不仅是技艺高超的问题,更有可能的是,他应当掌握了工艺更为快捷的灌钢法。否则很难想像,以这个时期的铸造水平,哪里能一下弄出几千把宝刀来。或许蒲元现在还没研制出来,但只要自己提供足够好的条件,让其反复实验,又有先进理论指导,谁又能说,这灌钢法甚至苏钢法,不会提前出现呢?

    此外,无论是环首刀还是矛、戟,都是几百年后就被淘汰的武器,要造就造大刀长枪,这才是今后千年的战场主流兵器。

    辽东需要强兵,强兵需要利器。

    马悍期待着如虎添翼的那一天到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三个好消息】

    (大盟的强力支持,真是没说的,叩谢!谢谢赵无恤2014、光辉的宪章、西风越宸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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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二十五,马悍用最快速度赶回襄平,仅仅住了一夜,次日便早早起身,将率二百白狼悍骑,前往辽西柳城,参加乌丸人五月龙城大会暨楼班接任乌丸单于大典。

    如果是公孙度在位,他是绝不会、也不敢去的。历史上公孙度在辽东称王,而蹋顿则在辽西称霸,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乌丸人兵强马壮,但装备落后;而辽东公孙装备精良,但兵马不入流。如此,双方势均力敌,居然一直相安无事。

    但马悍却不一样,辽西是其起家之地,他绝不能容忍在辽东与辽西之间,横亘着一个强大的恶邻,必须尽一切手段去剥弱对手,分化、打击、蚕食、利诱……总之,一定要将柳城乌丸人弄得五痨七伤、不复强大为止。

    为达此目的,马悍不顾部下劝阻,纡尊降贵,以太守之尊,亲往柳城相贺。他要用实际行动支持楼班,剥弱蹋顿,令二王势均力敌。如此,才有可能上演二虎相争的好戏。

    蹋顿再不甘心,楼班的身份摆在那里,而且又有乌丸二王难楼及苏仆延的支持,他只有让出王位,自居左谷蠡王。不过,他这个左谷蠡王应当算得上是乌丸历史上最强势、独立性最强的王储了,以至乌丸人私下里都将“二王”并称。

    马悍相信,身为一个弱势单于,楼班肯定是不甘心的,或许他不会与蹋顿反脸,但明争暗斗。夺取尽可能多的部族资源,却是必不可少的。乌丸二王之间肯定会有冲突,事关部族权力的分配,这种矛盾死结,是无解的。历史上楼班明显干不过蹋顿,除了他本人才具不及其从兄之外,更因为他的盟友不够强,也不够坚定。而在这个时空,他多了一个特别的盟友,坚定而强大。有了这个强力外援。一切必将会不同。

    马悍没有带太多的人马,太多会令人不安,太少自己不安,二百骑不多不少。而且柳城距白狼三城不过二百里,若有需要,以信鹰传书,上千强骑旦夕可至。马悍不怕蹋顿对他不利,相反,他很欢迎蹋顿动手。这样他就可以联合楼班,内外发动——这个脓包早挤掉早安生。

    在内宅侍候穿衣时,离姬、甘梅、甄泌、念奴诸女,眼见郎君忙得脚不沾地。往返奔波千里,眼下又要前往乌丸虎狼巢穴,无不忧心。尤其是离姬,曾经与马悍在鲜卑人的巢穴共同经历过生死惊险。至今心有余悸,不免又多了一层担心。

    马悍知其意,笑着安慰道:“此一时彼一时。这个天下,再没有哪个势力能逼着我马悍单骑亡命了。你们就安心等着我回来,嗯,左右不过十天半月,到时候,我会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离姬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马悍会意道:“等我回来后,再说不迟。”

    离姬尽量不去想忧虑之事,含笑道:“嗯,就当是迎接郎君归来的惊喜。”

    “惊喜么?我倒是很期待呢。”马悍哈哈大笑,出门而去。

    正当马悍调动兵马,准备出发时,却见襄平令田豫与别驾阳仪联袂而至,将三份刚刚送抵的军报交与马悍。

    马悍接过一看,竟然分别来自三个地方:沓氏、东莱、白狼城。

    先看沓氏,这是管亥发来的报告,称原辽东水军司马杜成顺应天命,臣服归心,将所有楼船、艨艟、船坞、军库及一众楼船士、棹卒、舵公、杂役,尽数交付,一切顺利。眼下正收编、存汰、合并、训练,各项工作有条不紊进行中。

    “管生德干得不错。”马悍点头嘉许,再看东莱军报。

    这是东莱郡守太史慈所奏,称已顺利接收东莱十一县防务,并前往都昌拜会了北海相孔融与下密令王修,将辽东事变据实以告。孔、王二贤盛赞太守之举,痛斥公孙度目无君父,狂悖逆行。孔融还表示愿意表奏马悍为辽东太守。

    马悍看罢心头一动,他这个辽东太守是自领的,也就是说,没有得到朝廷的正式任命,这对他统领辽东,号令周边属国及各郡很是不利。这也是他虽然登上太守之位,却一直未大肆邀请各属国、部族前来朝贺的原因之一。他确实需要一个身份相当,并有一定声望的名士显官为他表奏朝廷,请求正式敕书。以眼下汉室之羸弱,九成九都会同意所请,如此,便可名正言顺。

    马悍抬头望向田豫,正想吩咐他给太史慈回信,却看到田豫会心的笑容。马悍微怔,随即明悟,田豫怕是也早想到了吧,这种事,田豫只会比自己更敏感……

    马悍与田豫相顾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太史慈在奏报中,还提及近来两位青州刺史:袁谭与田楷,相互攻略甚急,田楷明显不支。而与幽州结盟的孔融极为不安,隐有向辽东求助之意。嗯,这大概就是这位北海相如此殷勤的缘故吧。

    这一点,就需要马悍做出明确的指示了。马悍当即手书一封,指示太史慈,目下东莱军弱,暂不宜牵扯入袁绍与公孙瓒之间的纠葛中。但若袁谭敢向北海伸手,就一定要助孔融,将袁氏的爪子剁下来。

    这不是单纯的投桃报李,因为从地理上看,北海国正是东莱郡的前哨,彼此之间,是典型的唇亡齿寒的关系。只要北海一日未落入袁氏之手,东莱就一日不会遭到袁氏的攻击,助人就是助己。

    其实助北海拒袁氏只算是中策,上策莫过于主动出击,趁袁谭与田楷厮杀正炽之机,从背后给袁大公子来一下狠的。只要把他打残打怕,起码两、三年内,不敢东顾。可惜白狼营各级军将刚刚接手东莱防务。上下级关系还没理顺,而且东莱驻军多为辽东步卒,据太史慈所言,战力平平,在没有完成汉戈部特别轮训与白狼营常规作训之前,没有击败袁谭军的把握。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先在一旁默默观看袁、田之争,只希望田楷不要败得太快。

    马悍做完批示之后,接着看最后一份军报,这是他的第一战将。辽东骑都尉、白狼守将赵云的奏报,内容却是关于幽州境内的一场战争。

    自从公孙续铩羽而归之后,马悍就令赵云加强玄水的布防巡逻,将警戒提到最高级,密切关注幽州的动向,看看公孙瓒会如何处理此事。马悍已经做好再与公孙瓒打一场中等规横战争的准备。但当他看完赵云的奏报之后,却长长松了口气,说了一句:“公孙伯珪无能为矣!”

    兴平二年四月,当马悍逆取辽东之时。幽州渔阳,也发生了一场烈度不亚于白狼之战的大战。

    已故幽州牧刘虞的从事,渔阳鲜于辅、齐周、骑督尉鲜于银等,率代郡兵马。打着为刘虞报仇的旗号,联合乌丸汗鲁王乌延及平冈鲜卑素利部,合汉、胡兵万余,与公孙瓒所置渔阳太守邹丹战于潞河之北。大败公孙瓒军,斩杀太守邹丹以下四千余人。

    与此同时,乌丸峭王苏仆延也率其部落人马及辽东属国鲜卑骑兵。合七千余骑,随鲜于辅迎接刘虞之子刘和与袁绍部将高干、高览、郭援(原本的时空为麴义)。三方合兵数万攻打公孙瓒。大败公孙瓒于鲍丘,斩首万余。于是,代郡、广阳、上谷、右北平各杀公孙瓒所置长官,与鲜于辅、刘和兵联合。实力大损的右北平郡守公孙公子,又一次当了逃跑将军。公孙瓒屡战屡败,只得收缩兵力于易京坚守,与冀州军对峙。

    经此数败,但凡有点眼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位昔日煊赫一时的白马将军,已日薄西山,颓势难挽了。

    公孙瓒趴窝了,白狼城就可以腾出手来,集中精力对付柳城及辽东属国的乌丸人。嗯,乌延与苏仆延这两个家伙,果断是投机好手啊,也不知鲜于辅、鲜于银、刘和,甚袁绍许了他们多少好处,竟恁般卖力。估计不外是钱粮与奴隶,胡人最好这一口。看来此次龙城之会,这两个挟大胜余威的乌丸王,必定不甘寂寞。

    看完三份好消息,马悍心怀大畅,与田豫、阳仪道别而去。按说以阳仪的别驾司职,本应扈从太守左右,也就是说,理应随马悍出使柳城,但阳仪情况特殊,被马悍制止了。无他,阳氏与柳城乌丸有深仇大恨,阳仪之父,前辽东太守阳终,就死于乌丸王丘力居之乌丸突骑之手,故此实不宜照面。

    当马悍率众骑奔向西门之时,正看到大批襄平民众围追着一排囚车。马悍匆匆一瞥,正见到首辆囚车上,那蓬头垢面,容色枯槁之人颇有点眼熟。一看其背插之标牌,“公孙模”三个鲜红大字触目惊心。

    呃,原来今日便是抄斩公孙家族的日子啊!

    需要说明的是,抄斩公孙家族,不是马悍的意思,而是马悍上台之后,那百余家曾被公孙度血腥屠杀、抄没的豪强家族幸存者的血泪泣求。这些幸存者什么都不要求,不要原属于自家的土地、宅第、钱财、奴仆……都家破人亡了,要这些还有什么用?他们只有一个乞求——血债血偿!公孙家,必须亡!

    马悍将此事交与襄平县寺衙署理,不表态、不干预。

    襄平寺衙审理结果,顺应民意,判处曾参与掠抄辽东百余世家的公孙家族首要份子三十九人斩刑,百余人流边服苦役。辽东公孙度一脉本就不算兴旺,被这么一搞,彻底玩完。

    马悍什么都没做,却坐收最大利益——既灭掉了所有隐患,又获得广大辽东士人的感恩,进一步巩固了统治。

    这算不算无为而治?(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龙城大会:暗斗】

    (大盟真心强啊,又一个双击重赏!感谢!同谢ufgw、情恨迷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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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丸、鲜卑做为比匈奴更为落后的民族,被匈奴征服以后,一切制度,均参照匈奴。比如正月小会祭祖灵、五月大会龙城、八月大会蹛林等等。

    匈奴每年正月小会,大小首领齐聚单于王庭,杀牲祭祖。

    每年五月,大小首领齐聚龙城(单于王庭),举行部长(部落首长,简称部长)级会议。并由单于统领各首领祭祀祖先、草原、鬼神。这是匈奴最重要也是最庄严的祭祀活动。

    每年八月,大会蹛林,这一次属于行政大会。主要目的是计算人口和牲畜数量,并进行刑狱判决等相关行政事宜。

    这三大会中,最重要的就是龙城大会。其目的不仅仅在于祭祀祖灵,更重要的部分在于:参加龙城大会则表示了该部落势力对单于的臣服。换句话说,表示分裂态度也很简单,我不来参加你的龙城大会大伙就都明白了。

    八月蹛林大会,还可以缺席,但五月龙城大会,只要你这个部落还承认我这个单于,就必须前来参加!

    而乌丸人这一次龙城大会,更别有重大意义——左谷蠡王楼班,将正式上位,成为单于。所以,这一次各部乌丸,包括远在并州的雁门乌丸,都前来祝贺。其余分布于辽西、辽东属国、上谷、代郡及平冈等地的鲜卑部落首领,均亲自率人前来祝贺,可谓是济济一堂。

    五月龙城大会。并不严格规定是哪一天,只要在五月之内,初一或三十都可以。这一次原定于五月下旬,因天降大雨,遂改期为五月最后一天,即五月三十。

    而马悍一行,也正是在这最后一天赶到了柳城。

    柳城,在西汉时曾是西部都尉的治所,与北面的临渝、东面的阳乐、南面的狐苏,形成一个十字形稳固支点。用以防御匈奴。不过自匈奴北窜之后,乌丸与鲜卑崛起,迅速填补了匈奴人的势力真空,对汉朝以依附为主,间或抽冷子抢一把就跑,对大汉的威胁远不如匈奴时期了。

    至东汉时,四个城池就直接废掉两个,柳城为归附的乌丸人建帐之地,而阳乐则成为辽西郡治所。原本辽西太守的职责是就近监督乌丸人。以免其势大难制。结果前期做得还可以,但自东汉中晚期以后,乌丸势张,辽西难制。最终沦为看客。

    马悍看到的柳城,比当初在苏仆延那里看到的狐苏城好一些,至少城墙还在,而且有新近修葺的痕迹。虽然城廓周边也是一片脏乱差。牛马羊犬粪遍地,苍蝇牛虻乱飞,但好歹也还有个城池的样子。

    在所有贺客中。马悍无疑是级别最高的,加上他与楼班的私宜,结果楼班、蹋顿与一众乌丸、鲜卑豪酋,俱联袂出迎。其中还真有不少熟面孔。

    乌丸单于楼班、左谷蠡王蹋顿;鲜卑犍提部大人扶罗韩,以及其子泄归泥;鲜卑轲比能之弟,中部鲜卑大人苴罗侯(轲比能已因伤重退位);辽东属国鲜卑豪酋厥机及其子沙末汗;辽西鲜卑大人素利与其弟左大都尉成律归;三郡乌丸之辽西乌丸峭王苏仆延、代郡乌丸汗鲁王乌延、上谷乌丸王难楼,以及雁门乌丸首领骨进、南匈奴左骨都侯等等。

    这其中有首次见面的,如辽东属国鲜卑厥机、上谷乌丸难楼、南匈奴左骨都侯;有颇有交情的,如楼班、素利、成律归等;更多的,是有嫌隙甚至仇怨的,如蹋顿、骨进、扶罗韩、泄归泥……苴罗侯、苏仆延、乌延这三位就更不用说了,自见到马悍的那一刻起,眼睛就开始喷火。

    马悍若无其事与诸胡头领一一致意寒喧,对数道仇恨的目光选择性无视。

    马悍的目光,首先放在一个年约三旬,衣饰华贵,帽插白翎,个头不高,身材雄壮,手臂奇长,须发猬张,形如雄狮的乌丸贵人身上。此人的五官看上去似乎很粗犷,但一双眼睛却细得看不见,而且还不时眯起,给人一种阴沉的感觉。

    乌丸人刚下台的单于——蹋顿。

    三年不见,此人气势更盛,那双曾令马悍印象深刻的粗壮而长如猿的巨臂,依然充满力量感。

    这是马悍与蹋顿的第二次见面。上一次见面,是在小支山下,濡水之滨,占据绝对优势的蹋顿放出一头巨罴,生生逼着马悍赤手搏兽。那是马悍自临三国以来,所遇到的少有的足以威胁到性命的事件。

    远有毙罴事件,中有抢亲之怨,近有焚兵烈焰,马悍与蹋顿之间的仇恨,可谓越结越深。

    纵然两人心里都恨不得捅对方一刀,但见面之时,依然满面笑容,蹋顿还弯腰鞠躬——上一次见面,他还高高踞坐在马背上俯视这个年轻汉人,但时隔三年后再次相见,他却要在这人面前低头弯腰,这滋味真是……

    马悍是辽东太守,地位等同于护乌丸校尉。乌丸人甭管怎么称王称霸称单于,说到底,还得归大汉护乌丸校尉管。自邢举死后,护乌丸校尉一直空缺,汉朝中央政局在李、郭把持之下,比边境还混乱,哪顾得上一个小小的护乌丸校尉出缺?而且这又不是什么好差事,已先后有三任护乌丸校尉死于任上,谁也不想接这死亡职位。

    护乌丸校尉不来,马悍这位辽东太守,就是代表汉朝的最高使节,蹋顿焉能不拜?

    马悍安然受礼,一报还一报,也该到你蹋顿在我面前弯腰了。这时,马悍敏锐感觉到蹋顿身后有一个身着白袍,年约三旬,筋骨结实,虬须盘绕的乌丸人在向自己鞠躬时,目光偶一抬起,有一股掩饰不住的深刻恨意。

    这人很面生啊,跟我有仇么?

    马悍正暗生警惕,耳边传来楼班的声音:“这位是吐利部右大都尉王寄……”

    响鼓不用重槌,楼班寥寥半句,马悍便已恍悟,原来是联合进犯白狼城,并葬身火海的吐利部左大都尉王同之弟,这就难怪了。

    楼班对于从兄蹋顿趁自己前往辽东为公孙度庆贺之机,悍然调遣二千柳城乌丸骑兵联合辽东军、苏仆延部进犯白狼城很是不满。尤其此战惨败,匹马不还,更激起楼班及其支持者的怨怼。

    白狼营一战,蹋顿非但损失了一个重要心腹,而且实力大损,更极大的影响自己在部族里的声望。可以说,继抢亲事件之后,蹋顿的声望一降再降,已跌到新低。那会是没有民意测验,否则估计蹋顿的支持率起码掉了几十个百分点。而这一切都是这个叫马悍的人造成的,如果说蹋顿就这么忍气吞声算了,那可真是枉费历史上“以雄百蛮”的霸气了。

    王寄、乌延、苏仆延、苴罗侯……

    马悍举目所见,这群人中,与自己有杀兄、杀子之仇的,就有好几个,而且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全是“部长级”人物。看来这一次龙城大会,未必太平啊。

    在一众豪酋中,最引起马悍注意的,却不是蹋顿或楼班,而是上谷乌丸王难楼。不仅因为此人是楼班的岳父,更因为难楼在三郡乌丸中,势力最大,帐落最多,但其人野心却最淡。

    早在丘力居时代,当时柳城乌丸为五千余落;苏仆延为千余落;乌延最弱,为八百余落;而上谷的难楼呢,足足有八千余落!也就是说,势力最大的,其实不是总摄三王的丘力居,而是三王之一的难楼。但最终登上乌丸单于之位的,却是丘力居。按乌丸人强者为尊的理念,多少有些令人奇怪。或许只能归结为难楼个人魄力不如丘力居,以及部族战力不如柳城乌丸突骑了。

    但不管怎么样,难楼的实力都超过了三部乌丸的总和,他支持谁,谁就一定能上位——这才是蹋顿自甘退位的真实原因。

    在一众或友善、或仇视、或冷淡的目光下,马悍与一众狼骑扈从被簇拥着进入柳城。

    一路上,无论是乌丸人还是鲜卑人,无论是平民、奴隶还是军卒,望到辽东太守的“马”字旄旗及那面独一无二的血瞳狼头大纛,无不悚然立于道旁,望旗而拜。间或还有时高时低“昆勃图鲁”的呼声。

    马悍注意到这个乌丸人的大本营里,有着大量的汉人奴隶。望见汉家旗帜时,这些汉奴都显得十分激动,想拥过来,却俱被乌丸骑兵挥鞭驱逐。马悍的情报显示,这些汉奴既有早年丘力居寇抄青、幽、并、冀四州时,抢掠的大量汉民,也有乌延、苏仆延近来助幽州反公孙大军及袁绍军攻击公孙瓒后得到成千上万的“回馈”。

    马悍暗暗点头,他一直为自家白狼营寻找新的兵源,以使白狼军的兵力能达到二万。如此,方有与幽州、冀州角逐的实力。

    辽东三十万流民是生产力,保障着白狼军的后勤,而真正的白狼战士,需要的不是挥锄头的农夫,而是有深仇、有血泪的无畏悍士。

    白狼军的优质兵源,找到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龙城大会:明争】

    (大盟又是连击暴赏,感动无言,唯以四千字大章相报。致谢护法赵无恤2014、水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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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丸人祭天祭地祭祖灵,这些都不关马悍的事,这种仪式,不是乌丸人是不可以参加的,甚至连看热闹都不能。马悍自然也没这个兴致,他只是来参加楼班的登位典礼,给予某种支持,最好订下一份盟约。乌丸人的强劲实力,连袁绍都要拉拢,更别说马悍这位近在咫尺的辽东太守了。

    是夜,新任单于楼班于王帐内大宴宾客,置酒食,赏歌舞,好不热闹。

    马悍坐于楼班之左,无论大汉还是匈奴、乌丸习俗,俱以左为尊。而左谷蠡王蹋顿,就只能屈就右首下座了。

    酒过三巡后,楼班向马悍提出,愿以财物或人口,与辽东兑换马镫与马掌。

    楼班这话一说出口,蹋顿、难楼、苏仆延、乌延、骨进、苴罗侯、包括南匈奴的左骨都侯都支楞起了耳朵,因为这是在祭祀时,诸豪酋君长达成的一致意见。

    时隔三年,尤其是那神秘的铜面人多方刺探白狼营情报后,白狼军的马镫与马掌已不再是秘密。这一点,也不出马悍意料。他最初只期望能保持这个优势一年,而现在已保持了三年,完全超过最初预计,已经很满意了。眼下的白狼军对乌丸、鲜卑已形成战力优势,而依托辽东的巨量人力物力优势,胡人的战斗力与白狼军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所以,他并不担心装备了新式马具的胡骑会对白狼军造成威胁。与其担心这个。不如大力开发新武器,加强训练,提高战斗力,始终保持对异族的领先优势,这才是王道。

    嗯,愿意以财物与人口换么?财物倒也罢了,人口么,倒正中下怀。不过,也不能太便宜了乌丸人。

    马悍笑道:“能为大单于效劳,固为悍所愿也。只是我白狼军新扩。对马具所需量极大,而且辽东匠工不多,技艺亦不如中原匠人。故所制之马具只勉强敷用,不足进献大单于……这样吧,悍愿提供铁料三万斤,做为大单于登位之贺礼,如何?”

    楼班也知马悍说的是实情,当下与蹋顿及三郡乌丸诸王商议一阵,扭头看向马悍时。满面笑容,拱手称谢。

    乌丸人并不缺少匠人,他们掳掠中原人口不下十数万,其中各类匠人自然不少。马镫马掌也不是什么高难度的活计,有经验的铁匠看个囫囵就能打造出来。眼下乌丸突骑中,就已装备了不少铁质马镫,但更多的是木质马镫。而马掌则装备得更少……之所以如此,原因很简单,胡人缺铁!

    在乌丸诸部中。除了各部首领直属的骑兵能使用铁质武器及铁镞,其除牧兵(半牧半兵性质的牧民),能用得起青铜箭镞就很好了,更多用的是骨镞、石镞。胡人缺乏各种军事资源,这是他们永远的软胁。所以能得到三万斤铁料,对楼班、蹋顿等诸王而言,与直接送马具也差不多,只是多了几道工序而已。

    楼班开怀之下,自然也知道投桃报李,开口道:“孤感马君诚意,愿以五千金及三千丁口相赠,请马君万勿嫌弃。”

    马悍含笑道:“三千丁口很好,辽东地广人稀,丁口多多益善……不如这样,大单于收回五千金,将之换成汉奴万口如何?”

    一金换一个汉奴,看起来不错的样子——楼班眉花眼笑。

    三斤铁料换一个汉奴,这买卖倒也划算——马悍也满意而笑。

    汉奴还能换铁料?一众胡酋顿时蠢蠢欲动,纷纷上前谈买卖,愿将手里的汉奴兑换。马悍倒也是来者不拒,不过价码明显抬升,非青壮不要、非匠人不要,而且咬死三斤铁料换一人。

    青壮奴隶与工匠,对任何一个部族而言,都是金字塔基最坚实的一层,这个基础一旦被抽掉,上层建筑就会轰然坍塌。马悍的居心或许有些部族看不明白,但本能拒绝这样狠的杀价。结果一翻讨价还价下来,最后除了刚刚从潞河大战与鲍丘大战中获利甚丰的乌延、苏仆延、素利、厥机等,各以三千青壮汉奴换得千斤铁料,其余诸胡酋所得寥寥。

    年过五旬的乌丸老王难楼,看到马悍与诸部首领热火朝天谈交易,惊讶之下连连摇头,低声对楼班道:“我跟汉朝二千石以上的高官打过交道的不下四、五十个,上至州刺史,下至都尉、司马,有文有武,却鲜见有如马君这般锱铢必较者。若非知悉此君崛起于行伍,几疑其出身商贾。”

    马悍当然不是小气之人,但他的大方,不会以这种廉价方式展现给胡人。那种死要面子,丢尽里子,勒紧裤脚带,打肿脸充胖子的行为,他向来是嗤之以鼻。不过,没占到便宜的胡人,显然有些气急败坏,看向他这位辽东太守的眼神,就有些不善了。

    马悍却不在意,他来这既交朋友,也树仇敌,绝不当好好先生。

    蹋顿眼见时机成熟,当下持一羊角杯,走到马悍面前,细细的眼睛一眯,将装满酷浆的羊角杯向前一递:“不知孤之侧阏氏可安好否?”

    蹋顿此言一出,王帐内气氛顿时紧张起来,而苴罗侯、乌延、苏仆延、王寄等人眼睛一下似点燃了一簇火。

    马悍却不接杯,也没看蹋顿,而是扭头问楼班:“大单于何时娶了侧阏氏?我怎么不知道?而且,为何大单于的侧阏氏却要问我?左谷蠡王的问题真是奇怪啊!”

    马悍说到后面,这才转过脸来正对蹋顿,将“左谷蠡王”四字咬得很重。

    饶是蹋顿心如磐石,臂如铁铸,也不禁颤抖了一下,羊角杯里的酷浆泼出少许,脸上像挨了一记耳光,火辣辣地难受。

    楼班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侧阏氏。只有单于的侧室才能有这称号,在昨日以前,蹋顿这么说是没错,但到了今日,单于已换人了,再这样说就不妥了——大大的不妥。

    虽然王帐里人人都知道蹋顿只是说漏了嘴,并无他意,但是……习惯性思维真是害死人啊。

    本想挤兑马悍,却被搧了一记耳光,众目睽睽之下。蹋顿这口气若是咽下,他在部族里也不用叫字号了。当下黑着脸道:“好,那就别弯弯绕绕了,直说吧,那袁氏宗女值多少丁口?俱是青壮匠人。”

    蹋顿说到“青壮匠人”四字时,也咬得很重。

    马悍只淡淡道:“此女已是悍之侧室,千金不易,万口不换。”

    袁圆这位袁氏宗女的政治意义虽然已剥弱了许多,但在袁绍再遣女联姻前。她依然有着不容忽视的作用,蹋顿想要回去,门都没有。

    蹋顿一仰脖子,将杯中酷浆饮尽。粗砺的手掌一紧,生生将坚硬的羊角杯捏裂,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既如此,就按规矩来……来人。传铁兽。”

    不一会,帐外传来铿锵甲叶声与沉重的脚步声,随着帐帘一掀。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王帐下。

    这是一个全身披挂着乌丸人中罕见的鱼鳞铁甲与铁盔的雄壮猛汉,半张脸几乎全被浓密的褐色胡须掩盖,只露出一双凶光四射的眼珠。整个人包裹在铁甲中,目光如兽,果然是一只“铁兽”。

    马悍身高近一米九,已经很高大了,但目测此凶汉比他还高几分,体形更是粗了一圈。这样的猛汉,即便是在普遍出勇士的乌丸人中,也是不多见。

    那铁兽踩着沉重的脚步,走到蹋顿面前,垂首致礼——因其身披重甲,只能做这个简单动作。

    蹋顿一指,淡淡道:“这是孤新收的一个野奴扈从,他将代表孤夺亲……”

    蹋顿淡淡扫了马悍一眼,他是亲眼见过这个人空手毙罴的,纵使他自负为乌丸第一勇士,也不敢与连熊罴都能活活打死的人放对。他之所以让这个全身披甲的“铁兽”上阵,既不是觉得这野奴配当马悍的对手,也不是认为仅靠一套甲具就能挡得住马悍的暴击。而是谅马悍不会下场,只能另派他人代替,如此便有机可趁。他对这“铁兽”很有信心,相信马悍帐下绝难有匹敌的勇士。

    蹋顿没算错,在这样的场合,马悍肯定不能亲自下场,不顾身份与一野奴争斗,除非蹋顿亲自下场——但这显然不可能,一个太守,一个左谷蠡王,为夺亲大打出手,传出去太不象样了。让手下上场,是最合乎情理的。

    铁兽么?看上去很有料的样子……马悍也对随侍的扈从道:“传杨继。”

    马悍这次倒真是没带什么猛将来,但临出发前,乐进向他推荐这个击伤公孙续,并夺其盔缨的广陵勇士。马悍对这个少年勇士也颇有印象,稍稍试了试此人的身手,便欣然任命其为白狼悍骑队率。

    杨继出现在王帐时,乌丸诸酋无不晒笑,这两人的身高与体格相差太悬殊了。

    马悍也不废话,向铁兽一指,对杨继道:“敢战否?”

    杨继淡然一瞥,收回目光,向马悍重重抱拳躬身:“不过多几斤血与肉而已,如何不敢战!”

    马悍大笑:“好,我便以此刀赠你,切肉放血。”将随身佩刀取下,递与杨继。

    杨继叩谢接过,拔刀出鞘半截,眼睛放光——刀身铭文四字“百炼清钢”,这正是蒲元献给马悍的宝刀。

    马悍将此刀赐与杨继是有用意的,以这铁兽的体形来看,杨继与对方根本不是一个量级,倘若乌丸人提出角牴,杨继怕是败多胜少。所以马悍不等蹋顿说话,先发制人,将随身佩刀赐与杨继,挑明了以兵刃决胜负。

    那野奴明显听不懂汉话,待有人将马悍与杨继的对话翻译给他听后,这铁兽顿时暴怒大吼大叫,一把抓过随从递来的八尺铜杖,就要扑过去。

    蹋顿大声喝止,然后在楼班的首肯下,移案出帐,在帐外观看这场明为夺亲,实为挽回颜面声望的一场决斗。

    听闻有决斗,而且还是夺亲,许多在帐外围着火堆喧闹唱跳的各部族牧民都围拢过来,越聚越多,场面喧嚣。

    杨继凝视手里发出青蒙蒙寒气的百炼刀,再看看对面那只铁兽手里粗若儿臂的包铜坚木杖,嘴角渐渐露出一丝笑意,心下有了决断。

    在楼班示意下,号角呜呜吹响,决斗开始。

    这名为铁兽的野奴早就按捺不住,一听号令,大吼一声向前猛扑,身披重达数十斤的重甲,仿佛不受影响一般,挥杖横扫。

    以决斗双方的体格、兵器来看,铁兽必是主攻,以力取胜。而杨继必是闪避,先消耗对手体力,再趁隙反击。

    果然,杨继向后跳开,铜杖从胸前尺许扫过,激起的劲风,令他呼吸一紧,眼睛差点睁不开,可想见这一杖之猛。

    蹋顿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个野奴虽然体格粗壮,又披铁甲,但动作绝不笨拙,反而相当敏捷,堪称力量与速度并举的勇士,否则他岂会选中此人为自己夺亲?这个小个子,以为靠闪转腾挪就能躲开,呵呵,且看你能躲得几时……

    铁兽一击落空,顺势回手,横扫变直劈,当头砸下。变招迅速,劲风呼啸,金光闪耀,其势沛莫能御。

    当所有人认为杨继必避其锋芒,向后退却时,杨继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他竟不躲不闪,一手握刀柄,一手托刀背,悍然硬架。

    铮!火星四溅,执刀的双手虎口震裂,鲜血涔涔。而铜杖的杖头竟被生生削断,断杖从杨继鼻尖前扫过,重重砸在他的脚尖前数寸,吭然有声,陷地盈尺。

    就见杨继踩着断杖纵身跃起,双足交错如登梯,踩臂、上肩,一路飞踏而上,竟攀跃到铁兽头顶,双手反握百炼刀,凌空奋力刺下。

    铮!嚓!

    刀尖刺穿铁盔,贯入铁兽硕大的脑袋。

    “嚎——”吼声如兽,撼天动地。

    杨继也不拔刀,弹身跳下,向马悍拜倒:“主公,杨继幸不辱命。”

    身后嘭地一声大响,尘血飞扬。(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龙城大会:密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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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乌丸单于帐及附帐已是一片寂静,而左谷蠡王蹋顿帐内,却是灯火幽明,气氛诡异。

    鲜卑犍提部大人扶罗韩,子泄归泥、中部鲜卑大人苴罗侯、辽东属国乌丸峭王苏仆延、代郡乌丸汗鲁王乌延、吐利部右大都尉王寄、以及雁门乌丸首领骨进。俱聚集于蹋顿王帐内,十余盏酥油灯照亮了一张张充满杀气的面孔。

    “必须拿下辽东太守马悍!要活的!”蹋顿语出惊人,那双细眯得几乎看不到的眼睛,闪着危险光芒。

    “为何不干脆杀了他!”说话的是乌延,这个缺了左耳,儿子又死在攻击汉戈部之役,最后连老巢都被攻破,狼狈流落代郡的汗鲁王,对马悍可谓恨之入骨,恨不得食其肉、吮其髓。

    王寄也连连点头,满脸恨意,他也是主张杀人的,只是大人蹋顿说要活的,身为心腹手下,不敢出言反对而已。乌延之言,正合其意。

    在场密谋的诸部首领中,其实除了扶罗韩、泄归泥及骨进外,其余诸人无不与马悍有深仇大恨,都是一心要置马悍于死地的。不过他们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这个曾带给乌丸人与鲜卑人深重灾难与耻辱的年轻汉人,已不是昔日那个无足轻重的汉戈部帅,而是堂堂辽东太守。虽然还不是朝延经制郡守,但已得到郡内及周边诸势力认同,除了名义还不够顺,实质与公孙度在位时差不多。要动这样一个人物,不能不好生掂量。

    蹋顿向乌延点头微笑:“其实马悍并非不能杀——汗鲁王连白马将军麾下的渔阳太守都杀得。一个辽东太守又有何杀不得。”这一句话,当真捧得乌延得意非凡。

    潞水之战,是乌延最得意的一役,这些年乌丸人被白马将军屠杀打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简直是望见“公孙”大旗而逃,只能靠将其画像钉于箭靶上,发矢射之以出气。而今日终于能亲率乌丸健儿,斩杀其部,枭其所置渔阳太守之首,一吐被压迫近十年之怨怼。为乌丸人出了一口恶气。尽管真正击杀渔阳太守皱丹的,是鲜于辅的军队,并非乌丸人,但能参与其中,也与有荣焉。

    此役之后,乌延在三郡乌丸中声望大涨,诸部投靠者众,基本恢复了被赶出平冈前的实力,甚至犹有过之。若非苏仆延在随后也参与了鲍丘大战。联合刘和与袁绍军击溃公孙瓒大军,同样声望大涨,只怕风头已被这位三王中吊车尾的汗鲁王盖过。

    蹋顿续道:“马悍与皱丹不同,甚至与公孙度都不一样。此人麾下兵马极其强悍。我等都是领教过的,尤其白狼城之兵……”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住口不言。

    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在蹋顿、王寄与苏仆延的脸上转一圈,蹋顿面无表情。而后二者则难掩愤恨之色。王寄倒还罢了,他的吐利部实力一般,加上唯蹋顿马首是瞻。主人不发话,他也没辙。苏仆延却是有实力对白狼城展开报复的,但他当时正率本族与厥机的鲜卑联军在鲍丘大战,在得知儿子战殁之后,虽悲恸难禁,却也无法可施。

    其余诸人,对白狼悍骑的战力或多或少,或远或近都有过领教,不管他们嘴上服不服,心下却不得不承认蹋顿所言是事实。

    蹋顿再道:“我等俱在柳城,东有辽东郡,南有白狼城,近万白狼军呈犄角之势。一旦马悍为我等所杀,则柳城也好,诸君也罢,必将面临白狼军疯狂报复。如此,虽能出一口恶气,却与白狼军成不死不休之局,这是诸君所愿看到的么?”

    众人沉默,草原异族都是很实际的,什么虚名面子在他们看来,都不如实惠重要。其实今日来贺的诸胡酋中,就有不少相互间是有血仇私怨的,但只要利益一致,他们照样可以坐下来喝酒吃肉。说到底,利益应该摆中间,仇恨可以放两边。

    蹋顿最后总结道:“生擒马悍,迫其付出巨额赎金,嗯,就以辽东三年之铁料与弓弩技术交换,并令其签下不予追究的誓书,如何?”

    诸胡酋互望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到欢喜之色,辽东三年之铁料,怕不有几十万斤,足够他们分的了,每人都能落下不少好处。而辽东弓弩之劲,就连雁门骨进当年亦曾在九门有所领教,自然也是眼热得紧。当下一致同意。

    这时苴罗侯却提出一个问题:“我们要如何生擒?总不能大军围捕吧?”

    蹋顿阴阴一笑:“何需大军围捕,明日便是良机。”

    “明日?”乌延、苏仆延、扶罗韩、泄归泥、苴罗侯、王寄俱露出恍然之色,齐声喜道,“没错,就是明日。”

    蹋顿冷冷望着帐外沉沉夜色,眼瞳如兽。比斗场上拿不回的东西,场下拿回也一样。只要能生擒马悍,他失去的一切都可以拿回来——或许,还包括大单于之位。

    ……

    就在蹋顿等一众胡酋密谋的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襄平城,同一时刻,两个披着斗蓬的葛袍人,悄然闪入辽东别驾从事阳仪的府邸后院小门。

    很快,在几个腰悬利刃,神情精悍的门客监督之下,两个不露面目的斗蓬人被引至一间密室廓下。在全身上下被搜察一遍之后,一人留在室外,一人则随两个挑着灯笼的仆役进入室内。

    密室四面白墙,有门无窗,陈设简洁,只有一白玉屏风、一案一炉而已。香炉升起淡淡白烟,一室异香。

    别驾阳仪一身蜀锦白衣,长冠玉带,端跪于案后,手里握着一卷竹简。神情变幻莫测。当仆役引领那斗蓬人入内时,阳仪目光如刀削过来,上下刮了那斗蓬人几遍。

    少倾,阳仪淡淡道:“我们认识么?”

    斗蓬人道:“在下久仰阳别驾大名,惜乎缘悭一面。”声音嗡嗡,甚不自然,仿佛隔着什么事物。

    阳仪目光陡厉:“既不认识,为何藏头遮面,行鬼祟之举?”

    斗蓬人轻叹道:“在下颜面如鬼,示之骇人。实是不得已之举,望阳别驾见谅。”

    阳仪神色稍缓,将手中竹简微微一晃:“这是足下所投之书?”

    斗蓬人声音变得诡秘起来:“正是,阳别驾看着是否感觉有些眼熟?”

    何止眼熟,简直太熟悉了!这笔迹,这内容,与当日莫名出现在前太守公孙度案牍上的那份关于白狼城与马悍的秘密资料,丝毫不差。若非如此,阳仪是何等人物。怎会夤夜于密室接见一个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之人。

    阳仪做为公孙度的首席幕僚,是第一个接触到这份秘件之人。当时他就与张敞分析,这多半是白狼城内部心怀叵测者所为,否则很难想像会如此了解白狼城与马悍的秘辛。不过等他成为马悍的下属之后。暗中观察,十余位白狼城的高级将官中,无一人似此阴暗人物,这一直是他心里的结。否则怎会一见此书,就毅然决定会见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物。

    当这个人真正出现在眼前时,虽然未得见其真面目。但阳仪凭直觉排除了此人是辽东(原白狼城)诸将官之一,此人会是谁呢?

    斗蓬人呵呵一笑:“阳别驾一定在想在下是谁,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阳别驾或可高升一步,成为阳太守。”

    此言一出,登时令阳仪震惊得将脑中杂念抛到九霄云外,霍地手指斗蓬人:“你……这话何意?”

    斗蓬人从容找了个席位跪坐下来,道:“若某所料不差,眼下马悍恐陷于柳城乌丸人之手,此乃千载难逢之良机,若子修兄此时出面举臂一呼,想必以阳氏在辽东之威望,必应者如云。马悍初得辽东,根基不稳,逐其出辽,自领辽东,正期时也,请子修兄切莫自误。”

    阳仪慢慢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冷冷盯住斗蓬人:“莫非足下认为阳氏族兵及某所控制的部分辽东军能与白狼军抗衡么?”

    斗蓬人坦然道:“不能。故此在下为子修兄准备了一份大礼——三千鲜卑精骑。只要子修兄对扶黎营施加影响,令营兵不能及时出警,同时打开无虑城大门,三千鲜卑精骑必将顺医无虑山南下,五日之内,必出现于襄平城下,为子修兄张目,如此大事可成!”

    “鲜卑人!”阳仪目光收缩,良久,方长吁一口气,“好算计,看来足下为了此刻,必筹谋多时了——足下是与马太守有怨,还是与白狼城有仇?”

    斗蓬人沙哑着嗓音道:“这重要么?在下之提议,无论从哪方面看,对子修兄都是只有好处,绝无坏处。子修兄,勿忘尊父之志啊!”

    阳仪本已有些心动,但当听到斗蓬人说到“尊父”之句时,猝然而醒,目光渐渐清明,正襟危坐,神色肃然:“先父为国事而殁于胡奴之手,勇烈壮毅,仪与胡奴此仇不共戴天。今马君赴柳城,若身陷胡奴之手,仪当奋身而救,岂会趁人之危,行此亲痛仇快之事?足下之议,再也休提。”

    斗蓬人没想到本是激励的话,最终却坏了事,眼见阳仪心意已决,不禁长叹而起:“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子修兄他日必悔不当初。”

    斗蓬人消失良久,阳仪依旧安坐不动,形如木雕,直至夜深……

    两个斗蓬人再次从阳氏宅邸后院的小门闪出,左右窥探无人,迅速没入黑暗中,幽暗的巷子恢复平静。

    而十余个甲士从暗处出现,打破了这平静,为首者竟是乌追。

    乌追望望阳府,再看看斗蓬人身影消失之处,冷冷一笑:“真当白狼军无人乎,竟敢一再于襄平城出没,今日看你往哪里逃!”手一挥,率众甲士朝斗蓬人身影消失处追去。

    过得一会,前方脚步杂踏,火光闪耀,巡逻军卒押着一个斗蓬人过来,远远向乌追禀报道:“禀报乌骑将,只拿获一人,另一人不见。”

    乌追急问:“所拿之人是不是带铜面具?”

    “正是。”

    “好极,拿获正主就行,随从跑就算了。”乌追率众甲士迎上前,果然看到一个身穿斗蓬垂头丧气之人被巡逻军卒锁拿。

    乌追兴奋地搓搓手:“将他的头抬起来。”

    两个甲士抢上前将斗蓬扯下,露出一个带着铜面具的人。

    “你这混蛋搅风搅雨也是够了!今日好教你落到我乌追的手里……”乌追伸出手,狠狠扯下面具——这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丢到人堆里怕不会有人多看一眼。如果是驿馆的驿吏看到,定会认出此人正是当日辽东侯大聚四方宾客时,某位神秘来客的随从。只可惜,乌追一行无人识得,只当自己逮到了大鱼,兴致昂扬押解此人而去。

    黑暗中,一双冷冷的狼瞳注视着乌追一行远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龙城大会:围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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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的清晨,空气都带着一股子燥热,居于柳城之内,更充斥着牛马羊驼的腥臊与时浓时淡的牲畜粪便臭味。马悍只住了一夜,就觉极不爽,真难为这些个乌丸贵人是怎么受得了的。或许真像古人说的“入鲍鱼之肆,久闻而不知其臭”。

    在几个乌丸侍从的引领下,马悍率扈从出得城池,随着涌动的人潮来到一处高坡下。但见巅峰之上,新任大单于楼班,在一众甲骑的护卫下,脱帽裹头,一袭白袍,腰环玉带,对着东方,慢慢屈身,四肢着地,望初生的朝阳而拜。

    敬拜日月,是漠北异族的共同习俗,源出匈奴人,乌丸、鲜卑继之。汉书载“而单于朝出营,拜日之始生,夕拜月”。大单于要代表族人每天早晨敬拜太阳,夜晚敬拜月亮。楼班此举,相当于向所有乌丸诸部宣告,他将承担起大单于的责任与义务,当然,还有权力。

    山脚下已遍布成千上万的乌丸人,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却寂然无声,同样向东而拜。动作虽杂乱不齐,但那种纯粹的虔诚,令人起敬。

    远处驰来十余骑,为首正是素利与其弟成律归,

    素利哈哈大笑:“今日将举行庆祝仪式最盛大的一环,也是我最喜欢的一环——围猎。惊龙兄,等会可要一睹你这‘昆勃图鲁’的风采。可不要让某些人失望啊。”

    马悍微微一笑:“我从不让人失望——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

    “那最好。嘿,看到乌延那老酋的得意嘴脸,我就来气。惊龙最好盯牢他,看到有什么猎物出现在他面前,就抢先下手,让老酋一无所获,气死他!哈哈哈!”素利看似打着哈哈,但话语中却似有所指。

    而成律归也策骑近前,两马交接时。低声道:“我们听到风声,有些人似要对马君不利,马君须提防一二。”

    马悍神色不动,微微点头,轻嘿一声:“不猎兽,改猎人么?好,很好。”

    大单于登位,依例要举行围猎仪式,基本上有头有脸的来贺宾客。都会被邀请参加,这是一种荣耀。

    乌丸人早年在大草原上,百骑驱兽,协同射猎。的确可称之为围猎。但自从迁移到多山少地的柳城后,就再难有广袤的平野这样施展了,只能象中原人一样入山狩猎,但围猎的名称。依然沿用至今。

    既是围猎,体现的是一种勇武与豪气,参加者无论身份若何。自然都不能带太多扈从,否则前呼后拥的,猎物还不早早吓跑了?就算猎物逃跑不及,在扈从团团环护下,哪有你出手的机会?这还叫狩猎?观猎还差不多,完全有悖围猎的初衷。

    按例,大单于只带二十名扈从,而宾客的扈从人数一般不能超过这个数。

    二十个扈从、地形复杂的山林、未知的危险野兽……还有比这更好的环境么?就算没有素利兄弟的提醒,马悍也不会掉以轻心,换成是他,若要对敌人不利,同样不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

    素利兄弟离开后,马悍摸着下巴,沉思一会,脸上渐渐露出笑意,如果蹋顿诸人看到他此刻的笑容,只怕会浑身发冷。

    ……

    辰时正,号角长鸣,绵绵起伏的丘陵下,马蹄得得,千骑奔雷,卷起一股夹杂着草枝碎叶的淡淡烟尘。

    轻裘烈马,盘弓飞鹰,旌旗招展,侍骑如云。

    楼班、马悍、蹋顿、难楼、素利、成律归、厥机、沙末汗、扶罗韩、泄归泥、苴罗侯、苏仆延、乌延、王寄、骨进、左骨都侯……所有部落的首领齐聚,即将进入柳城以北五十余里的努鲁儿虎山脉的大黑山。

    柳城多山少平野,属于“七山一水二分田”的分布,山地、丘陵、冈川、平野交错,地形十分复杂,对于半牧半耕的乌丸人来说,这里实属穷山恶水。当然,如果是好地方,大汉朝也不会给。

    努鲁儿虎山其实是蒙语“脊梁山”的意思,在三国时代,还没有这个名称,不过大黑山之名倒是有了。此山海拔近千米,山深林密,人迹罕至,珍禽猛兽时有出现。即便是在两千年后,它也是辽宁省面积最大的原始次生林,有“辽西绿岛”之称,可想而知两千年前,这里会是何等荒凉深邃。

    这是柳城乌丸贵人首选的狩猎之地,狩猎,猎的就是心跳,山不深,林不密,兽不猛,行不险,那还有什么味道?

    既是围猎,当然是轻装上阵,持强弓利矢为佳。自楼班以下,诸胡酋人人头戴浑帽,身着左衽褶衣,左右双弓,两大袋箭囊挂于马鞍两侧,另配刀斧等短兵。无论是乌丸还是鲜卑,说到底都是崇尚勇武的民族,能当上部族头领的,不光要有血统,更要有勇力,不要求非得是族中第一勇士,起码也得是中上。而居有中上水平的胡人突骑,多半都能左右开弓,所以常挂两张弓,倒不是说这些头领们炫耀,而是都有真本事的。

    在一众轻装猎人中,马悍的装束最令人瞠目——他竟披挂明光重铠,头顶银盔,从上到下,止露双目口鼻,配上胯下宝马踏乌,当真是甲光耀眼,威风凛凛。

    一众胡酋却面面相觑,这一身装束威风是够威风,上战场倒是不错,但用来围猎……

    马悍看到楼班等人略带疑惑的眼神,淡淡道:“山中多猛兽,有备无患。”

    这话听在蹋顿等心怀鬼胎的人耳里,心下俱是一凛,脸色微变。

    楼班哈哈一笑。手臂高举,大声道:“便如前议,大军在此扎营,我等则分四路进山,每人限带二十骑,黄昏前出山,以斩获猎物定头筹。”

    “好,就是如此,我去也!”泄归泥年少,争胜心切。当先拨马而去。随侍的二十扈从纷纷驱马景从。

    诸胡酋也一个接一个按既定路线,策马扬鞭,呼啸进山。

    蹋顿待扬鞭,倏地扭头对马悍一笑:“马君,我们山里见。”

    马悍剑眉一扬:“当然,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哈哈,有趣,有趣!”蹋顿一愣,豁然大笑。狠狠一鞭马臀,放蹄而去。扈从蹄翻如雷,如狂风刮过。

    马悍安排在第三路,与他同行的是雁门乌丸的头领、左大当户骨进。

    马悍与骨进没有直接打过交道。但在常山大战时,其部下赵云与太史慈曾突袭九门,重创支持黑山军的雁门乌丸。当时骨进并未察觉有异,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终于明了当日给予他重创的,并非袁绍所部,而是一支名为“白狼军”的辽西汉军。这也是双方结怨的由来。

    骨进对马悍种种传说将信将疑,一直有心伸量伸量,但见乌丸人中公认的第一勇士蹋顿对此人极为忌惮,便不敢造次。嗯,此次同行,或许是个机会。

    行至山腰,出了点小意外,因山路崎岖,马悍一扈从马失前蹄,骑士坠马伤足,不得已自行下山。

    一路无事,直到快进入密林前,马悍在两名扈从的陪伴下,入林小解。骨进也不引为意,他自个一路上小解也不止一次了,只是暗自窃笑:叫你显摆,穿这样的重甲,连小解都得带护卫卸甲才能得以方便。

    一行四十余人进入密林,但觉眼前一暗,燥热尽去,凉风习习,遍体通泰。举目所见,古木参天,枝叶如盖,炽烈的阳光几乎全被阻挡在树梢顶上。树影幢幢,幽暗深邃,有氤氲之气在空中漂浮,耳边不时传来不知名的禽鸟幽鸣,偶尔有猛兽嘶吼。这样的地方,心脏不够强大,同行伙伴不够多,还真没几人敢进来。

    入林之后,马悍突然就变得很沉默,基本不与骨进说话,也不举弓射猎。当然,也是因为没有什么值得出手的猎物。

    骨进与他的乌丸扈从倒是很活跃,或往前方探道,或纵骑四出猎杀。许是入林未深之故,所获寥寥,除了几只山雉野兔,最大的收获,也只射到一只麋鹿而已。

    越是深入,山路越是难行,狩猎者们不得不下马小心前进。

    这时,一个狼骑扈从快步赶上乌丸人,用胡语大声道:“我家主公转告大当户,人多兽惊,不便行猎,且分头自猎,就此告辞。”

    骨进怔了怔,眼睛一眯,向身旁的扈从使了个眼色,那随从悄然后退,飞快闪入密林中。不一会,林间深处响起长长短短的奇怪鸟鸣声。

    骨进哈哈大笑,携一干扈从折回,边走边道:“时近晌午,不如将猎物烤吃了再走不迟。”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十余个乌丸人走过来时,竟是呈扇形展开的半包围之势。

    马悍也向左右打了个手势,十九个狼骑扈从手按刀柄,警惕地迎向乌丸人。

    就在双方接近十余步时,突袭发生了——方向,竟是来自左右两侧!

    密林里突然冲出上百人,人人手持刀斧,杀声震天。冲在最前的十余胡人一齐抛出套索,当即套住扯翻七、八狼骑扈从。发力一收,将狼骑扈从拽过来,按住捆牢。

    骨进等一干乌丸人也拔出刀斧,与马悍及十个扈众重重撞在一起。刀光斧影,血肉横飞,闷哼惨叫,不绝于耳。

    双方接极为短暂,前后不过十数息,迅速分开。人人气喘吁吁,狼骑扈从个个挂彩,两人重伤踣地,俯卧着一动不动,显然死多活少。而骨进这边也倒下三人,十余乌丸人,同样没一个囫囵的。

    “马悍,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哈哈哈!”骨进伸出腥红的舌头,舔去被开了道口子的面颊流出的鲜血,满面亢奋盯住对面马悍明光铠上两道清晰的斧砍印痕,笑得张狂无比,“什么昆勃图鲁,难道你就只有箭术厉害么?”

    此时百余乌丸人与鲜卑人已将马悍十人团团围住,人群中分,一人排众而出,正是吐利部右大都尉王寄。

    王寄一脸掩盖不住的狂喜之色,得意地仰天狂笑:“马悍,我劝你不要反抗——我倒是很希望你做困兽之斗,这样就能亲自宰杀你,只可惜左谷蠡王不让。放下武器,你与你的扈从皆可免死。”

    马悍胸膛急剧起伏,沉默一会,将手中百炼刀重重插在地上,闷声道:“都放下兵器。”

    九名狼骑扈从俱露出震惊与不甘之色,他们都在汉戈部被灌输过一种理念,那就是誓死保卫主公,可现在……但主公有令,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悲愤扔下兵器。

    王寄哈哈大笑:“这就对了——马悍啊马悍!想不到,你也有今日……”笑声戛然而止,象突然被捏住脖颈的鸡。

    马悍扯开系头盔的绦条,双手托住两兜,稍一用力,将头盔脱下,露出真面目——

    杨继!这人竟是杨继!原来,这才是马悍披重甲的真实意图。

    杨继一脸不屑:“凭你们两个胡酋,还有这百把号胡奴,就想抓住主公,做梦去吧。”

    王寄与骨进差点背过气去,咆哮如雷:“马悍呢?马悍在哪里?”声如狼嚎,在山林间远远滚荡开去。

    与铜面人一样,马悍在骨进眼皮子底下,也玩了个金蝉脱壳。相隔千里的两个敌对者,居然使用了同样的计策。只不过,同是金蝉脱壳之计,铜面人是为了逃命,而马悍,则是索命!(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龙城大会:猎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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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个山坳子里,集结了整个漠北与辽地的乌丸与鲜卑的大半王侯:蹋顿、扶罗韩、泄归泥、苴罗侯、苏仆延、乌延,济济一堂。嗯,还有一个南匈奴的左骨都侯当于,很显然,这位匈奴头目不甘寂寞,也想分一杯羹。

    若是换在别处,或是任何一个时间段,如此众多的这个王那个侯出现时,必定前呼后拥,成百上千的轻骑护卫。但在眼下,这七个胡酋的扈从骑卫全部加起来,竟不足二十人。而且这二十人中,还有十二人分散于百步之外,巡逻警戒,每个胡酋身边,仅仅只有一个护卫!

    如此薄弱的防护,简直不敢想像,但蹋顿以下诸酋都认为值!为了拿下目标,这个险,值得冒!

    按围猎规定,每人都可带二十骑,蹋顿等七酋的扈从骑卫不少于一百四十骑,这些精锐的骑卫,都到哪里去了?

    答案是,几乎全派去围杀“马悍”了。

    蹋顿七酋,加上王寄、骨进,总计九人,联手共同对付马悍。计划是这样:由骨进一路监督并引导马悍一行进入预定埋伏圈,由王寄统一率领一百四十名乌丸、鲜卑、匈奴精锐,埋伏于深林。一旦骨进发出暗号,立刻发动突袭,以一百六十个诸王身边最精锐的骑卫(加骨进的人马),合围马悍等二十人。

    八倍兵力,突然袭击,有心算无备,如果这样还打不赢或让目标逃走,这些最精锐的乌丸、鲜卑、匈奴勇士都可以自杀了。

    这才是蹋顿九大胡酋的真正围猎计划。所猎者不是兽,而是人。

    从前方不断反馈的消息来看,计划正朝预想中一步步推进,目前看来非常顺利。

    “左谷蠡王,你说……这马悍,能顺利拿获么?”问出这泄气话的是泄归泥,三年过去了,当日濡水之畔那个鲜卑少年,已成长为一个勇武的鲜卑青年勇士。但当年马悍三阵绝杀,以一己之力。生生吓退他的三百鲜卑精骑的情形,却深刻地烙在他的心上,成为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

    除蹋顿之外,其余诸酋都变了脸色,百余三族最强勇士,围杀二十人,八个百里挑一的勇士打一个曾经是他们的奴隶的狼骑,竟然还……脾气凶暴的南匈奴左骨都侯当于,差点就骂出了口。

    不过。很快当于就注意到竟无人喷泄归泥,尤其是蹋顿,竟然还皱起浓眉,颇有忧色。当于怒气渐消。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其实说来也不奇怪,在场诸胡酋中,怕也就只有当于没领教过马悍的手段,不知这人的厉害。其余诸人。哪个对这个“辽西贪狼”不心存忌惮?不过大多并不是担心那么多猛犬咬不死一头狼,而是担心围困不住,让这头“贪狼”逃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必要时,我们也得上阵。”蹋顿坐不住了,令随侍扈从将马牵过来。

    乌延、苴罗侯、扶罗韩、泄归泥、当于也纷纷起身,只有苏仆延捶着两条老寒腿,摇头叹道:“老喽,这好勇斗狠之事,只能交给诸位勇壮之士了。”

    苏仆延这样说,谁也不好说什么,因为在场众人中,的确以他的年纪最大,都年过五旬了。或许开弓还稳当,但近战拼骨,已不是他这个年纪能玩得了的。

    “那就请峭王在此安坐,等候我等的好消息。”蹋顿说罢翻身上马,嘬唇打了个响亮的唿哨,要将散布在周围山顶、树梢、林间、石后的十二哨骑招回来。但是哨声过去足足十数息,竟无半点回应,蹋顿当即变了脸色。

    主人遇窘,扈从自然不能坐视,当下催马奔出,连跑边以食指嘬唇,发出一连串频率急促的哨声。

    这次终于有了回应——回应他的,是一支呼啸而来的劲矢!

    嚓!劲矢精准地击中扈从面门,竟将其头盖骨生生掀开,半个脑袋都被削飞,红白之物飞溅。缺了半个脑袋的扈从身躯随着奔驰的战马颠了颠,噗嗵栽倒。

    饶是在场诸胡酋无一不是杀人不眨眼之辈,但一箭就把人整成这样,且中箭者死状如此之恐怖,令人目瞪口呆,不寒而栗。

    箭矢劈开了扈从脑壳之后,去势未竭,从人群中穿过,夺地一声钉入一棵大树。

    纵使明知射出如此霸道一箭之人近在咫尺,但众人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望向那支钉在树杆之箭。

    究竟是什么箭?如此可怖!

    阳光透过枝叶间隙泄下,照在尾羽剧颤箭矢上,看清楚了,果然是一支与众不同的箭矢:箭杆比寻常箭支要粗一圈,尾羽为三翼,而最大的不同,就在于箭镞。一般的箭镞都是梭形、锥形或三角形,而这支箭镞,竟然是铲形!整枚箭镞就像一柄微缩的铲子或斧刃,足有半个巴掌宽。给这样的箭削中,比刀砍剑刺还要恐怖,绝对是非死即残。

    很快,当诸胡皆为此箭震惊时,林间连珠射出五箭,活生生演绎了什么叫中箭者非死即残。

    五箭中四箭射中四个扈从,一箭射中匈奴骨都侯当于。

    四个扈从,一个削首,一个开颅,一个剖腹,一个断肩。而当于则被一箭射中脖颈,血喷七尺,整个脖子只剩一层皮肉粘连,脑袋以一种诡异而恐怖的角度垂吊下来。距离最近的泄归泥哇地一声,将方才吃下的烤鹿肉全吐出来。

    “昆勃图鲁——马悍!”

    蹋顿整个脸色都变了,脱口惊呼!

    在诸胡酋与剩余两个扈从惊慌失措摘弓取刀之时,林中施施然走出一人,劲装背矢,血弓满张,指扣五矢,杀气严霜,正是马悍。

    “不可能!你怎么会从骨进眼皮子底下溜走?怎么可能找到此处?怎么可能将稳密分散的十二个哨探悄无声息解决?”连最老成持重的苏仆延都跳起来。嗓音都变了,他打死都想不出,这无比棘手的难题马悍是如何在极短时间内解决的,完全不可想像。

    苏仆延的叫声,也代表了诸酋的心声。骨进再怎样也是个人物,怎么让人从眼皮子底下溜走还不知道;而要在这荒无人烟的原始丛林里准确地找到他们这群人隐秘的落脚点,更是不可想像;至于那十二个明暗哨,恐怕连他们自己都找不全,这样都被眼前这人无声无息干掉!

    这是人是鬼?

    的确,这看似只有鬼神才能做到的事。对马悍而言,却不过的是举手之劳——真正的“举手”之劳,谁让他有一根货真价实的“金手指”呢。

    望着一地残尸,以及那断臂惨叫不绝于耳的乌丸扈从,对这新式凿子箭,马悍还算满意。这种形似铲刃的凿子箭,是马悍借用数百年后的床弩所用的大型弩矢改制而成。因为箭镞比较重,为保证箭矢射出后平衡,在箭杆的尾部需灌上铅。这样一来,整支箭的净重就达到两斤之多。这样的重箭,加上宽阔的箭刃无法在飞行时旋转,基本射不远。十二石超强弓也只能射出百步。

    虽然这凿子箭有着这样那样的不足,但至少有一点好——杀伤力惊人,对人的心理打击极其可怖。这一点,从现场这些见惯厮杀血腥的奴酋表情可以看得非常清楚。

    “他只有一个人!杀了他!”蹋顿大吼着引弓上箭。

    马悍的确是孤身一人。奴酋们在冒险,他又何尝不是?以一敌一百六十,他做不到。但以一敌十,哪怕其中有一个号称乌丸第一勇士,却不在话下。

    马悍早已箭在弦上,比蹋顿快了何止一线,嗖地一箭射出,同时指掌间夹着的四支箭一支接一支,连成一串疾射出去,在箭矢射出同时,身形呈之字形晃出一片虚影,向前滑动疾扑。

    禹步!

    剑客近身刺杀的禹步,被马悍用来拼箭。

    蹋顿一箭射出,也不管中不中,随手扯过那断臂的扈从挡在身前。噗!箭矢自扈从肩背透出,割裂蹋顿的坚革胸甲,透入胸肌一分。蹋顿什么都不顾了,忍痛翻下斜坡,按胸爬起来,头也不回狂奔,眨眼间就窜入丛林,消失无踪。

    堂堂左谷蠡王、乌丸第一勇士,就这么跑了?看来当年马悍赤手毙罴的一幕,给他的震撼实在太大,都有心理阴影了。

    马悍五箭射出,除了射蹋顿那一箭失手外,其余四箭均有斩获。分别射杀了两个扈从,一箭削断了苴罗侯的小腿,一箭切飞了乌延持弓的三根手指,顺带把他手里的弓也削断了。

    马悍同时也遭到了不少于五支箭矢的攒射,凭着诡异的禹步,加上他又是先发制人,好几支箭矢射来时,射手已非死即伤。结果三支箭矢俱以毫厘之差,险之又险擦身而过,只有扶罗韩与乌延,分别射中了马悍的右臂与左肋。

    左肋一箭,贴肉而过,擦出了一道血痕,而右臂一箭倒是正中,只是……谁让乌延好死不死瞄准右臂呢?

    “我射中他了!哈哈!马悍,你完了!那是一支药箭,你完了!哈哈哈!”乌延不顾断指血流如注,疯狂大笑。

    胡人的药箭,通常是指秘法炮制乌头的毒箭。这种毒箭马悍曾中过一次,那是刚从冀州逃入漠北时,被乌延的王帐骑卫追杀所射。想不到今日又来一回,乌延部还真是喜用这种阴招啊。

    马悍五箭射出,已扑近敌人,随手将弓还纳鞬内,身如疾风,倏现于乌延面前,随手将插在右臂的箭矢拔出,凌空扑击,重重将箭矢插入乌延胸膛。

    在乌延震天嘶吼声中,一个冷冷的声音入耳:“你自己的药箭,自己好好尝尝吧。”

    乌延倒地的尘埃未散,马悍已走到半跪着以刀支地,断足血流不止,脸色苍白,怒目而视的苴罗侯面前。当马悍来到跟前时,苴罗侯奋力挥刀垂死一击。马悍右手倏动,刀锋入手,铮然拗断,断刃一闪,正正插在苴罗侯的脖颈。

    干掉一个中部鲜卑之王后,马悍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徐徐扭头转向泄归泥,淡淡道:“你先前为何引弓不射?”

    泄归泥脸色煞白,瞳孔剧缩,执弓的手微微颤抖——这个人,中了药箭都没事,径路宝刀都砍不伤……他真的不是人哇!

    “你……你是昆勃图鲁降世!”泄归泥弃弓伏跪于地,额头深深叩入染血的泥土里。

    一旁的扶罗韩只有长叹,他知道,这个儿子完了,一生都将活在马悍的阴影之下。

    马悍点点头:“很好,你的明智,算是让你父子暂时逃过一劫——当然,稍后我还要看你的表现,才能决定是否会饶你父子一命。”

    说话间,倒地的乌延嘴里嗬嗬有声,却已叫不出声,双眼几乎突出眼眶,嘴巴张大,十指拚命地抓抠咽喉,鲜血淋漓,仿佛一条离水的鱼。他死死盯住马悍,目光满是哀求,求的是一刀痛快。

    马悍只是冷漠望着他。

    刀光一闪,乌延人头滚落。

    苏仆延面无表情,随手将刀扔掉,无力坐倒,声音苍老而疲惫:“马悍,你赢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龙城大会:逆袭】

    (二百万超盟了啊!!!凤盟真心太强大了!我本以为要到过年后……按例必须要加更以谢,但眼下过年在即,真没时间,只好先告个罪,容我年后再补。哦,还有s0514024,虽然距元霄节还差大半个月,但还是要谢谢你的汤圆。说实话,昨晚还真吃了汤圆,撑得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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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骨进与王寄苦心积虑,埋伏重兵,重重围捕,结果却抓了一个西贝货,这个气啊……骨进想到好好的猎物,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说没就没了,越想越窝火,当场就想将杨继等十七狼骑战士全咔嚓了出口气。

    王寄赶紧制止了骨进的冲动,言道首恶尚未落网,这些人或许还有用,最好由左谷蠡王发落,骨进想想这才恨恨罢手。

    尽管被重重束缚,命悬人手,但杨继以下众狼骑都是神色坦然,夷然无惧。

    这些人,大半曾是命贱如狗、犹如蝼蚁一样存在的奴隶,生命对他们而言,毫无意义。纵然经过艰苦训练、浴血奋战,最终成为荣耀的狼骑战士,而战士更不会惜命。再加上汉戈部的严格洗脑以及对马悍的狂热崇拜,令这些白狼悍骑人人均有为主而死的觉悟。在这样的氛围影响下,即使是杨继这个新人,也是刀斧加身亦无所惧。

    在这短暂而激烈的冲突中,伤亡最惨重的是骨进的扈从,这些雁门乌丸人怨气最大,少不得对被俘的狼骑战士羞辱殴打。杨继等人被打得满头是血,目光却清明冷冽,咬牙蓄怒。

    “马悍定然是趁入林小解时逃走了。而那个半途说摔伤足的白狼军士则悄然尾随于后,借机顶替。所以人数看着一个未少,但正主已遁……好生狡猾的马悍!”骨进把事情前后串联起来,倒是全想明白了,但这会放马后炮又有什么用?

    “既然正主已逃,我等便将此事向左谷蠡王如实禀报吧,且看还有什么弥补的法子。”王寄纵然心有不甘,也只能硬着头皮扛下来。这样的原始丛林,一人逃遁,万人难搜。就算动员全柳城几万人丁齐出都没辙。

    王寄与骨进以己度人,打死都想不到,马悍竟能轻易打破这个对常人而言难如登天的壁障,不退反进,不逃反杀,一举将盘踞漠北、辽西多年的诸胡首脑一锅端。

    王寄正要派人向蹋顿禀报,忽然有扈从跑来禀报:“大都尉、大当户,鲜卑大且渠之子泄归泥来了。”

    王寄与骨进讶然互望一眼,这个泄归泥不是正与左谷蠡王隐于山谷里等候消息么?他们还没想好如何回禀。怎地就来了?

    王寄苦笑:“定是左谷蠡王放心不下,让泄归泥前来探查……”这王寄不愧为蹋顿的心腹,对主子的心思倒猜得挺准,蹋顿的确放心不下。甚至还打算亲自出马。只不过,马悍不劳他费心,自个送上门来了。结果左谷蠡王出马未成先落马,最后更是落荒而逃。

    泄归泥大步流星走来。五、六十个参与围杀行动的鲜卑锐士也一齐围上前来,纷纷向泄归泥参拜。

    王寄所率一百四十个三族精锐中,鲜卑人占三分之一。分别为扶罗韩、泄归泥、苴罗侯的手下。泄归泥能够直接指挥的就超过半数,即便是苴罗侯的手下,与犍提部关系也极为亲近,对这位少主也是颇为恭敬的。

    此刻的泄归泥,与马悍对阵时相比,好似变了一个人,气宇轩昂,英气勃勃,顾盼生威,自有一番大部族的少主威严——这才是泄归泥的本来面貌。

    泄归泥沉着脸,按刀大喝:“所有大鲜卑勇士,都听我指挥。”

    鲜卑锐士们都只道是任务完成,各自归队,当下纷纷站到泄归泥身后。

    王寄匆匆赶来,见状不悦道:“犍提少主,联合伏击是我等九人所定,要解散,也得等九人聚齐后同意……或者至少也得要左谷蠡王同意才好,你这样……”

    泄归泥冷然打断道:“大都尉之意,左谷蠡王一句顶我们八人一百句喽?”

    王寄走近泄归泥跟前,闻言皱眉道:“犍提少主,你这口气有些冲啊。”

    泄归泥的下巴朝不远处被捆押在一起的狼骑扈从们扬了扬:“我们将三族一百多精锐交给你,结果费了老半天劲,就抓了几个小喽罗,大都尉还想要我称赞么?”

    王寄脸上肌肉抽了抽,没有说话。而跟在后面的骨进脸色则颇难看,毕竟弄成眼下这进退不得的局面,责任大半在他。

    王寄无奈一叹:“唉!马悍此人太过机敏,这次让他逃了,真不知后面要如何收场。不知左谷蠡王可有指示?”

    泄归泥向王寄侧后方呶呶嘴:“喏,左谷蠡王早就来了,那不是么。”

    王寄失惊回首——

    就在这一瞬间,泄归泥眼神一硬,猝然拔刀,自上而下凶狠挥劈。刀光匹炼,寒气扑面,竟将王寄从左膀至右肋切开一道长尺许深可见骨的大口子,差点没把这家伙开了膛。

    王寄惨吼一声,血如泉喷,身体向后仰倒,跌入扈从怀中,眨眼间就变成一个血人。

    “为……什……么?”王寄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睛,拚尽最后一口气,嘶声怒喝。

    泄归泥回答他的,却是举起血刀一挥:“大鲜卑健儿,杀光乌丸人!”当先向骨进扑去。

    鲜卑锐士大半都是泄归泥及其父的属下,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主人长刀所指,就是他们冲锋的方向,自然呼应景从,纷纷拔刃向前不久才并肩作战的乌丸人杀去。其余苴罗侯手下也被裹胁着涌向乌丸人,本能挥刃战斗。刹那间,双方混战成一团,鲜血四下喷洒,残肢满天乱飞。

    从人数上说,乌丸人还有七、八十人,兵力占优,但除了王寄与骨进的手下三、四十人拚死护主之外,其余乌丸人不知为何而战、为谁而战,哪肯拚命?结果连连败退,有的干脆往丛林里一钻,逃掉了。如此一来,鲜卑人反倒占了上风。

    乱战场上,只有两伙人避在一旁,没有遭到波及,愣愣地看着发疯的鲜卑人与乌丸人,一伙人不知所措,一伙人开怀大笑。

    不知所措的是匈奴人;开怀大笑的,自然就是白狼悍骑了。

    泄归泥舞刀,骨进挥斧,刀斧交击十余下,火星四溅,铁屑乱飞,刀成锯齿,斧变月牙。

    骨进杀得兴起,突然反手抽出腰间备用三尺铜殳,重重一击,将泄归泥满是缺口的斫刀敲成三截,再反手一挥,将泄归泥打得吐血摔滚出去。

    “羊羔崽子,跟我打,你还嫩点!”骨进抬袖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迹,面目狰狞地逼近泄归泥。

    两个乱战中的泄归泥扈从,见状急忙撇下对手,奋力冲过来护主。却见骨进斧殳倏合倏分,两个救主心切的鲜卑锐士浑身喷血,打着滚摔跌出去。

    就在骨进举斧欲劈泄归泥时,一声令人耳膜发震的锐声响起,一支强劲的箭矢射入骨进与泄归泥之间的泥地上,入土没羽,劲道之强,令骨进骇然止步,悚然抬头。

    前方五十步外,一个令他咬牙切齿的人——马悍,正轻拂血弓,如猛虎猎食盯住他。而在他的身边,围着一群不知何时脱困的十余白狼悍骑,站得最近的,就是那个杨继。

    更令骨进差点吐血的,是马悍身后立着两个一脸无奈的人:扶罗韩、苏仆延。

    “扶罗韩、苏仆延、泄归泥,你们这三个混入羊群的恶狼!”骨进咆哮着,胸肺间沸腾着被出卖的悲愤,斧殳齐扬,向马悍嘶吼,“马悍,你就只会用弓箭么?!”

    马悍眼睛一眯,勾了勾手指:“你来试试。”

    骨进面色一厉,大步从泄归泥跟前走过,脚步越来越快,面容越来越狰狞,最后更是飞奔起来。但见他双臂飞舞,斧殳齐动,交叉挥劈,霍霍生风,其势如猛犬噬人,凌厉凶悍已极。

    马悍从容将血弓还纳鞬内,缓步向前迎上,一步一步,走得很沉稳,与骨进的凶猛冲势形成鲜明对比。

    扶罗韩与苏仆延俱叹息摇头,不忍直视。而杨继等人,则面露冷笑。

    “马悍!受死!”骨进足踏突石,借着冲势腾空跃起,斧影锤光,劈砸向马悍面门。

    马悍手上没有兵器,也没有任何花哨复杂的动作,就一个垫步进身,一记简简单单的冲天炮,或者说是上勾拳——嘭!嚓!噗!

    殳凹,斧折,拳头穿过防御,毫无阻滞重击骨进面颊。

    如果放慢镜的话,可以清晰看到骨进的面肌如波颤动,血水如雾喷洒,十几颗带血臼齿翻滚激飞,整个面孔扭曲、变形、脸骨爆裂,破碎的沾血粘肉的骨片四下抛飞。

    吧唧!骨进被爆头的尸体重重坠地,同时也宣告了混战中的乌丸人败亡。而鲜卑人,同样伤亡惨重。匈奴人做鸟兽散。而王寄,早已死透。

    一身血泥的泄归泥率仅存的十余鲜卑锐士,一齐伏跪于马悍脚下。

    马悍嘉许点头:“干得不错,你们父子的命算保住了。接下来,我们就要找那位乌丸大单于好好谈谈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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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击三国介绍:
一把千步狙敌的超级强弓;一条无坚不摧的无敌铁臂;一颗永不言败的壮志雄心。
赞誉者,称之为辽东天驹;敬畏者,称其为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穿越三国,日杀一将,肇始河北,兴于辽东,虎视中原,席卷天下。
这,就是属于马悍的三国之路。
他不算三国第一神射手,但绝对是三国第一狙击手。
“给我一把好弓,一匹快马,充足的箭矢,我可以,射、爆、三、国!”
——马悍
猎击三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猎击三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猎击三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