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拔奇拔扈】
(昨日因情绪波动,效率较差,故而解释几句,没想到引来大盟连发重赏安慰,真是感激加惭愧……嗯,一觉醒来,又是艳阳高照,云淡风清,一切如常,生活继续。同致谢赵无恤2014、ufgw、光辉的宪章、宇文羽、贵贵大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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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平元年三月二十二,辽东太守公孙度在太守府正式召开大会,宴请四方来宾。
在太守府门前,两位公子:公孙康与公孙恭,恭立于大堂前,代其父迎接每一位来宾,执礼甚恭,满面春风,颇有礼贤下士之风。
不过,当马悍出现时,公孙家两位公子的脸色都变了。公孙康眼睛里闪过一抹深刻的恨意,旋即消失,脸上堆起笑容,拱手道:“年余不见,马都尉英姿如昔,令人欣慰啊!”
马悍也笑着回礼:“恭贺太守与二位公子更上一层楼。”言外之意,不言自喻。
二位公孙公子含笑称谢,只是那笑容有些冷。
马悍略有些奇怪,公孙康不爽自己很正常,他们之间有过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公孙恭,貌似自己也没得罪过他啊!怎么眼神也那般不善,莫非……
大堂之上,早已挤满各郡县官员,更有奇装异服、装饰各异的周边小国及诸部族大人。这些人当然谈不上懂什么礼仪,一个个互相攀谈,口沫横飞,把个庄严肃穆的太守府大堂搅成一锅粥。
马悍与田豫在侍者引领下,来到正席第一排中间就坐,屁股还没沾席,就听到一声大吼:“侍者。给我换位,我高句丽人不与夫余豕同席!”
堂上哄乱顿时为之一静,人人侧目,但见吼叫之人,头戴帻巾,衣服锦绣金银,年约三旬,赤面浓髯,筋骨粗大结实。此人正一脸怒容,恶恨恨盯着侧旁蒲席上一个年纪与他差不多的异族人。
被羞辱的异族人头戴旄帽。饰金银,身着白袍,领系黑貂围脖,含下一把黄须,安坐如常,颇有上位者的气度。只是脸色很是难看,无论是谁,被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都难免激愤。只看他下意识伸手摸腰。就知他想拔刃雪耻。不过,今日出席之人,都不得带兵刃入殿堂。而且因为来宾太多,太守府格局不够。除了各郡县一、二把手与诸胡酋长得以入大堂,任何扈从,都不得入内。故此,这被羞辱的异族人自然是摸了个空。甚连替他出头的扈从都没有。
围观人群中有认识这二人的,纷纷上前劝阻。从七嘴八舌的对话中,马悍算听明白了。这两人中,大吼大叫的那个人,是高句丽国君伯固的长子,名拔奇,而被羞辱的人,则是夫余国君尉仇台。
高句丽!夫余!
马悍好歹也是辽东骑都尉,对辽东周边国家地区的情况也略有了解,知道这高句丽与夫余虽系出同种,却是世仇,而且不是一般的世仇,而是百年世仇。
百余年前,夫余强大,高句丽弱,屡屡被侵,割地赔款送女,什么样羞辱的事都做过。即使这样,仍然时不时被夫余人寇抄,典型的强国对弱国的欺凌姿态。但在半个甲子前,这种情况却逐渐改变,高句丽人在一场决定性的伏击战中,聚歼夫余人入侵主力,一下将本国劣势板了回来。自此以后,天平渐渐向高句丽倾斜,风水轮流转,变成高句丽入侵夫余了。
半个甲子以来,高句丽人不但将过往百年割让的土地尽数夺回,更侵占夫余人大片领土,多次洗劫夫余村邑。这个国家或许是被压抑太久,一朝得到释放,充满一种扭曲的疯狂,非但将夫余往死里揍,更数次入侵大汉领土乐浪与玄菟两郡,寇抄洗掠,甚至杀死乐浪令,掳其妻子。尽管先后数次都被两郡郡守组织兵力击退,但造成的损失还是不小。
不过,公孙度上台以后,因其强硬态度,手腕狠辣,令周边数郡皆臣服。高句丽人也感觉到这位大汉太守不好惹,近些年老实许多,除了时不时例行公事揍一顿夫余,对大汉边地,倒也不敢觊觎。
相比之下,昔日的老大夫余,落魄得被小弟揍得没脾气,领土已不足鼎胜时的一半,还要年年向高句丽上贡。光是这一项,就要耗去夫余国近三分之一年赋。关键是上了贡还没法保平安,人家高句丽兴致来了,就跑到夫余的地盘里抢掠一番——真的是祖宗的债,子孙还啊!
近些年夫余国君尉仇台注意到公孙度的强势崛起,有心想抱上这个粗大腿,以避免频频被高句丽侵略,便转而向辽东上贡,态度极尽谦卑。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辽东方面安排这对宿敌毗邻而坐,有心居中调解,化解宿怨,以彰显辽东新霸的权威,没想到反而惹出事端来。
在众人纷纷劝解下,而夫余国君尉仇台忍者神龟的功力也不错,摸不到兵器后,居然生生忍住,没有发作,只是向安排宴席的从事请求移席。
尉仇台愿退让一步,但那从事也很为难,因为宴席坐次是有讲究的,谁坐哪个位置,与其地位、身份、国力相关,不是你想调换就能随意调换的。以夫余为例,尽管近年来其国力大衰,但骨架仍在,在辽东以东,它依然是足以与高句丽并驾齐驱的区域强国,压制着挹娄、秽貊、肃慎等部族。所以,它所在的席位只有两处:要么与高句丽同席,要么坐在高句丽对面首排。
与高句丽同席是不可能的了,而高句丽对面,则是辽西郡丞贾古。贾古倒是不介意与夫余君尉仇台换席,但却不屑与高句丽少君拔奇同席,这一下,场面僵住了。
公孙康闻报急来,面色不悦,对拔奇道:“少君这又何必。宴席即将开始,大事在即,少君且隐忍片刻……”公孙康这话要是对高句丽二王子伊夷模说的还好,但这位大王子拔奇,在国中向来以粗暴凶蛮著称,从来不知隐忍俩字怎么写,更不愿在宿敌夫余面前服软,居然硬犟着不肯松口。
公孙康恼火不已,但今日事关重大,他又不便采取强制措施。心下将高句丽恨得要死。历史上,在公孙度死后,公孙康接位五年后就灭了高句丽,兼并其地,祸根就种于此次宴会。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此事好办,某自请与夫余国君调换席位如何?”
那正为此事焦头烂额的接引从事一见说话之人,眼睛一亮,忙不迭对夫余国君尉仇台道:“君上坐于贾郡守之右,马都尉之席如何?”
说话之人。正是马悍,他此举既是卖公孙度一个面子,也有结好尉仇台之意。原因很简单,夫余国有两样军事利器。名重当世,一是其国所属挹娄所产的步弓,杀伤力堪与弩相比;二是其国所产的果下马,是整个辽东。乃至漠北最好的名马,堪与西凉马相比。
有好弓,有名马。只是失去了锐意进取,失去了自强自信,堂堂夫余国,昔日地区老大,最终沦落到被小弟打得满地找牙,国君于宴席上被羞辱的境地,着实令人唏嘘。
马悍之位,在贾古之右(汉时以左为尊),若尉仇台肯屈就,那就等于自承略逊于高句丽一筹,敬陪末坐——这也是拔奇大闹的真意。
尉仇台当真将忍者神龟功发挥极致,竟然接受了,并再三向马悍表示谢意。众人见事态平息,便随之散去。马悍与尉仇台低声谈笑一阵,然后互相拱手而去。而尉仇台则坐于田豫之侧,双方互道久仰,言谈甚欢。
公孙康再不爽马悍,也只得上前道谢,心里甭提多捌扭了。
马悍落座后,却发现左侧射来一道不善的目光,斜眼一瞥,却是高句丽少君拔奇。按理说马悍让位,令夫余最终居高句丽之下,也算助拔奇达到目标,拔奇纵无好感也不应有恶感才对。但拔奇偏偏就恼了,因为马悍对尉仇台的态度友好,对拔奇这位头脑简单、生性暴戾的王子而言,敌人的朋友,同样是自己的敌人。
马悍本着与邻为善的原则,自动忽略对方眼神里的不善,笑着点点头。结果拔奇向他递来一碗酪浆,意思要他饮下。马悍出于礼貌,伸手接过——但一磁触就知不对,拔奇手抓碗紧紧的,嘴噙冷笑,斜睨着他。
马悍心下冷笑,他这只手虽不是铁手(拔奇坐其左,故为左手),却也是神奇水晶头骨加时空强化了的,曾生生夹毙一匹烈马,比那号称小霸王的孙策夹死于糜牛逼多了,自付强夺不难,但容易造成陶碗崩裂,影响不好。
马悍略加思索,左手弃碗,改扣拔奇手碗,钳其腕脉,猝然发力。拔奇吃痛,手刚一松,马悍迅速放手,接住将倾的陶碗,含笑道谢,将碗中酪浆往嘴边送。
拔奇却仍不死心,也反扣马悍左腕,想阻止其饮酪。可是在马悍左臂惊人巨力下,拔奇整个身躯都被拉得移动半尺,却无法阻止马悍将酪浆倒入口中,最后更将空碗塞回给拔奇。
拔奇愣愣地看着手里空碗,再看看一脸淡然的马悍,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就在此时,钟磬齐鸣,丝管悠扬,先是两列持戟甲士踏着铿锵步履,目不斜视,整齐入内,分列于大堂两则;然后是一排手捧玺印、符节、宝绶、兵符等象征权力诸宝的供奉列于甲士上首;再然后,是一群身着黄绫的侍者为前导,恭引入堂。
用一番大排场,镇住堂上来宾之后,正主公孙度,头戴平冕,冕前悬垂着九条玉串,身着黄袍,腰束镶嵌满宝石的玉带,意气风发,隆而重之登场。(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辽东新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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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平元年三月二十三,公孙度于辽东太守府正式宣告,自封为辽东侯、平州牧,追封其父公孙延为建义侯。为汉朝的两位祖先立庙宇,并于次日按照古制在襄平城南设坛,于郊外祭祀天地,亲耕藉田。出行时坐着皇帝才能坐的銮驾,以头戴旄帽的骑兵为羽林军——整个一辽东王的架势。
所谓平州,就是与幽州地位平齐的大汉新州,范围包括辽东、辽西、中辽(从平郭以下分出去的辽东部分)、营州、辽东属国、玄菟、乐浪等一州五郡一属国,总面积丝毫不亚于幽州。只是人口相差较远,纵然涌入三十万中原避难百姓,全州人口,依旧不足八十万。而幽州却有一百五十多万,加上前州牧刘虞接收的诸州逃难百姓近百万,幽州总人口达二百五十余万口。与之相比,平州不过是一个零头,若大一个平州,依旧是地广人稀,实力单薄。
正是基于以上缘故,尽管公孙度曾对其亲信部下柳毅、阳仪说过“汉皇室将要覆灭,我到了与各位商量图谋王位的时候了”这样的话,但公孙度依然不敢提分裂,只是形成事实上的割据,将自己的地盘定位为一州,自领州牧而已。
纵观此时天下,还真没哪个诸侯有这样肥的胆子,敢自封为侯、仪驾逾制。公孙度,远远走在曹、刘、孙等天下诸侯之前,建立了一个非国之国,自己也成为非王之王。乃至在若干年后,曹操征召公孙度做武威将军,封永宁乡侯时。公孙度不屑一顾:“我在辽东称王,要永宁干什么啊!”随手将印绶扔到武器库里。
正应了那句话:天高皇帝远,辽东任我行。
三国、三国,其实严格说来,加上最早自立的辽东,应是四国才对。只是公孙度的辽东实在太偏远,存在感太低,常为世人所忽略罢了。
当然,按历史的轨迹本是如此,但公孙度何其不幸。治下出了个马惊龙,他及他的子孙王侯之梦,只怕会非常提前、提前、再提前,终结。
当晚宴会之上,马悍见到了许多周边小国邑,国名闻所未闻,装束千奇百怪的君长,别的不说,光是三韩(马韩、辰韩、弁韩)中的老大马韩。就有数十小国,什么爰襄国、牟水国、桑外国、小石索国、大石索国、优休牟涿国、伯济国、速卢不斯国、日华国、古诞者国、古离国、怒蓝国、月支国、素谓干国、古爰国、莫卢国……不要太多,光是听这些国名,就令人头晕脑胀。
这些小国邑。大者数千家,小者百余家,也就相当于大汉的村镇级别,但在那穷山恶水之地。居然也能称王称国了。
对这些国邑的君长、伯长,辽东官吏基本是不鸟的。事实上太守府压根就没给这些村级小国发请柬——不是不想发,而是根本不知道那片旮旯还有这么多小国。这些小国君伯长。都是随着三韩国君来的,都想混个脸熟,而辽东方面也觉得人多捧场也好,所以也就多多益善了。
当然,来是来了,但让大汉官吏瞧得起你,那是不要想了。
这些小国邑的君伯长常年侍奉大国,嗯,也就是三韩及高句丽,多少都练出了眼色。眼见马悍如此年轻,竟已是大汉二千石高官,而且连他们眼中高大上的高句丽王子,似乎也颇忌惮的样子,顿时如蜂逐蜜,围着马悍与田豫打转。
最难得的是,马悍与多数辽东官吏不一样,似乎对他们的小国邑很有兴趣的样子,很认真与他们交谈、了解,把三韩带来的那几个通译累得口吐白沫。
在诸多小国中,有一个小国引起马悍特别注意,这个小国名“渎卢国”,属辰韩,它是三韩百余小国中,与倭国最接界之国。
所谓辰韩,有一说是秦人避难而入马韩,马韩割其东界地与之,故有此国。其国风俗、衣着、饮食,皆异于马韩,而与中国(指汉朝)类同。
马悍见到的这位渎卢国伯长,名石牙,三十来岁年纪,看上去比四十岁的人还老。长发披散,额束铜箍,衣着广幅细布,身躯长大,对马悍的态度极为谦卑。
马悍的格外关注,令石牙受宠若惊,有问必答,甚至问一答十。不过,石牙也很快注意到,这位年轻都尉的关注点,多集中在倭国,而不是本国。当下也搜肠刮肚,卖力将自己所知的关于倭国的情况尽数告之。
从石牙的口中,马悍大致了解倭国目下也有百余国,共推位于今九州一带的邪马台国女王卑弥呼为王,此女事鬼神能惑众,与其弟共治国。听上去似乎是一个比较原始的类似政教合一的国家。
马悍边听边琢磨,手指轻轻叩案,谁也不知他此刻在想什么。
……
公孙度称侯之后,最后一项重要事项,就是平州治下所属诸郡县主事官员,俱要上贺表。从某种程度上说,这贺表就是效忠贴,公孙度从中可以略窥治下官员忠诚值几何。
马悍让田豫以白狼城守府及寺衙的名义,上了贺表,自己也署了名。贺表内容并不象别的郡县那样大肆吹捧,而是中规中矩,用词谨慎。如果公孙度视贺表以定忠诚值的话,马悍与田豫估计要排到倒数之列。
马悍对此并不在意,反正他与公孙度都心知肚明,白狼营的本质是客军,客军的忠诚值总是有限的,不会因为你区区一张贺表的谀词而改变多少。
次日一早,看完公孙度在襄平城南设坛,祭祀天地,亲耕藉田,检阅三军的表演后,马悍刚回到驿馆住处,就收到一份意外礼物。这份意外之礼是夫余国君尉仇台送的,其中的赤玉、貂狖、美珠等倒也罢了,唯有一活物,令人眼前一亮。
这是一匹通体雪白、胸肌雄健、身躯修长、四蹄覆乌毛的骏马。送礼人告诉马悍,这是他们的国君最喜爱的三匹宝马之一,名踏乌,可日行数百里,今赠予马君云云。
尉仇台会送礼,马悍并不奇怪,毕竟自己在宴会上帮了他一把,而这位国君正四处寻找奥援,对于马悍伸过来的橄榄枝,那不是抓住,而是抱住。不过,为了抱大腿,居然将自己的座骑赠送,从某种程度上说,比送给辽东新霸主公孙度的礼物规格更高,这位夫余国君,还真是舍得啊!
殊不知,尉仇台这也是没办法。
尉仇台的确是带了不少贡品礼物来的,其中也包括不少果下好马,但尽数赠予公孙度及其亲信心腹了,也就是说,此刻他手头已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对于马悍这样重要的奥援,光是送珠玉什么的,明显诚意不足,为表诚意,他必须出点狠血。不得已之下,想到了自己的座骑……
结果,马悍赚到了。
马悍当即骑上这匹宝马,拔啦啦出城转了一圈,测试结果,很是满意。这匹踏乌的速度、耐力、持久、爆发力等方面,不亚于自己的座骑银箭,不愧为果下马中的王者。马悍从夫余使者口中得知,尉仇台三匹宝马都是白色,这倒不是尉仇台对白色有什么偏好,而是夫余人尚白,国人皆衣白,身为夫余国君,所乘骑之马自然要体现国色,故而专选白马。
如此一来,马悍就有了两匹宝马,可以实行战场轮换了。
从城门溜马而回,刚进门马悍就收到一份传召与一份情报。传召是新鲜出炉的辽东侯、平州牧公孙度发来的,请马悍于今夜戌时初刻(七点),前往辽东侯府议事,但未邀请田豫。
田豫补充道:“乐浪、玄菟、中辽、营州等州郡的骑都尉与校尉俱一同应召前往,看情形所议之事,与军队有关。”
马悍点头,先军后政,公孙度这样的处理,也在情理之中,那就看看公孙度对白狼营这支客军是何态度吧。马悍与田豫分析过,从目前情况看,公孙度初上位,还须要一段时间来巩固、消化这成果,而对白狼营与白狼城,多半会以安抚为主。
而从辽东侯府内传来的情报,也证实了这一分析。
各方面情况印证,马悍心里基本有了底,但在临出门之前,他还是吩咐白狼悍骑战士做好常规警戒,布置明暗哨。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或许公孙度没有为难他之意,但他那两位公子就难说了,一切小心为上。
由公孙康联想到公孙模,奇怪,自从来到辽东后,从公孙度称侯到次日阅兵,都未见到这位辽东军方重要人物,好没道理啊!
带着淡淡的疑惑,马悍在四名白狼悍骑战士护卫下,前往辽东侯府。
当马悍在琢磨着公孙模的莫名失踪时,在他居所百步之外的阁楼上,那铜面人也正展开一封情报,看完后呵呵笑道:“他们已经与公孙模的军队会合了,一切准备就绪。嘿嘿,自今夜起,内外俱发,连根拔起。天亮后,这襄平城门上,就会悬挂起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我等这一刻,已经太久了……”
不一会,那仆从葛衣男子回禀道:“马悍已进入太守府。”
铜面人发出嗡嗡地笑声,状极开心:“好极了,自今夜开始,好戏,开场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杀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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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侯府,其实就是辽东太守府,只是换了个匾额而已,地方还是那个地方。
马悍应召而来,当然不能携带武器,而实际上,他最强大的武器永远“随身”携带,所以他一向不惮孤身涉险。来侯府议事,当然称不上险,因此“赤手空拳”亦是无惧。
马悍来到侯府时,距戌时初刻尚有半刻,待侍者引领入正堂,落坐之后,看到堂上的铜刻漏,正好显示戌时初刻。马悍对自己掐时精准表示满意,但对另外几位骑都尉与校尉迟迟不至很是不爽,换做是自己的话,对这种公然落脸之事,哪怕再怎么顾虑局面安定,也要有所惩处,否则权威难以建立。
正堂里静悄悄的,两壁各三十六根粗大的牛油巨烛,将空旷的大堂映照得纤毫毕现。想到前日这里的热闹场景,再对比此时的冷冷清清,令人感概。
沙粒在簌簌而下,铜刻漏也在一点点移动,而正堂之上,始终未见有人。公孙度不见影,那几位骑都尉与校尉也没来。
马悍缓缓站起——他不是沉不住气的人,但眼下这情形还真有点不对劲,他可不想傻坐着干等。
但就在马悍站起之时,大堂两侧耳室突然涌出一群甲士,脚步整齐,个个头戴旄帽,皮甲锃亮,铁戟泛寒——左右各十八人,共计三十六持戟甲士,正是前日所见公孙度的仪仗队。
公孙度现身了。
这位辽东侯依旧是早前那副平冕毓梳、玉带黄袍的装束。似乎穿上瘾了,都不舍得脱下来。
公孙度缓步登阶,端端正正跪坐于黄绫锦席上,一身王侯装束,配上他那堂堂仪表,伟岸身躯,还真有几分仪态威严的王侯模样。
马悍重新坐下,双手据地,向公孙度稽首:“辽东骑都尉、领辽西白狼城守马悍,叩见州牧。”
公孙度对马悍执礼还算满意。但对他并未称呼“主公”,略为皱眉,随即眉头舒展,抚须笑道:“方才与乐浪、玄菟、营州诸州郡都尉及校尉议事,故而来迟,劳惊龙久候了。”
马悍一怔:“不是一起议事么?”
公孙度讶然道:“孤所遣之使者有对惊龙说是一起议事么?”
马悍无语,传话之人当然没这么说,只是谁会想到,召来诸州郡之都尉与校尉。居然是分开会谈……也罢,单对单也无所谓,就凭你公孙度那点上位者气势,还镇不住我马悍。
“孤闻近年来白狼、文成、广成丁口日众。已符合上县标准,据此,孤拟将重开三县。而惊龙拓土有功,可为辽西太守。”
公孙度一开口。就是一个大馅饼。
公孙度要提升自己为辽西太守,这早在马悍预料之中,无论从实力、功绩及笼络人心上看。升任自己为辽西太守,是最合乎逻辑的。所以马悍很快做出反应:“多谢州牧擢拔之恩,悍有一建议。”
“惊龙但言无妨。”
“悍以为阳乐地处柳城与辽东属国之间,地狭人少,前狼后虎,难以回旋,最好莫过于将郡治移至白狼。如此,既便于施展,也可更好防御幽州。”
应当说,从地理位置与军事角度上看,马悍这个提议是很有道理的。当然,马悍这个提议不光是出于这两方面考虑,更暗含不愿离开自己根基之意。
公孙度沉吟一会,缓缓点头:“惊龙言之有理,就将辽西郡治移到白狼吧。此外,辽西郡丞兼骑都尉拟由张敞接任如何?”公孙度说罢,一双眼睛灼然亮起,咄咄逼视马悍。
到我的地盘玩架空?马悍笑了:“能与张校尉共事,实乃悍平生所愿。”
公孙度欣然而笑,似乎很随意又加了一句:“其实以惊龙之大才,呆在辽西白狼太屈才了,若肯来辽东,孤必以别驾许之。”
马悍笑道:“州牧实在太过奖了,悍不过区区一武夫而已,焉能与阳别驾相比,实不敢当此任。”
公孙度也打着哈哈,揭过不提,接下来又大大夸奖了马悍一番,说道是去岁浮海登陆攻占东莱,采用的正是当初马悍所献之策及战术,营州得以入辽东囊中,也有马悍一席之功。
马悍自然也是谦逊一番,然后起身向公孙度告罪,道是要宽衣(如厕)。公孙度便让侍者引领出堂。马悍眼角一扫,便见有四名甲士在后陪护……嗯,说是陪护,倒更像监押。
这是干什么?怕我跑了?联想起先前公孙度欲以别驾之位明升暗降,马悍隐隐感觉不妙,自己之前的分析似乎有误,公孙度好象不是安抚,而是……马悍立即启动热源扫描仪,屏幕上显示的景象,令他毛骨悚然,两腋湿透。
就在大堂两侧耳室里,密布红点,粗粗一扫,不下百人。再想想方才从耳室里出来的那三十六个甲士,如果这百个红点,都是那样的甲士的话……
马悍的尿意全变成了冷汗!这里可不是百丈崖,他手里也没有魔瞳弓。身陷重围,赤手空拳,以一敌百,还全是持戟披甲锐士……就算是吕布来了也难逃一死吧。
公孙度,你真敢动手啊!
大堂之上,公孙度的脸色在明灭不定的烛光下,显得阴沉森然。他正慢慢翻动案牍上一沓资料,眼里有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与杀机。如果马悍此时站在一旁,看到这些资料,必定大吃一惊——这是白狼、广成、文成等三城与白狼营的详细资料,包括丁口、兵力、装备、军资,连新组建的渤海军及船只情况都有。这还不算,资料里还详细列出了马悍在过去两年来的行踪,包括青州、冀州之行,以及此次徐州之行。其中着重提到马悍数次中原之行,所收获的丁口、粮草及财富。尽管数据不是很准确。但也算相当接近。如此庞大的财富与实力,无论谁看到,都会垂涎三尺吧。
这份资料,就是公孙度下定决心对马悍动手的直接原因——此人实力已膨胀到了难以控制的程度,照此发展下去,只怕不用一年半载,不,或许只要几个月,他就拥有与自己叫板的底气。
除掉马悍,收复三城。兼并其兵马,囊括其钱粮,如此一举多得,任谁都会知道如何选择吧。
公孙度今夜其实只召了马悍一人来,其他各州郡都尉、校尉什么的,都是奉召而来,却被轻描淡写谈了几句就打发回去。弄得一个个莫明其妙,却不知这是公孙度对马悍所施的障眼法。
公孙度在动手之前,做了最后一番努力。想以明升暗降的手法,将马悍调到襄平来,然后慢慢解决。只是马悍很明确地拒绝了,那么剩下的。就只有用铁与血的手段解决了。
当然,公孙度并不认为擒杀马悍,就能顺利拿到白狼城,所以。他做了两手准备:先在襄平侯府设伏,擒杀马悍;同时派出公孙模三千步骑,联合辽东属国乌丸峭王苏仆延、柳城乌丸王蹋顿。两部各出乌丸突骑二千,合计七千步骑,突袭白狼营,合围白狼城。
兵临城下,首领授首,何愁白狼城不降?白狼一降,其余文成、广成则唾手可得。如此,大患除矣。
想到得意处,公孙度捻须眯眼而笑。
这时耳室内快步走出一个腰间佩剑,全身披挂的青年将领,正是校尉张敞。
张敞站在阶下,向公孙度一鞠,恭声道:“禀主公,一切已准备就绪,擒杀马悍之际,也便是田豫授首之时,只是……”
“只是什么?”公孙度冷然一扫,目光森然。
张敞凛然道:“长公子执意要亲自率兵攻杀田豫。属下担心暗夜流矢无眼,苦劝长公子,只是……”
公孙度淡淡道:“孤知其意若何,无非是想取那把鲜卑人的圣器魔弓而已。由他去吧,若连区区数十人的小阵仗都摆不平,如何能成为辽东少主。”
张敞躬身应是,正待转身退下,瞥了一眼案牍上的那一沓资料,忍不住道:“主人,将这些密件送来之人,只怕也并非好意,或许是白狼城某个有心上位之人,想借主公之手……”
公孙度笑道:“借刀杀人,孤岂会不知?慢说此人,便是乌丸蹋顿、苏仆延,又何尝不是想借孤之力,击杀马悍,拔除白狼城?呵呵,谁都想做渔翁,但真正能成为渔翁的,只会是实力最强那个……”
公孙度笑声未歇,忽见堂外那引领马悍前往宽衣的侍者慌慌张张跑进来,哭丧着脸:“君侯,不好了,那马悍,他、他跑了!”
公孙度与张敞脸色齐变,同时喝道:“怎么跑的?”
“他入厕之后,久久不出,小的久叩屏风不应,入内一看,他、他……”侍者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说话都不利索了。
张敞懒得听他罗嗦,立即入耳室招呼一声,呼啦啦涌出一群甲士,随张敞奔向茅厕。
辽东侯的专用茅厕,自然非比寻常。这里有专门的红漆便桶,有精美的屏风隔断,有铜炉熏香,四壁刷白,皆为防寒之夹墙复壁。张敞在路上怎都想像不出,这样一个密闭的空间,唯一的出口又有四个甲士守卫,怎么可能悄无声息逃走?
但当他匆匆赶到事发地,看到现场时,终于明白那侍者脸上的表情何意了。
茅厕四壁,以多层夯土加碎石叠压而筑成的防寒夹墙复壁,经过辽东一个寒冬冷冻,坚逾木石,而此刻,竟然被破开了一个可容人匍匐钻出的大洞……
更令人悚然的是,在一面墙壁上,用锐器深深刻下一行触目惊心的狂草:“公孙度,我会回来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意外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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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厕尿遁,凿壁而逃,马悍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窘迫的一天。
没法子,就算是百人敌,那也得看情况。披重甲、持长兵、骑烈马,一骑冲阵,折敌过百,如此还算靠谱;徒手、布衣、暗夜、百余甲士,长戟围杀,这就不是百人敌,而是百人斩了——被百人所斩!
马悍只有一条机械臂,不是机械人,中箭也会受伤,被砍也会流血。在极度劣势之下,明目张胆杀出府去,那不是nb,而是sb。大丈夫能屈能伸,能大张旗鼓的走,也能静悄悄离开。
辽东侯府的警戒不用说,那是极其森严的,尤其在宾客云集,诸蛮汇聚的特殊时期,巡逻守卫,更是严密。马悍进侯府时,就看到过两重四座角楼,哨卫数十,强弓劲弩俱备,居高临下,视线无碍,随时可将入侵者射成筛子。至于来回巡逻的步卒小队,不下十队,交叉巡游,严丝合缝,完全找不到可突出的空隙。
马悍可以断定,若无出入令牌,只要自己一露面,立刻就会被巡逻队缠住,随后公孙度的羽卫军就会如嗅到血腥的鲨鱼恶狠狠扑来……
分析情况之后,马悍骇然发现,这一次局面之凶险,更甚于当年在百丈崖上,被四千鲜卑、乌丸精骑围困的那一次。
要破局,就必须采取行动。上一次,他是以静制动,而这一次。则要高速运动。
跑!在公孙度还没反应过来,发出搜捕命令之前,全速奔跑。没有令牌,闯不出去,那就反其道而行,潜入侯府内。等巡卫搜索无果,放松警戒后,再一鼓作气冲出去。
辽东侯府的建筑格局是个什么情况,马悍完全不知道,尤其在夜里。更是两眼一抹黑,但他有指路明灯——热源扫描仪。红点少的方向,就是他要潜入的地方;只要前方远远出现不明红点,他就闪入黑暗角落里,等人过去,再继续潜行。
在马悍离开事发地约半刻时后,方才听到身后远方传来杂乱的呼喝声,回首望去,还可以看到来时之处灯火通明。照亮半个夜空。
马悍停下步履,脸色与黑夜同样深沉,眼里并无脱身的喜悦,有的只是熊熊燃烧的怒火。他知道。自己带来的四名白狼悍骑战士恐怕是难逃毒手了。更糟的是,驿馆里的田豫与十多名白狼悍骑战士,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公、孙、度!”马悍心底无声怒吼,“此番我若逃出去。我会让你看到,龙狼的报复来得有多猛烈!”
……
在辽东侯府后院西侧,有一池人工挖掘的小湖。湖水清澈,上有荷叶,下有游鱼。小湖三面皆是浓荫树木,只有北岸平阔,隐约可见高低错落的几幢阁楼。
此时夜已深,但一座二层临湖阁楼之上,依然灯火幽明。一个窈窕的剪影印在纱窗前,似在托腮静思,又似凝神观物。
突然,阁楼下似有人声传来,那窈窕的剪影一动,贴近纱窗轻声问:“何事?”
楼下有一妇人之声传来:“夫人,奴婢似乎听到湖边有动静,也不知是不是水耗子……”
那夫人低声惊呼:“那快去看看,千万别让耗子进屋。”
妇人应诺,挑着灯笼,手持木棒,大着胆子朝黑魆魆的湖岸摸去。
妇人刚刚走到湖边,伸出棍子拨动草丛,冷不防草丛中伸出一只手,猛力一拽,将棍子夺走,妇人亦被巨力拉得跪跌在地。旋即草丛中又弹出一条手臂,似软鞭般抽击向她的脖子。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妇人的瞳孔放大,在滚落草地的灯笼橙黄的光晕泛照下,那挥击而来的手臂,仿佛幻成一片金色虚影——这感觉,是那样的熟悉!
“马君饶我!”妇人尖叫出声,手臂猝停,险险贴在她那肥厚的脖颈上。
草丛里缓缓探出一张脸,光晕映照,棱角分明,正是马悍。
当马悍看清眼前之人时,只能用啼笑皆非来形容——这妇人正是被他用手刀切脖子,先后击晕三次的那个甄氏仆妇。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总问候脖颈。
甄氏仆妇在这里!那么,阁楼之上的倩影就是……马悍霍然抬头,就看到阁楼上纱窗支起,一张娇媚的面庞,宜喜宜嗔……
阁楼之下,一个健壮仆妇在守卫,不时抬头向楼上瞅去,心里嘀咕“这一年多不见了,这一下,还不是**……”
阁楼之上,两个人影紧紧相拥,彼此抱得如此之紧,仿佛要将对方揉碎入自己怀里。他(她)们的确是**,可惜此刻不是燃烧的时候。
“郎君……怎会夤夜潜来此处?”良久,甄沁才低声探问。因为她的脸一直埋在马悍怀里,所以发出的声音有点沉闷。从内心而言,她是希望郎君来探望自己,但她也深深明白,身为三城之守,他不会做这样冒险的事。
“因为我与公孙度翻脸了。”
马悍一句话,震得甄沁霍地抬首,满面惊容。在听完马悍简要叙述之后,甄沁惊疑不定,道:“前几日妾身得到消息,郎舅(指公孙度。汉时媳妇对公公的称呼)才对夫郎言道,应升迁并重用郎君,以安抚白狼三城为上,故此妾身才于昨日以飞鸽发送密信,以安郎君之心。为何前后不过数日,竟发生如此剧变?”
“公孙度亲口对公孙恭说的?”
“嗯……”
“你又如何知晓?”
“是……妾身听到夫郎与其兄长闲谈提及。”
马悍脸色渐渐严峻起来,对甄沁道:“你去问问鸽奴,近日信鸽是否有掉羽或受伤。”
甄沁虽不明所以,但见马悍神情严肃,也不敢多问,急忙下楼。命仆妇将鸽奴唤来。
大约过了一刻时,甄沁重新上楼,脸上带着几分惶然:“郎君所料不差,鸽奴说近日信鸽的确有掉羽情况,但并未受伤……”
“果然够谨慎。”马悍冷冷吐出一声,这世上果然没有永久的秘密,看来这公孙家父子三人,为了诓自己入局,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马悍旋即对甄沁道:“把密语本拿来。”
本以为甄沁会翻箱倒柜,没想到她竟宽衣解带起来。罗衫轻分。顺肩滑落,肤如凝脂,光滑如缎。粉色的抱腹(亵衣),被丰满的胸脯高高顶起,两颗凸点,在晕黄的灯光下,分外诱惑。
马悍默然看着,眼神依旧清明,因为他知道。甄沁不会在这个时候想要跟他上演激情戏码。
果然,甄沁伸手,从抱腹里掏出一个荷包,打开。正是那大小如巴掌、厚薄适中的密语本。
马悍接过还带着温馨体温的密语本,皱眉道:“放在这里,就寝时怎办……”
甄沁边穿衣边淡然道:“他不会发现的——从新婚之夜至今,我们从未同床共寝……”
马悍深深望了她一眼。将密语本一撕两半,凑近蜡烛。
“啊!”甄沁失声,伸手欲夺。但伸到半途,便僵住不动,因为这时马悍说了一句话,“你已经暴露了,从现在开始,中止一切行动,让自己看上去就象一个寻常的贵妇人。”
甄沁呆呆望着窜得越来越高的火苗,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马悍轻轻吹去桌上的灰烬:“我要马上离开侯府,你有办法么?”
甄沁咬了咬嘴唇,缓缓站起,扭头对门外道:“吩咐准备马车,本夫人身体不适,要去香芝堂求诊。”
当马车驶入黑暗时,远远的,一队举着火把的甲士正急匆匆向这边奔来,只是已迟了一步……
公孙度的封锁令传达到后院时,已晚了一步,甄沁的轺车已经离开,若迟走一步,慢说几个大活人,就算是只老鼠都跑不出去。
襄平城在戌时三刻之后,会实行宵禁,不过对于有明显侯府灯笼与插旗标识的轺车而言,巡逻卫兵多不敢阻拦,只会恭敬放行。
在距离驿馆尚有数百步,马悍就已听到喊杀声,透过车窗向外望去,所居之处,夜火红透半空。
“停!”马悍心急如焚跳下车,向甄沁挥挥手,正要转身,却听甄沁道,“等一等。”随即从车下踏板处取出一张弓与一壶箭,交给马悍。
马悍就着灯光一看,弓的装饰很华丽,握把处更是以金线镶包,试了试,居然有二石弓力。
马悍微讶:“这是……”
甄沁轻声道:“这是他的弓,但他使不动,只是装样子而已。”
马悍已说不出话来,他知道,甄沁今夜所做所为,加上她之前已经被怀疑,回去之后,只怕落不下好。唯一能确定的是,无论公孙家父子如何恼怒,至少不会越过那个底线。
而马悍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她一句承诺:“无论局面如何凶险,等着我,我保证,不会很久!”
当甄沁怀揣着这份沉甸甸的承诺,满怀憧憬回到侯府时,刚下马车,就见黑暗角落里,缓缓走出一人。灯光旋照,明灭不定,那是一张不停抽搐的脸。
公孙恭!
甄沁骇了一跳,伸手按住饱满的胸脯,纵然受到惊吓,也依然不减撩人之态,刚开口说了半句:“啊,是郎君。妾身适才偶感不适,刚去香芝堂……”
“够了!”公孙恭粗暴地打断,脸色铁青,双拳紧握,“或许你会当我是一个笨蛋,但别把我父兄也当成笨蛋!你干了什么,心里有数!来人,把她押下去。”
甄沁缓缓抬头,表情也慢慢变得坚定,拂袖道:“别碰我,我自会走,甄氏之女,不会受执缚之辱。”转身决绝而去。
公孙恭望着那婀娜的身影,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
扈从小心翼翼请示:“主母要如何处置?”
公孙恭那柚子般的脸慢慢扭曲,眼神如狼:“去,命人给我烧一窖好砖!”(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杀出重围】
(拜谢大盟!同谢赵无恤2014、洁曦、ufgw、里迹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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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悍离开后不久,田豫便迎来了一位访客:长公子公孙康。
公孙康说是其父与马悍谈得很融洽,马悍已接受了辽西太守之职。因为太守是军政皆管,所以谈话也涉及到政务方面,而白狼城政务多是由田豫主事,所以奉命请他一道前往侯府。
这个理由听上去倒也没什么破绽,而且这个结果也与田豫所猜测的差不多,故此并未起疑。只是这样的召见之事,区区一使者来传话即可,为何却派出公孙康这位长公子?
公孙康自然也想到此层,当下笑着说出了他的目的——传话只是顺便,真实意图只为一睹马悍那把鲜卑人的圣器魔弓。
一听这要求,田豫面露难色。
公孙康不悦道:“怎么,不方便么?难道还要焚香沐浴一番不成?”
魔瞳弓经过马悍的改装,已不能示人,尤其是将来有可能成为敌人的人。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这一层顾虑在,田豫的职责也只是保管,未得马悍充许,他也无权将魔瞳弓交与他人鉴赏。
田豫只得表示抱歉:“长公子不如改日再来,向城守提请,相信定会有满意结果。”
公孙康脸色微变,眼里阴狠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哈哈一笑:“既如此,便改日再求一睹好了。国让,这就出发吧,莫让君父与惊龙久候。”
田豫率四名白狼悍骑随公孙康走出大门,扈从也将马从马厩牵出,田豫正要上马。随即想起一事,对公孙康告了个罪,又返回驿馆。
公孙康向左右打了个眼色,低声道:“准备,一到府前,立即动手。”
说话间,田豫已出门,认镫上马,一拨马头,与公孙康并驾并驱。
一行人马刚走到巷口。就听前方呼喝有声,火光点点,脚步杂踏,似有大批人马迎面而来。
田豫与公孙康齐齐勒马,惊疑不定。
几个辽东甲骑纵马而前,挺矛拔刀,大喝:“长公子在此,谁敢放肆!”
对面也传来大叫:“快拦住那个白狼城逃贼!”
此言一出,田豫与公孙康齐齐变色。
说话间。黑暗中突然蹿出一条跌跌撞撞的黑影,火光照耀下,田豫看得分明,正是随城守前往侯府的四名狼骑扈从之一。
那狼骑扈从一见田豫。激动大叫:“明庭!辽东人翻脸了,城守吉凶未卜……”
话音未落,那几个辽东甲骑突然驱马冲前,刀矛齐出。尽数捅入那狼骑扈从身体……
田豫惊怒交集,望向身旁公孙康,正好公孙康也正向他望来。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凝固了刹那,下一刻,双方同时发动。
公孙康伸手拔剑,但田豫却伸手抓住其束带,奋力将公孙康扯离马鞍。
若这一下换成是白狼营七大勇将,公孙康都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可惜,田豫虽使出了好招,但仓促之下,力量略欠,公孙康一挣扎,田豫自个也被带翻下马。两人在地上板手勾腰,滚做一团,厮打不休。
公孙康手下虽众,但黑暗之中,视线不明,两人又缠抱一团,时而滚入马腹下,时而滚到人群中,搅得人叫马嘶,惊扰纷纷。
这番混乱局面足足持续了近半刻时,总算有机灵的辽东甲士见机扔下手里兵器,招呼一声,一涌而上,叠罗汉一样压住那翻滚不休的两团人影。将二人固定住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七手八脚将两人扯开,然后用火把一照——
“这是长公子!”
“那人必是田逆……”
话音未落,被几人执住的田豫飞起一腿踢在火把上,蓬地一下,火星四溅,惊得周围的辽东甲士纷纷后退。田豫顾不得脚趾火灼疼痛,奋力撞入人群,一番踢打之下,破围而出,在四名狼骑扈从接应下,迅速向驿馆撤退。
“包围驿馆,把他们全部杀死,一个不留!”公孙康暴跳如雷,不时难抑怒气,将为他披甲戴盔的左右扈从踹翻在地。
披挂一身精铁坚革的明光铠后,公孙康翻身上马,拔剑指空,咬牙切齿:“除了不要放火,无论什么手段都可以使用。我不要看到活人,只要死尸!”
如果用火攻,或许可以在不遭受损失的情况下,将驿馆内的田豫及十余白狼悍骑轻易除掉。但驿馆区连绵一片,住满了诸郡及百蛮朝贺君长,一旦着火,那后果不得了,故此公孙康纵是愤怒如狂,也未敢乱来。
夜色深沉,苍穹如幕,而在辽东襄平城的驿馆辽西区,却是流火如炽,人影幢幢,刀光镞影,甲叶铿锵。
这么大的动静,早惊动驿馆各区的贺客,还没等他们派人出门打探,就被披坚持锐的辽东甲士劝退回屋。
公孙康在短短一刻时内,先后发动了三次进攻,但辽东甲士每次都是刚冲进院子,就遭到来自三面六方的箭矢袭击。尽管这些甲士都穿着两档铠,有的甚至穿札甲,防护力堪比袁绍的大戟士,但在近距离内遭到白狼悍骑劲矢打击,依然死伤惨重,却始终未能攻入房屋。把个公孙康气得磨碎了牙,却一时无可奈何——至少在白狼悍骑箭矢射完之前,他毫无攻破白狼悍骑防御圈的办法。
白狼悍骑战士之所以能迅速组织起来,遏制住公孙康的进攻,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马悍临出门之前,便已布置好明暗岗哨。每一个狼骑战士,都早已占据了最佳防守位置。故而在面临公孙康的突然袭击下,反击有力而迅速。
驿馆外的广场上,十余甲骑团团环护着的公孙康,这位辽东少侯正对他的扈从队率咆哮着:“我要的步卒、大盾,为何这么久还没到?”
扈从队率满头是汗:“已经派人回府求援……”
“混蛋!谁让你派人回府求援?”公孙康勃然大怒,狠狠抽了扈从队率一鞭。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君父,自己能力不行么?
“可是……可是……城外军营太远……”扈从队率面颊皮肉绽开。鲜血涔涔,却不敢伸手拭去。
“谁让你到军营调?本都尉怎么有你这么蠢的属下!这里距离西门最近,调西门戍守兵卒。至少五十卒,二十盾,快去!”公孙康掏出君父交给自己的令箭,扔进扈从队率的怀里。
襄平城四门各有二百守卒,调其中一门的四分之一守卒,倒不算过份。扈从队率不敢多言,将令箭抓在手上,招呼两名甲骑。拨刺刺向西门急驰而去。
扈从队率三骑刚刚奔出百步,拐过一个转角,突然从黑暗的屋顶传来嗤嗤嗤三声,三人闷哼着几乎同时坠马。
扈从队率仰躺在地,脖颈被一支箭矢穿过,手脚还在抽搐。火把正掉在他的脸侧,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濒死的眼神看着一双从未见过的精致皮靴出现在脸旁。皮靴的主人弯下腰,从他手里取过那支调兵令箭。
扈从队率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死死抓住令箭不放。下一刻,他就看到一只刻着许多奇异花纹的厚厚靴底踩在自己脖子。
咔嚓!这是他在这个世界听到的最后声响。
……
公孙康望眼欲穿的援兵终于来了,但是,怎么只有寥若的蹄声?
公孙康正瞪大眼睛往西面使劲瞅。陡然间,咻地一声异响,眼前出现一枚高速旋转的箭头,正迎面标来!公孙康尖叫一声——那一刻。左右扈从差点以为是女人在尖叫。旋即,他们就看到少主捂住脖子,栽下马去。
辽东甲骑顿时大乱。
西面。黑暗中一骑如风而现,弦翻绵密,连珠如雨,五息十矢,人仰马翻。
骑士如风冲到驿馆门前,将战马勒得人立而起,长弓高举,舌绽春雷:“白狼悍骑!突围出城!”
随着这一声大吼,驿馆的屋顶、马厩、居室、屋角……俱出现一个个白狼悍骑战士,每一个战士脸上都写着狂喜。
“城守!是城守!”
“城守回来了!”
“咱就知道,什么狗屁辽东侯绝留不下城守!”
马悍,杀回来了!
马厩里一匹匹马被拉出,以田豫为首,一十六名白狼悍骑纵身上马,驰射如飞,破门而出。
马悍一口气将囊中剩余箭矢尽数射出,为田豫等白狼悍骑突围打开缺口。而辽东军也纷纷反击,十数箭攒射而来。马悍及时跳下马,战马旋即插满箭矢,悲鸣倒下。
这时田豫已赶到,他一手牵着马悍的座骑踏乌,一手拎着装着魔瞳弓的箭袋。
“城守,上马。”
马悍几步助跑,一个垫步弹起,脚不踏镫,翻身上马。扬手接过田豫扔来的魔瞳弓,右手往马鞍旁的箭囊一抹,一把飞箭握在掌间。
嗤嗤嗤嗤嗤嗤!三息之间,六箭射出,将辽东军的弓手队射得七零八落,余者无不骇然四窜,寻找遮蔽物。
“国让,从西门走,所有人都跟紧了!”
马悍一声招呼,拍马当先冲出,在他身后,田豫及十六白狼悍骑,紧紧跟随。
一十八骑,踏沓如风,眨眼间消失在黑暗中。
公孙康在幸存的三个扈从扶持下,从地上爬起,脸色灰败,两股战栗——他不能不战栗,马悍这一箭,射穿了他的坚革顿项,入肉一分,血流不止。若是再深一分,就会扎穿他的颈动脉。
这也是公孙康命大,如果这一箭是以魔瞳弓射出,估计他这会已经挺尸了。
这位辽东少侯那原本还算英俊的面孔已扭曲得分外狰狞,双拳颤栗,声如狼嚎:“追!追!哪怕追到天涯海角,誓擒杀此獠,活剥生啖——”(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以身诱敌】
(感谢大盟,一直都在!谢谢ufgw、宇文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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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门前一场激战,百步外的二层阁楼上,铜面人尽收眼底,眼睁睁看着马悍一行十八骑毫发无损消失于暗夜。面具后发出咯咯磨牙声,窗格都被捏得嘎嘎直响。
他的整个身影隐藏在深深的黑暗中,只有一双指节发白的手,在远处火光映照下,青筋毕露。
“戒备森严的侯府,人多势众的驿馆——这样都让他跑了!公孙父子,一个比一个没用!”铜面人重重一拳砸在窗台上,皮破血渗,兀自不觉。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又响起有节奏的叩击声,铜面人仿佛从沉睡中惊醒,精神一振,转身道:“进来。”
房门推开又迅速关上,依然是那个葛衣仆人,恭恭敬敬鞠躬:“主人,已经打探到消息了……”
“怎么样?抓住没有?”铜面人似乎也失去了一贯的冷静,有些焦急地问。
葛衣仆人遗憾地摇头。
铜面人眼睛瞠大,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道:“夤夜奔突,重门闭锁,他们怎可能突出城去?那二百守卒都是吃屎的么?!”说到后面,几乎带着咆哮音了。
葛衣仆人战战兢兢道:“听西门守卒说,好像、好像他们有辽东侯的令箭,故此才打开关城的……”
“令箭?”铜面人终于想起先前似乎看到公孙康扔了一个东西给他的扈从,然后扈从数骑便匆匆离开,离开的方向,正是西门。而那马悍杀回来的方向,也正是西面……
“该死而无能的公孙父子!”铜面人长叹一声,已经无力吐槽了。
葛衣仆人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其实公孙公子追赶还算是及时的。马悍一行刚刚通过内城、瓮城,大门还没完全打开,吊桥也没放下,而公孙公子已率兵追到西门……”
铜面人讶道:“既如此,为何还让他逃了?难不成,他还有接应?唔,不会!我们在城外有哨探盯梢,不可能有大批人马接近而不知。”
葛衣仆人连连点头:“他们的确没接应,而是硬闯出去的。”
铜面人更惊讶了:“这样都能硬闯?”
葛衣仆人脸上流露出的表情,与辽东侯府那引领马悍如厕的侍者一般无二。吃吃道:“听那守城军侯说,那马悍生生将千斤石栓单手托起,撞开城门。然后,从马背纵起,跃上吊桥顶端,然后,然后……”
“然后怎样?”铜面人都忍不住追问了。
“守卫西门的军侯说,他在城头上亲眼目睹,那马悍挥臂左右削击。那指头粗的吊桥铁链就铮然而断。吊桥坠落,马悍一行就此突围……”
“神兵利器!原来他一直有神兵利器!”铜面人喃喃道,“这世上真有一击而断粗大铁链的神兵么?”
葛衣仆人不敢、也无法作答,只有保持沉默。
铜面人最后以一声叹息为结语:“看来。不是公孙父子太无能,而是那个人太可怕……”
……
天色明朗,天穹如碧,一只苍鹰在千山崇岭上空飞翔。穿云振翅,长唳有声。鹰眼俯视,无边无际的大地上。两拨人马正你追我赶,卷起两股长长的烟尘。
前面一拨人马,只有十几骑,后面追赶的人马,却不下三、四百骑,数十倍的差距,谁敢不逃?不过后面的人马想追上前方逃骑也不容易,因为距离实在太远,至少在五里之外,基本上谁都看不到谁,只能凭烟尘锁定逃敌。
五里,这段不短的距离,若无意外,想缩小至零距,至少还得追半天。
不用说,前面逃的就是马悍、田豫及白狼悍骑,后面追的,便是公孙康及辽东骑兵。
如果公孙康在马悍突城之时,就奋起直追,双方根本不会拉开如此长距,早就追上了。只是,公孙康敢么?
倘若马悍一行被困在内外城之间的城门洞内,公孙康倒是不惮落井下石,但马悍一旦突围,龙归大海,再借两个胆,公孙康都不敢只率数十骑就往刀口上撞。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马悍一行远去,急吼吼回侯府向父亲讨要金箭批令——至少可调五百人马的金箭,少于这个数,他不敢追。
等到人马调齐,马悍早跑没影了。当然,这并不影响辽东军追杀,在辽东这片土地上,善于觅迹寻踪的人还是很多的,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晨风拂面,襟怀猎猎,奔驰在最前头的马悍,索性扯下头盔,任由长发在劲风中乱舞如蓬。此刻的他,又有了当年被鲜卑、乌丸千骑追杀的刺激感。
没错,对马悍这前世今生都行走在危险边缘的天生冒险者而言,越是危险、越是绝境,越觉刺激。如果此刻他是单弓匹马,他绝不会这样闷头逃跑,早就选择一个合适地形进行反击了,只可惜他不是一个人。
当发现追兵的烟尘时,马悍就曾打算留下阻击,被追杀而不反击,这不是他的风格。反正他的宝马速度快,阻击一阵后,完全来得及甩掉追兵,追上汇合。但田豫及白狼悍骑坚决不允——笑话!让城守留下阻击,下属逃跑,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真要这样,他们只怕也没脸在白狼城混下去了。
结果马悍为下属所累,只得跟着跑,心头真是好不憋屈。
突然,策骑奔跑的一个白狼悍骑向天空一指,兴奋大喊:“鹰!信鹰!”
马悍与田豫同时抬头,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异口同声:“也该来了!”
一名经过驯鹰训练的白狼悍骑战士,取出长长的红绸,在头顶飞舞,圈出一个个特定的符号手势。很快,信鹰俯冲降落,稳稳抓住他的金属臂套。
马悍举手作势,飞奔的十七骑不约而同勒马。激起大片黄尘。
马悍翻身下身,将缰绳扔给扈从:“大伙歇会,不差这片刻。”
接过白狼悍骑战士呈上的情报,马悍展开看了一会,欣然而笑,对田豫道:“距离目的地只有不到五十里了,船只已准备好,干得不错。”
田豫松了口气,由衷赞叹道:“城守开辟这条新航线,当真有先见之明。如此短途便到辽东,堪称神速。”
马悍没接腔,他直视田豫:“国让,一旦我们从此处离开,这条航线就暴露了,会不会太可惜?”
田豫怔了怔,点点头:“是挺可惜,不过,能让城守安然脱险。也是算是这条航线最大的价值了……”
马悍缓缓摇头,眼中灼然亮起光芒:“不,它的价值不应该只是让白狼城守脱险,而是——反攻辽东!”
田豫及十六白狼悍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
在辽水出海口处。旧称辽口,即后世的营口,濒临辽东湾,在汉末三国时。这里却是杳无人烟的荒凉海滩,以及高高低低的山丘野林,在东部更有数十座海拔从数百米到上千米的高峰。距此最近的汶县。都在六十里开外。
而在今日,这片无人海滩,却出现了两艘五百石中型商客混用船,船上的人却不是商客,而是一群挽着裤脚,统一戎衣,背负刀斧,看上去像强盗多过像军兵的士兵。
这正是马悍的渤海军,其成员来源非常广泛,有原辽东水军、有吕岱带来的广陵军、有管亥所部原青州黄巾、有从徐州、青州避难的青壮。全军有楼船士一千八百余人,棹卒、船工、水手近千人。
统帅这支海军的,就是太史慈与管亥。
此刻,身材魁梧、衣襟敝开,胸毛糁糁的管亥正站在船头,焦急向海滩张望,不时抬头向桅杆上的瞭望手大喊:“看见没有?他娘的,平日眼神不是挺好的么,怎么这会就不行了?”
瞭望手没敢吭气,暗暗腹诽:“海上岸上看东西能一样么?这里到处是深山野林,人不出现,眼神再好也白搭。”突然神情一振,大叫,“有人来了!”
丘陵前露出一个马头,然后是人头,纵身一跃,一骑出现在山脊线上,白马如雪,魔弓如血。
“是城守!”管亥哈哈大笑,纵身跳下浅滩,踏浪迎上。
从辽西白狼城到辽东襄平城,最近的路线不是绕道沓氏,而是从觉华岛出海,直趋辽口,全程不到一百海里。海上昼夜兼程航行,不过两昼夜可至。再从辽口到襄平,也不过三百里,快马三五日可至,加上从白狼城到觉华岛所需时日,顶多不过十日。而正常从沓氏绕行,需两个月!这性价比,那叫一个酸爽。
辽东公孙之所以没有发觉这条航线,是因为他没有需要——公孙度对辽西那旮旯有兴趣么?没有需要,也就没有发现。
所有的探险与发现,都是根据需求催生的,白狼城有这种需求,马悍有这种见识,所以,才有了这惊人的发现。
管亥很快就笑不出了,因为马悍告诉他,只有田豫与两名负伤的白狼悍骑战士会乘船回去,他将与十四个白狼悍骑战士留下来。
“你回去告诉子龙与子义,我需要所有的轻骑兵,再加一千步卒。十日之内,给我全部出现在此地。”马悍不等管亥与田豫说话,举手打断道,“可能你们会劝我,没必要以身涉险,那我问你们,你们是愿意兵围襄平,还是将襄平的辽东军尽数诱出城及大营,于野外歼之?”
管亥与田豫互相一眼,这还用说么?就凭白狼营全营不足八千人马,全拉来辽东都围不了襄平啊!
马悍看了二人一眼,续道:“那么,要怎样的诱饵,才能引得公孙度及公孙康父子,不计代价围追堵截?”
这回马悍不待二人回答,伸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只有我!只要有我这个诱饵在,辽东军就会源源不断从襄平赶来,满山遍野的搜捕我。”
管亥用力吞了口唾沫,艰涩地问:“城守打算怎么做?”
马悍向东边群峰最高处一指:“看到没有,那叫步云峰,我会让公孙康亲眼看到我进山!然后,看看谁才是猎物。”(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将 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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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马悍在辽东湾东岸的步云峰,牵着公孙康大军的鼻子兜圈子时,五百里外,隔山越海的白狼城下,骑军司马赵云与步军司马乐进,目送太史慈、管亥、周仓、裴远绍率数千步骑扬尘远去。
“文谦,眼下只剩下我们了。”
赵云与乐进在徐州时相处了很长时间,相似的出身,同样的武勇,令二人惺惺相惜,遂成莫逆。
乐进站在身长八尺余的赵云身旁,只到赵云的下巴,说话都要仰视,但他身上散发出的勇烈与自信,丝毫不弱于赵云。此时这位勇猛与其身材成反比的勇将,正摩挲着下巴上的短髭,沉吟道:“我在想,公孙度不会自大到认为只要生擒城守,就能迫降白狼三城了吧?他应当还有后着。”
赵云淡淡一笑:“文谦你来得晚,不太了解城守对白狼城及白狼营,尤其是汉戈部的重要性。倘若城守当真被堵在襄平,失手被擒的话,白狼三城,真的会举城投降。”
乐进的眉毛高高扬起,轻轻落下,默默点头。
赵云目光灼灼:“不过,公孙度未必知晓这一点。故此,我赞同文谦所言。公孙度应当还有后着。”
乐进立即来了精神:“海路?还是陆路?”
赵云悠然北顾,吐出六个字:“陆路,马首山道。”
乐进以拳击掌:“与我所想一样,所以,昨日我已加派一队善于攀援的广陵兵前出五十里,在马首山飞鸟渡建了个临时哨塔,或许近日便有发现……”
话音未落,就见北面一骑卷尘,手打赤旗,这是出现敌情的标志。
乐进大笑:“我说如何?”
赵云也笑着点头。还来不及说话,就见南面也远远奔来一骑,亦是手挥赤旗。这一下,就连好战分子乐进都笑不出了——这是什么情况?南北同时出现敌情?这是商量好的么?北面是公孙度,那南面又是谁?
白狼城守府侧堂,三个军政最高指挥官赵云、乐进、吕岱,俱是一脸肃穆,正聚集在地图前,一边核对手头的情报。一边作战前分析。
“飞鸟渡哨探急报,北面来犯之敌不仅有公孙度的辽东兵马,更有柳城乌丸、辽东属国峭王苏仆延部的旗帜混杂其间,这是一支联合大军。有步军二千。骑兵五千,共计步骑七千。而南面,则是幽州兵马,准确的说。是右北平公孙续的兵马,共有步骑三千!”
吕岱皱眉道:“公孙续自前番城守抢亲之后,心怀不满。伺机报复,这个可以理解。但他为何能准确把握到我白狼城正面临前所未有之北面强敌压境,并选中此时出击,这点很耐人寻味啊。”
赵云与乐进也颇为费解。
如果是马悍在场,或许会猜到一点端倪。一只看不见的黑手,正利用各势力间的矛盾与手里的情报,搅风搅雨,调动了辽东、辽西、辽东属国及幽州等各路大小军阀卷入其中。这将是马悍与他的白狼城所面临的最严峻的一次挑战。撑不过去,之前所有努力烟消云散;撑过去了,前方就是海阔天空,一片光明。
眼下已形成两个战场:马悍在辽东步云峰与敌周旋,苦等援军;而赵云、乐进、吕岱则以手中不足四千的兵力,在白狼城抗衡两面夹击的上万敌军。
无论对马悍,还是对他手下的名将种子,这都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考验。
强敌压境,但在赵云、乐进两大战将的脸上,并无气妥,反而激起昂扬战意,俱冷笑道:“区区一万步骑,就想拿下白狼城,两位公孙未免也太小看我白狼营健儿了。”
“我们来分工一下。”吕岱建言道,“岱以千卒及民壮坚守本城,吸引南北之敌;子龙率一千弓骑与重骑,游曳于野,窥机袭扰敌军;而文谦则率千余劲卒驻于白狼营,于侧翼威胁敌军。如何?”
吕岱这个战术布署倒是中规中矩。
赵云想了想,道:“马首山道险绝,最宜阻敌,以云所见,文谦不妨抽调一曲步卒,以地形为依托,层层阻敌。而云则率骑兵南下,袭扰、削弱幽州军。若有可能,击溃公孙续。”
赵云这个战法,比起吕岱的提议,更具主动性。吕岱也觉得这建议比自己的更好,连连点头,二人一齐看向乐进。
乐进摸着短髭,咂巴了两下,忽然道:“你们说,公孙模与公孙续会不会有联系?”
赵云不假思索摇头:“不可能,易侯对公孙度早已不满,若非辽东军距离太远,中间又隔着乌丸人与鲜卑人的诸多部族,以易侯的性子,早就发兵打过去了。”
赵云身为早期幽州精锐之白马义从骑将,虽然军职不高,但好歹也是近侍官,对这位易侯的一些决策与心态,还是有所了解的。辽东怎么说都是隶属幽州剌史部的一个郡而已,也就是说,名义上,公孙度就是公孙瓒的下属。可是这个下属,从来就没鸟过这位上司。
早前幽州牧是刘虞,你公孙度还有理由与公孙瓒保持距离,但刘虞兵败被杀之后,公孙瓒已正式就任幽州牧之职——而且他的这个州牧,还不是象曹操、吕布、刘备那种“自领”,而是真正由朝廷敕封的。可就是这样,公孙度也没鸟他,甚至大张旗鼓在辽东称王。倘若不是有袁绍这个死对头拖着,以公孙瓒之暴烈性子,辽东被踏平十回都嫌少了。
这两位五百年前的一家人,只会成为仇人。而绝不会是朋友。他们或许会因各自的原因,对同一目标发动攻击,但绝不会同仇敌忾,携手对敌。至于柳城与辽东属国的乌丸人……呵呵,公孙瓒本就是靠杀胡起家的,见到胡人就眼红,哪有半点联手的可能。
吕岱似乎也咂摸出味来了:“这也就是说,这南北两股来犯之敌,虽然知道彼此的存在,但却是各自为战。”
赵云眼睛亮起:“文谦之意。莫不是想各个击破?”
乐进没说话,俯身看着案牍上的地图,然后伸出手指在南北二敌来犯的路线上掐比了一下,突然握拳重重一擂案面,抬起头,一脸亢奋:“咱们何不做渔翁,稳坐高台,看鹬蚌相争?”
赵云与吕岱互望一眼,齐声道:“那饵是什么?”
乐进中指往地图上重重一戳:“白、狼、营!”
……
白狼营在白狼城西北十余里。紧靠白狼水上段。说是“营”,其实更像一座缩小版的白狼城:城墙、碟雉、吊桥、城壕、角楼、门楼……等等防,一应俱全,除了比白狼城小了近一半。其余防御设施均没差,相当于白狼城的卫星城。只不过,这“城”里俱是清一色的军人罢了。
白狼营共计八千步骑,除了在白狼城、文成、广成各有八百至一千守兵之外。营里常规有五千余兵力,常年作训,其中有三千士兵是每日训练时间不少于五个时辰的战兵。这其中新兵占六成以上。可以说,除了还没有机会实战,光以训练密度与强度而言,算是这时代少有的精强了。
由于马悍的紧急调令,太史慈与管亥抽走了超过一半的兵力,此刻白狼营只余军兵二千五百余人,其中战兵不过千五,而后勤与杂役什么的辅兵,则有千人。
六成战兵,四成辅兵,辅兵的比例看上去有点大,但放在此时的三国,在天下诸侯中,这个比例其实很低了。大多数情况下,战兵与辅兵之比,都是四比六,甚至三比七,白狼营的六比四已经算很精锐了。这还是因为白狼骑兵多采用胡人的牧骑方式,已尽可能减少骑兵扈从及侍从。若按中原诸侯那种一个骑兵配三、四个侍从的标准,以白狼营骑兵比例之高,估计这战兵与辅兵之比令人不忍直视。
以一千五百的机动兵力,迎战上万敌军,就算敌军的战辅之比为五五(乌丸人全民皆兵,只有精锐与非精锐之别,而无战辅之分,故而会加大比例),白狼战士面对的,至少也是三倍之敌,不能不说,形式严峻。
辽东与乌丸联军自马首山道杀来,首先碰到的第一道障碍,就是烽遂。不过,以烽遂上区区数十守卒,面对铺天盖地的七千人马,最明智的举动,就是发出警讯后立即打马没命价地狂奔撤退。而接下来,真正对七千敌军造成阻碍的,就是这座军营。
辽东、乌丸联军,要想围攻白狼城,就必须先铲除白狼营,否则被这么一个军事堡垒时时威胁侧翼,弄不好就会被翻盘。
辽东骑都尉公孙模,就是这支联军的主将,还有两个副将,一是柳城乌丸王蹋顿的心腹王同,一是峭王苏仆延之子答头。这三个联军头目,每一个都与马悍有着极深的宿怨。
公孙模,曾因帮公孙康出气,暗算马悍,差点被打死;答头更不消说,在抢亲事件中,被马悍射瘸了一条腿,眼下他根本没法骑马,而是骑着骆驼指挥作战;至于王同,实际上是个汉胡杂种,与其弟王寄俱为乌丸吐利部大都尉,是蹋顿最忠心的支持者。故此,蹋顿因马悍抢亲被辱,对王氏兄弟而言,同样是奇耻大辱。
有这样三个对马悍与白狼城怀着深深恶意的主、副将,不难想像,他们对白狼城的攻击,会何等疯狂。
申牌时分,白狼水北岸十余里外的马首山道,好似开闸的洪水般涌现出大量人马,密密麻麻铺满了平野丘陵。经过一个秋天新开垦的阡陌里,刚刚种下的春小麦,也在无数马蹄、靴子的践踏下,尽数损毁。
望着一水之隔的那座孤零零的城堡,公孙模的眼睛射出了炽热的光芒——拿下这座城堡,聚歼白狼营兵马,则白狼城指日可下,他将会成为这片土地的新主人。
辽西太守、兼领白狼城守,这才是他公孙模的真正职位。
这时远远有哨骑奔来,高声禀报:“敌军固守城中,河对岸十里内未发现敌情。”
公孙模、答头、王同俱喜出望外。
公孙模忍不住哈哈大笑:“先是放弃于山道险地设伏阻击,再是未敢隔河列阵,半渡而击,反而龟缩守城……哈哈哈!马悍麾下无人矣。传令,全军渡河,立即发动攻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阻 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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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从北面马首山道杀来的辽东、乌丸联军,正蜂拥渡河之际,南面的公孙续大军,也抵达距白狼城约二十里的一片丘陵。而在这里,他遭到一支军队的拦截阻击。
这支军队打出的旗号,是一个“乐”字,而旗帜上的旄饰,表明这是一位军司马。
白狼营的军司马只有三人,姓乐的只有一个:白狼营步军司马,乐进。
公孙续亲率数十骑登上高坡,察看三百步外,那座丘陵上正忙忙碌碌布阵防御的白狼军兵。
公孙续先是一喜,这支阻击军队人数甚少,看来所得情报不假,辽东人与乌丸人正大举进攻,白狼营主力当是奔赴马首山道阻击强敌去了。继而又一惊,公孙续也是将门子,纵然不是很出色,但底子还是有的,对军阵战列都很熟悉,看着看着,脸上收起轻视之色,神情严峻。
乐进所率的这支人马不多,只有五百步卒,二百骑兵,共计七百步骑。二百骑兵,是清一色的弓骑,即狼牙飞骑。五百步卒中,三百为战兵,二百辅兵。
此刻,士兵们正在各自队率、屯长指挥下,按照平常训练的要求,忙碌而有条不紊地开始布阵。刀盾兵、长矛兵、斧槌兵、弓弩兵各就各位。 辅兵队率、屯长指挥辅兵们从牛车上把鹿砦、拒马、木蒺藜、铁蒺藜、木桩等各种障碍物抬下来布在军阵前面,战车也作为障碍物挡在外围,二百骑兵牵着马分布在阵形两侧,一片肃杀。
白狼军布了一个圆形阵,外围是拒马、鹿砦、木蒺藜和几排名为“参连织女”的铁蒺藜、后面一排排的两头尖锐的木桩牢牢的钉在地上,围成一片防护栏。防护栏每隔百步设有门,栏后是经过改装附有挡板能防箭的战车,挡板相连宛如城垛。车后是射程最远的弩兵部队。弩兵后面有一排刀盾兵,一排长矛兵做掩护,最后面则是一队斧槌兵。各排各列之间均有走道以备出击和后退,一直绵延到土丘下。土丘下又有一排防护桩,后面是弓箭手和佩有小盾、环首刀的步兵。
阵中立有两丈多高的飞楼,飞楼上有旗手、号手和瞭望手。
乐进在土丘顶居中而坐,十余名甲士和鼓手簇拥两旁,身后的军司马大旄及白狼猎头旗,在斜阳下如浪展卷,发出“啵啵”之声。
仅仅只有七百兵。但在乐进的布置下,却层次分明,法度森然,那气势,俨然万军大阵的模样。无怪乎连占据绝对兵力优势的公孙续,都被震住。
渔翁不是那么好做的。战争不是唱戏,摇一摇羽扇或摸出个锦囊,强敌就灰飞烟灭。每一个策略的达成,都需要付出行动与努力。甚至流血牺牲的代价。在乐进的计划中,要想让鹬蚌相争,最关键的一点,就是精确控制南北之敌抵达白狼的时间。
从行程上看。北面之敌因需渡过白狼水,抵达白狼的时间会比较晚。而南面之敌早已渡过玄水,八十里坦途,通畅无阻。若不加以阻拦,将会早早抵达白狼。如此,整个计划就完全流产。
据此。乐进提出“南阻北放”的方针:北面之敌放进来,南面之敌则以一部兵力阻击,拖延时间,直到天黑。
这是白狼营步兵的首战,对手,是四倍于已的幽州军。
尽管是新兵首战,而且是以寡敌众,但乐进却夷然无惧,甚至信心满满——七百兵马或许不能击败对方三千人马,但挡住却不在话下。
乐进的信心不仅是因为有二百狼牙飞骑的协助,更来自于麾下步兵中的两支特殊部队:斧槌兵与强弩兵。
斧槌兵,持十五斤重长斧或铁皮包木重槌,披重铠,为防御力与破坏力至强的重步兵。
强弩兵,执新型蹶张弩,超远距杀敌,为骑兵克星。
听上去,这与袁绍的大戟士及先登死士差不多,而白狼斧槌兵却更胜一筹,他的特殊,就特殊在其铠甲上。
三国时期,将士的防护多数都很简单,一般士兵都不可能装备头盔,只以青、褐布巾包头,故称“苍头”。铠甲,除非是有稳固地盘、兼钱粮充足的军阀,或许会给部分精锐装备两档铠。那些四处流亡的军阀,比如曹操、刘备;以及地域贫脊、钱粮短缺的军阀,如马腾、韩遂之流,那是不要想了。
这时期,能有一支常规装备札甲、持重兵器的部队,就很了不得了,像袁绍的大戟士、高顺的陷阵营,俱是如此。即便是后来的虎豹骑,装备也不过如是。而札甲也不过以皮革为里、外缀铁片的鳞甲,远远不及唐宋之明光铠、步人甲之精良。所以当时的重步兵,要想达到刀斫不入,箭矢难透,只有一个法子,即披双层札甲。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想想你穿上两件棉衣……这样的重步兵,肢体行动是受限的,只能做最简单的劈刺动作。
而白狼斧槌兵的铠甲却非常奇怪——至少在乐进看来是这样。他们穿着用皮革缝成一个个长方形口袋的软皮甲,每一个口袋里,都插着一片至少七炼的铁板,厚度为一指,长一掌,宽半掌,横四竖四,整整十六块。
十六块这等规格的七炼铁板,足以打造八把环首刀,装备八个士兵了!而现在却只是在一个士兵身上的铠甲而已,还不算兵器及两臂的锁子臂——这得多有钱才这样任性啊!
嗯,貌似马悍前后两次冀州与徐州之行,还真是赚得盆满钵满。白狼城,真不缺钱。
投入如此之大,效果自然是杠杠的。乐进亲自测试过,箭是没用的,弩矢效果也不明显,他亲自持矛助跑猛刺,虽然能将重甲后的士兵撞伤难起。但自己手里的矛尖折了,也没能刺穿铁板。对会这样的重甲兵,只有同样的斧槌兵或枪骑兵才能击破之。
不用说,这种独特的插板式铠甲,是马悍受后世防弹衣启发而推行的。这种铠甲好处是工艺简单,防御力强,尽管也有影响躯体活动的缺点,但对重甲兵而言,战场之上,完全不需多余动作。只要简简单单的劈刺即可。
新式铠甲只有正面有铁板防御,里衬软甲,外罩硬甲,全甲重四十斤。加铁盔、两只锁子臂、主武器十五斤斧槌、副武器一把短斧,全套行头,整整八十斤——若是按汉斤算,足足一百五十余斤。
这样的重量,非体格强壮的健士,难以负荷。
马悍之所以只制做正面甲。除了节省成本之外,最重要的是,强制性逼着重甲兵永远要保持正面对敌。
正面对敌,无论敌人攻击多猛。凭着超强的防御,你还有生还的希望;而若是背对敌人(逃跑),哪怕只是一支流矢,都可以要你的命。
无须强调战场纪律。无须动员士兵士气,只要穿上这套铠甲,至死都会面对敌人。
这。就是白狼斧槌兵。
白狼强弩兵又如何?
马悍这两年东奔西跑,为白狼城引入大量人口,以各种手段弄来大量钱粮,为白狼城的发展壮大,可谓呕心沥血。而守卫白狼城的文臣武将都没有辜负他,田豫等一众官吏将三城治理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太史慈、管亥、夏侯兰、裴元绍、唐努、乌追等将步骑海三军,训练得嗷嗷叫。而做为军队后勤装备的两位主事人:马钧与蒙远,同样没令他们的城守失望。
马钧已经成功将当年马悍给他的偏心轮弩图纸,变成现实中的武器并批量列装部队。
采用偏心轮拉杆上弦的新型弩,有步弩与骑弩两种规格。步弩弩臂长二尺半,弩弓长二尺,采用复弦装制,弩臂两侧装两组青铜滑轮组,铜质拉杆,前端有铜环。发射时,先用脚踏住铜环,一手握弩托,形成两点固定,一手发力板动拉杆,向后旋转六十度,完成上弦。然后在箭槽里放置箭矢,瞄准,板动悬刀,完成发射。
整个动作简单明快,所需力量与拉一次一石弓差不多,上弦、放箭、发射,这一系列动作所需时间,相当于弓箭射两次,这样的速度可是相当了不得。这时蹶张弩与腰张弩的射速,基本上是一比四。也就是说,弓手射四箭,弩手才射一矢。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耗费大量体力的弩射,也会越来越慢。
白狼营的新型步弩,在射速及持续性上,远远超过同时期的蹶张弩与腰张弩,甚至比擎张弩还快一分。射速与省力性能优越,射程又如何?
因为采用拉力极强的交叉网状复弦装置,弩弓缩短了一半(同时期的腰张弩,弩弓长达四尺),有了滑轮省力,射速提升三倍,而射程相差无几。汉朝最强的弩为大黄力弩,百步可入石,有效射程三百步,弓力达十石之巨,非虎贲力士无法使用。而新型弩的有效射程为二百五十步,任何一个普通士兵都能使用。
马悍测试过之后,大加赞赏,以汉飞将李广射虎入石典故,命名为射虎弩。
射虎弩的优势是如此之明显,以至于乐进这种近身悍将都想带一把在身上。
能击破一切防御的强弩兵,能扛住一切攻击的斧槌兵。有这样完美的矛与盾的组合,试想乐进怎不自信满满。要不是这两支兵种各自只有一队,实在太少,乐进指不定会有歼灭对手的疯狂念头。
当然,武器再强,也是死物,战争的决定因素还是人。面对如此优势的敌军,初临战阵的白狼步兵会有怎样的表现,这就要看他们日常的训练能发挥出几分,以及乐进这位名将种子的指挥了。
咚咚咚咚咚咚!对面的幽州军已经开始布阵。
乐进招来传令兵,淡淡说了一句:“晓喻全军,如果想看到明日的朝阳,就请努力看到今夜的星月。”(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阻 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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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军排兵布阵的速度明显不如白狼军,而且公孙续此次是打算袭城的,所以还带了不少辎重及攻城器具,如此布阵就更缓慢了。
乐进的目的就是拖延时间,怎会放过这机会,当下传令以一屯狼牙飞骑袭扰幽州军布阵,狼牙飞骑骑将乌追奉命出击。
狼牙百骑策马,滚滚而出,在乌追的率领下,分散成散骑线,朝幽州军左翼步兵阵杀去。
幽州军可不是徐州军,公孙瓒麾下的骑兵比例也是很高的,这次公孙续所率三千人马,骑兵就有八百之众,一见白狼军派出百骑,同样令旗一挥,以百骑相迎。
百骑对百骑,很明显,公孙续是想要证明什么。但他好胜心切之下,犯了个兵家大忌:知己不知彼。
狼牙飞骑,是连乌丸突骑都要吃瘪的强弓骑兵,白狼立城三载,狼牙飞骑不过五百,其筛选之严格,可见一斑。当然,这也有辽西人口基数太少的原因。尽管马悍从青州、徐州弄来大批人口,也从中招募了大量士兵,但这些中原人用来当步兵可以,骑兵都很勉强,当狼牙飞骑?省省吧。
幽州骑兵,却只是普通轻骑兵,当然也装备有弓箭,其中也有骑射不错的好手,但这毕竟不是一支专门的弓骑兵,要与狼牙飞骑这种成熟的强弓骑兵玩驰射对抗。明显找虐。
两边的骑兵很快在战场中线相遇,远在百步之外,狼牙飞骑就擎弓抽箭,乌追一声发喊:“聚射!”
嗡——
百箭齐射,好像在幽州骑兵阵中下了一场雨,许多幽州骑兵连弓箭还没取出,就在这出乎意料之外的箭雨中噗噗绽开朵朵血花,人马悲鸣着翻倒。箭雨并未停止,一阵接一阵,随着狼牙飞骑不断接近。箭矢的命中率也越来越精准。至七十步时,幽州骑兵只射出寥寥十余支箭,根本够不着位置,就斜斜落地,因为它们的主人,早已在箭矢离弦时便殒命黄尘。
当狼牙飞骑冲至五十步时,幽州百骑已不剩十余骑,四散而逃。而狼牙飞骑打马如飞,毫不停留。从满地人马残尸侧旁如风驰过,目标依然不变——幽州军左翼步兵阵。
而此时幽州军左翼还处于排兵布阵的暂时性混乱中,结果在近千幽州步卒惊恐的目光中,铁蹄奔腾。尘烟飞扬,从尘雾中穿出一道道黑线,如同黑色毒蛇,吞噬了一条条性命。
三轮箭雨过后。狼牙飞骑已从阵左掠至阵后,对于自己所造成敌军的杀伤,狼牙飞骑战士从不去管。也不趁敌陷入混乱时驻马反复射击,扩大战果。而是拨马左旋,从敌阵七十步外飞掠过而,不做半点停留,兜马而还。
果然,他们刚脱离幽州军阵百余步,从幽州军两翼侧后便涌出不下五百骑兵,雪崩似地向他们席卷而来。
狼牙飞骑边跑边对射,幽州骑兵中不时有人中箭落马,空鞍的马还在继续狂奔。中箭的马发出悲嘶或直立摔倒或前朴,把背上的骑兵远远的甩出,间或有倒霉的骑兵落马后被后面的战马践踏而过。
幽州骑兵都是有战场经验的老兵,一般情况下,只追到步弩的射程范围外就会停止追击。但今次目睹同袍伤亡惨重,加上习惯性以幽、冀两州的弩射距离度量,竟追到二百步外仍未停止。
乐进在高坡上看到后大喜,立即向飞楼旗号手传命,强弩兵越过防护栏,前出至防护桩后,在刀盾兵的掩护下,射杀敌骑。
五十名强弩兵迅速行动,而幽州骑兵也已冲至一百八十步。尽管幽州骑兵已尽力追杀了,但仍未取得像样战果,他们的箭矢根本够不着狼牙飞骑的马尾。而狼牙飞骑个个都能扭身回马放箭,令识货的幽州骑兵既惊且佩,一时大为气沮,终于停止追击。
与此同时,幽州军阵中也响起鸣金之声,这是公孙续生怕麾下骑兵追发了性,不管不顾,追过二百步这个步弩射程的警戒线。
说实话,公孙续此时的心情,比麾下更为郁闷。白狼弓骑之强,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尤其对手在百步之外就能发矢伤敌,这一点,连白马义从都做不到,令他心惊不已。
公孙续不由得暗暗庆幸,幸好此次没把白马义从带来,否则遭此惨重损失,只怕君父饶不了他。其实这次,他想带都带不来。因为此番袭击白狼城,是公孙续挟私怨而复仇之举,并未请示公孙瓒。
上次抢亲,是出于破坏袁绍与蹋顿联盟的大事,所以公孙瓒派出亲卫白马义从协助之。而这一次,则是公孙续在得到一个不明身份的人送来的情报后,复仇心切,悍然出击。他的骑兵队里,并无白马义从,因为这是他父亲的亲卫队,他还没有资格以之为扈从。
自上回抢亲事件被马悍横插一杠子,功败垂成后,公孙瓒也很是不满,这是昔日帐下一小兵对他权威的挑战。事后他对长子做出了一个指示,对于白狼城“可伺机徐徐图之。”这也就等于给了公孙续一个弹性指令:你看着办,有机会就干一下。
这,也便是此次公孙续敢于倾巢而出,袭击白狼城的底气所在。
这时,身旁一名幕僚驱马并肩,面有忧色,低声道:“长公子,白狼弓骑在胡人中亦享有盛名,我军骑兵纵使占优,亦难敌其强弓劲矢。还是尽量以军阵冲击敌阵,敌阵一破,区区散骑亦难有作为。”
公孙续看了幕僚一眼,微微欠身:“成律言之有理,稍后续将亲自指挥前军进击,后军辎重。就拜托成律了。”
幕僚急忙回礼:“长公子只管专注破敌,后军之事,纪一力担之。”
这个能让公孙续以礼相待之人,正是右北平长史公孙纪。
公孙纪本是刘虞属下从事,在初平四年,刘虞数万大军袭击公孙瓒之役时,公孙纪连夜跑到易京,告发刘虞计划,使得公孙瓒得以提前准备。最终反败为胜,斩杀刘虞。公孙纪告密之功不可没。
事后,公孙瓒赏赐其千金,并拜为右北平长史,令辅佐其长子,也算是答酬其功了。
正因公孙纪这一番义举,加之危难归附之诚,方才得到公孙续的敬重,不以下属视之。
公孙续看看军阵除了左翼还有些混乱之外,基本已列成。当下从令旗手中取过一支黄旗,正待传令边进击边整队之时,突然远处发生的一幕,令他目瞪口呆。手中的令旗掉地上都浑然不觉。
幽州五百余骑一番追击,除了又造成数十骑死伤,一无所获,追至白狼军阵前一百八十步。方才无奈悻悻勒马而返。但是,他们与主将一样,又一次因“不知彼”而犯下大错。
一百八十步外。白狼军强弩兵已就位,五十具射虎弩已各自锁定目标。在他们的身前是手持步兵盾的刀盾兵,身后是弓兵,身侧是本队队率。此刻,队率嘴里正含着木哨,神情紧张地盯住阵中飞楼上的令旗手。
当令旗手手中三角小旗用力向下一劈时,队率嘴里木哨的尖啸声也同时响起。
哔——
木哨的尖啸声,已被同一时间齐射弩矢的巨大弓弦震动声所掩盖,在旁边担任掩护的刀盾兵,两耳都灌满了嗡嗡回响。五十支桦木为杆、精铁为镞的弩矢,飞出惊人的远距,狠狠钻入一百八十步外密集的人马军阵中。
噗噗噗噗噗噗!
铁镞破甲、入肉、裂骨、贯躯。一串串飞溅的鲜血,在半空中交织、撞击,炸开一朵朵血花,而这一朵朵硕大血花,交融在一起,便形成一片血幕……
嘭嘭嘭嘭嘭嘭!
一匹匹战马、一个个骑士重重摔砸在泥土里,激起漫天尘雾。尘雾与血幕混合,便凝成一粒粒血珠,如雨而坠。
“强弩阵!撤!撤!快撤!”
幽州骑兵乱成一团,不顾一切,拨马狂逃。但弩矢密雨几乎不带停,追着马屁股嗤嗤而过,每一阵急响过后,都有十数骑应声翻扑。这噩梦般的遭遇,直到幽州骑兵大部冲出二百五十步之外时,才逐渐稀疏,最终绝响。
而此时,整个战场到处都是人马遗尸,血流成洼,粗粗看去,不下二百骑……
公孙续嘴巴一直张开着,足以塞入一个鸡蛋。眼前这一幕,与三年前界桥那一战是何其相似:百骑突击,盾后伏兵,百弩俱发,人马皆溃。而更为可怕的是,界桥之役时,先登死士的强弩阵是在五十步时才发动,最后追射到一百五十步才停止。此役之后,幽州骑兵与袁军作战,已不敢接近二百步。这种习惯,也带到了与其他势力作战中。
这本是个良好的习惯,偏偏碰上了不按常理出牌的白狼强弩兵。他们从哪里弄来的大黄力弩?竟有几百具之多(由于射虎弩的速射强度,令公孙续产生了对手有数百具弩的错觉),这是连公认装备最好的冀州军都凑不齐百具的大杀器啊!
这时,公孙续耳边传来公孙纪急促的声音:“长公子,敌军强弩不多,最多不超过二百具,趁敌弩手气力耗损,难以为续,挥师破敌正其实也。事不宜迟,错过良机,我军士气崩沮,便再难挽回了!”
公孙续如醍醐灌顶,一把抢过旗令手手里的所有令旗,一古脑打出,声嘶力竭:“全军冲锋,胜败在此一举!生死在此一决!”(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阻 击(下)】
(大盟总是那么强,谢谢!感谢赵无恤2014、ufgw、6圣剑的火枪、碎裂晨星、林之守护、风的-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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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战告捷,白狼军欢声一片,乐进脸上也露出振奋之色。狼牙飞骑是久经考验的强兵,连他都曾经惨败在这支骑兵箭下,与幽州骑兵交手,取得如此战果,自在预料之中。倒是初次上阵的强弩兵能给予敌骑如此大的杀伤,颇令乐进意外,也甚感振奋。但在下一刻,他的表情转为严峻。
幽州军迭遭打击,士气渐沮,为防止士气继续下滑,最后不堪一战,公孙续孤注一掷,以二千前军全速压过来。
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幽州军前军分左、中、右三阵挺进,两翼五百余骑驰出,与二百狼牙飞骑追逐厮杀。烟尘滚滚中,只闻箭矢劲啸,马嘶憾野,蹄声雷动,难辨胜负。
幽州军号角响起,从中军分出一支部队,以锋矢队形进逼。前面并排是几人推动的大盾,后面跟着弓弩兵,大盾间隙是强弩配刀盾兵与矛戟兵。
进入二百五十步的强弩射程之后,白狼军开始发射,射虎弩发出的弩矢带着啸声破空而去,肆意收割着生命。
天空好像下起一场阵雨,五十强弩兵,分二排劲弩轮射,借助机械的快速上弦,保证攻击的持续性,每轮射完那一片区域的盾上就会布满箭矢。不时有人闪避不及中箭倒地,普通士兵仅有的一块薄薄的胸甲根本挡不住强弩的穿透力,甚至有人被弩矢钉在地上。后续的士兵马上补上空缺,力求保持阵形的完整。于是战场上除了风声、战鼓声、号角声、呐喊声、弩弦的嗡鸣声、弩矢破空的嘶啸声、撞击大盾发出的声音之外又增加了中箭士兵的惨叫声和垂死的呻吟。
随着幽州军不断逼近,当双方距离达到一百五十步时,连大盾都已抵挡不住弩矢的穿透力,在弩矢狠狠撞击之下,大盾革裂板折,盾后士兵眼睁睁看着防御破碎,锋利的箭镞穿透自己的身躯。
幽州军苦苦熬过一百步的死亡区域之后,终于也轮到他们发威了。
幽州军的弩兵约为三百,持四石至五石的擎张弩与蹶张弩。当弩兵射击时。幽州军左、中、右三阵都要停下来,一是整队重列,二是让弩兵得以上弦射击。
当幽州军弩兵出阵射击时,白狼军也从盾后探出弩弓,向敌军弩兵漫射。
嗡——
战场上空一大片黑影与一小片黑云交错而过,两军阵前都响起一片雨打芭蕉似地绵密异声,双方弩兵都受到不同程度损伤。相较而言,幽州军损伤更重,因为他们的弩矢多数被白狼军刀盾兵挡住。而射虎弩发出的劲矢,在一百五十步这个距离,基本没有能阻挡的盾牌。
“医护兵上,辅兵替补。”乐进嘴唇呡成一条线。除了不时发出指令,绝无多余的话。
随着飞楼上两面旗帜急打,后勤辅兵队伍中,两什医护兵急急入阵。将受伤、战死的弩兵、刀盾兵抬到山丘后面的临时急救帐篷里。而辅兵中受过基本训练的士兵,则替补弩兵的空缺,拾起射虎弩。继续射击。
在所有兵种中,弩兵是最容易训练的,新兵只需十天八天训练,就能完全胜任。当然,速度、准头这些,只能靠多次实战来磨练了。
双方弩兵不断伤亡,也不断补充,尽可能保持弩阵的完整。幽州军弩兵是白狼军的六倍,按理早压得白狼军死死的了,但因射速差了好几倍,而且开弓上弦费力缓慢,在漫射中竟无法压制仅有一队的白狼强弩兵,
五十vs三百,白狼军强弩的箭矢的密度竟明显多于敌方,射击的间隙也更短,因此造成敌军的伤亡数量也更多。短短一百步,幽州军倒下的刀盾兵、弩兵不下二百人。而白狼军强弩兵也差不多换了一茬。
双方接近五十步,弩将会受到弓箭的压制——弓箭的快速射击及越过防护的抛射,在近距离内,足以压制住任何先进弩弓。
飞楼上终于打出旗号,命令强弩兵全部退出前军阵地。下面,将是近战兵种的对决。
白狼军的近战兵力并不多,只有四队,分别为一队斧槌兵、两队刀盾兵、一队矛戟兵,再加上一队中、近距离支援兵力弓兵,可战兵力不过二百三、四十(刀盾兵略有伤亡)。
而幽州军除了五百余骑兵及冲阵时伤亡的二、三百兵卒,可战之兵仍有千余之众。其中三军前、中数排俱为战兵,足有八百之众,跟在后面的辅兵也不下四百。
面对四、五倍之敌,初临战场的白狼军能否撑得住?身为主将,乐进一点底都没有。所以他同样披上鳞甲,腰间挎刀,背负短戟,左手革盾,右手长矛。在离开指挥岗位时,他发布了最后一道命令:“当幽州军亮起第一根火把,就是撤退之时!”
五十步距离一冲而至,幽州军左翼阵后冲出数十个辅兵,推着十多辆蒙着牛皮的冲车,向防护桩冲来。而迎接他们的,是一片箭雨,辅兵纷纷倒地,阵后随即涌出更多辅兵接替。
幽州军弓箭兵也随之反击,又有一群辅兵冒着箭雨,拖着类似耙犁的东西把绳索相连的铁蒺藜拢成一堆,清理通道。深深打入地底的拒马旁边倒下了不少敌兵,仍有幽州兵举着盾掩护着辅兵在拔除拒马。
双方箭矢嗤嗤射出,羽箭漫天乱飞,山丘下泥土已尽染红。春季泥土湿润,吸收不了如此之多的“养份”,渐渐积成一洼洼深浅不一的血坑。
经过一轮又一轮的对射,在沿途丢下不少尸体之后,幽州军终于冲开了最后一排木桩,白狼军所剩无几的弓箭兵全部后撤到了土丘之上。基本上已失去再战之力。
眼见突破了敌方阵地,幽州军的生力军不断加入进来。大盾与大盾撞击在一起,长矛和长戟对刺,双方开始了近战。
甫一接战,基本上是一面倒。白狼军的矛戟兵本就少,再被先前敌军弓箭兵一通乱射,尚未交手,队形便已七零八落。与敌甫一交手,那种兵力优势形成的压倒性冲击,瞬间就将白狼军的矛戟兵冲溃。若非近百刀盾兵苦苦抵挡。只怕矛戟兵一个也跑不了。而白狼刀盾兵也很快陷入数倍于已的敌军狂潮中。
远距离对战,白狼军利用弓弩优势,狠狠重创了幽州军。但当两军近战时,白狼军的矛戟兵、刀盾兵及弓箭兵却并不比幽州军更强。相反,因为多为新兵,初上战场,面对优势敌人,很快就战意动摇,再也扛不住。败下阵来。
这时就可看出汉戈部的强大洗脑功能,面对如此危局,也没有一个白狼军卒逃跑或投降,而是退到山丘上。重新布防。
此时幽州军已破除了两道防护栏,前方是最后一道。白狼军数十名刀盾兵不断后退,而数百幽州军潮水般涌来,似乎跑慢一步。都会被这股人潮淹没。
公孙续就在军队之后押阵,满面狂喜,只要冲过这最后一道防护栏。胜利在望。仗打到这个份上,什么阵形都没有了,也不需要了,就连他这位主将,也亲自披挂上阵。
也怪不得公孙续如此着急着紧,因为不时有左右来报,他的骑兵部队与白狼军骑兵厮杀,伤亡惨重,而敌军损失却很小。如果他不能在最短时间内击破敌中军,一旦敌骑击溃本部骑兵,驰援杀回,幽州军将陷入危局。
“冲破敌最后一道防护栏,谁能夺敌军司马旗帜,升三级,晋两爵,赏百金,赐美婢!”公孙续长槊斜指,用尽胸肺之气喊出赏格。左右扈从一齐将赏格高声复述一遍,幽州军士兵亢奋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战意大涨。
但就在此时,一支生力军猝然杀出,生生将幽州军的气焰打压到底。
山丘上突然抢出一队锐士,个个身材魁梧,全身厚铠,刀枪不入,手执十五斤重长柄斧槌,当者披靡。甫一突入幽州军阵中,刹时掀翻了十几面大盾,小的木盾一斧下去就成了两半;被重槌砸中的更为恐怖,木盾与手臂一齐粉碎。
这群铁甲锐士动作简单整齐,直砸、斜劈、左右横扫,当真是擦着便伤,击中即亡。斧槌狂扫之下,金铁相交之声不觉于耳,断刀折戟漫天乱飞,碎盾残躯落满一地,直若战神附体,沛莫能御。
许多幽州军士兵奋力将手中的环首刀、短斧、长戟、刺矛,劈砍捅刺这些铁甲锐士,竟无法损伤半分,除了掌腕反震剧痛之外,换来的,是当头一斧槌……
潮水般的幽州军,生生被这砥柱中流的五十余名铁甲兵遏制,难以寸进,甚至步步后退。
乐进就冲杀在这队铁甲锐士之前,一手革盾,一手长矛,盾击矛刺,势如疯虎。前后不过半刻,已手杀十三人,整面革盾与半边身体已溅满鲜血,矛杆也被血浸得粘滑难握。
这时面对三条长戟向乐进刺来,格挡已经变成本能的动作,左手执盾隔开长戟,一矛刺入左边一人腹内。战场格杀,呼吸而决,乐进不会浪费时间在拔矛之上,迅速弃矛拔刀,人往前扑,刀随身走,借着下坡的冲力,反手一刀砍在第二人的脖子上,鲜血飙出,喷了乐进一脸,对方瞬间殒命。
借着对方身体将倒未倒之时,乐进盾护左侧,一个旋劈将第三个以长戟再度刺来的敌兵砍翻,再纵身避过旁边两柄长矛的突刺,用盾沿砸翻一名戟手,斫刀反握,抹过另一人的脖颈——在战场上很多时候都是凭感觉做出下意识的动作,谁能做出最正确的本能反应,谁就能活到最后。
因为居高临下又突入了对方矛戟阵之中,乐进占尽便宜,接连砍翻七、八人,以一己之力,搅乱局部敌阵。
杀到酣处,乐进大呼痛快,随手将砍卷刃的环首刀丢掉,正要拔短戟。突然敌群中分,一骑劈波斩浪冲出,长槊如电,疾刺乐进。
乐进来不及拔戟,革盾一斜,挫身格挡。
啪!槊尖从革盾斜上方掠过。乐进格档成功后,倏地出手,抓住槊杆。与此同时,一名白狼军刀盾兵沿着斜坡冲下,纵身跃起,高过马首,一刀削落骑将头盔,再以盾沿重击敌躯,敌将闷哼落马,那刀盾兵落地后将头盔紧紧抓在手上。
幽州军齐声惊呼:“快救校尉!”七手八脚将那落马将领拖拽回本阵。
乐进看着手里的长槊,再联想到幽州兵呼叫的“校尉”,咦!莫不是公孙续吧……可惜,来不及了。
此时暮色四合,藉着最后一抹如血微光,乐进望向那击倒公孙续的小兵,大声道:“身手不错,叫什么?”
“回乐司马,属下杨继。”
“勇力可嘉,这是公孙续的头盔,好生留着报赏吧。”
“谢乐司马!”
就在这时,山丘飞楼处,响起长长的鸣角声。
而原野之上,幽州军的后军阵列,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
夜幕终于降临,是杀戮的结束,还是另一个开始?(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火 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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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狼军撤退了,趁着夜色,加上斧槌铁甲锐士的倾力掩护,迅速与敌脱离接触,丢下所有辎重,背负伤者,向北急速撤退。至于战死的袍泽,只有等来日再收拾了。
步军一撤离,狼牙飞骑也完成了阻击敌骑的任务,在鸣角声中,一声唿哨,纵骑四散,利用马镫与熟悉地理的优势,很快甩开幽州骑兵,消失于无边黑暗中。
敌军败退,要不要追击,若追击的话,是立即追还是整军再追,这些都得由主将定夺。只不过,此时幽州军主将公孙续,正忙着吐血,一时顾不上发号司令。
眼下公孙续的情状着实狼狈,因为是被属下拖回来的,明光铠锃亮的镜面已被磨得一片模糊,背甲皮索断裂数条,铁叶散落一地,脸颊与手背都有擦伤,发髻散开,披头散发。但与内伤比起来,外部狼狈反倒不算什么了。
小兵杨继以盾沿重击,虽然因铠甲阻挡,没有造成外伤,但力道却透过铠甲,伤到公孙续的肺部,致使他连吐七八口淤血才缓过来。也正因公孙续受伤,军心紊乱,号令不及,才使得白狼军从容脱离。
公孙续还没从丢失长槊与头盔的恼火中缓过来,后军的公孙纪已飞马而至,满头大汗,分开扈从挤进来,一见坐在马鞍上公孙续,急匆匆上前行礼,顾不得表示关切,心急火燎道:“长公子。请速速下令追击,趁隙攻入白狼营。若再迟上片刻,被敌军逃逸,只怕此次袭取白狼城,将落得个损失折将,劳师无功啊……”
公孙续悚然一惊,低声道:“损失很大?”
公孙纪脸色阴沉,点点头。
因为天色向晚,公孙续身在阵中,一时看不到周围的情况。而公孙纪在后军,居高临下,对本军损失情况,看得比较清楚。无需详细统计数据,只看本军左、中、右三阵出现老大一块缺损,就大致知道损失多少。至于骑兵部队的伤亡情况,连公孙续都知道了。
幽州军的损失远比想象中严重,但因为天色的掩饰,加上击败白狼军的兴奋。幽州军将士一时半会未能察觉。而身为主将的公孙续在裨将公孙纪的提醒下,意识到了一个可怕问题:幽州军的伤亡很可能接近甚至超过三成,尤其这伤亡还多集中在主战兵,这是一支军队士气将崩的临界点。公孙纪的建议确有道理。
幽州军将士此时正处在击溃敌军的亢奋中。尽管疲惫,尽管伤痛,但精神高度亢奋,这一点。从争相攀上飞楼,拚命挥舞缴获的白狼军旗号的幽州士卒可以看出来。若此时衔尾追击,趁热打铁。极有可能一鼓作气杀溃残敌,甚至攻下敌城。而若是扎营休整呢?届时惨重的伤亡就会像瘟疫一样在全营蔓延,士气沮丧,人心惶惶——这不是猜测。以公孙续的战场经验,及对麾下军队的了解,这种情况极有可能发生。那时就不是怎么追击敌人的问题了,而是如何逃避敌人的追杀,保命回幽州了。
没得选择了!
公孙续与公孙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点头,脸上露出决绝之色。
公孙续推开扈从的扶持,翻身上马,长吸一口气,胸口一痛,剧咳数声,狠狠吐出一口血沫,哑声吼道:“幽州军威武,敌军已溃!”
左右数十扈从将这句话大声复述。幽州军将士齐声应和:“幽州军威武!幽州军威武!”
公孙续强忍胸口闷痛,吼得声嘶力竭:“方才的赏格依然有效,谁夺下敌军司马旗,晋升赏爵加倍!”
“吼!吼!吼!”幽州军气势腾霄。
公孙续一拍胯下白马,纵骑奔上土丘,拔刀北指:“杀入白狼营,以敌血肉为餐!”
在公孙续充满血腥味的咆哮声中,幽州军铁流如火,滚滚北向。
二十里行程,骑兵不过片刻即至,幽州骑兵很快就追上撤退中的白狼步军。但还没等他们发攻攻击,斜刺里突然冲出一彪人马,远远就是一通乱箭。尽管黑灯瞎火,准头不佳,却也放翻了十余骑,更搅得幽州骑兵一阵混乱。
很快,幽州骑兵就发觉这彪人马正是冤家对头——狼牙飞骑。
幽州骑兵怒不可遏,呼啦啦追上去。没想到追不出五里,敌骑竟全钻进一片密林里。
战场大忌之一,就是逢林莫入,更何况是目不及十步的黑夜。望着前方黑魆魆宛若鬼域的幽暗森林,幽州骑兵就算立马吞下两个豹子胆,也不敢入内。
等到幽州骑兵愤愤然打马而回时,游目四顾,四野一片黑暗,哪里还有白狼步军的踪影?
不久之后,公孙续与公孙纪率前、后两军赶到,得到骑兵送来的急报:白狼军已退入白狼营,本军骑兵一路追击,堪堪捞住白狼军的队尾,此时正与敌军于城下厮杀,敌城门未及关闭,而吊桥已被我军夺下。
公孙续与公孙纪大喜,立即下令,前军全速进军,后军押辎重跟进。不过这一次公孙续再不敢逞能,委任两名军司马率前军突击,自己老老实实待在后军。
过不多时,前军传来捷报,已夺下白狼营南门,杀进城内。
两位公孙喜不自胜,公孙纪更是急急催促:“长公子速速指挥进击,尽快夺下白狼营,以免腹背受敌……”
公孙续连连点头,在他们的侧方十余里外,是白狼军的大本营白狼城,时间拖久了,白狼城随时会发兵驰援。公孙续当下令后军五百辅兵将辎重车辆面东南围成一个半圆,配发部分弓弩刀矛,由一军侯统领,警戒白狼城。再调百余骑兵伏于白狼营西门。一见有敌军出逃,立即截杀之。其余军兵,无论正兵辅兵,尽数冲入内城,扫荡残敌。
当公孙续与公孙纪率数百军兵冲到白狼营城下时,惊讶发现,城内并无想象中激烈反抗的厮杀声,只有隐隐喧嚣。难不成白狼军军心已溃,放弃抵抗了?
二人正面面相觑,踌躇不前之时。城头上蓦然出现十几根火把,一群幽州军士齐齐探出头,大声招呼:“校尉、长史,敌军四散,有的逃窜出城,有的则趁夜色四处躲藏,我们拿下此城了!”
公孙续在这一刻,悬了n久的心,终于落肚了——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这一仗。打得太艰难,白狼军的战力,快赶上冀州军了……
公孙续还没感慨完,耳边猝然传来士兵们惊恐地尖叫——数百人此起彼落的尖叫。几乎震聋耳朵。
公孙续骇然扭头,正碰上公孙纪同样惊骇的目光,两人嘴巴都是一张一合,都在扯着嗓子说话。但彼此什么话都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已被数百人的巨声淹没,而数百人的巨大声浪。又被数千骑惊天动地的轰响掩盖……
黑暗中,原本漆黑一片的北面荒野,突然出现无数火把,宛若满天繁星。若每一根火把,都代表着一个骑兵,老天!这不得有几千骑!
“进城!快进城!”公孙纪喊得声带都撕裂了。
尽管近在咫尺的公孙续根本听不到他说什么,但这位副手频频指向城门的手势还是很容易看懂的。其实不用公孙纪多说,就连他们身后的几百小兵,都没命价地向城门冲去。
公孙续在十余扈从的拚命护卫下,打马如飞,奔过吊桥,冲入城中。在穿过城门洞的一刻,公孙续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公孙纪竟未跟随在身后,而是被争先恐后冲进城的乱兵挤压在吊桥处,进退不得,满脸绝望……
这是公孙续最后一次见到他的这位长史。是役,公孙纪没于乱军之中。
辽东军来了!乌丸人来了!
在黑暗之中,辽东乌丸联军并不知道聚在白狼营南门的几百人马是什么来路,他们只知道,白狼营城门大开,吊桥未收,简直就是欢迎他们到来。
面对答头的惊疑,公孙模却是得意大笑,笑毕方向答头与王同揭密:这其实是白狼营中辽东内应的功劳。
白狼军八千,至少有二千是由辽东输送的,上至军官,下至兵卒,不少人的家人都在辽东,从中发展几个有份量的细作,并非难事。
夜间开门,举火为号,正是事先的约定,一切都在计划中。唯一的变故,就是不知怎地,城门处聚集了一批人马。是发现了什么,想开门迎战么?呵呵!那么,就来尝尝辽东铁骑与乌丸突骑的滋味吧!
公孙模、答头、王同,同时下令,三千突骑杀奔白狼城,掀起涛天血浪。
兴平二年三月二十九,一个血色之夜。
公孙续近二千幽州军,与辽东乌丸联军三千突骑,于黑夜之中,挤在不足一平方公里的白狼营,像两只笼中斗兽,展开疯狂厮杀,满城喋血。
如果是在城外,又是天明的话,几乎全是步兵的幽州军,面对三千突骑,基本上就是被屠杀的命,但是在狭窄而多障碍物的城内,步兵的战斗力却得到加成,与骑兵战得不相上下。
幽州军其实根本不想打,早在联军突城之时,他们就想逃命了。但白狼营两个城门,一个城门源源不断涌入敌骑,一个城门却莫名被乱石堵死……他们除了拚命,还能怎办?
血战持续到凌晨,双方都付出惨重死伤。最后在联军又投入上千步卒的情况下,幽州军,全军覆没。
公孙续遍体布创,在扈从的拚死掩护下,越墙而逃,正好被早前布置在西门外截击的近百幽州骑兵所救。随后又被数百联军骑兵追杀,幽州骑兵力战尽亡,公孙续仅以身免,逃回右北平。
鹬蚌相争,蚌已碎,鹬喙折,渔翁何在?(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烈焰焚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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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白狼营里的幽州军与辽东、乌丸联军正厮杀得不可开交时,在城西一个不起眼的杂物房后院井口前,几个人影正悄然顺着井绳溜下深井。当然,他们并未一溜到底,而是折入井壁旁一个临时挖掘的内凹洞穴。
洞穴里已经有好几人,一见他们进来,手中寒光一闪,厉声道:“口令!”
“渔翁!”来人急忙回答,借着洞穴里的微光,勉强认出这洞中几人,不由得齐齐躬身行礼,“属下拜见乐司马……司马竟……竟然未出城?”
藏身在这别有洞天之处的,正是乐进与他的三个扈从,他脸色从容,向来人点点头:“你们几个就是执行最后一步计划的敢战士?”
“是!”
“唔,好像适才我们才见过面,你叫……杨继?”
“是,属下正是杨继。”杨继从腰间包裹里取出一个银亮色的尖顶红缨铁盔,正是他的战利品——公孙续的头盔。
乐进赞许地笑笑:“果然是勇士,你的队率倒也有眼力,选中你执行这个任务。”
这时杨继身后闪出一人,看服饰是一名屯长,向乐进躬礼,脸上有止不住的惊讶:“司马为何逗留于此,这、这太危险了。”
乐进深沉一笑:“我的计划,我要亲眼看到最后一步。”顿了顿,仔细看了眼那屯长,道。“你是齐樟,内应举火的就是你吧?”
那屯长嘿嘿一笑:“司马记性可好,俺就是齐樟,举火引辽东军与乌丸人来的,除了属下,还有赵队率。”
乐进点点头,没说什么,心下感概,这场用间与反间,或者说是人心争夺战。最终还是城守棋高一着啊!
公孙度及一手操纵此事的阳仪,以为掌握了白狼营部分将士的亲眷,就能控制人心向背——事实上,他们这么想也没错,在这个时代,以家人为质,那是连大能都会背叛,莫说小卒了。但他们不知道,还有一种名为洗脑的东西。足以让人在忠与孝之间,毅然选择前者。更何况,他们还得到郑重承诺:“白狼城不会放弃袍泽,同样也不会放弃袍泽的家人。”
乐进听着头顶上方隐隐传来的马蹄震动。以及时远时近的喊杀声、兵刃撞击声、凄厉惨叫声,眼神如冰。
洞穴里陷入沉寂。
良久,乐进仿佛从沉思中醒来,豁然一笑。向众人招招手:“来来来,坐下坐下,这营城里就剩下我们几个了。咱们好好聊聊,反正长夜漫漫,还有得等。”
乐进一一询问这几位敢战士的姓名、籍贯、家庭情况,其中杨继的情况令他颇感兴趣。
杨继,字承先,广陵淮阴人,年方十八,任侠意气。在笮融屠淮阴时,曾击杀数名乱兵,后应募淮阴新军,扈从吕岱左右。最后跟随吕岱共赴辽西,成为白狼军一员。
乐进是游侠儿出身,对同样出身的杨继自然多了几分亲切,而日间杨继那敏捷凌厉的身手也给他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因此在亲切之余,更多了几分喜爱。
听罢诸人情况之后,乐进对其中两名有亲眷在辽东的军士道:“今夜之后,辽东必定变天。相信越海的白狼军,相信城守,你们的家人,一定会得到保全。”
两名军士默默点头。
子夜时分,杨继与一名军士悄然爬出井口,刚探头就被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与烟火浓烟熏得差点掉下井。但见院里出现了好几具尸体,有幽州军装束,也有辽东军装束,显然方才发生过一场惨烈厮杀。二人爬上屋顶,但见营城里处处火光,浓烟滚滚。人叫马嘶,箭矢乱飞,金铁交击,喊杀与悲鸣声灌耳轰脑。透过被火光映得半透明的烟雾,隐见逃亡与追逐的幢幢人影,营道上遍布尸体……
眼前这一幕,与淮阴血夜何其相似!
杨继被勾起往事,眼睛渐红。杀吧!烧吧!很快,就轮到你们了!
一炷香后,杨继与同伴回到井下,向乐进禀报:“果如司马所料,只要将柴薪堆砌到营房各处,不劳我们动手,敌军自会引燃。眼下满城处处火头,已有焚城之势。”
另一个军士也道:“厮杀声小了很多,积尸盈城,看来杀得差不多了。”
“很好!”乐进振甲而起,眼睛闪闪发亮,“最后一步,封门焚城!”
……
白狼营有西、南两个营门,其中西门早已被乱石封堵,就连乐进所率数百步军,在引敌入城之后,都是沿西、北两面城墙早先布置好的绳梯,缒绳而撤。而此时整个白狼营唯一的出入口,就只有一个南门。
南门先是被幽州军所占,随着辽东乌丸联军强势杀入,营门很快易手。此时守卫这唯一通道的,是辽东军一屯军士。一屯按编制为百人,不过多不满员,有七八十人算不错了。
乐进一行七人,兵分两路,齐樟领着两个军士去纵火,反正看到还没燃烧的房屋就可劲引火,将零散火头形成延绵之势。而乐进率杨继等三人,目标直指南门。当然,乐进可不会自大到认为仅凭他们几个,就能干翻几十倍的敌人,然后还能封堵住这千军万马的逃生之路——这得有多张狂才会有这样愚蠢的念头。
乐进在南门的门楼顶层,已布下一个杀局。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将这个杀局引爆。今夜所有进入到这个营城里的人,都不要想活着出去。
白狼军本就是辽东军的一支,他们的戎衣近半是辽东提供的,在装束上几乎与辽东军完全一致,纵然略有不同,黑夜之中。也难以分辨。因此乐进一行贴城墙而行,一路所遇,基本上全是辽东人与乌丸人,倒也没遇什么麻烦。而幽州人却看不到几个,很显然,胜负已分。
乐进等人对自家营城再熟不过,只拣最快捷、最隐蔽处走,很快,南门在望。
看到门楼前人影幢幢,乐进低声对杨继三人道:“记住。不要恋战,只管往门楼冲。计划是这样,我与大个、牛力守住楼道,承先身手敏捷,力道也足,断柱之事,就交给你。”
被司马点名挑大梁,杨继热血一涌,声音低沉。语气坚定:“遵命!”
乐进的两名扈从当下戴上铁盔,合下面罩,脱去外套戎衣,露出一身特制的缝满口袋的牛皮甲衣。然后打开背负的大包裹,取出一块块铁板,插入皮口袋里,再以钮扣扣牢——嗯。这种布钮扣也是马悍的“发明”,有了这看似不起眼的小玩意,光是戎衣的布料军费。就省下了一大笔开支。而白狼军与辽东军的戎衣细微差别就在这里,使用钮扣的戎衣,更紧身、更笔挺、行军战斗也更便捷,与辽东军甚至天下汉军的戎衣松垮款式,光是精神面貌上,就有质的差别。
重甲斧槌兵,加上一个三国以先登勇名彪柄史册的拚命三郎乐进,三夫当道,百夫难开。
“走!尽可能接近守兵,听我下令再出手。”乐进一声令下,与杨继暗怀兵刃,走在前头,两个力士则扛着斧槌,紧随其后。
因服饰相似,加上此时营城内外一片混乱,南门的辽东守兵一时也没多加注意四人。直到看到四人快速接近登城阶梯,才有辽东军兵喝道:“城门要地,无令不得靠近,快走开!”
“走你大爷!”乐进双肩一抖,甩开外罩,一手革盾一手短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冲上去,一盾砸翻一人,短戟横扫,将另一守兵的脖颈几乎劈断。
军司马出击,就是命令!
大个与牛力怒吼着甩开膀子,斧槌俱下,登城道上的守兵象草靶一样被扫得纷纷跌落城下。
杨继双手各执一柄环首刀,几步助跑,一个垫步跃起,竟踩着牛力与大个的肩膀抢到前头,纵身跳下,寒光双闪,两名守兵脖颈喷血栽倒。
应当说,在如此混乱情状下,这一屯辽东守兵仍保持相当的警惕性,很快反应过来,迅速聚拢围攻。但在四个猛人的突袭之下,竟一路放翻十余守兵,一气登城,距离门楼不足三十步之遥。
大个与牛力以厚铠重斧巨槌开路,犹如两尊门神,斧槌左右横扫,当者披糜,一步一滩血,一踏一遗尸,生生杀出一条血路。而他们的头盔、铠甲,遍布深深劈砍戳刺印痕。
在两个铁甲锐士的豁命开路下,乐进、杨继先后冲进门楼。
乐进竖盾横戟,拦在狭窄的楼道前,而杨继则几乎是脚不沾地,一冲到顶。
门楼有两层,在顶层还有半层阁楼,一般是用于堆放各种军事杂物。不过此刻,这里却堆放着几百上千斤的一堆巨石。
先后占据门楼的幽州军与辽东军都曾上来察看过,门楼里堆石块,用以守城,倒也属正常,只是少有用这么大的巨石的。两支军队的士兵虽然有些奇怪,却也没去细究。他们绝对没想到,支撑着阁楼上这上万斤巨石堆的六根木柱,已全部被事先锯断,又小心刷漆伪装……
顶层上只有四名弓箭手,正临窗警戒,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刚讶然扭头,刷刷两刀,已倒下二人。另二人急忙抽箭张弓。杨继双手分张,双刀脱手,旋出硕大的光轮,噗噗两声,穿胸透腹,一击而毙。
杨继抹了一把汗,从阁楼翻出一捆粗绳,绑在柱子上。从四角边柱开始,奋力一根根拉断。每一根柱子倾斜时,阁楼都会发出一声令人惊心肉跳的嘎嘎声响,灰尘扑簌直落。
四边角柱拉折之后,还剩下中间两根,必须同时拉断。
杨继满头大汗,浑身几近脱力,奋力拽绳,但两脚打滑,连拉几次都未成功。而楼下剧烈的兵刃交击声与一声声濒死的惨叫,更令杨继心急如焚,几乎咬碎牙根,但是,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哇!
这时楼梯传来一阵疾速的脚步声,杨继悚然而惊,丢下绳索,正要去尸体上拔刀。但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楼梯口已出现一人,浑身染血,满脸杀气,正是军司马乐进。
杨继长吁一口气,只觉浑身更软了。
“小子,看来还得我帮忙啊!”乐进呲牙一笑,被满脸鲜血一衬,倍显狰狞,但在杨继眼里,却无比宽慰。
在二人齐心合力之下,最后正中两根木柱缓缓倾斜。二人互望一眼,同声大叫:“跑!”
两道人影同时从顶层窗户纵身跃出,落向下方的人群。
万斤巨石以重力加速度轰然砸下,直接洞穿二层夯土地板,再以更猛之坠势,将已被事先削薄了一层的城墙地面整个砸穿。
在惊天动地的巨声中,南门崩塌,无数碎石、泥土、板枝,将这最后的唯一逃生之路彻底堵死。
塌方似地楼崩喷涌鼓荡出一股强劲狂飙,好似鼓风囊一样,激得满城火势为之一涨,烈焰熊熊。
沉沉苍穹下,白狼营宛若一个巨大的火炉,炉里烧的不止是柴薪,更有上千入侵者……(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关门打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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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血色之夜,也是一个燃烧之夜。
是役,辽东、乌丸联军,步骑近四千主力人马,于白狼营围歼两千辽东军,全歼敌军,自损近千。当胜利在望之际,遭乐进、杨继小分队突袭,以区区七人之力,封门焚城,将三千入侵者唯一逃生之路堵死。
辽东、乌丸联军陷身火海,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全军崩溃,于火海中狼奔豕突,自相践踏,拥挤坠城。最终跳城逃生者,不足五百……柳城乌丸大都尉王同,也葬身火海。
公孙模与答头率三千步骑在里许之外,都觉热浪扑面,呼吸不畅。数千人马直戳戳木立着,望着洪炉照天、火影狂舞,无不目瞪口呆,遍体泛寒。
他们能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嗯,或许只有一样能做——赶紧退回白狼水,重新吹起羊皮筏,有多快跑多快,有多远逃多远,在天亮以前。
三月三十,天色微明,地平线泛着鱼白肚,有淡淡的红亮,显示出这是一个晴朗好天。
白狼水上,辽东、乌丸联军却是愁云惨淡,凄凄惶惶地争相撑筏渡水。身为主将的公孙模与答头脸色阴沉得要似乎能拧出水来。他们千里杀奔,劳师远征,费尽心机,结果竟只是来看一场超大型篝火,而且还不白看,更付出了一笔惨重的“燃料费”。
比这更糟的是。他们已在事后得知,与他们厮杀了大半个晚上的敌人,竟然是幽州军!
尽管幽州军同样是敌非友,但他们兴师动众、不远千里跑到这里来,不是与幽州军干仗的,他们要打的是白狼军啊。可是整整一个晚上,他们愣是没看到一个白狼军士卒。真正的敌人一眼都没看到,就灰头土脸,损兵折将败退,这份窝囊、窝火。真他娘的窝心!
如此惨败,无论是倍受辽东侯宠信的公孙模,还是身为部族少主的答头,都无法交差。事情还没算完,回去后,等待他们的,必将是严厉的制裁。说这一仗毁掉了二人的地位与名声,毫不过份。
两人正心塞沮丧之际,突然又传来一个雪上加霜的消息:白狼军出现了!
出现了?!先前鬼都不见一个。现在才出现了!可现在大军正渡河啊!
公孙模与答头眼睛都快冒血了,有那么一刻,二人都想狠狠地、痛痛快快地与敌军一决生死,但残酷的现实令二人不得不啮臂强忍。他们不错还有近三千人马。只是这三千人马中,辅兵就占了近半,骑兵不足千,而且过半人马已渡过白狼水。就凭剩下的千余军心低落、人心涣散、战斗力跌到低谷的人马。怎么跟人家打?难道非得拼个全军覆没不可么?
任是公孙模与答头恨得咬碎牙根,最终却不得不将牙和血吞落肚内,除留下八百步骑断后。其余军兵,全速抢渡。
白狼军的确杀来了,而且是倾巢而出。
乐进率一千步骑,吕岱率八百步卒,从东、西两个方向,压榨断后的八百敌军。
断后的联军,身后就是白狼水,左右是倍数于己、气势如虹的白狼军。背水一战,通常有两种情况:或是破釜沉舟,哀兵决胜;或是不战自溃,蹈江覆亡。决定是哪一种情况的第一要素,是士气!而眼下联军最缺乏的东西,就是士气。古代战场上,没有士气的军队,就是送菜。这八百联军,说得好听是断后,实则就是炮灰,炮灰能有什么抵抗决心与意志?
结局已是注定,白狼军左右一压,交战不足半个时辰,联军崩溃,尽数投降。而联军两位主将及数百残兵,则藉此机会逃过江去。
只是,逃过了白狼水,就真的万事大吉了么?
……
当乐进先与幽州军血战,后诱敌自相残杀之时,另一位白狼城重量级将领,骑军司马赵云,正率八百狼骑从白狼水下游渡河,避开联军主力,杀向马首山道。
早前公孙模、答头、王同等人,还嘲讽马悍麾下无人,即不于马首山道设伏兵阻击,又不敢半渡而击,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出现了。只不过,顺序反了过来,先半渡而击,再于马首山道阻击。
顺序不一样,战略意义也完全不一样。若是前者,那是节节抗击,抵御强敌,是被动应战。而后者,则是痛打落水狗,当狗爬上岸后,再关门打狗——这是力图全歼的架式,这气魄,完全不一样啊!
这个计划并非乐进一个人想出来的,他只提出一个诱敌火并的初步构想,拓宽了赵云与吕岱的思路,结果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补充,再加上乐进的完善,最后形成这个“南阻北放—鹬蚌相争—封门焚城—半渡而击—关门打狗”的五连环战术。
眼下赵云率八百狼骑,正是完成连环战术最后一环,也是最关键的一环。白狼城的这场首战,最终是以击溃敌军遗憾收场,还是以全歼敌军漂亮收尾,就在此一举。
要封堵马首山道,断敌退路,还需拔除一个小小的钉子——辽东军在这里留下一曲步军,大约四百人,临时构建了一个营寨,目的也是为了保障退路安全。
公孙模倒不是料到白狼军会截断自家后路,他意气风发而来,打死都不会相信不过短短一天一夜,会落得如此凄凉结局。他在此处放上一曲步军,只是常规兵法动作,纯属一名还算颇有经验的将领本能举动而已。没想到,这无心之举,竟还真发挥出了作用。
只不过,在赵云眼里看来,这作用实在有限。因为他率领的这支狼骑,不是普通的骑兵,而是此前从未有过的、骑兵中的至强——重骑兵!
重骑兵,只有当马镫与高桥马鞍出现之后,才有可能登上历史舞台。而在三国时代,连重甲步兵都很稀缺,重骑兵就更不可能了。至于曹操那支还未出现的虎豹骑,史载是一支可快速追敌数百里的骑兵,机动性极强,战斗力固然不错,只是与西方那种“足以将城墙撞出一个大洞”的重骑,似乎完全不是一回事。
三国时代,重甲非常稀缺,官渡之战时,袁绍居然也不过才千具重甲,而曹操呢,自称“斗甲不足十领”。重甲少,不在于铁料不足,而在于工艺复杂,制造、维护、修葺成本太高,那些只占领一州甚至一郡的大小军阀,很难负担得起。而且一个重甲兵的成本,足以装备二、三十个普通士兵,是要质量还是数量?毫无疑问,时人多倾向后者。
马悍若不是改进、简化了铠甲,他也不可能列装步兵,更别说骑兵了。
白狼悍骑里,重甲骑兵不过三百——这已经是白狼城财力与资源的极限。一个合格的重甲骑兵,必须要有三大要素:良马、健士、重甲。前二者白狼城不缺,缺的是制造重甲的资源,准确的说,就是精铁不足。
辽西没有矿场,白狼城的铁料,一部分来自辽东军需,一部分则是与中原贸易,比如与中山甄氏、北海孔融的贸易往来。近来又多了个东海糜氏,只可惜距离太远,来回一趟就要好几个月,暂时还看不出效果。
赵云见识过这三百人马具装的重骑冲阵的威力,在训练简报上,他只有一个评价:此诚为天下雄骑,战场至霸至强。
不过,赵云可不打算将这把“战场重斧”用在一个小小的营寨上,他们要打击的目标,应当是敌人主力残军。
八百狼骑,三百为重骑,三百为侍从骑,还有二百狼牙飞骑。任何骑兵都可以不用辅兵,唯有真正的重骑兵一定要——别的不说,起码穿戴重铠,就需要有人帮忙,而且还得有人扶上战马,递送武器等等。至于平日喂马、洗刷、溜马、保养武器铠甲,更需专人负责。而重骑兵,则专注于作战,只负责作战。如此,才是真正的职业骑士。
狼牙飞骑本有四百余骑,马悍带走了个零头,其余四百骑一分为二:乌追率二百骑助乐进破敌,而唐努而率另二百骑随赵云出击。
赵云破敌寨就着落在这二百狼牙飞骑身上。
当白狼营火光冲天,照亮方圆十数里之时,马首山道南谷口旁的一座不大的营盘,也腾起熊熊大火。一南一北,相映成辉。
黑暗之中,二百狼牙飞骑在距离营寨一百五十步之外,打马如飞,来回奔驰,不断望空抛射火箭。短短半刻时,每一个飞骑,都射出了二十箭以上。
营寨上空,仿佛落下无数流星,尽数倾泄在营寨四周的寨栅与帐篷上。一支或数十支火箭或许不成气候,但数千支火箭下雨一样落下,简直就是魔法“流星火雨”的现实版,整个营寨,瞬间变成一片火海。人影奔突,悲鸣哀号,空气中弥漫着大股浓浓的皮肉焦臭。
一百五十步,是三石滑轮弓的最大射程,这个射程破不了甲,伤不了人,但用来放火,却刚好合适。
赵云率六百甲骑及侍骑,倚马里许之外,每一个人的双瞳,都映着两团火光,这一刻,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心声:“你们,不该来这里。”(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重骑之威】
(感谢大盟一路支持至今!多谢赵无恤2014的腊八粥,嗯,我是甜党。同谢ufgw、九月自在天、圆圆肉团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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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阳光刺破薄云,将马首山道南谷口前黄绿相间的平野,染成一片明黄透亮。
两支军队遥遥相对,旌旗猎猎,一片肃杀。
公孙模、答头率二千残余步骑,凄凄惶惶赶到马首山道前时,眼前的情形,令他们彻底心凉透顶。
一眼望去,三百甲骑,排成一个巨大的鱼丽阵形。骑士身披厚铠,铁盔罩面,止露双目,手持长矛大斧、狼牙棒铁流星,鞍旁还有至少两件重型副武器。
如果说,白狼重骑的新式铠甲因为十六块铁板暗藏于皮甲内,表面看不出什么,并不给人以太强烈的震撼的话,那么战马的具装就完全不一样,足以亮瞎人眼。
重骑兵,在某种程度上说,马比人还重要,马一倒,人也跟着玩完,所以马铠的防护也是重中之重。
白狼重骑的马铠,又与骑士重甲不同,全是以坚革为底,外缀一片片山字形铁片,层层交叠。这是最正宗的札甲编制手法,对箭矢与刀枪的防护,并不比骑士重甲差,只是成本高昂许多,耗费的工时也更久。
虽然制造一副马铠费时费力费钱,但那象厚毡一样披在马背、整齐致密、打磨光亮的一片片铁叶,反射朝阳,鳞鳞生光,明晃晃令人双目难睁,给人以强烈的视觉震撼与心理压迫。
仅仅三百重甲骑阵,所形成的威压。就令对面二千步骑兴起难以抗衡之感。
而白狼军还不止三百重骑,更有二百狼牙飞骑在左右两翼纵马轻驰热身。他们的弓还在袋里,箭还在囊中,但骑士们在走马之余,不时射来地冷镞目光,令人胆寒。
公孙模让侍从取来清水木刷,将满是泥尘的铠甲清洗两遍,直到铁叶明晃,甲光透亮,才重新披挂上马。棹矛在手。在十余骑扈从的环护下,驰出军阵,距白狼骑阵约三百步,向对面大喊:“请赵司马前来一晤。”
三百步远,对面当然听不清,故而十余扈从负责当传声筒,扯着嗓子将这句话齐声吼出。
对面终于有了反应,远远驰出数骑,其中一骑是擎旗手。所擎之旗,正是军司马旄旗。也就是说,来者中必有一人是赵云。
双方接近百步,飙嗓子基本能听清了。公孙模才扬声道:“我乃辽东骑都尉公孙模,只求率残军归梓,不知赵司马能否网开一面?”
对面驰出一将,银甲长缨。白马雄骏,振声回应:“某乃赵云,非云一意赶尽杀绝。只因此时之辽东,恐怕早已风云激变。若放公孙都尉北还,恐生变数。故云有一逆耳忠言,尔等只有投降一途,方是生机。”
赵云这一番话,所包含的信息令公孙模悚然而惊——马悍想干什么?一匹恶狼还想干倒老虎不成?真是胆大包天、不知死活、不知所谓……公孙模又惊又怒,肚子里已不知骂了多少声,切齿怒吼:“不是你白狼城才有甲骑!说到底,白狼城也不过是我辽东军下属而已。白狼军有的,我辽东又怎会没有?赵子龙,你等着瞧!”
公孙模愤然掉转马头,驰回本阵,对身旁传令兵道,“转告答头王子,请他调遣突骑警戒白狼军弓骑兵。白狼甲骑,由我辽东军来对付。”
辽东军的确也有甲骑,属公孙模的扈从骑队,约五百骑。人人均戴皮盔,内着软甲,外罩硬甲,骑健马,擎长矛大戟。除了没有精铁马铠,粗粗看去,与白狼重骑似乎真没差。
但如果公孙模能近距离观察,甚至伸手摸一摸,就会知道,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可惜,公孙模没这个机会,而他也将为这个严重误判付出惨重代价。
辽东、乌丸联军眼下满打满算,不足二千,步军与骑军各约一千。其中步军多半为辅兵,战兵所剩无几,基本被打残了,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真正能作战的,也就只有一千左右的骑兵。分别为公孙模的辽东甲骑四百(有百骑被留在白狼水南岸断后,尽数投降),答头的乌丸突骑六百。而六百乌丸突骑中,有二百余骑是柳城乌丸残兵,独立成军,只协同作战,答头指挥不动。
不过区区千骑,就分属三部,在一般情况下,会因各自利益相左而内耗,自削战斗力。但在此归途被扼,生死一线之际,三股势力也不得不齐心合力,联战一回了。
公孙模没有回阵后,而是提矛于阵前,向麾下四百扈从甲骑与近千步卒大喊:“辽西人竟然要我们投降!他们忘了,我们辽东侯才是主!马悍、赵云、乐进,都不过是奴仆!奴仆想骑到主人头上,我们要用手中的刀矛铁蹄,挑破踏碎他们的白日梦!辽东军威武!”
“辽东军威武!”
辽东军的步骑齐声振呼,他们或许对哪个是主,哪个是仆不感兴趣,但对辽东军的认同是一致的,因为他们本是其中一份子。
“辽东甲骑,随本都尉,冲阵!”
公孙模在十余扈从骑士的环护下,横身于阵前,身先士卒,向白狼军阵发起进攻。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公孙模鼓舞士气的唯一办法,就只有这个了。若能战而胜之,自不须说;若是这最后的家当也赔了进去,就算他躲在阵后,结局也只争早与迟而已。既然如此,还不如亲自出马,提升士气值。公孙模这位辽东第一将,虽然是矬子里头拔将军,但这点勇气还是有的。
望着滚滚而来的辽东甲骑,赵云也一振长矛,对唐努道:“乌丸人交给你了。”
唐努在马上躬身:“遵命!”随即挺身拔弓,对狼牙飞骑战士们高呼。“走,找答头算老账去!”唐努与答头之间有老账么?有!三年前,汉戈部东迁途中,念奴差点被答头强娶。那百步射杨的一箭之辱,唐努一日未曾或忘,今日,就是雪耻之时。
三百白狼重骑,编为十队,以五五阵列行进,队与队之间呈品字形。间隔十个马身。这是为了防止在冲阵时,前列重骑受阻与后面重骑发生碰撞。因为所需空间极大,结果铺开之后,仅仅三百骑的面积就足以包抄五倍于己的辽东步骑军阵。
三百白狼重骑已经过不低于两年的训练,其中有一部分还曾随马悍打过小支山之战,以及夜袭平冈之役,有相当的作战经验。此刻,在他们心目中无敌的城守都赞誉有加的白狼第一将赵云率领下,铁蹄如雷。铁流滚滚,迎向辽东甲骑。
两军甲骑阵列越来越接近,那轰隆沉闷的铁蹄声,仿佛在敲打每一颗心脏。令人窒息,甚至有心跳骤停的感觉。
这一刻,战场上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即将发生惊天动碰撞的两支军队上,千人屏息。谁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双方接近至百步,白狼重骑或挺矛持盾,或双执斧槌。或臂挽流星,同时开始催马加速,进入冲刺状态。
五十步,整个战场已被震耳欲聋的蹄声充斥。从天空往下看,两支骑军就象两张不断接近的毯子,身后扬起漫天黄尘。
在两支骑军高速对冲下,五十步不过眨眼即逝,下一刻,两支骑军重重撞在一起。刹那间枪折刀断,盾碎甲裂,血肉横飞,人仰马翻。
辽东甲骑严格的说,其实都是轻骑兵,拿轻骑兵与重骑兵对冲、碰撞,也只有公孙模这没眼力见的家伙才干得出来。两军接触的一瞬,许多辽东甲骑手中的长矛、大戟击破了白狼重骑手里的骑盾,旋即就被对手的长矛捅下马去。直到被穿心破腹的一刻,这些辽东骑兵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对手可以一手执盾,一手使矛?而自己却只能一手使矛戟,一手必须牢牢执缰。两只手打一只手,也太憋屈了。
当然,白狼重骑里也有两手使用一件武器的,比如狼牙棒、大斧、铁槌。他们没有盾牌格挡,辽东骑兵的刀枪矛戟扎扎实实刺砍在他们的身上。但结果却是兵刃折断,对手皮甲破碎,隐现精光,却毫发无损。而对手的重兵器击打在他们身上时,辽东骑兵无不喷血滚鞍,被乱马踏成肉泥。
最强悍的是使铁流星的白狼重骑,远远就以带链刺锤砸翻了迎面而来的对手,然后一路挥舞入阵,方圆两丈,敌我莫近。
大规模骑兵对战,基本上都是硬碰硬,千骑狂飙,气势惊人,战斗来得快结束得也快。结局无半点悬念,重骑完虐轻骑,仅仅一个对冲,四百辽东甲骑就折损过半,而白狼重骑落马者不足十骑。
胜负已分!生死已定!
乱阵之中,绝望而拒绝相信眼前所见的公孙模,沙哑的嘶吼着,挺矛刺向迎面而来的赵云。
两骑接近十步时,赵云突然横矛于鞍,壮硕的身躯微微倾斜,险之又险却拿捏得异常精准地闪过公孙模刺来的矛尖。两马错镫的一瞬,猿臂轻舒,抓住公孙模腰间绦带,将其扯离马鞍。随即单臂高高擎起,纵马飞驰,所过之处,辽东骑兵无不骇然失色,战意崩溃。
白狼重骑欢声雷动:“赵司马生擒公孙模!辽东军败啦!”
辽东第一将pk白狼第一将,一个照面被生擒。
被高举在半空的公孙模,只觉天旋地转,如百蛊噬心。这一刻,如果他还有力气,如果他腰间还有剑,他一定会横剑自刎。
那边观战的乌丸人一见装备精良的辽东甲骑一个对冲就落得如此下场,无不惊骇得四散夺路而逃,再无半点战意。
乱军之中,乘骑骆驼的答头跑得又慢,目标又明显。结果招来狼牙飞骑狂风暴雨的飞矢打击,将其身边的扈从杀得七零八落。
心惊胆战的答头放下手里弓箭,正要开口投降,却听身后传来一个愤恨的声音:“答头,你也有今日,去死吧!”
噗!一箭贯颈!
答头艰难扭头,看到一张陌生而快意的面孔。他嘴巴一开一合,想问“你我有何仇怨?”旋即大股鲜血从口里狂涌而出。至死都没能明白,今日之祸,种于三年前那一次骄狂嚣张。
答头横死,公孙模就擒,宣告辽东与乌丸七千联军的千里奔袭白狼城之战,彻底失败。(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公孙康,戴好头盔】
(鸣谢大盟!赵无恤2014是护法了啊,真是太好了!感谢6圣剑的火枪、光辉的宪章、波动的浪、我家那只狗名字叫猫、心海无波、耗子皇帝、邓见波、rank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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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云峰,辽口第一高峰,海拔上千米,山势险峻,杉松密布,丛林幽深,野兽出没,终年云雾缭绕,便是当地猎户或樵夫,都不敢深入其间。而此时这座人烟罕至的深山老林里,却出现一支多达三千人的搜捕大军,目标,自然就是白狼城守马悍!
公孙康亲率五百骑追杀马悍,距离最近的一次,只有百余步。但公孙康很快就后悔自己追得太近,那个人的箭术,或者说是鲜卑人的魔弓太可怕了。如果不是扈从及时组成肉墙,以身奋挡,他的人头早就成为那个人腰间的纪念品了。
已经近在咫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个人逍遥逃进大山,试想公孙康如何能甘心?但四五百骑,封堵一下路口还可以,想在这莽莽群山里搜索十几个人,洗洗睡吧。
公孙康当即向襄平求援,同时以辽东骑都尉的身份,向辽口附近的两个县城:汶县与安市,抽调兵丁、役夫、青壮,参与搜捕。
五日之后,襄平援兵抵达,全为步卒,共有三个曲,约一千二百人。加上公孙康四百余骑,及两县支援人力千余,合计三千人马。这三千人马不是用来作战的,其中真正有战斗力的,不足千人。其余的都是辅兵、杂役,甚至普通百姓。他们要做的就是寻找与发现,然后报告,剿杀由八百精锐步骑来完成。
三千人马的给养,俱由两县负责,同时公孙康也开出了巨额赏格:杀敌一人,赏十金,晋一爵(民爵);擒敌一人,赏二十金,晋两爵。赐宅第一间,上田十亩。然后是重头戏,但凡擒杀敌酋马悍者,死活不论,均赏千金。若是平民,此前不论何爵,均晋为公乘(民爵最高一级)。若是军兵,晋三爵,升两级。赐宅第一幢,上田十顷。
在如此巨赏刺激之下,无论官兵百姓,都红了眼。甚至连附近初时逃避征召的一些猎户、采药人都加入进来。
即便如此,三千人扔进莽莽丛林里,依然连个泡都不会冒。所以搜索了整整十天,一无所获。最好的一次,就是一支三十人的步卒搜索队,在山间与对方两名狼骑遭遇。一番厮杀后。对方遁逃,其中一人背部受伤。
当然,在向搜索队宣布这个好消息时,公孙康不会说自家三十人的搜索小队,在这短短的冲突里,死伤了八人。
尽管与巨赏擦肩而过,但这件事对所有的搜索人员而言,都如同打了鸡血,人人亢奋,一扫连日颓势,搜索的劲头也大了许多。
便如此刻,一支二十人组成的搜索队,竟深入到一座此前尚未有人踏足的绝岭。这是一支武器配备齐全的辽东步军,领队是一个队率。他们之所以来到此处,远因是前几日被发现的两名敌人便出现在此附近,而近因则是因为队里有一名猎户向导,在追寻途中发现有异常踪迹,故此一路带领这支小队追到此处。
时近正午,饥肠辘辘,搜索队找了一处靠近溪水的缓坡,洗脸的洗脸,拾柴的拾柴,烧水的烧水,准备热一热干粮。现在算是战时,按规定是可以一日三餐的。
水差不多烧开时,队率游目四顾,忽道:“吴正与黎俭呢?”
有人答道:“他们入林子里拾柴了。”
“去了多久?”
“呃,好象很久了……”
队率脸色大变,脱口惊呼:“快取兵器,聚拢警戒!”
仿佛是为他这一句话做注解,林中突然飞出一蓬箭矢,嗤嗤连响,瞬间射倒七八人。
搜索队一阵大乱,陶罐打翻,沸水浇火,滋滋响声中,灰烟蒸腾。士卒们在气雾中胡乱奔跑,哪里还顾得上聚拢警戒。
队率恨恨一跺脚,拔腿狂奔,边跑边从腰间扯下一个牛角号,凑到嘴边呜呜吹响。这是警讯,也是求援。
这队率颇有经验,他是绕着树干呈之字形奔跑。身后连续飞来几箭,或是射中树干,或是落空。
前面是一条深沟,沟的那边是杂树与灌木丛,只要钻进林子里,就安全了。
队率脚步不停,鸣号不止,奔近沟前,纵身一跃——
咻!
一声刺破空气的急剧尖啸自身后传来,一箭穿透队率后脑,从嘴巴穿出,击飞牛角,更将其若大身躯带飞向前,笃地生生钉死在前方一棵大树上……
“城守当真射技如神,天下间怕是再无比肩。”
林子里涌出十余狼骑战士,望着百步外那钉在树干的尸体,无不赞叹。
“拽几句文就学人拍马屁了?”马悍从林中闪出,轻拂血弓,正色道,“别说那号称‘飞将’的吕布,就算是太史司马的箭术,也比我只强不弱。世间善射者不和凡几,你们不要坐井观天,小瞧天下英雄。”
众狼骑战士诺诺而应。
“百息之内,必须打扫完战场并撤离,行动。”
马悍跃过深沟,来到那队率尸体前,将其身上的斫刀、弓箭、腰囊等物取下。游击战最关键的就是物资的补给,马悍在十天前已从管亥那里得到足够支持半个月的给养与军需,但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物资多多益善。
很快,在规定的时间内,狼骑战士清扫完毕,向马悍报告:“禀城守,击杀十七人,逃走三人。”
马悍一直在用热源扫描观察方圆一公里内情况,闻报随手向左侧一片灌木丛一指:“那里还有一个,去两个人清理掉。”
两名狼骑战士一人拔刀在前,一人引弓在后。果然在城守指点处将一人揪出,随即大声禀报:“禀城守,是一个向导,自称是猎户。”
向导么,那就更留不得了。马悍刚要举手示意砍了,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长唳。众人不约而同抬头——鹰,是信鹰!
马悍看完鹰信,纵声大笑,随即来到那钉身尸体的大树前,伸出右手食指。刷刷刷在树干上写下一行字。旋即向麾下一挥手:“走!”
“城守,这个猎户……”没有得到明确指示,狼骑战士是不敢自作主张的。
马悍扭头看了那面如土色,哀声求饶的猎户一眼,目光闪动,似有所悟。少倾,脸上露出一抹莫测的笑意,摆摆手:“放他走。”
马悍一行刚消失在林中不过半刻,四面八方就涌现了大量辽东军。再过一会。连公孙康都出现了。
望着一地狼藉的尸体,公孙康脸上很不好看,待看到那队率骇人的死状时,脸色更是难看。而当他在扈从的指引下。看到树干上那一行字时,表情更是只能用狰狞来形容。
树干上刻着“公孙康,戴好头盔”,对比一旁那被一箭穿脑钉挂树上的尸体。其意不言自明。
正当公孙康愤怒如狂之时,有麾下前来报告一个好消息:“长公子,有一个幸存的猎户向导。他说看到了马逆离开的方向,他知道那通向何处。”
公孙康转怒为喜,急问:“他说通向何处?”
“一座绝岭,无处可逃的绝岭!”
……
四月初九,布下天罗地网,苦苦搜捕了整整十日的公孙康,终于在这一天得到了回报——白狼城守马悍与他的十四狼骑,全部被包围在步云峰西侧一座陡峭的绝岭之上。
公孙康亲自坐镇,动用上千役夫,在山下建营寨、挖壕沟、设路障,同时将分散各处的所有搜索队全部调回来。三千人马,齐聚绝岭之下,团团包围。无论怎么看,这一次马悍都是插翅难逃了。
次日一早,公孙康先是派人上山劝降。使者很快回来,带回的口讯是:“人来齐没有?来齐就可以受死了!”
“将死之徒,也发梦呓。”公孙康冷笑,旋即发动进攻。在两个时辰之内,先后发动六次攻击。由于山势陡峭,可供通行的山道很少,一次可投放的兵力,最多不过数十人。结果每次都是去多少死多少,有去无回。六次进攻,损失兵力超过二百人。
公孙康暴跳如雷,却毫无办法,最后只得听从麾下建议,围而不攻,以时间换人命,活活困死敌人。搜杀区区十数敌,竟如此旷日持久,在君父面前算丢尽颜面了,但公孙康真没什么好办法。尤其在这个时候,麾下还有胡人士兵暗暗流传三年前鲜卑大人轲比能,也是率好几千骑追杀此君,最后竟然大败,自己也被冷箭重伤,更一把火烧掉了其牙帐,至今还没缓过气来。
公孙康一面严禁流言,一面暗暗加强自身防卫,打定主意打死也不出现在马悍面前二百步之内。同时做好防火灭火的警戒,尤其要加强夜间巡逻。
只是,马悍会让他安安心心过一夜吗?
黄昏时分,当辽东军正忙忙碌碌建帐筑营、埋锅造饭之时,不知谁无意识一抬头,顿时目瞪口呆。他的同伴讶然推了推,正想说什么,下意识顺其目光看去,瞬时如中定身法,呆若木鸡。
山道上不知何时,竟出现十余人,正冷冷向他们盯来。
“敌袭!敌袭!”
辽东军营一片混乱,许多劳累了一天的士卒与役夫,才刚端上饭碗,闻声一个个跳起,丢下木碗,打翻陶釜,拿起兵器,乱哄哄涌向营门。
山道大石顶上,马悍背弓负箭,抱臂而立,冷冷看着山下乱哄哄局面,身后树林里,十余狼骑战士的身影若隐若现。
很快,公孙康在重重大盾与肉墙保护下,出现在山下,保持二百步以上距离,命人传话:“马惊龙,你是来投降么?”
马悍淡淡道:“我是来让你看一出好戏的。”
“什么好戏?”公孙康隐隐感觉不妙,但一时又想不出有什么不对。
马悍不说话,只动作——搭箭引弓,斜指向天。
公孙康立即让左右层叠大盾,护住头顶。
咻——
一箭冲霄,尖啸十里,不是锋矢,是鸣镝!
随着这一声响彻山谷的鸣镝,一连串闷雷远远传来。
辽东军面面相觑,黄昏残阳,睛空万里,哪来的打雷?很快,有见识的脸色大变,这哪是打雷,明明是无数战马的铁蹄轰鸣,方向,居然是大营后方。而辽东军的大营初建,还没空在后方竖栅挖壕……
任是天下至强的军队,若在毫无防备之下,被敌骑从后方发动突袭,没有不败的。辽东军充其量不过二流,而他们的主将连三流都勉强,下场不问可知。
山谷道上,丛林之中,涌现无数旌旗,分别写着“管”、“夏侯”、“周”、“裴”等旗号。最大一杆旆旗,上书“太史”,与之交相辉映的,是一面碧眸森森的白狼猎头大旗。
太史慈及三千白狼步骑大军,终于在马悍规定的时间内赶到了,他们的到来,预示了这支杂牌辽东军的覆灭。
乱军之中,失去扈从保护的公孙康,成为马悍首个猎杀目标——马悍连珠三箭,两箭射偏,伤及旁敌;第三箭,正中目标,将二百步外的公孙康贯脑而毙。
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上,马悍率众缓步而行,走到公孙康尸身前,俯身取下其头盔,屈指敲了敲,感受坚革之下薄薄的铁质,摇摇头:“公孙康啊公孙康,看来教你断句的老师死得太早,我不是早就警告你了么——戴,好头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