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龙城大会:收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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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悍是迭遭暗算,而乌丸大单于楼班的处境也真不比马悍来得轻松,说是险象环生亦不为过。
别人是忙着猎人,而楼班则是忙着猎兽。楼班一入深林,就遇到一只五、六百斤的成年野猪袭击,死了两个扈从,楼班乘骑的宝马都被撞残,自己也摔得鼻青脸肿,若不是他身手还算敏捷,没被撞死也得摔伤。
成年公野猪发起狂来,连虎豹都得退避。最后十余乌丸锐士奋身合力,又伤了好几人,这才干掉这只狂兽。
单于围猎,击杀猛兽,是为吉兆。虽然死伤了好几人,但能换得这个吉兆,也是值了。
当楼班携扈从抬着战利品、背扶着死伤者准备退出丛林时,竟然又好死不死撞上一头黑瞎子(黑熊)。虽然不能与马悍毙杀的陆地兽王熊罴相比,却也是不逊于野猪的凶兽。
这一下又死了好几个扈从,楼班更是被熊掌拍了一记。熊掌放到锅里是山珍美味,但拍到肩膀,哪怕只是擦肩而过,那尝味,楼班只尝一次就决不想再来二回。
十几个最勇悍的乌丸锐士,豁命奋击,箭尽刀折,总算扑杀了这头凶兽。却已是人人带伤,浑身脱力了。
楼班第一次发觉,吉兆这个东西,来一个是好,来两个受不了,真不是越多越好。但硬送上门怎办?只能硬着头皮接着。
崇山峻岭,一群疲兵,未知危险,氤氲丛林……再待下去,只怕吉兆变凶兆。猎兽被兽猎了。
楼班与剩余十几个扈从,连战利品都不要了,抬着同伴尸体凄惶地退出丛林。但就在这时,天上再掉下一个“大惊喜”,竟又遇上一只猛虎——一只体型庞大,重达千斤的吊睛白额虎!
楼班不禁仰天哀叹:天呐!今天我的运气是太好还是太坏了?
早已伤痕累累,筋疲力竭的乌丸扈从们绝望地握着残破的兵器,做好了以身伺虎,护主脱逃的悲壮决定。
就在楼班绝望地认为自己或将成为乌丸历史上第一个只在位一天。就死于非命的大单于时。林中突然飞出一道乌光,一下就给吊睛白额虎开了瓢。整个虎头从眼睛处直接掀开,虎脑虎血喷了一地。
一箭爆头,虎吼山林。
楼班与扈从们死里逃生。惊魂甫定,一齐望向箭矢来处,脸上充满感激、震憾、惊疑……
烟雾涌动,人影若隐若现。似有血眸窥人,令人遍体生寒。
随着沙沙脚步声响,暗林中一群人如魅现身。为首一人,举弓向楼班打了个招呼:“大单于受惊了。看来,今次围猎所获最丰厚者,就是我马悍了。”
楼班浑身一懈,瘫坐在地,劫后余生的狂喜,令他沙哑着嗓子开怀大笑:“马君不愧为‘昆勃图鲁’,一箭伏虎,力拔头筹。好!待返回营地之后,孤定要好生敬马君一卮酒。”
马悍边走边道:“只怕回到营地之后,悍未必有命消受大单于这一卮酒啊。”
楼班失惊道:“马君何出此言?”
“此事还是让三位大王为大单于仔细分说吧。”马悍身形一让,现出身后的苏仆延、扶罗韩、泄归泥三人。
听完三人的交待,楼班半晌说不出话来。自己这位从兄实在太疯狂了,他难道不知一旦事败,会为部族带来什么可怕后果?当初公孙度为辽东太守时,他们都没敢招惹,遑论比公孙度强大十倍、可怕百倍的马悍!
楼班呆立半响,艰涩开口:“然则马君意欲何为?”
马悍却并未直接回答楼班的话,话锋一转:“悍还有礼物要送给大单于。”抬手一招,便有狼骑战士押上一个乌丸人。
“大单于可认得此人?”
楼班定神细看一眼,道:“好似吐利部的人,是右大都尉王寄的近卫。”
那乌丸人伏跪于地,哀声道:“普方愿招,只望大单于、太守垂怜,将主人的尸首归还。”
王寄是死了,他的尸体对马悍而言,不过是一坨烂肉,但对他的扈从与吐利部而言,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从匈奴时代就流传下来一条不成文规矩:若有人能抢回战死同伴的尸体,可尽得其财产奴婢,故此一旦有匈奴人战死,同伴必定拚命将尸体抢回来。所以匈奴人打仗,很少有尸体落入汉军之手。乌丸、鲜卑自然也继承了这非常有利于士气的传统。
当然,这个继承战死者的财产奴婢的规定也要看人看身份,象王寄这样的部落首领,纵然抢了回来,也没可能继承其庞大财产,但少不得重赏。最重要的是,主人战死,若近侍不能抢回,那最好也别活着回来。否则不光要被残酷刑杀,更连累家眷无法在部族容身。而一旦被驱逐出部族,便不会有任何一个部族敢收留。在茫茫草原山野,没有部族的庇护,最终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王寄的尸首,是能让他的近侍扈从一家老小活命,并能在部族里继续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为了这个希望,王寄的近侍普方,向马悍供出了一个惊人秘密。
而现在,马悍就让普方当着楼班的面,道出这个与其相关的致命秘密。
“什么?攻击孤的猛兽竟是左谷蠡王豢养的训兽?!”楼班一下跳起来,震惊得无以复加——我道“运气”那么好,连遇三猛兽,原来……
普方从怀里取出一根布条,双手高举呈上,道:“这是左谷蠡王给主人下的手令,是小奴从主人身上取来的。”
乌丸人没有文字。千百年来只以刻木传信,不过时代前进到汉末,居于汉朝边境数世的乌丸人也不免受到先进文化的熏陶,各部落头人多少会点汉字,谈不上好,够用就行。
楼班接过那手令一看,那难看却熟悉的笔迹,正是从兄蹋顿亲笔。
布条飘落,楼班也颓然顿地,双手捂面。
倏地肩膀一震。一只厚实的大手按在他肩上,一个平静中隐含杀意的声音入耳:“我不管你怎么做,蹋顿的命,我要定了!我会尽发白狼城之兵马自南杀来,而峭王之乌丸突骑则自东合击。鲜卑犍提部太远,但扶罗韩、泄归泥贤父子亦不甘人后,踊跃相助,将合辽西鲜卑诸部,三面合击。嗯。想必素利仲昆、厥机父子也不会坐视。为友为敌,但在大单于一念之间。”
楼班苦笑,此时此地,他敢为敌么?也罢。与其长年防范,不如一朝解决,柳城乌丸人,只应有一个声音。听从一人命令——楼班眼神渐渐变冷、变硬,双拳越攥越紧……
……
兴平二年六月初二,辽西乌丸内乱四起。大单于楼班与左谷蠡王蹋顿互相攻杀,柳城血流成河。
楼班是新晋单于,在大义上占有优势,直接宣布蹋顿谋叛,获得大多数乌丸人的支持;蹋顿则经营多年,声威卓著,笼络了大批忠心的精锐部属。一方胜在人多,一方胜在精锐,厮杀经日,难分胜负。
六月初四,首先是白狼城步骑二千出现在柳城以南五十里的马首山道北口,率队者为白狼守将赵云。当日午时,辽东属国五千乌丸、鲜卑突骑出现于柳城东南。紧接着,西北方向也出现了千余鲜卑骑兵,虽然大多是牧骑,并非精锐,但却构成了犄角之势,对蹋顿的乌丸兵马士气造成沉重的打击。
随后,平冈鲜卑素利、上谷乌丸楼难,也纷纷宣布加入讨逆大军。
蹋顿终于吃不住劲了,三日之后,即六月初七,蹋顿率二千最后精锐骑兵,拼死杀出重围,冲开兵力战力最薄弱的西北面鲜卑牧骑防御阵地,绕过努鲁儿虎山,最终只率不足千骑遁入漠北,不知所踪。
一场龙城大会,以新晋大单于血洗反对势力,统一辽西乌丸而告终。看上去似乎楼班获得全面胜利,但实际上却是一场惨胜。辽西乌丸在这场内乱中被消耗得七七八八,实力剧损,不复昔日荣光。而楼班也空有乌丸大单于的名头,实力却跌到比诸乌延部都不如。
在如此孱弱的情形下,楼班一面紧靠老泰山难楼,一面抱紧马悍的大腿,扯着两张虎皮当大旗,这才勉强维持住了大单于的架子。当然,他将为此付出巨大代价——部族里最优良的战马与九成以上的汉奴,将要在二年内陆续交付辽东。
经此一役,辽西白狼城势力范围一举推进到阳乐,与辽东连成一片。
六月初十,马悍在辽东边境扶黎营,与辽西楼班、辽东属国苏仆延、厥机、平冈素利、漠北扶韩罗、泄归泥等乌丸、鲜卑势力,签署了一揽子协议,即扶黎盟约。
这份范围囊括辽东、辽西、辽东属国及漠北一部的盟约,被马悍称之为《大辽境盟约》,后世称之为《扶黎会盟》。盟约共有十八条之多,什么互不侵犯、守望相助、互市交易、联合作战等等。但花团锦簇的文字,难掩鲜明一点——辽东太守马悍,将领导着一群异族小弟,共建和谐大辽境。
马悍清楚认识到,胡人就象草原的野草,割完一茬又一茬,杀是杀不完的。最好的手段就是内迁、融合,历史上的乌丸人就是这样消亡的。而马悍要做的,就是让这个过程尽量提前到来。
乌丸人的消亡,已是历史定势,下一步,就轮到鲜卑人。有了泄归泥这根楔子,马悍可以随时介入漠北鲜卑人的战争与内政,比如“助”犍提部扩张……三部鲜卑的矛盾由来已久,最适于从中渔利。
马悍已经在心里给五胡乱华的主力军鲜卑人写下结局:要么滚到西伯利亚自生自灭,要么全族消亡。历史,不能重演。
辽西乌丸萎了,漠北中部鲜卑最为精强的犍提部服了,辽东属国乌丸峭王扑了,其余小鱼小虾,除了跟在后面摇旗呐喊,也难有作为。
汗鲁王乌延身死,其部分崩离析,大部被上谷难楼吞并,余部散入并州;峭王苏仆延回到孤苏之后,大病一场,日渐衰老,于翌年病故,其部分别被马悍、楼班与厥机瓜分。
正当马悍在扶黎营向臣服者们大肆阐述和谐共建的重要性时,数百里外的玄菟郡却发来急报:高句丽入寇,请辽东发兵助击之。
高句丽这是什么意思?打脸是不?
马悍拍案而起,早不来晚不来,偏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来犯……好啊!既然来了就别想走!
高句丽,伯固王,你死定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征伐高句丽】
(十五要对诸位书友说声抱歉,尤其是对大盟,双红厚赏依旧,而十五却先掉了链子,真是惭愧且不安……这是年前最后一章,过年事繁,很难保证稳定更新,只能停更几天,具体复更日期,明日单章贴出,望大家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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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三,马悍赶回襄平,在太守府接见了玄菟太守的求援信使,详细询问高句丽入寇,以及玄菟郡的防御反击等情况。得知在本月初三,高句丽小王拔奇,率二千兵马,兵临辽水(今浑河)之畔,寇抄西盖马(今辽宁抚顺)甚急。西盖马长守城负伤,向本郡求救,太守公孙显已派出援兵。但昨日又有加急消息传来,援兵中伏,败退回城。经此一败,玄菟兵力大损,守城有余,出击不足,请辽东速速发兵助之。
马悍让信使下去休息,并未急于发兵,而是召来武猛校尉乐进,让他做好出兵前各项准备工作。再召来典军司马夏侯兰,令其出任别部司马,统领三千乌丸、鲜卑联军——刚签订盟约,盟主老大的势力范围就遭到了高句丽奴入寇,各位小弟自然要大力协助,各发精兵于帐下听令。
最后,马悍召来“鹰眼”主事,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而比粮草更先行的是情报。我要在三天之内,看到有关玄菟与高句丽的详细情报放在我的案牍之上。”
鹰眼没有让马悍失望,在马悍赶回襄平之前,已紧急收集有关高句丽的大量资料,但没料到主公还要玄菟郡的资料,结果又是一番忙乱。终于在时限最后一天,将整整一车竹简,拉到太守府前。
汉末时纸张并未大量普及,虽经蔡伦改进,纸质仍显粗糙,也没有出现册页书,公文往来,十分不便。马悍早已注意到这个问题,并下令匠人着手改进纸张,并订装成线装册页书。在公文中使用。一些有眼光的商人,已注意到这种新型册书的方便,纷纷仿制。不过,在雕版印刷出现以前,书籍的普及,还欠火侯,除了官方文牍,暂未涉及书籍这一块。
由于时间仓促,鹰眼组织收集的资料多是州府旧文档。来不及在册书上誊写,只好委屈他们的主公看竹简了。
马悍花了一整天,总算将高句丽的渊源及其与大汉边郡玄菟郡的百年纠葛,大致了解得七七八八。
高句丽为夫余别种。距辽东之东千里,南与朝鲜、濊貊,东与沃沮,北与夫余接壤。方圆二千里。户约三万,全国人口加起来不过十余万。国有五族:涓奴部、绝奴部、顺奴部、灌奴部、桂娄部,前期以涓奴部为王。后桂娄部崛起,取而代之。
高句丽早年颇受夫余欺凌,便一直依附于大汉,称臣纳贡,很是勤快。其后渐渐强盛,与夫余抗衡,经过反复拉锯,花了几十年时间,终于将夫余这个世仇打趴。此时放眼四顾,夫余、三韩、邑娄、朝鲜、濊貊,沃沮、肃慎……无不威服,高句丽再无敌手,自信心膨胀之下,蠢蠢欲动。
高句丽与汉王朝关系崩坏始于新朝。王莽初,曾发高句丽兵以伐胡,高句丽人不欲行,强迫遣之,于是皆亡出塞为寇盗。辽西大尹田谭追击之,为所杀。州郡县归咎于句丽侯騊。
王莽大怒,诏辽东太守击之。严尤奏言:“貊人犯法,罪不起于騊,且宜安慰,今猥被之大罪,恐其遂反。”
王莽不纳,严令严尤必杀之,于是严尤诱杀高句丽侯騊。果不其然,自此高句丽脱离中原王朝,称王独立,并开始报复,吞并玄菟郡辖县。
东汉初年,辽东太守曾发兵讨伐高句丽。自称大武神王的高句丽王无恤坚壁清野,退入国内城,辽东军小胜而归。
至东汉中后期,高句丽出了一个侵略性极强的君主“宫”,曾数寇辽东、玄菟,均被击退。
元初五年(118年),宫与濊貊再寇玄菟,攻华丽城。太守蔡讽轻将吏士追讨之,军败没。
建光元年(121年)春,幽州刺史冯焕、玄菟太守姚光、辽东太守蔡讽(原玄菟太守)等,联合夫余国兵,将兵出塞击之,捕斩濊貊渠帅,获兵马财物以千计。
宫不甘心失败,乃遣其嗣子遂成率二千余人诈降。姚光等信之,防范松懈。结果遂成据险厄要以遮大军,暗潜遣三千人攻玄菟、辽东,焚城郭,杀伤二千余人。
冯焕震怒之下,一边向朝廷上书,一边发广阳、渔阳、右北平、涿郡兵马三千余骑同救之。但千里驰援,远水难救近火,至辽东时,貊人已去……
两个大汉太守,竟然玩不过一个蛮王,着实令人无语。
此役之后,宫更为骄矜,屡犯辽东。
而这位辽东太守蔡讽,于当年夏四月,在濊貊与鲜卑再寇辽东时,轻骑追击,壮烈战殁。
马悍看到此处,不禁感慨,虽然这位半个世纪前的前任实在称不上一个合格的将领,但所表现出的大汉不畏战的勇气,却不得不让人钦佩。
高句丽王宫死后,其子伯固继位,也就是现任的高句丽王。这位新王在老王的言传身教下,侵略性更强。在顺、桓二帝年间,数犯辽东,寇新安、居乡,又攻西安平,于道上杀带方令,掠得乐浪太守妻子。
这家伙,其性比乃父更凶猛,竟然将与其国接壤的大汉三大边郡:辽东、玄菟、乐浪,全挨个攻打了个遍,连太守家眷都敢下手。
《三国志?高句丽传》对高句丽人有“其人性凶急,喜寇抄”的评语,其言果然不虚。
灵帝建宁二年,玄菟太守耿临征讨高句丽,斩首虏数百级。此时伯固已上了年纪,雄心不再,遂请降。隶属玄菟。
公孙度接替耿临任玄菟太守时,伯固敏锐感觉到这位新太守是个狠人,于是愈加表现得更为顺服。甚至还曾遣高句丽大加(王族宗亲)优居、主簿然人等协助公孙度进击盘踞于辽东与高句丽边境的富山贼,破之。
等到公孙度割据辽东后,辽西、辽东属国、玄菟、乐浪皆为其属,那咄咄逼人之势,更令伯固不敢妄动。那么,为何现在却突然进犯玄菟呢?是因为马悍刚搞掉公孙度,辽东人心未稳,有机可趁。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马悍跟拔奇打过交道,确信那是一个极富侵略性的家伙,与其祖、父,可谓一脉相承。这样一个骄横粗暴、富于攻击性的家伙,如果有足够的利益驱使,他还真会干出老虎嘴边拔毛的胆大妄为之事。问题是,究竟是什么样的利益,将这只昏了头的恶犬引诱进大汉的边境呢?
很明显,情报还是滞后与不足啊。不过。这也怪不得鹰眼,毕竟他们的工作重心从未放在一个边鄙小国上。事发突然之下,能够做到这样,已经算很不错了。
鹰眼在最后附上的一份密件。引起马悍的关注,那是关于拔奇在两个月前,庆贺公孙度称侯时,在襄平的活动行踪。其中拜访最频繁的。就是阳仪。
“阳子修么……”马悍屈指轻叩案牍,想起还在扶黎营时,接到的有关阳府夜有铜面人出没的密报。
阳仪、拔奇、铜面人。这三者有何联系?可惜乌追抓获的,只是铜面人的随从,正主逃遁,否则必有所获。
密件还提到,拔奇在返回高句丽时,途经玄菟,在拜会太守公孙显之后,又去拜访了一个阳氏宗族的重要人物,原玄菟郡丞阳涉。这个阳涉在任职其间,一直与太守公孙显不睦,关系一度极为紧张。
公孙显又是什么人呢?原玄菟太守公孙琙从子。嗯,就是对公孙度有再造之恩的那个公孙琙。可以说,没有公孙琙,就没有后来的公孙度。有这样一层铁打的关系,玄菟郡一直掌控在公孙琙家族的手里。这与另一大世家阳氏的扩张,自然难免冲突……
宽广的大堂里,只有马悍端坐堂上,竹简翻动时发出的喀啦啦声响,二十四根牛脂巨烛,照亮了他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眸……
次日天明,依然在这大堂之上,马悍依然端坐上首,而阶墀之下,两排长案一溜排到大门口,两侧跪坐着十余辽东集团文武将官,静聆太守宣布重大决定。
“吾意已决,即日举兵五千,以武猛校尉乐进将二千白狼步骑、别部司马夏侯兰将三千胡骑,随我驰援西盖平,征讨高句丽!”
此言一出,有人振奋,有人失惊。振奋者自然是又有战功可立的将领们,而失惊者,却是——
阳仪跪姿不动,上身挺直,双袖合拢,向马悍深深一鞠:“主公不可,眼下郡内方定,胡奴稍安,四方初平,正是稳固辽东之局难得良机,何须为讨一边鄙属国,劳师远征。”
马悍眼睛微眯,如睡虎盯食:“子修认为不应当发兵?”
阳仪从容回答:“自古上兵伐谋。仪有一族叔,曾任玄菟郡丞,前日来信言道,可不费一兵一卒,令高句丽奴退兵。”阳仪说完之后,就在等着马悍向他请教那族叔是谁,有何退兵良策。
万万料不到,马悍根本没按他的节奏来,反问他一个问题:“退兵?哦,那退兵之后呢?就这么算了?”
阳仪的大脑空了一下,好容易转过弯来,勉强跟上马悍的节奏,忙道:“自然是遣使申斥,令高句丽王谢罪……”
“谢罪?如果谢罪有用,那还要军队做什么?”马悍倏地虎目一张,精芒暴现,叩案咄声,“我没工夫跟高句丽奴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要么不打,要打,就打到老巢去——我将亲提大军,踏平国内城!”(未完待续。。)
恭贺新禧暨更新通告
感谢大盟的大利事,还有s0514024的红包,没想到停更了还能收到这份沉甸甸的厚礼,实在愧煞。只可惜过年了,时间就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预计从除夕开始停更,为时五天,二十三号(初五)恢复更新。
这几天若有闲暇,定会见缝插针码字,期望年后能补回几章——当然,只是尽力而已,能不能补,能补多少,就非我所能预知了。
谨祝大盟、s0514024、洁曦、赵无恤2014、头疼也不行、书友100612011850809、ufgw、6圣剑的火枪、光辉的宪章……以及许许多多默默支持本书的书友,羊年喜洋洋,来年步步高,谢谢大家。(未完待续。。)
【感谢二百万大盟凤栖梧桐626】
马年十一月末,凤兄继拙作《狙击南宋》大盟之后,又一次成为本书大盟。而今不过两月半,马末羊初之际,竟再成二百万(其实已经二百一十八万)大盟!凤兄如此厚待,十五郎真不知何以为报!
在辞旧迎新之夜敲下这段文字,十五心中很是感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本书的成绩并不理想,如果光靠订阅的话,这本书的结局只有两个:一是长时间断更,攒多点稿子,以求爆发拉升成绩;二是大刀阔斧砍支线,百万字完本,留下无尽遗憾。
而现在这本书能得以避免这样的杯具,皆因有大盟的鼎力支持。毫不夸张的说,是大盟挽救了这本书。十五是生生靠着大盟的支持硬撑下来的,并且能基本按照大纲,把想写的东西完整的写出来。
若大起点,写手芸芸,每天都有人满怀憧憬进来,更多人黯然失落离开,离去的原由,也不外如是。十五郎能幸运留下来,全赖有大盟及一众书友们的真诚支持,这是新年最好的礼物。谢谢大家!
嗯,大过年的,不说这个了。大恩不言谢,十五郎铭记于心。在新的一年里,以平常心看淡成绩,写出一些有质量的东西,无愧初心就好。
新春佳节,祝大盟身体安康,阖家幸福!(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大进攻序曲】
(新年首章,如期敬献,以四千字飨诸君,感谢宽容与支持。大盟的厚爱,十五实在没法报了,唯有好好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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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七,夏侯兰率二千胡骑为前军,先期抵达玄菟,为大军前驱,做好哨探、警戒工作。马悍率二百狼骑与千余胡骑为中军,亦于次日抵达高句丽城(此高句丽非彼高句丽,而是玄菟的郡治所在)。而乐进率二千白狼步骑及上千役夫为后军,押运辎重走在最后。
襄平距高句丽城不过二百里,轻骑快进的话,三日可至。大军方至,前方便已传来消息,高句丽军已从西盖马撤围,退出国境。前军夏侯兰所部遵照马悍指示,屯军于高句丽城与西盖马之间,等候大军聚集,讨伐高句丽。
玄菟郡所在地,原是卫氏朝鲜属国沃沮的故地。汉武帝元封二年,西汉征卫满,并于次年灭其国,置四郡,是为汉四郡,皆属幽州。汉四郡除玄菟郡外,还包括乐浪郡、临屯郡和真番郡,而以玄菟郡的面积最大,郡治初治于玄菟城。
玄菟郡有户口四万五千户,人口二十余万。除了管治本郡以外,扶余国、东沃沮及高句丽亦从属于玄菟郡。
公元前82年(汉昭帝始元五年),西汉调整玄菟郡之疆界,废真番郡、临屯郡,将两郡辖县编入玄菟郡及乐浪郡。之后,玄菟郡的郡治移往高句丽县,以贝水(加三点水的贝,即今朝鲜清川江)为界,江内之地划入玄菟郡。江外之地划入乐浪郡。此时的玄菟郡大约南达清川江和大同江上游北岸,与乐浪郡为邻;北达哈达岭、辉发河一带,与夫余为邻;其西为辽东郡,以长城为界;其东以长白山为界与沃沮相接,居民以汉人与高句丽人为主。
不过,这些都只是昔日辉煌了,自高句丽崛起,百年来侵噬玄菟郡大量领土,至东汉末,当初面积堪比辽东的玄菟。如今被挤压成为最小的一个郡,与辽东属国差不多。而名义上归属它的高句丽,却比玄菟大好几倍,这就是典型的尾大不掉,必成大患了。
马悍中军距高句丽城尚有十数里,玄菟太守公孙显与前军别部司马夏侯兰便率军民数千前来迎接。
公孙显年纪比公孙度小一点,四、五十岁的样子,清瘦儒雅,眼睛细长。高鼻长髯,颇显睿智。他与马悍在襄平时见过几次,也算熟识,以他与公孙度之间的渊源。原本对马悍颠覆辽东公孙家之举是心怀不满的,但公孙显此前因受公孙度压制,兵力受限,根本无能为力。除了屈服别无他法。
试想区区一个拔奇,二千高句丽奴兵,就打得公孙显不得不向辽东求援。可想而知玄菟的实力。如果公孙显不知死活招惹马悍,只怕玄菟公孙家难逃覆灭下场。公孙显打仗不行,但算计却很在行,这种以卵击石的蠢事,是绝不会干的。辽东公孙亡便亡了,如何保住玄菟公孙氏,才是他这位家主的责任。
双方见礼之后,马悍惊讶发现,在迎接队伍里,有一位熟人。年约四旬,浓眉朗目,脸形微圆,须如猬张,颇显豪迈之气。竟是年前在辽东摩天岭,大贤管宁的沐风轩有过一面之交的青州名士邴原邴根矩。
这个邴原,还真是交游广泛,或者说,哪里的高门显贵都对此人极为礼遇。
马悍不敢怠慢,急忙扔缰下马,远远向公孙显、邴原拱手欠身行礼:“彰德(公孙显字)公携众出迎十里,悍岂敢当,实不胜惶恐。”又向邴原致礼,“悍见过先生,年前一别,今日再会,风采如昔,可喜可贺。不知是否与幼安先生联袂而至?”
公孙显、邴原一齐回礼。
邴原细看马悍,头顶鎏金武冠,内着赤缎戎衣,外罩朱漆犀牛甲,领系黑底赤面大麾,衬着雄健挺拔的身躯,远远便有一股逼人的气势扑面而来,令人未语先怯,气为之夺。
“仅仅年余不见,其势已成,顾盼生雄,威严自现,此人果有枭雄之姿。”邴原暗暗点头,微笑道,“幼安兄喜静不喜动,临岩讲学,教化天下,为其平生之志,非我辈俗人能比,自不会与尔辈东奔西走。”
马悍一下就听出了邴原的机锋,这位青州名士的弦外之音是,虽然辽东易主,但无论公孙度也好,你马悍也罢,都别想让管幼安出仕。
马悍也笑了:“天下贤达何止百千,淡泊功名,潜心讲学者又有几人?管幼安若出仕,不过是朝堂之上多一贤臣,但世间却少了一位真正做学问的大家。悍虽粗鄙,亦不敢夺高贤之志。”
邴原一下愣住,忍不住击膝大笑:“幼安兄若能听到使君此番言语,必与君浮一大白。”
马悍微笑:“悍此刻却只想与二公浮一大白。”
公孙显与邴原俱捋须大笑,肃手请马悍入城。
当夜,公孙显于宅第大宴宾客,同时也为马悍及一众将领接风洗尘。
席间,公孙显承诺,此次辽东大军征讨高句丽,所需军资钱粮,玄菟愿资一半,并提供全部役力与畜力。
辽东大军?没玄菟郡的事?马悍眼中隐有冷芒一闪,含笑而谢。
很明显,公孙显对他此次劳师远征,大举进伐高句丽这样的边鄙属国不引为然,也不看好,毕竟辽东、玄菟二郡与高句丽往昔作战,并无良好战绩。在公孙显看来,能将来犯之敌驱逐出境就好,大军远袭,深入敌境,凶险未知,耗费钱粮,殊为不智。想必是这位新太守初上位,急于立功扬威,加上又得前太守公孙度遗留大批军资钱谷。故有此贸然之举。
哼哼,为将不知地理,好大喜功,妄动干戈。任你兵强马壮,高句丽奴往深山密林里一躲,你能奈他何?等你一无所获,人马俱疲返回时,只怕无颜入此城吧。
马悍不知公孙显此时已暗生“请神容易送神难”的悔意,但从公孙显所提出的分担军费数额中,已看出此君对自己此番兴师动众颇不满。正常情况下。的确是二郡各负担一半军费。白狼军此来是应公孙显之请,虽然一战未接,敌寇已退,但谁也不能否认是白狼军驰援之功,这部分军费理应由玄菟方面承担,而公孙显也认账。如此看来,貌似公平,但问题在于,所有的军队都是辽东方面出的。玄菟只出役夫与畜力,然后又只负担一半军费……很明显,大头与压力尽在辽东。
真正的公平,是二郡各出一半军队与一半军资。若玄菟不出军队。那就应负担全部军费。
我出力,你出资,这才叫公平。一卒不发,军费资半。这是几个意思?
马悍不动声色,与邴原笑谈此次龙城大会之战事。与会诸公还是首次听闻辽西胡乱的内幕,对马悍只身赴险定辽西。无不是又惊又佩——没人会认为马悍在吹嘘,城外那三千胡骑联军正杵在那里呢。你能耐,你也弄三千,不,三百胡人精骑来看看。
公孙显笑容有些僵,心里隐隐有些后悔,此君如此强悍,实不该得罪他,只是话已出口,不好更改。嗯,只有等辽东大军无功而返时,再重重补上一份厚礼,届时其锐气已挫,想必也不会对自己有所不满了吧。
散席出来后,夏侯兰与马悍并辔而行,愤愤不平:“我白狼军此番进击高句丽,盖因玄菟之故,为保玄菟郡长治久安,我大军尽出,欲毕其功于一役,他公孙彰德竟只出一半军资……哼,早知就不理会此公求援,管他去死!”
马悍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我征高句丽,固由玄菟而起,却非为玄菟,就算他一钱不给,这一仗我也要打。辽东在公孙度手上时,西有乌丸,北有鲜卑,东有高句丽,俱为强邻。现在乌丸与鲜卑都趴下了,独剩一个高句丽——这根钉子必须拔除!辽东四境,绝不允许有任何潜在威胁!
……
是夜,于玄菟城驿馆下榻的马悍正准备休息,庭外廓阶处传来卫士禀报:“主公,有客来访,自称邴原、国渊,是否接见?”
虽然夜深不是会客好时辰,但卫士跟随马悍已久,知道主公脾性,不会因睡眠被打扰而恼怒,只要确有要事,甚至睡了都可以将他唤醒。而来访之客气度不凡,或是士人,自不能怠慢。
马悍一听,急忙把脱下的军靴又穿上,想了想,又脱下来,换上一双轻便的木屣,再穿上禅衣轻袍相见。
客舍之内,马悍居正位,左首两位访客,首席为邴原,次席为国渊。
马悍对这个三十多岁,面庞方正,神色沉毅,筋骨壮实,颇有风霜之色的青州名士国渊颇有印象。因为此人的字颇为怪异“子尼”,是仰慕孔子仲尼之意么?不管是什么含意,总之令人过耳难忘。
方才在公孙宅第宴席之上,马悍与此君也有过交流,此人为青州乐安人,与邴原同郡兼同学,俱师从大儒郑玄门下。后避兵乱与管宁、邴原同往辽东,为旅居辽东的青州三大名士之一。
马悍虽然当了好几年辽东骑都尉,眼下又是辽东太守,但真心在辽东郡呆的时间不多,所以一直未有机会与这位名士亲近,反倒是来到玄菟后才得以相见。
宾主互相见礼之后,马悍微笑道:“二位先生可是酒意未酣,欲与悍一同尽兴至天明?”
邴原捋须笑道:“使君身系五郡一国,又征讨不臣在即,原等纵使不羁,亦不敢于此时与使君对饮至旦。”
国渊也致歉道:“夤夜扰人清梦,实是不该,只是使君身系击虏重任,军务繁忙,若等明日,我等只怕难入军营,故而打扰,望使君勿怪。” 马悍笑而致礼:“无论两位高贤此来是饮酒还是赐教,悍只有欣然,绝无不快。”
邴原与国渊互望一眼,略微沉吟,道:“夜深人阑,我等便长话短说,若有得罪之处,望使君海涵——原早在数日之前便已至玄菟,时有一故交登门拜访,席间谈及此次奴人入寇,言道本可不费一兵一卒,令奴退兵,无须大动干戈,却不想未被使君采纳……”
马悍微微一笑:“此君言语之间,必定满面鄙薄之色,说这位新太守轻狂骄横,好大喜功吧?”
邴原笑而不语。只有国渊道:“高句丽奴屡犯玄菟,必施之薄惩以为戒,若只以言辞令之退兵,其骄恣更甚,复犯玄菟亦不远矣。”
邴原也道:“高句丽边鄙属国,其性骄狡,令其一时退兵,或非难事,但如何使之不复犯,安疆靖边,方为长久之计。”
马悍颔首赞道:“二位先生之言,甚合我意,只不过,对高句丽可不是小惩大戒一番便算——高句丽为祸多年,为大汉疥癣之疾,却是辽东、玄菟、乐浪诸郡心腹之患。欲得辽东安宁,必除周边强邻。我马悍,容不得一个心怀叵测的恶邻在侧。”
马悍这话可不是危言耸听,眼下高句丽看上去不算什么,但百十年后,趁中原内乱,吞并辽东、玄菟、乐浪诸郡者,正是这个不起眼的高句丽。其势之甚,后世隋唐两朝都要以倾国之力,花了几十年才彻底将之消灭干净,所以说是心腹之患,绝不为过。
邴原与国渊虽然不是马悍这样的“先知”,并未完全认识到高句丽的危害,但他们都认同一点,对高句丽这样的好战蛮夷,确有必要教训一下。两汉名士可不是后世宋、明腐儒,个个都是能拉硬弓,骑烈马,仗剑游,有侠气的真士子,对于敢犯大汉者,决不会心慈手软,讲什么内王外圣。
国渊击节道:“使君果然好气魄,似此灭国之战,若不能侧身其间,实为憾事。”
马悍大喜,离席而起,向二人长鞠一礼:“若得二位高贤相助,何愁蛮夷不平,边疆不治。”
邴原却淡笑道:“我等二人愿随军出塞一观,却未想就此出仕,让使君失望了。”
邴原说完,本以为马悍脸色多少会有些难看或拉下脸,没想到马悍面不改色,笑意宛然:“随军观战?再好不过,二位先生便请屈居悍之帐侧,一睹我辽东大军灭国之战。”(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灭国之战: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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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联军前军与中军于次日开拨,兵锋直指高句丽,而乐进所率白狼军步骑及辎重,方行至玄菟郡西南的侯城县,距高句丽城尚有数十里。
马悍与夏侯兰所率两军共计三千四百余骑,除了二人的扈从卫队之外,基本上全是胡骑。胡骑的一大特点就是,对后勤依赖极少,只要有少量给养,他们就能长时间作战。
马悍所率三千多骑军,就有战马驮马五千,带足了七日的干粮马料,至少在过帻沟楼(汉朝与高句丽的界城)之前,有玄菟郡地方沿途供应,无需动用储备。而进入高句丽后,有了七日军粮,足以杀到高句丽北都纥升骨城下了。
深入敌境作战,最怕的是什么?毫无疑问,是敌军坚壁清野,并利用地利截断粮道,甚至于险关设障,遮断大军归途。当年高句丽王就这么干过,并取得相当战果,辽东军不得不防。
有鉴于此,马悍决意不等后勤,轻骑突进。最好的结果是追上拔奇大军歼灭之,至不济也要打得高句丽人措手不及,无法坚壁清野。
在途经西盖马城时,明显看出这里刚经过一场惨烈激战,农田尽毁,童山濯濯,涸血隐隐,人烟断绝。
西盖马长带伤率合城百姓负粮劳军,感谢辽东太守亲率大军驰援。对于马悍欲出塞击奴的计划,西盖马长既高兴又担心。再三提醒,高句丽山高地险,川流复杂,夏季行军,须加倍小心。
马悍一一听取,并赐与西盖马长金帛,以嘉其勇,西盖马长向大军提供了十余名可靠的汉人与高句丽人为向导。
又过一日,大军来到两国边境,向导指着群山之下。小辽水边上的一座小土城对马悍道:“太守请看,那里就是帻沟楼,寻常只有十余戍卒与役夫看守,城外那些棚子则是守役家眷。”
帻沟楼为高句丽人所建,当时汉朝赐高句丽鼓吹技人、朝服,衣帻,常从玄菟郡代受。自高句丽君侯籍开始,骄恣不恭,不复诣郡。于东界筑小城,置朝服衣帻其中,岁时来取之,久之此城得名帻沟楼。
说白了。就是东西我要了,放在这就行了,拜拜您呐……这个帻沟楼,可以说是高句丽人桀傲之心的表现。
马悍长鞭一指:“捣毁它。高句丽人再也用不上了。”
胡人建设不行,搞破坏却是行家里手,毁灭事物。最能发泄胸中戾气。当下三百胡骑发出震天怪叫,百骑雷鸣,呼啸着向那小土楼奔杀而去。
帻沟楼里的戍卒与役夫远远看到,无不吓尿,连滚带爬奔出土城,冲入棚子拉上妻儿,向山林没命价狂逃。
胡人杀戮不成,将所有怒气全发泄到这座小小的土城上,先将城里所有能抢、能拆的东西全洗劫一空,最后点起一把火。火焰腾空,远近皆惊,这一把火,正式拉开了灭国之战的序幕。
……
黄昏时分,辽东联军驻营于小辽水南岸。哨骑四处,警戒线放出三十里,同时抓来附近数十高句丽人,询问拔奇大军踪迹。得到的情报是,拔奇的高句丽军,前日才经过此地,已向东南而去。
“只差两日啊。”马悍在主帐内听完斥侯禀报,略感满意,如此一来,至少高句丽人没时间坚壁清野了。
居于马悍下首的邴原轻咳一声,蹙眉道:“使君是否追得太急了些?原一路所见,高句丽山川险峻,野林幽深,奴寇谙熟地理,若居险而阻或设伏于林,只怕有不忍言之事。”
邴原与国渊的身份超然,算是马悍的客卿,可以自由发表意见。而且以他名头,莫说是马悍这个自领的辽东太守,就算在经制州牧如公孙瓒、袁绍面前,一样直言无讳。
国渊也劝戒道:“使君为中军统领,更是三军统帅,行军宜靠后,怎可突于全军之前?此实为行军大忌,三军之帅,不可不察。”
马悍置于案牍上的右手食指不断摩擦着拇指,无奈笑笑。他当然不能说,你俩说的其实是一回事,我以三军统帅之尊,跑到前军去当斥侯队长,正是为了防止高句丽人伏击啊!
大军行进,正常情况下,是先派出前锋斥侯骑队先前探道,大军在后缓行。每行二十里,在接到前方斥侯传来安全的信息后,方才加快行军速度。这样一天下来,一支军队若是骑兵的话,可行百里,若是步兵,最多四、五十里。而在高句丽这种崎岖地形,加上酷热天气,这个数值则要减半。
这样的行军速度,当然不能让马悍满意,他要追上拔奇,于野外歼之,这样慢吞吞的速度,连在敌人后面吃尘的机会都没有。根据西盖马长所述,拔奇的高句丽军以步卒居多,骑兵很少,而辽东联军全是骑兵,完全有可能追上——只要不怕中伏,收缩斥侯侦察半径,大军放开顾虑,全速奔行。
所以马悍决定,从明日开始,他不但要继续充当斥侯队长,更连先锋官都要抢过来做。他要让辽东军、白狼悍骑的神速,成为高句丽人永远挥之不去的噩梦。
当然,这种话马悍不能与邴原、国渊明说,所以他只是微微一笑:“二位先生所言极是,悍之所以一路疾行,正为了会晤一位比高句丽人更谙熟地理之人。嗯,想必他也快到了。”
这高句丽之地,有什么人可以会晤?邴原与国渊互望一眼,尽管很想知道,但马悍不说,以二人的矜持,自然也放不下身段去问。反正答案很快揭晓,不如静心等待。
果然。过不多一会,隐隐听到营外传来阵阵嘈杂之声,似乎来了许多人马。很快,帐外传来卫士禀报:“夫余国君尉仇台求见太守。”
马悍安坐不动,抬手道:“请夫余国君入见。”
原来还联合了夫余国君!邴原与国渊恍然大悟,难怪。高句丽本是夫余国故地,而两国常年互相征战,要说这高句丽的地形地理,大汉边民还真没人能比得上夫余人谙熟。
少倾,帐帘掀开。一个头戴旄帽,饰金银,身着白褶麻衣,高鼻深目,颔下一把黄须,相貌堂堂的壮年人出现在帐前。
“夫余尉仇台,拜见太守。”来人深深弯下腰,向马悍鞠躬。
马悍微笑延请:“夫余君来得正是时候,请入坐。”
尉仇台连忙称谢。脱下沾满灰尘的革靴,换上卫士递上的木屣,趋步进入铺着毡毯的帐内,在右首早已准备好的白色蒲席上小心跪坐下来。
尉仇台在夫余可以称王称霸。但在大汉,他不过是隶属玄菟郡的一个属国君长,在连玄菟郡都要俯首听命的辽东太守面前,如此表现。不足为奇。
马悍为尉仇台引见邴原与国渊二士,尉仇台慌忙见礼,二士只是淡淡颔首。纵然二人都是寒门士子。并非世家出身,但以他们的名声,终究不会对一个异邦蕃君假以辞色。
尉仇台也知道在大汉,名士的地位尊崇,但在他这样的蕃国夷君眼里,其实很看不上耍嘴皮子的人,如马悍这般手腕强横的一方诸侯,才能令他发自内心的敬畏。
马悍自不去理会双方心里彼此鄙视,开口就问:“夫余君带来多少人马?”
尉仇台小心回道:“太守传召甚急,小王不及召集太多兵马,只带上国都宫卫骑卒三百,以及与高句丽对峙的边塞军一千步卒……”
“才一千三百人?太少!太少!”马悍面色一沉,威赫迫人,“夫余君,你应当清楚,吾此番征伐高句丽,对夫余国意义何等重大。数十年之辱,一朝报之。如此千载难逢的良机,当倾国举兵来合。可你倒好,只带来这么点。嘿嘿……”
尉仇台一路疾行,本就燥热,此际更是额头见汗,伏叩谢罪:“太守恩德,小王岂有不知之理?只是时日实在仓促,小王不敢错过与太守合兵之期,故而未及征召大军……”
“罢了,我不要解释,我只要军队。”马悍摆摆手,“夫余君就先带这部分人马,与我辽东军合兵一处,后续再召集大军赴援。反正国内城也非旦夕可下,只要后续军队能赶得及参战就行。”
尉仇台连连称是,见马悍未并降罪,方拭汗端坐,一颗心还在噗嗵乱跳。
马悍目注尉仇台:“现在,你有什么消息要给我?”
尉仇台连忙顿首:“正有要事向太守禀报——高句丽王伯固,已经死了。”
什么?!这当真是一个震憾性消息,以马悍之镇静、邴原之从容、国渊之淡定,都不禁为之变色。平日里,一个属国蕃王是死是活,他们根本不会在意,但在眼下,伯固的死活,直接影响到一场重大战役。
“此事当真?”马悍目光大盛,逼视得尉仇台不敢抬。
“是,千真万确……是小王之妹,伯固王的侧妃派亲信紧急传讯。”
马悍微愕,尉仇台顶多不过三十许,他的妹妹……听说伯固已经六十多了。嗯,弱国侍奉强国,送女送金送领土再正常不过。伯固的侧妃传讯,看来,消息确信无疑了。
马悍实在没想到,自己临出征前,曾放言“伯固王,你死定了”,结果,这家伙就真的死了。
那么,伯固之死,又会为这场战争带来怎样的影响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章 【灭国之战: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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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固的确死了,当然与马悍的诅咒无关,因为在马悍咒誓之前,这位高句丽王就已经死了。
伯固死得很正常,并无半点非自然因素,按理说,老王死,新王继,一切都不应有问题。但是,最不应出问题的地方,偏偏就出了问题。
伯固有二子,长子就是拔奇,次子伊夷模。按长幼之序,当然应该是拔奇继位为王,但是,在新王继位的问题上,拔奇被卡住了。按《三国志》的记载,是“拔奇不肖,国人便共立伊夷模为王”,这显然是古人的官话、套话。拔奇“不肖”,是谁定的性?谁又能代表“国人”?
高句丽此时还是一个半奴隶制的落后小国,它的强,只是针对其周边诸邻更小的弱国而言,而对于大汉,那就是蚂蚁与大象的区别,大汉仅仅只用两个边郡,就将之压得死死的。纵然在某个时间段高句丽能挥舞几下螳臂,但从总体上看,依然是大汉二郡的附庸。在大汉朝这么先进的国度下,还不敢妄言“国人”,一个举国近半奴隶的蕃国,奢谈什么国人?
事实上,古往今来,古今中外,但凡涉及到权力之争,王位归属,从来都是综合实力的角逐,成王败寇。概莫能外。民意这个东西,掌握在胜利者手里及UU小说。
按伯固遗孀、尉仇台那位侧妃妹妹的信上所言,拔奇性情粗暴,的确“不肖”,但伯固却并无废其王储之位的想法,反而认为个性与年轻时的自己颇肖似的长子更适合当王。高句丽国,眼下最需要的,不是一位仁君,而是一个暴君。
但问题是,臣下们不是这么想。拔奇的拔扈,得罪了很多属臣,加上他又只崇武力,不懂团结,政治手腕更是一团糟。结果伯固一死,高句丽五族里,除了拔奇妻族涓奴部支持他之外,其余四族俱反对,共推平日里极善于结交周旋、人望浮众的伊夷模为王。
拔奇这下急眼了。他是个迷信武力的人——二子你不是人望比我高么?行,我就打出一个比你更高的威望来!
自从建宁二年,玄菟太守耿临进击高句丽,伯固请降内附以后。整整二十余年,高句丽与大汉都没有发生过冲突与战争。拔奇也好,伊夷模也罢,都只带兵打过周边小部落。或者欺负一下夫余。汉朝,准确的说是玄菟郡,他们是不敢惹的。
不过。眼下到了以军功武力换名望的程度,那就什么都顾不得了。拔奇身边经常围着一些曾随其父王一起寇掠过大汉三郡的武将,这些人酒酣耳热之后,最喜谈当年如何抢掠三郡:
“汉朝就是不一样,随便一个平民所藏财物,就比貊人、邑娄人的族老都多。”
“汉女也是极好——我有一个兄弟,先前抢过一个邑娄女人当婢妾。邑娄女你们都知道,户户养豕,中央是溷圈,人居圈外,冬季以豕膏涂全身御寒……我在兄弟家呆过一晚,妈啊!那个熏啊!后来,我这个兄弟随大王杀入乐浪,抢了一个汉女。结果回家后二话不说,就把那个邑娄女贱卖了。”
“说起乐浪,我还记得大王抢的那个乐浪太守之妻,啧啧,那个细皮嫩肉啊……”
乐浪太守之妻,拔奇记得,小时候见过,是个很白的妇人……嗯,很白,因为他的父王很粗黑,骑跨在此妇人身上时,黑白对比鲜明强烈,令他印象深刻。不过此女在宫里的时间很短,很快就被赎了回去。
整天听这些言语,拔奇怎能不心动?同时对汉军的战力也渐存轻视之心。
正当拔奇蠢蠢欲动,欲与兄弟一别苗头之时,好消息接踵而来:先是听闻辽东骑都尉马悍叛乱,诛灭公孙氏,夺取辽东。当此时,辽东新乱甫定,人心未安,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接下来,又有人送来一个喜人消息,辽东太守马悍,极有可能陷于辽西乌丸人之手,辽东将乱,白狼军群龙无首。正是入寇绝佳时机。
那还等什么?拔奇当即率步骑二千,入寇玄菟郡东之西盖马县。由于边境二十多年没发生战争,西盖马县毫无防备,差点被攻破城池。拔奇的高句丽军正大抢特抢之时,突然又得到那个人送来消息,玄菟太守公孙显已派来二千步骑援兵,不日即至。拔奇惊出一身冷汗,急忙采纳那人之策,在其派来的带路党带领下,伏于援兵必经之道,突然袭击,大败玄菟军,遂有公孙显向辽东求援之举。
随后,那个人提出,由其出面为使,劝退高句丽大军,对方得名,拔奇得利,皆大欢喜。
人家帮了这么大的忙,拔奇当然懂得投桃报李的道理,反正他也抢得差不多了,而且此番入寇,围西盖马城,败玄菟大军,他在军中的声望也达到一个新的高度。相信带着这些战利品与荣耀回归国内城时,那些与他做对的家老们想必会好生掂量吧。
这就是拔奇此番率高句丽大军入侵的真相。有外因,也有内因,有外寇,也有内鬼。这才令区区二千余奴寇频频得手,荼毒边陲。
当然,那封信上不可能有这么详尽的内容,而且很多东西也非一深宫妇人所能知。有不少内容是马悍综合情报推测出来的,但有些内情他一时也未知晓,比如那个引狼入室的人就非他所能知,除非他能生擒拔奇……
马悍重重将信件拍在案牍上,掷地有声:“追上拔奇,歼灭之!生擒之!”
……
天明时分,一支由二百白狼悍骑、五百胡骑、三百夫余骑卫组成的辽东千骑选锋军,一人双马,刀弓在腰。带足七日口粮马料,从军营驰道奔出辕门,向南疾驰而去。
邴原、国渊各自从相邻的营帐钻出,望着远去的滚滚尘烟,皱眉挥袖扇尘。直到打雷似地蹄声远去,二人才呛咳几声,相互拱手见礼——虽然二人是同郡、同门、同伴,熟悉已极,但问安致礼,依然仪态端正。一丝不苟。
见礼毕,二人正待前往中军帅帐,却见一卫士飞奔而来,向二人恭敬行礼:“我家主公请二位先生随夏侯司马所领之大军随后缓行,主公已先行一步了。”
“什么?难不成……方才那支先锋大军竟是使君亲领?”邴原与国渊齐齐失惊。
卫士骄傲应道:“正是。”
邴原浓浓的眉毛先是高高扬起,然后缓缓降下,面无表情,扭头对国渊道:“子尼,我们都看走眼了。此君不过一匹夫而已。哼!若非身在异域,必拂袖而去!”
国渊也摇头叹息:“如此急迫,以身犯险,必有不测之祸……”
马悍自然没听到这两位高贤的评价。但多少也能猜得到他们的脸色会多难看,只是,他有不得不这样做的原因。
根据尉仇台的情报,三百里外。就是高句丽的早期王都纥升骨城,这是一座建立在险峻难攀的高山上的石堡,据说是高句丽创立者**所建。这座石堡城的险峻与坚固。即便是夫余国最强盛那会,摁着高句丽打,但也从未能攻下此城。
马悍只看尉仇台画了个草图,就真切感觉到,果然有些门道,若强攻,绝对要付出惨重代价。眼下拔奇抄掠甚多,还有大量俘掠的汉民,行动缓慢,正是将之吃掉的最好机会。一旦错过,被拔奇大军溜掉,进入纥升骨城。那时软肉就会变成硬骨头,别说吃不掉,搞不好要崩掉满口牙。
更糟的是,纥升骨城南面的隘口,是通往国内城的主道,若有大量敌兵卡在这里,那么在消灭敌军之前,辽东军必进退两难。进,怕被敌军截断后路;退,又怕被敌军衔尾追击。而若改走他道,耗费时日,等赶到国内城时,只怕人家早就坚壁清野,陈兵以待了。
机不可失,时不我待,马悍必须在拔奇逃到纥升骨城前,追上去,吃掉这支奴寇。所以,他必须轻骑、轻装加亲自选锋——只有他亲自出马,才不惧高句丽人埋伏,才能快马加鞭,放胆狂追。
马悍没得选择。
六月酷暑,长途奔袭,这对一支军队而言,是意志与士气的考验。马悍这支选锋军是经过特别选拔的,二百白狼悍骑,是他的扈从,大纛所指,刀山火海都要闯;五百胡骑,是三千胡骑中自愿报名者,马悍对他们的承诺是,高句丽人的东西,能抢多少,都归他们;三百夫余骑卫,算得上是夫余国的精锐,他们的国君在哪里,他们就必须跟随到哪里。夫余人的战斗力怎样不好说,但吃苦耐劳却绝无问题。
就是这样一支联合骑军,顶着烈日,冒着酷暑,不顾军卒中暑、受伤、掉队、蛇虫叮咬、以日行百余里的速度穿行于崇山峻岭间。其中两次遭到高句丽人与邑落土著联合伏击,但马悍总能料敌机先,先一步命令白狼悍骑一部与擅于山地作战的夫余人,从他处绕至敌后,反袭高句丽人,令敌军损失惨重。
如是者三,那些胡骑及夫余人,包括尉仇台这位国君在内,看马悍的眼神,简直就象看战神一样,除了崇拜,只有崇拜……
不到两天工夫,这一支临时联合的军队,竟被马悍的个人威信,紧紧捏合在一起,形成强大的战斗力。
就在这边追赶、边整合,一切以追敌为先的情况下,次日申时,终于发现了拔奇大军的踪迹……(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章 【灭国之战:追袭】
(感谢大盟力挺!同谢赵无恤2014、ufgw、光辉的宪章、魍魉魑人、书友111001004830902、lifengs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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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目所见,高高低低的峰峦,连绵不绝,森林、灌木、涧溪,错综复杂。一眼望去,似乎无路可行,只有车到山前,才发觉却是有路——一条蜿蜒小道,在群山间穿行。
时近申初,暑气渐消,加上丛林幽深清凉,这才使得近千人马蛰伏其间,却难道保持安静。
所有的战马,全部戴上笼嚼,禁止嘶鸣,骑士可以饮水吃食,或横卧酣睡,但严禁喧哗。山林之间,除了远远近近各种不知名的鸟鸣之声,便只有山那边隐隐传来的牛哞马鸣及杂乱人声。
一山之隔,两支大军,一明一暗,一动一静。
埋伏于暗处的,是马悍的选锋军,而山那边的军队,十有八、九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拔奇的高句丽军。
整整一天半,行军近二百里,终于追上了。
三国时代,最擅于运用骑兵长途奔袭、打运动战的夏侯渊,曾在剿灭韩遂、平定青羌人的叛乱中,创造了高速行军的记录。时军中有语:“典军校尉夏侯渊,三日五百,六日一千。”
这样的行军速度,的确惊人,但也要看在什么地方与环境。在大西北那一马平川之地,固然可行,但若放到高句丽这等堪比蜀道的山川险道,就算夏侯渊亲至,三日里若能跑得五百里的一半。那他就是典型的二百五了。
马悍率千骑跑了一天半,沿途还顺带收拾了两拔伏兵,奔行一百七八十里,这速度、这效率,绝不比夏侯渊差。
细论起来,还是夫余人拖了全军的后腿。夫余人的骑术本就比不上白狼悍骑与胡人,再加上他们没有标准的高桥马鞍与马镫,更没有马蹄铁。结果不但人困马乏,而且五、六百匹果下好马,生生裂蹄废掉了一半。
尉仇台很快注意到辽东军的马具与众不同之处。在马悍赠送他一套马具,尉仇台一试之后,眼睛霎时瞪圆,当即请求以一匹果下健马换一套马具。
马悍飞快算了算账,一匹三至五龄的果下健马,辽东市值约五万钱,渡海至东莱卖到青、兖、冀诸州,值八至十万钱。若是卖到荆、徐等缺马地区,绝对可值十五万钱以上。而辽东工坊制做一套包括鞍桥、马镫、蹄铁在内的马具。连人工带成本不过三万钱……真是暴利啊!
“成交!”马悍很痛快地同意了,并且当场交易,从备用马匹上卸下二百套马具,交付给夫余人。但夫余人一时拿不出足够的良马。只能先赊欠着——当然,尉仇台为此又要多付出上百匹果下马的利息。
有了新马具的辅助,夫余人的行动果然快速许多,紧随辽东军而不落后。终于在次日午后有所发现。
最先发现敌踪的,当然还是马悍。他扫描到仅隔着一个山头,密布红点。远远超出正常邑落村寨的人数。倘若他们一无所知,继续行军,在转过前面的山道后,最多不超过半个时辰,就会与这大批人马遭遇。
马悍只能扫描到有大批人马在山那边,但具体是不是他们的目标,还需要派遣斥侯前去探查。而在此其间,所有人都要抓紧时间喂马饮马,然后给马套上笼嚼,再拉到一处山坳子里休整。
马悍则坐在一方大石之上,目光一刻不离视屏,估算这批人马的数量。其实要计算热源点很简单,按一下统计键就行了。但这些热源点里,有多少是人、多少是牲口,多少兵卒、多少俘奴……这都是没法计算的,只能根据情报,并结合扫描结果分析判断。
大约两刻时之后,三个夫余探子飞奔而来,一齐伏跪于十余步外,满脸崇敬,禀报道:“太守神妙无双,高句丽人果然在山那边的林子里,我们看到了拔奇的旄旗。”
马悍剑眉一轩:“确认么?”
“千真万确。”
“好!总算追上了。”马悍兴奋地一拍大腿站起来,所有白狼悍骑、胡人及夫余人纷纷起立,牵着马围拢过来,人人脸上露出兴奋之色,这场艰苦的追击战终于开打了。
无须动员,对即将到来的战斗,所有选锋骑士都充满信心。不仅仅因为他们都是精锐,也不仅仅是趁敌不备,突然袭击,赢面极高,更重要的是,神灵站在他们一边!
马悍料敌机先,轻易识破敌军伏兵,反袭攻杀,最后更是隔山识敌……所有匪夷所思的能力,被胡人与夫余人认为是“神迹”,他们私下里从白狼悍骑战士那里听到一种说法,他们的主公是昆勃图鲁附体。昆勃图鲁目透千里,神箭穿蟒,附身到凡人之躯后,神通锐减百倍,只能目透十里,箭射千步……即便是这样,也是大神通了,区区高句丽奴寇,以为躲藏在密林里就能打闷棍,殊不知早已被主公神目洞若观火,着实太可笑。
还别说,这种说法配合上马悍的神异举动与威慑诸胡的超远神射,居然相当吻合,丝丝入扣,极具说服力。毫无疑问,胡人与夫余人全信服了——这不是传说,而是亲眼目睹。在崇拜神灵的胡人与夫余人眼里,妥妥的神迹啊!那个不信得死死的?
结果包括尉仇台在内,所有选锋骑士,看向马悍的眼神,就象仰望一尊神。在神人的率领下,岂有不胜之战?战斗未开始,士气已爆棚。
马悍一振衣甲,开始发号司令:“夫余君率所部甲士,弃马就步,翻过山坡,自上往下冲击,尽可能将高句丽人赶下山道。”
“遵命!”尉仇台神色激动,夫余与高句丽年年有战。近十年来,从未打过一场胜仗,今次终于不一样了。
马悍再扭头对五百胡骑道:“当厮杀声传来之时,就是出击之机。正如我之前说过的那样,你们从高句丽人手里抢到的财物与俘虏,都归你们所有。能抢多少,全看你们的本事,但务必牢记一点——所有被掳汉民,都是玄菟的居民,大汉的子民。全数要交给白狼军处理,谁也不准动!违令者,斩!”说到后面的“斩”字,已是声色俱厉。
五百散漫桀傲的胡骑凛然而应。这些人包括鲜卑人、乌丸人及部分胡化汉人,自来各个不同部落,就算是乌丸大单于或鲜卑王,都难以令所有人遵从,但在马悍面前,无不拜服。恪遵令喻,视同本部大人之令。
……
山林里休憩的数千人马,的确是拔奇那支军队,不过此时他手里也就剩下一千出头的兵力了。其余千余人。俱是掳掠的汉民与逃入玄菟的高句丽山民。
拔奇入寇之初,原本有二千三百余人马,在攻打西盖马时,折损了几百人。然后在退却途中。闻辽东太守亲率大军追击,急忙又布下了两道伏兵,这样又去了五六百。眼下手里的兵力已不多了。令拔奇伤脑筋的是,那两道伏兵,到现在还没消息传回来,派去联系的人,也是一去不返。这令他隐隐不安。
好在他也没指望几百人的伏击能击溃几千人的大军,只想迟滞追兵速度,打击敌军士气,使自己能安全押解俘奴、牲口与财物,抢先一步逃到纥升骨城。只要躲进那个坚不可摧的山城,嘿嘿,莫说几千骑兵,就算来个万把人,也拿他没辙。
拔奇算算行程,再有百余里,就能抵达目的地了。而辽东军虽是骑兵,但在这崇山峻岭里打转,也未必能比步行快多少,只要那两支伏兵能拖住,就算全死光了都没关系。反正都是步卒,而他的精锐胡骑,全带在身边,这才是他的本钱。
高句丽也有胡骑?还真有!
早在中平年间,公孙瓒击败张纯、张举、丘力居叛乱后,就有五百余帐胡人逃入高句丽,俱为高句丽王伯固所接纳,安置于国内城左近,并募善骑射者三百骑为卫。时间过去六、七年,这个人数已扩充到五百骑。
伯固死后,其中二百骑为拔奇所控制,另有三百骑,为以伊夷模为代表的各部大加所控制。
拔奇此次出征,就以这二百精骑为扈从。当日伏击玄菟援兵,杀伤最多,作战最得力的,就是这支胡骑。只要这支扈从精骑没有损失,其余步卒,死多少回去再补多少,根本不算个事。
想通此节,拔奇心思渐定,顾虑一去,淫心大起,想起此次所掳汉女中,有几个姿色不错,还是官宦之女……嗯,左右无事,不如来一发。
“来人,搭帐篷,再把那几个坐厢车的妇人一并送来。”
左右侍从应声急去,不一刻,大帐就已搭好,那几个汉女也送了过来。个个花容失色,哭得梨花带雨。
拔奇哈哈大笑,左拥右抱,入得帐内。
正当拔奇强令汉女们为他宽衣解带之时,帐外突然传来侍从禀报:“大君,有探子在后山林间见到几个人影,似有窥探之意。”
帐内一静,过了一会,从帐子里丢出一支金箭,同时传出拔奇的闷声:“传本王命令,派一队人去看看,是否猎户或附近山民。”
侍从忙伏跪拾起金箭,躬身领命而去。
又过了一会,帐子里传出裂帛之声与妇人尖叫声,更夹杂着拔奇的阵阵狂笑。
帐外的胡人护卫俱相视会心一笑,按这位大王子以往性子,淫辱妇人之后,必会择一或全部赏给他们,这是他们这些胡人对这位高句丽王子忠心的原因之一。
就在这当口,方才那侍从与一个队率面色惊惶,跌跌撞撞跑来,声音都变调了:“大君,不好了!有伏兵,是夫余人!”
话音刚落,仿佛为了证实其所言,山顶杀声倏起,更伴随着一声声惨叫,响彻山林。
帐帘一下掀飞,拔奇赤身奔出,惊怒交集:“怎么是夫余人?这些该死的北奴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章 【灭国之战:痛歼】
(感谢大盟,这礼是越来越重了……谢谢赵无恤2014、ufgw依然坚挺的支持。同谢光辉的宪章、阿凡达木马、左丘汗儒、朗月kk、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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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余在高句丽之北,所以高句丽人多蔑称夫余人为“北奴”。拔奇一向不把夫余人放在眼里,他曾先后九次入侵夫余国,焚其邑落,掠其畜民。也曾多次与夫余军交战,无论是野战还是攻寨(夫余国除国都外,基本没有城,只有寨),每战必胜,每攻必克。
也正因如此,拔奇才会在襄平时,在尉仇台面前表现得那般盛气凌人。在拔奇的意识里,只有高句丽人按着夫余人打,何时轮到夫余人来打高句丽人了?!
胜利者的骄傲,令拔奇怒火中烧,还没等侍从替他披挂好护甲头盔,一把推开,拔出腰间铁剑,向山顶喊杀处冲去,边奔边狂吼:“高句丽人,杀北奴!”身后从者如云,满山遍野向山林间冲去。
拔奇刚冲进林子里,就见十余个浑身是血是高句丽兵卒抱头鼠窜,后面是密密麻麻,挥刀举弓的追兵。这正是他派遣的一队哨探,本想抓获那几个疑似猎户的窥探之人,没想拍苍蝇竟拍到蜂窝上——当他们看到山顶上突然冒出数百仇敌夫余人时,一个个全傻了。
一阵乱箭之下,当场被放翻一半,另一半在逃跑途中又被干掉不少,结果等拔奇率军接应时,就剩下这么点了。
拔奇一眼就看到冲在最前头那个手执貊弓,不断放箭之人,就是夫余国君尉仇台!
果然是夫余人。吃了熊心豹胆了!
拔奇眼睛一下红了,铁剑戟指:“尉仇台!来得好,今日你死定了!”
尉仇台脚步一滞,旋即大笑:“拔奇,要不要打个赌,今日葬身此地者,是你非我!”
拔奇怒火中烧,剑光霍霍,咬牙切齿:“跟本王的剑打赌吧!”
两支军队嗷嗷叫着凶猛冲撞在一起,刹时掀起血雨肉浪。箭矢满天乱飞,刀斧磕碰溅火,矛戟穿颈透腹,断枝碎叶漫空飞舞。
拔奇与尉仇台相距不过数十步,眼珠血红,像两头激怒的公牛,都想冲过来将死敌搠个透心凉。但一个是国君,一个是王子,身边又怎少得了扈从?在这些扈从死光之前。何曾轮到他俩放对?
被层层叠叠的扈从阻隔,中远距离下,持弓箭的尉仇台可就比拔奇占便宜了,不时抽冷子向拔奇放箭。只是人潮汹涌。格杀奔突,令他屡屡失手,误中副车。
“给本王一具弓矢!”拔奇气得哇哇乱叫,将铁剑朝地上一插。抢过身旁一扈从弓矢,引弓张弦,对准尉仇台。
这时身旁侍从急促道:“大君。夫余人疯了,咱们应战仓促,一时抵挡不住,还是先退回吧。”
拔奇闻言抽空看了周遭情形一眼,惊讶得合不拢嘴。要知道,夫余人一向有“恐高句丽症”,在兵力相等,甚至多出近倍的情况下,常常是被高句丽兵压着打,而且士气很容易就崩溃了,根本不经打。怎么这支夫余军的士气如此旺盛?简直是杀气冲天,难道就因为是尉仇台的卫队?也不对啊,上回去襄平时,还见过这支卫队,那会怎么看都不象是强军的样子,怎地转眼间就如此生猛,中邪了么?!
正如侍从所言,夫余人突袭在前,高句丽人仓促应战,措手不及,被杀得节节后退,而后面的大队人马分散于林子各处,一时未能集结御敌。唯今之计,只能先收拾残军退下去,等稳定阵脚再图反击。拔奇这会也看清楚了,夫余人并不多,不过二、三百人,而己方的人马,是对方的四倍多。
“先让本王射这一箭,我就不信射不死你……”拔奇话音未落,就听山林下方传来如晴天霹雳一样的雷鸣之声,旋即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与惊骇声响彻群山。
拔奇手一颤,箭矢都不知道飞到哪去——这哪是什么打雷,这是千军万马的奔杀声啊!
这一下,夫余人更是气势如虹,呼喝酣战。而高句丽人则惊慌失措,纷纷回顾。一直以凌厉箭矢压制夫余人的胡人近卫,也垂下弓矢,面露惧意。这些胡人半辈子与马匹打交道,单从这气势惊人的铁骑奔踏之声就可以推断出,来袭之敌不下千骑。
千骑突袭毫无防备的步兵,而且侧翼还有一支居高临下冲杀的步军,这仗还用打么?
满山遍野都传来一阵阵声浪,这喊声既有高句丽人,也有被掳汉民:
“是狼头旗!白狼军!白狼军杀来了!”
“汉旗!汉旗!那是汉家旗帜!苍天保佑,我们有救啦!”
拔奇脸色煞白,惨叫一声:“白狼军!马悍!不、不可能!他们怎么来得那么快?在高句丽的领土上,竟然突袭我们,不可能!”
这时对面的尉仇台大笑道:“拔奇,你能够在大汉的领土上偷袭汉军,汉军为何不能在高句丽领土上反袭尔等?这叫一报还一报,果然是六月债,还得快啊!哈哈哈哈!”
败局难挽,拔奇整个人都垮了,神情恍惚之下,竟未回击这个死对头的嘲讽。
听到山道间杀声阵阵,隆隆蹄声也越来越近,侍从都急眼了,不管不顾,连扯带拽,拉着拔奇往山林深处狂跑。尉仇台倒是很想亲手拿下这个死对头以羞辱之,却被四下惊逃的高句丽人所阻,眼睁睁看着拔奇等人身影消失在密林中。
尉仇台一发动攻势,杀声传来,早已蓄势待发的六百七十余(有二十多人因伤病或掉队未参战)白狼悍骑与胡骑联军,在他们的军神马悍率领下,神兵天降般出现在高句丽人面前。以摧枯拉朽之势,杀得高句丽人狼奔豕突,上树的上树,跳崖的跳崖。不上不下的,皆横尸于野。
马悍起先还一马当先,射杀十数贼奴,但很快就发现高句丽人已溃不成军,满山放羊了。马悍对杀逃卒溃兵兴致缺缺,当下只留下一队白狼悍骑护卫,传令杨继率其余狼骑救护被掳汉民,并执行战时军纪,若有胡人或夫余人敢对汉民下手,一率格杀勿论。
至于高句丽的残兵败将。便交给夫余人与胡人动手吧——马悍这一次带来这么多异族战士,几乎占军队总数的九成,不就是打着“驱虎逐狼”的主意么。甭管是高句丽人、夫余人还是乌丸人、鲜卑人,谁死了他都不在意,死得越多越省心。
黄昏时分,满山亮起星星点点的火把,有的在清点战利品,有的在搜杀残敌,有的点起柴薪。取出干粮煮食。
马悍也让人支起大釜,熬了十几锅黍米粥,以木盆、木碗盛着,亲自分发到得救的玄菟郡汉民手里——马悍时刻记得。这是古代,不是后世网络时代。做好事,一定要留名,否则名望怎么来?他不屑于沽名钓誉。但属于他的荣誉,就一定要,这种东西。没必要谦虚。
被救的千余汉民接过太守亲自递送的粥食,念及救命之恩,无不恸哭伏叩,感恩戴德。玄菟本就属辽东势力,玄菟之民亦为辽东治下之民,待这批被救汉民回归玄菟郡,马悍的仁德之名,必传遍辽境,玄菟公孙,无能为矣。
战果很快统计出来了,此战除了夫余人伤亡百余,白狼悍骑与胡骑联军的损失微乎其微。而高句丽人光是尸体就堆满了三个大坑,被俘及投降者达四百余人,缴获各种物资三十余车,牛马羊骡五百余口。
这一战,入寇汉境的高句丽军全军覆灭,奴酋拔奇仅以身免。而联军损失微小得足以忽略不计,可谓完胜。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步骑联合,正合奇袭,有这样的战果,马悍还算满意。
这时就见尉仇台双手捧着一把铁剑,喜不自胜趋步近前,深深一鞠,双手举剑过顶,毕恭毕敬道:“祖灵庇护,更有赖太守神威,高句丽奴一败涂地。此为奴酋拔奇所遗之剑,尉仇台敬献与太守。”
马悍接过挥劈数下,屈指弹声,估摸着不过是一把三十炼至五十炼之剑,居然也成了王子佩剑,呵呵……马悍将剑递还尉仇台,笑道:“这是夫余君的战利品,自当由君侯自留,望他日君侯手持此剑,斩杀拔奇于锋刃之下。”
尉仇台胸口一热,恭敬接过,重重顿首:“尉仇台甘为太守前驱,不踏平国内城,誓不还都!”
翌日,马悍派遣一队白狼悍骑,护送千余被救汉民返回,待遇到乐进的后军之后,将汉民转交与他,由步军护送回玄菟。白狼悍骑完成任务后,暂并入后军,待三军汇合后再归队。
六月二十二,马悍率八百选锋军及四百余战俘,押运缴获物资抵达纥升骨城。从山脚望去,但见此城建于五女山顶峰上,海拔八百多米,西、北、南三面临崖,只有东面可登,城以石彻,登山谷道曲折盘旋,宽仅容二马并行,当地人称之为“十八盘”,山城常驻守备兵力三百余人。
马悍以下诸人无不暗吸一口凉气,若不是及时追击拔奇大军,歼之于野,让这千余高句丽军兵逃入山城里,必为辽东远征军咽喉之鲠,严重影响战局。
山城里的高句丽守军也早从溃兵口中得知辽东军征讨的消息,来不及求援,只能闭城自守。
马悍却不打算去死磕这般易守难攻之城,他只留下二百胡骑监视山城高句丽守备兵,自率大军渡江南下。敌兵龟缩不出便罢,若敢下山,在平野之上,二百胡骑足以玩死他们。
纥升骨城下便是盐难水(今浑江),过盐难水再行百余里就是马訾水,也就是鼎鼎大名的鸭绿江,而鸭绿江右岸,就是高句丽的王都——国内城。
千里征讨的终极目标,终于到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七章 【灭国之战:乞降】
(太感谢大盟了!遵照前诺,月底加更一章,今天两更,第二更会在晚上出。感谢赵无恤2014、ufgw、ak880418、温猪猪、小黄牛,诸位书友的热情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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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四,选锋军刚渡过盐难水,就迎来了一群高句丽官员,为首自称高句丽大对卢娄衍,奉表向大汉辽东军谢罪请降。
马悍出征前已做过充足的功课,知道这“大对卢”,就是高句丽国的百官之首,相当于汉朝的丞相。一国丞相,纡尊降贵(当然,在大汉二千石高官面前,算不上什么尊贵),奉表请降,果然够诚意。
高句丽如此低姿态,马悍也不为已甚,当下扎营于盐难水右岸,接见高句丽官员。
既然是请降,高句丽人当然不能空手而来,什么牛羊酒水、谷米鲜果等劳军之物,外加进献给辽东太守的厚礼,一样都不能少。别人打到自家门口来,还得低声下气赔罪请求原谅,并送上酒水犒劳,高句丽人那种凌弱畏强的恶奴本色,显露无遗。
高句丽大对卢娄衍,是一个五十开外,保养得宜,高冠白衣的宗室贵族,自称是来自桂娄部大加的古雏雅(宗亲),也是二王子伊夷模的岳父。
就在马悍的中军帐内,双方展开投降与受降谈判。语言方面是不成问题的,无论是夫余人还是高句丽人,其国大小官员都以汉语为官方通用语,交流方面完全无碍。
既然是谈判,而且手里握着最大筹码,马悍自然不会白白浪费,当下先发制人。拍案怒斥高句丽军忤逆犯上,罔顾属国职份,屡犯上国。今次更打破边境二十余年之安宁平和,犯边入寇,孰不可忍。辽东大军为保境安民,故提大军薄城,施以严惩,以儆效尤。
面对辽东太守的雷霆之怒,娄衍边擦汗边一个劲谢罪喊冤,言道这全是大王子拔奇擅自所为。决非本国之意,其所率之军亦为其所掌私兵,非是国兵,最后更声泪俱下:“小国之君方薨,殡椁刚封,岂有妄动刀兵之理?更何况还是入寇上国。实为大王子擅专,非二王子及本国诸臣工之意。望使君明鉴啊!”
马悍点点头:“听上去倒也在理……”
娄衍连忙道:“是极,便是如此……”
马悍抬手打断道:“大对卢口口声声说是拔奇擅专,擅自发兵寇边。又言是其所掌私兵——那我来问你,拔奇是不是贵国大王子?”
娄衍点头称是。
“贵国先君是否驾崩?”
娄衍再点头,以袖掩面,满面悲戚。
“那拔奇是否就是一下任国君?”
娄衍习惯性刚点了一下头。旋即猛然抬头,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急忙否认:“继位之事未定……”
马悍毫不理会,挥手打断娄衍话头:“拔奇既为长君。不就是下一任国君?他的举动岂非代表着高句丽的国家行为?”
娄衍无言以对,面色变幻,最终似是做出决断。向马悍长长一鞠:“大王子骄横不肖,向为国人所诟;二王子贤德明达,甚有贤名。吾国上下,决意奉二王子为国君。此次拔奇犯边之事,待新君登基之后,将具表奏呈汉家天子谢罪,请使君转呈。”
马悍冷冷盯住娄衍,一言不发,直到娄衍面色苍白,汗出如瀑,几乎站不稳时,才冷然道:“我大军跋山涉水,千里跃进,为的是给入侵者一个永志不忘的教训。如今刚开了个头,足下一张谢罪表就想把我们打发了么?”
娄衍慌忙道:“不敢、不敢,敝国将量倾国之物力,为太守接风洗尘,并犒劳大汉天军。贵军此次行动所耗费军资,敝国将倍偿之。”
既认打,又认罚,高句丽摆出这般低下姿态,马悍还能说什么,于是他提出两个要求:“一、遣一使者至纥升骨城,传喻守备军,令之解除警备,撤下一半兵力,以解我军后顾之忧;二、高句丽新君——我不管是拔奇还是伊夷模,必须亲奉谢罪表前来本营,以示诚意。”
第一条娄衍表示没问题,至于第二条,他无权代新君决定,只有回去后向新君请示,再予答复。同时娄衍也提出请求,放还被俘的四百余高句丽军兵。人家爽快,马悍自然也不拖沓,自是同意了。
次日,高句丽使者前来回复,新君同意亲至大营,奉表谢罪,时间定在明日。
新君登位,哪有那么快的?马悍心知肚明,高句丽人玩了个小花招,伊夷模多半还没登位。如此一来,他便是以王子的身份奉谢罪表,这样在国人面前,也算有个交待。不过马悍也没点破,伊夷模以什么身份来都不重要,因为……
当日,马悍以免除高句丽新君来回奔波之苦为由,拔营西进,至国内城二十里外一片平野处,重新扎营。高句丽人自然也知道,马悍此举意在威慑。但还别说,高句丽人就吃这一套,要不怎么一听拔奇大军一战而灭,就慌不迭奉表谢罪呢?
马悍的选锋军不多,左右不过八百骑,但加上后续大军及夫余军却足有六七千之众。而高句丽常备军不过万人,却分散在方圆两千里的东、南、西、北四面,用以防御乐浪、辽东、玄菟、沃沮、邑娄,以及死对头夫余。国内城及其卫城丸都城驻军不过五千,眼下又被拔奇葬送了二千精兵,整个高句丽王都只有三千兵力守卫,如何还敢与辽东白狼悍骑及凶悍的胡骑叫板?
六月二十七,后方传来消息,夏侯兰率中军已至盐难水,正准备渡江。乐进的白狼步骑前锋已抵进当日马悍袭取拔奇处。而纥升骨城守备军也在使者令喻下撤下过半,余下百余兵卒,纵有险关危城可恃,奈何兵力太少。除了自守,再无阻截之力。
同日,高句丽二王子伊夷模,以新君的身份,携大对卢及众官员,在五百步骑锐士的护卫下,正向马悍的辽东军大营奔行而来。
……
马悍一早就携数十扈从攀上大营西侧,高句丽人称之为七星山的危岭,登高远望,长白山脉。莽莽苍苍,鸭绿江水,滚滚东流。在鸭绿江右岸,禹山之下,一座样式奇特的土城,引人注目。
说它奇特,是因为这座城池并不像大汉的州郡县城格局,反而像是一座金字塔——没错,马悍第一眼看到这座城池时。脑海里闪过的三个字,就是金字塔。
此城略呈方形,墙基为石条垒砌,城墙为土筑。东墙最短。约五百米,北墙最长,约八百米,其余西、南两段城墙。在六、七百米间。全城周长约六里,逐层内收,城内套城。层层增高,细数足有四层之多,远远看去,的确很像金字塔。但金字塔只是陵墓,而此城却是警戒森严的都城。各城墙每隔一定距离构筑有马面,四角设有角楼,有城门六座,南北各一,东西各二,均设有瓮城。
这座奇特造型的城池,就是高句丽王都——国内城。
而真正令马悍警惕的,并不是眼前的国内城,而是西面丸都山上的尉那岩城。
距国内城五里之外,有一海拔六、七百米的高山,名丸都山,山顶筑有一城,名尉那岩城,与国内城守望呼应,为其军事守备城。
尉那岩城始建于西汉元始三年(公元3年),高句丽从纥升骨城迁都到国内城,同时筑尉那岩城为其卫城。
马悍从俘虏口中详细了解这座卫城的守备情况,感觉上比纥升骨城还难攻取。
此城北高南低,沿山势起伏而筑,东、西、北三面城垣外临陡峭的绝壁,城内为平缓的坡地,呈不规则的四边形,形如簸萁状。城周长与国内城相近,俱为六里,亦有六座城门,均有瓮城。一般情况下,只能从东、南二门登山入城。
从马悍所在的山顶望去,但见丸都山间一条羊肠小道如攀附山岩的古藤,自山顶垂到谷底,在山岚雾气间时隐时现。虽是远观,也能深切感受到那种即使千军万马,也只能拥挤在小道依次而上的窘迫。而高句丽人只需在南门放上一队军卒,便可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效。
高句丽人对他们这两座都城十分自豪,即便已成阶下囚,高句丽败卒在面对马悍的询问时,也不无骄傲地说道,纵有千军万马,也攻不破他们的国都与卫城。
国内城与尉那岩城当真坚不可摧么?答案绝对足以打肿高句丽人的脸。
拔奇寇边,固然有马悍新得辽东,政权未稳,以及内鬼带路党的缘故,但即使没有这个因素,按照固有的历史进程,此事件同样会发生。
在原来的历史上,拔奇寇抄玄菟后退兵,辽东公孙度遂遣使问罪,高句丽第十一代王,故国川王伊夷模上表谢罪。但不久之后,高句丽人故态复萌,再度寇边,打砸抢一通之后又退兵谢罪。从兴平二年到建安二年,高句丽人反反复复玩这一招,玩得那叫一个娴熟。终于,玩出火了。
建安二年(197年),被玩得火大的公孙度派遣张敞与公孙模,率数万大军远征高句丽。连番大战之后,高句丽惨败,国内城被焚毁。伊夷模不得不于次年扩建尉那岩城,更名为丸都城,作为临时都城。并于建安十四年(209年),正式迁都于丸都,这便是高句丽第三个都城。
那么这个第三都城的命运又如何呢?
时间过了半个世纪,正始三年(242年),曾一度归服的高句丽第十三代王东川王位宫反叛魏国,发兵攻略辽东的西安平,数年前他曾在安平口一带与来自南方的吴国使者接洽。位宫的举动当然激怒了魏国,魏廷下令幽州刺史毋丘俭率大军征剿。
正始六年(245年)曹魏之幽州刺史毋丘俭将大军步骑万人讨伐高句丽,先后在沸流水、梁口两度大败高句丽东川王位宫,将号称有二万人的高句丽军诛灭一万八千余人,位宫偕同妻子及千余残兵逃窜往东沃沮。魏军随后攻陷高句丽的首都丸都城,将之捣毁。
这就是国内城与丸都城在原有历史时空的命运。
马悍并不清楚历史上公孙度与曹魏两度进击高句丽之事,但有一点却再明白不过,有如此操蛋的恶邻,冲突是早早晚晚的事。辽东军征讨高句丽,也只比历史上早了两年而已。公孙度忍了两年,他马悍却是两天都不能忍,既然迟早都要打,那迟打不如早打。
辽东军大营传来悠长的号角声,一支整齐肃穆的骑兵军队出现在视野,各色旗幡,在原野的晨风中猎猎飞扬。
高句丽请降队伍,到了。
马悍长长地伸了个腰,犹如睡虎初醒:“伊夷模到了么?那么,好戏开场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灭国之战:风雷】
(这是为二百万大盟的加更,原本应当在月中加的,因年节缘故,拖到月底,惭愧。还好,早到迟到,总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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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白衣,绵绣金银,顶束帻巾,年约二十七八,眉目清朗,神态谦卑,伸一足而拜(高句丽独特拜礼),口称“死罪”。这便是即将登位的高句丽二王子、历史上的第十一代王故国川王伊夷模。
无论外形与穿着,这位高句丽新王与大汉普通士子并无明显不同。外貌且不说,其实高句丽本族服饰与汉服还是有一定区别的,但在重大正式场合,高句丽的“礼服”却是标准的汉服,这就是宗主国的影响力。
马悍以隆重的礼节,接待了这位新国王,不但出营数里相迎,更将受降地点放在大营前三里之外,近马訾水右岸,如此可令伊夷模、娄衍一行更为安心。
伊夷模的确很忐忑,若非辽东军兵临城下,而他又必须向臣民展示出一个负责任的国君形象,说实话,还真不敢前来。而为了安全起见,他甚至动用了手里所能掌握的最精锐力量,五百高句丽人与胡人组成的骑卫。伊夷模并非胆怯之辈,但这种把性命交到他人手上的滋味,没人愿尝,更何况是一位即将登位国君。
待见到马悍之后,伊夷模惊讶发现竟然是一个比自己还年少的俊朗人物,而且看这位年轻新任太守举止有度,神态谦和,伊夷模这颗心终于安定下来。当然,真正的定心丸,是伊夷模带来的五百骑兵。要知道,辽东选锋军也不过八百骑而已。手上兵力不弱于对方,背靠国都,随时可驰援……在这样安保完善的情况下,伊夷模才愿出城请罪。
马訾水畔,马悍亲手接过伊夷模呈献的谢罪表,以及一柄黄金柄短剑,意为请罪,任君处置之意。当然,只是个仪式工具。意思意思而已,可别当真。
伊夷模在谢罪之后并未立时起身,而是再拜道:“王兄拔奇,擅自出兵,冒犯上国,招至天遣,其罪甚焉。然手足之情,何忍弃之?小王愿代兄领罪,请使君责罚!”
听到伊夷模这话。马悍笑了。不知道的人听到伊夷模这话,还真当这兄弟二人是何等的兄友弟恭,模范王室,而事实是这兄弟二人明争暗斗十几年了。拔奇此番大败之后。一回到国内城,立即被伊夷模拿下,收押在宫槛,只待情况不妙时。将之抛出以平息辽东军之震怒。不过,眼下战事可以和平解决,而伊夷模又将即位。这个时候,他最需要的是收买人心,展现其“仁君”之胸襟。别的不说,光是能获得拔奇的妻族涓奴部的感激,就值得这么做。
伊夷模看准了马悍只要受降,就不便再追究拔奇冒犯之事,这个顺水人情,值得做。果不其然,马悍表示不再追究,并下令当场释还所有高句丽俘虏。
伊夷模、娄衍及一众高句丽官员俱松了一口气,也派使者将此喜讯向国内城与丸都城传达。明面上的说辞是早早让国人宽心开怀,实际上是传令降低两城的警戒等级,以免守军过度紧张,闹出什么幺蛾子,把大好局面弄砸了,到时找谁哭去?
接下来就是谈判关于赔偿、安抚、祭天、告示的流程,其中重点就是赔偿问题。这个自有从事郑高与高句丽大对卢娄衍商谈,马悍只管与伊夷模置酒对饮,指点江山,高句丽五百骑卫也得到酒食赏赐。一时间帐内帐外,一派融洽。
……
正午,丸都山下出现一队人马,大约三十多人,推着两辆栈车(汉代民用货车,前后无挡,平板双直辕),车上载着十数瓮酒以及一些肉食。这是伊夷模派来传达与辽东停战仪式达成的使者,同时还赐予酒食,以示同庆。三十多人里,除了使者与属官外,只有十个士兵与二十役夫。
丸都山下的岗哨检看勘合无误后,挥手放行。按程序,本应还要检查车辆与酒水的,甚至还要搜身,但使者身上带着王命牌与诏书,连丸都城守将都要听令,这些小小兵卒有几个胆敢严格执行?
山道狭窄,一侧山崖壁立,一侧深不见底,推车的二十役夫无不战战兢兢。就连使者与属官也不敢再骑马,而是将缰绳交给身后的士卒,在扈从扶持下,亦步亦趋,小心前行。
行至半山腰,一推车役夫脚下打滑,身体一倾,眼看就要摔倒,突然旁侧伸过一条强有力的臂膀,将其扶稳。那役夫胆战心惊看了一眼悬崖,抹去额头冷汗,转头连连道谢。而拉了一把役夫的小伙子只是微笑点头,并不说话。如果有识得的人见到,必定大吃一惊——这个年轻的役夫,竟是白狼悍骑新任百人将——杨继。
杨继竟然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扮成役夫,很明显,目标必定是丸都城。
杨继当然不是一个人,这里的役夫,有一半是自己人,但却不是辽东军,而是夫余人与邑娄人,汉人只有他一个,并且他也是此次行动的指挥。杨继方才拉了一把的役夫倒是真役夫,这是个高句丽人,所以没口子的道谢,杨继偏偏一句都听不懂,不过意思却不难明白,故而只须微笑应对就好。
以十人取险关,绝对是一次难度极高的冒险,搞不好关城没拿下,反葬送了自家性命。所以马悍将这个任务交给尉仇台,而尉仇台则挑选了十个死士来执行这个几乎必死的任务。但临出发前,辽东方面却派出一人为指挥,就是怕夫余人把事情给搞砸了。夺取丸都山城,是计划中非常重要的一环,决不允许出岔子。故此,广陵勇士杨继毅然接受了这个九死一生的任务。
一行人再走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个以楔形石条铺砌就的城门,尉那岩城南门到了。
这城门宽不过丈许。西侧为城墙垛口,东侧断崖,下临深谷,堪称险要关隘,“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至此非妄语。
杨继看了暗吸一口凉气,果然是天险,任是千军万马来攻,守军只须将城门闸一落,一什军士就足以御千军。
南门守卒闻知战事将定。大王赐酒食,无不喜形于色,非但没检查,反而还帮杨继等人推了一段山路。再往上走,城墙时隐时现,各色旗幡被山风扯得笔直。
尉那岩城的正门是东门,此门砌于两墙之间,两侧山崖壁立,门借山势。天然关隘。门道同样宽丈许,门内左右有两个警卫室。杨继等人进城之后,但见城墙两侧有马道,其上有了望台、角楼。城内有粮库、蓄水池。以及一排排石块砌就的营房。城墙上下,可见数百披坚持锐的高句丽军兵,不过此刻每一个士卒脸上都露出了轻松之色。
随着一阵大笑声,尉那岩城的守将。一个四十开外,满面虬须,身披褐色皮甲的中年壮汉。从营房正中的二层石楼下来,向使者大声说着什么,而使者也微笑点头而应。
杨继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他也不需要懂,因为眼下就是最好时机。
杨继藉着周围役夫的掩护,悄然从栈车板底下抽出百炼刀。与此同时,一个身量不高,但异常壮硕的役夫也不声不响从另一辆栈车底下摸出两柄短斧。杨继与对方互相打了个眼色,同时点头——这个壮汉是邑娄人,名昭,听说还是一个部落的族长,与百名族人被夫余人征召出战。
在杨继临时加入之前,行动本是昭来指挥,眼下自然退居副手。邑娄人比较落后,比如昭身为族长,勉强只听懂汉语,却一句都不会说。所以这正副指挥只能用简单的眼神或手势来简短交流。
做好准备后,杨继上前两步,走到那属官身后,低声道:“最后一个任务,带我上前,说有要事禀报,然后,你就可以寻找安全之所避开。放心,太守允诺你的一切,必如你所愿。”
这个被威胁利诱所收买并安插杨继等人混入役夫队伍里的“高奸”,脸色苍白,不敢拒绝,只得磨蹭着上前,对那正与守将言谈正欢的使者鞠了一礼,低声说了句什么。
使者与守将俱惊讶地转过脸来,然后,他们看到了一道刀光与两轮斧影。
百炼刀与双斧几乎同时架在使者与守将的脖颈上,杨继对四周惊慌失措的高句丽士卒大喝一声:“奉大汉辽东太守令,伐夷讨逆,接收尉那岩城。放下武器者,生!负隅顽抗者,死!”
变生肘腋,被挟持的使者与守将惊怒交集,哇哇叫嚷着什么,而周围的士卒不知所措。
这时杨继听到昭大吼一声,八个夫余、邑娄人纷纷取出短兵,重重砸在那一瓮瓮陶罐上。砰砰乱响声中,陶罐破碎,流出的却不是酒,而是黑亮的火油……
丸都山上第一簇火苗窜起时,还不引人注意,直到火势渐炽,浓烟如柱,终于引起国内城与马訾水畔高句丽人的恐慌。但这时还没人清楚是个什么情况,是失火,还是……
有高句丽官员慌忙入帐,向伊夷模禀报。
“什么?丸都城火起?”伊夷模这时正举着牛角樽,向马悍致意,闻言大惊失色,扭头望向帐外。
就在这时,伊夷模耳边传来一个冷如冰碴的声音:“高句丽君,以后脑勺对人,是很不礼貌的。”
旋即,伊夷模的脑袋就被一股巨力生生扭转过来——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一周,以一种活人不可能有的角度扭转过来,正对马悍那冷蒙蒙的眼珠……
望着伊夷模死不瞑目的眼睛,马悍只淡淡说了一句:“你的曾祖曾玩过诈降,并由此攻入辽东,杀戮数千军民。我现在也不过是一报还一报,不只是你高句丽人才会耍诈。”(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 【灭国之战:定局】
(昨晚那一章是加更感谢大盟的,没想到大盟还加赏,十五真是太惭愧了,奉上四千字章致谢。感谢赵无恤2014、ufgw、光辉的宪章、无奈于红尘、shazlf,支持至月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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丸都山上那一簇火光亮起时,被释放的四百多高句丽军卒刚刚来到国内城西门。守军正待一一甄别这些俘兵的身份,丸都山上的火光与浓烟,令城内城外俱起骚动,一时之间,谁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马訾水畔传来的震天厮杀声,终于令守军与俘兵都明白过来——这是辽东军的陷阱,大王危殆!
远远奔来几骑,马上骑士俱是随大王前去谢罪的官员,此刻这几个官员满身血迹,面无人色,拚命冲着城上嘶喊:“快!快开城门,辽东太守击杀大王,传首诸军。此刻军心涣散,胡人骑卫已降,对宫卫反戈一击,大对卢亦没于乱军之中。辽东人快杀过来了!快开城门,把人放进去,再闭城自守,迟则不及!”
大王死了?!大对卢也死了?!连最精锐的宫卫骑卒也近半反叛了?!这晴天霹雳将西门守军与城外的俘兵们震得半天回不过魂来。待回魂之后,城上城下,一片混乱。俘兵们争先恐后往城门冲去,而守军也顾不得一一甄别了,赶紧把人放进来是正经,否则等到辽东军杀过来,这些刚被释放的军卒又要当俘虏了。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俘兵里突然传来一个振聋发聩的声音:“我等俱是大王子的部曲,眼下二王子身故。即位大宝者,只能是大王子。我们应当冲到宫槛处,将被囚禁的大王子救出来,拥其登基。兄弟们,一场大富贵就在眼前,万不可错过啊!”
这个声音宛若魔音一般,令混乱的场面为之一静,时空仿佛凝滞了两、三秒,下一刻,西门沸腾了。
“我等俱是大王子旧部。岂能坐视大王子身陷囹囵。”
“对极!快去救大王子,扶保大王子登位!”
“大伙儿快随我冲啊!”
无须什么政治头脑,只要智商及格就知道,眼下正是抱大腿的最好时机,这拥立之功,非同小可,那是几辈子都碰不上的好事。只须有人一点醒,谁不争先恐后。
先前那声音夹杂在乱哄哄喧嚷中,若有若无:“快去城门军械处夺取兵器。谁敢阻拦我等勤王就杀谁!”
起初只有附近的俘兵听到,跟着大嚷起来,随后越来越多俘兵齐声高呼“取兵器,共勤王。敢阻拦,杀无赦!”喧嚣震天,潮水般涌入券门。
西门守军相顾骇然,有那机灵的。悄然溜下城,携兵器随着人潮向宫城涌去。便是那西门守将,脸色变幻数番之后。也是一咬牙一跺脚,吩咐副守看好城门,自己也脚底抹油了。眼下天大的事也大不过拥立之功,守在这里就算击退辽东军,也不过是本份,能有多少功劳?而只要第一时间出现在大王子面前,表明效忠之意,这政治利益,哪里是傻站在这里能比得了的?
问题是谁都不傻,守将跑去表功了,副守也将城门侯叫来,令其守城,很快也玩起了失踪。城门侯脸色极为难看,两个上司自家走了不打紧,还拉走了几百军卒“勤王”去了,他手头只有不到二百人,这城门可怎么守?而且,他也很想去“勤王”啊!
正当城门侯纠结不已之时,蓦然看到城头涌现十余人,为首一个黄须壮汉边走拔剑……
城门侯大吃一惊,慌忙伸手按刀:“尔等何人?意欲何为?”身后数十军卒也纷纷拔刃挺矛,围拢上前。
呛!黄须壮汉拔剑出鞘,却不攻击,而是双手捧剑,向城门侯展示:“军侯可识得此剑否?”
城门侯定神看了一眼,脸色倏变,说话都不利索了:“这、这不是大王子的佩剑么?”
黄须壮汉咧嘴一笑:“正是。某乃大王子之近侍,得大王子赐剑,令某守住此门,勿令随二王子出城谢罪之臣工返回……军侯若觉不便,可率部曲入宫,大王子想必是很愿意看到的……”
一般能守城门的,那都是眼皮子活泛的,城门侯一听这话,自然心领神会。象这样涉及两位王子的权力之争,最好还是别掺和,好极了,咱也勤王去……若换在平常之时,纵使是有一把王子剑,还得有王子敕令、侍者令牌,方好交待。但值此非常时期,一切从简,加上城门侯心如猫抓,生怕去晚了连汤水都没得喝,利令智昏,也顾不得许多,招呼了一群部属,急急而去了。
黄须壮汉长吁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冷汗,与十余个手下对视一眼,人人欣喜若狂,兀自不敢相信,如此轻易就控制了外城西门。
“下面,就看妹妹你的了。”黄须壮汉扭头望向最高处的王宫,喃喃说道。
这个黄须壮汉,自然就是夫余国君尉仇台。
……
马悍亲率数千大军,烈骑狂飙,雷霆千里,抱定着犁庭扫穴之志而来,岂会因一纸降书,一声请罪罢兵而返?按照马悍最初的计划,打算歼灭高句丽之精锐拔奇部之后,等全军汇合,围城强攻。
在这个时代,围城强攻损耗极大,这损耗包括大量物资与兵力,当然,还有时间。但马悍早有算计,他的二千白狼步骑,主要是督战与观战,合适的时候也适当参加。主要攻城兵力,来自于夫余人与胡兵,这些人死得再多也不会心疼。这也是马悍在听到尉仇台只带了一千多夫余兵参战,大发雷霆的原因。
马悍没想到的是,因王位之争,高句丽人不攻自乱,大军未至,敌军先降了。
此时马悍所部只有八百骑。自保有余,绝对无力进攻。如果他不接受伊夷模投降,非但自己要受到攻击,而且高句丽人也会有充足的时间加强防御,使辽东军攻城变得更为艰难。所以,他只能也必须受降。
但是,正如一甲子前,站在同样的地方,那个叫宫的高句丽王一样,马悍也玩了同样的招数。只不过。当初宫是诈降,而马悍,则是诈受降。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马悍因为追击太快,兵力过少,无法对国内城及时发动攻击,但也正因为兵力少,伊夷模才肯出城请罪。如果他在国内城下摆开五千大军,伊夷模敢出来才有鬼。
只是伊夷模绝对没想到。他要面对的人,别说有八百骑兵做后盾,就算只有一个人,他也敢杀给你看。当伊夷模出现在马悍面前的那一刻。他的小命就已攥在马悍手里,而伊夷模所恃的五百骑卫,根本无法令马悍有所忌惮。
当然,马悍是三军统帅。而不是一个杀手。杀一个伊夷模,只是让高句丽陷入混乱,并不能完全解决高句丽问题。他必须三管齐下。
第一管:猝然发动,击杀伊夷模。
第二管:奇袭尉那岩城,牵制高句丽卫城重兵。
第三管:利用释放俘虏的机会,挑动国内城兵乱。
现在看来,计划非常成功,而且还多了一份惊喜——当马悍击杀伊夷模之后,枭其首展示于五百高句丽骑卫之前时,非但令这支精锐彻底崩溃,更意外收获了二百胡骑宫卫的反水。
这二百胡骑来自当年伯固接收的五百余户辽东逃胡,多半为乌丸人,少量鲜卑人。而马悍所率骑军中,近半为胡骑,其中不少人与高句丽胡骑宫卫来自同一部族。之前搞联欢时,大家已互相攀交认亲,称兄道弟了。结果在群龙无首,大势已去之下,毅然反水,反戈一击,杀高句丽人杀得最狠——胡人狼性,可见一斑。
击溃五百宫卫之后,马悍立即兵分两路,一路三百胡骑加二百夫余兵,驰援尉那岩城。一路由他亲率百余白狼悍骑加二百胡骑(其中包括刚反水的胡人),疾扑国内城。只留百余人看守大营。
午末未初时分,马悍率三百骑出现在国内城西门,他看到了期待中的那张脸,准确的说,是那把黄胡子。
马悍大军到来,同样令尉仇台松了口气。他就这么点人,看守若大一个城门,还得稳住城门侯好心留下协助的一队守兵,真是压力山大啊!
轻松收拾掉那队守兵,马悍令手下换上高句丽兵的戎衣,侧耳倾听城内混乱喊杀之声,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望向尉仇台道:“令妹联系如何?这是最关键的一环,万不可出岔。”
尉仇台忙道:“已经联系上了,只要我们进入内城,小妹就会亲自带我们进入王宫。”
国内城四层分别为外城、内城、宫城及王宫。内外两层属居民区,宫城为官署区,王宫自然就是高句丽王室居所。若是在正常情况下,几百人马,别说是内城,连外城都别想进来,但在这一片混乱的局面下,一切不可能都变为可能。
此时国内城已彻底陷入崩坏,由四百降卒引发的大混乱,引起一连串连锁反应。先是外城西门守将、副守加入,在通过内城门时,又将守将拉下水,随后浩浩荡荡上千人冲击宫门。随着时间推移,许多闻讯赶来的官员、军卒、甚至市井之徒纷纷加入,每一个人都想在这场政治投机中分一杯羹。
宫门前喧嚣震天,“释放大君!”,“请大君主政!”之声甚嚣尘上。宫城内的守卫虽然格于职守,持械警戒,但一个个面色惊惶,目光游离,显然也有蠢蠢欲动之意。
拔奇恐怕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那么得“人心”。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身穿高句丽军服,队伍里更有货真价实的高句丽兵的马悍一行二百人(留下一百守外城西门),轻易穿过已是人走楼空的内城,来到城东一处宅第。
这里是尉仇台早年买的一处宅子,也是约好的会面之地。一个一袭白纱,年约二十七八,略有几分姿色的妇人,与尉仇台相拥恸哭。
这便是尉仇台的妹妹,夫余国的公主,高句丽国王遗孀?嗯,想必伯固娶她,只因其身份,而与相貌无关。
尉仇台携妹一同拜见马悍,马悍摆摆手:“时间无多,我想知道,王妃如何领我等入宫?”
高句丽王妃轻启朱唇:“走王宫秘道。”
马悍豁然而笑,秘道啊!还真是,哪个王宫会没有秘道?不管王国大小,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不会缺少这居安思危的意识。
一个时辰之后,被囚禁在宫槛的拔奇,在众臣的簇拥下,登上王殿。当他把屁股安放在那个朝思暮想的鎏金嵌玉掐银丝的辇榻时,脑袋还在晕乎,几疑发梦。待看到丹墀之下,分列两班,往日对自己不冷不热,只围着伊夷模打转的群臣,如今却是低眉顺眼,毕恭毕敬……
“哈哈哈哈……”拔奇忍不住仰天大笑,虎躯一振,手按印玺,踌躇满志,“都来齐了么?还有谁没到?”
确实还有些人没到,至于是非暴力不合作还是为乱兵所阻,就不得而知了。而诸臣也从拔奇那**裸的威胁语气中感受到,若错过此刻还没到的,就永远无须到了……
拔奇将目光投注在他的最大支持者,涓奴部大加仲连身上。
仲连会意,向殿上诸臣环施一礼,表情沉痛道:“二王子为辽东太守马悍诱杀,国失梁柱,君失贤臣。今辽东军煎迫甚急,当务之急,是尽快推举新君,颁诏平息动乱,整饬军备,御敌于国城之外。诸位以为如何?”
其余诸大加不管内心情愿与否,既然进来这王殿,就已经是承认现实并屈服了。听到仲连这么说,岂有不齐声应和之理?
拔奇按捺不住狂喜,迫不及待道:“既如此,我将以高句丽王储之身份,登位就任第十一世王……”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激烈而短暂的白刃交击及箭矢破空声,甚至有几支流矢飞入大殿。一连串的惨叫乍起还落后,一个悠然的声音入耳,听在拔奇及诸大加耳里,却似滚滚天雷:“抱歉抱歉,我来晚了。”
在拔奇与王殿诸臣目瞪口呆中,马悍施施然登堂入室,老友般向诸人打了个招呼:“大伙都在呐!好极,省得我一个个去找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章 【灭国置郡】
(新的一月,拜谢大盟、赵无恤2014、ufgw支持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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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亥(兴平二年),六月二十七,始帝将兵三百,克二门,走复道,擒杀句丽伪王以下三十余酋,句丽遂降。自此始帝威名远播,四夷宾服……”——《始帝纪要.卷三》
事实上,当时的情况可没有后世史家UU小说那么轻松写意。马悍率百余狼骑、原高句丽王骑卫、夫余宫卫等组成的二百锐士,在穿过外城、内城两道城门,从秘道出来之前,的确如入无人之境。但从秘道出来那一刻起,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国内城的内外城的确很混乱,并且波及到了宫城,但王城之内,依然警戒森严。二百号人,披坚执锐,杀气腾腾,横冲直撞,瞎了才会看不见。
结果从秘道口一直到王殿,大约三百步的距离,马悍率领联军,几乎是一步一滩血,硬生生杀到拔奇面前,光是战死者就不下三十人。
拔奇天性暴戾,岂是束手就擒之人,一见马悍,就拔出手戟掷来。
这正中马悍下怀,这王殿上之人,他一个都不打算放过。反抗?正好,这样杀起来就有借口了。
马悍随手接住手戟,顺手劈入旁侧的仲连脑壳,血突突往外冒,仲连的惨叫声,成为敲响王殿的丧钟。众狼骑一拥而入,乱刃劈砍,杀得赤雨飞溅,血流成溪。
拔奇手里没有武器,抄起厚重案牍,双手高举。从丹墀上奋身一跃,重重砸向马悍。
啪!似乎正中目标。拔奇还来不及狂喜,手里近百斤的坚木案牍竟四分五裂,一只拳头越来越大——喀嚓!他听到可怕的骨头爆裂声,这是拔奇在世上最后听到的声音。
当马悍血洗王城之时,尉那岩城也在惨烈厮杀。亏得杨继与昭挟持了两个首要人物,令守兵军心大乱。未料想这尉那岩城守将居然是个刚烈之辈,非但不受威胁,下令军队投降,反而以颈抹刃。喋血三尺。结果引起守军疯狂攻击,连那使者都被乱箭所杀,十勇士中死伤数人。
杨继等人不得已,只得趁着火势,退入敌楼,利用狭窄的楼口拒敌。而此时五百锐士也开始登上丸都山,兵分两路,抢夺南、北二门。
在中心开花,两头夹击之下。失去指挥、又被烧得焦头烂额的尉那岩城守军士气涣散,节节败退,最后被迫放弃两道山门,龟缩于山城内。苦苦支撑。直到国内城王城广场立柱上飘扬着狼头大旗,眼见大势已去,副将以下五百余守军方才弃械投降。而此时深入虎穴的十勇士,只剩下杨继、昭及一个邑娄锐士了……
六月二十七。当真称得上是风云色变,马訾水畔,国王的血与士卒的血交融流入大江。无分贵贱。当血色被滚滚江流稀释得干干净净之后,国内城也换了主人,而高句丽,也成为了历史。
六月二十九,夏侯兰率中军渡过盐难水,当日黄昏,抵达国内城下。而乐进率领的后军,也已攻下守备薄弱的纥升骨城。至此,曾经的高句丽三大都城,一并落入马悍手里。失去这三个骨架,整个高句丽王国的肌体无以附着,最终分崩离析。
高句丽,亡。
……
邴原与国渊都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这两人一个气度恢弘,一个刚正秉直,评价事物,向来对事不对人。但这一次,马悍算是把二人惹得狠了,以至二人一路随军而行,随时支楞着耳朵。既想听到前方传来马悍选锋军中伏败退的消息,以验证二人先见之明,又担心万一败得太惨,令此番远征功败垂成……当真是纠结了一路。
次日,军报传来,只不过,竟然不是坏消息,而是好消息。
“选锋军连破高句丽奴两道伏兵,俘杀四百!”
邴原与国渊小小惊讶了一把,看来太守虽年轻气盛,但在行军作战上,竟颇老练,之前是白担心了。二人还特意去看了俘虏,果然是高句丽奴兵,询问之下,俘兵的回答却令二人大跌眼镜(如果有的话)“我等俱是中了上国天兵之伏,招至惨败”。
中伏?!你们不是伏兵吗?怎么反过来中了埋伏?到底谁伏击谁?两位青州名士迷糊了。
很快,第二个消息接踵而来,一下把两位名士又给震醒了。
“太守率选锋军追上奴酋拔奇大军,一击破敌,敌军全灭,拔奇遁逃,汉民全部获救,缴纳辎重数十车,牛马数百。”
追上了!真的追上了!而且尽歼敌军,听说损失不过百余人……
邴原与国渊步出辕门,看到了一幕震憾场面——上千汉民泣拜于汉军旗下,“万家生佛”之声不绝于耳。许多本在一旁围观的胡骑,也不由自主下马弃弓,伏叩于地,一脸崇敬虔诚。
邴原长长吐出一口气:“原来你我真的看走眼了,小觑了天下英雄。”
国渊轻捻下巴短髭,悠然道:“这位马使君带给人的惊喜不断啊,渊倒是很期待这场讨逆之战,接下来又会有怎样的惊喜。”
三日之后,邴原与国渊想要的惊喜,来了。
“报——我军大捷!太守先于国内城下斩杀高丽国君伊夷模及大对卢娄衍以下五百余众,再率三百锐士潜入国内城王宫,擒杀高句丽新君拔奇以下诸酋。国内城破,高句丽降!”
这个惊人消息,如同热油浇水,一下在军营炸开了锅。
这就打完了?三千中军还没赶到,二千后军还在崇山峻岭里打转,仅一个八百骑的选锋军,就把事情干完了?究竟是高句丽太弱,还是我辽东军太强?
中军许多胡骑是为了抢掠而来,没成想战争那么快就结束了,无不跌足——早知如此,为何当初不抢先应募选锋军,落得如今连汤都没得喝。
邴原与国渊都是知史之人,大汉与高句丽百年来纠葛缠斗,互相攻伐,俱载于史册。其国虽小,却是硬核桃,如今却是一战未接,数日而亡,更同日斩二君……只能说,是辽东军,或者说,是马悍这柄铁锤太猛、太重了,一下收不住手,直接砸得粉碎。
“亲率轻骑追歼顽敌,继而以寡兵薄城,逼敌请降,最后更是亲率三百劲卒潜入敌腹心之地,斩将杀君。”邴原摇摇头,失笑道,“看来这位马使君当真喜冒险,偏偏他所有冒险之举,事后看来,都是非常必要而正确的……”
国渊也笑:“马使君为当世猛将,知兵擅斗,军旅之事,远非我等坐而论道者可及。如此看来,今后你我只可与之论策,不可论兵,否则便是自取其辱。”
邴原也暗捏一把冷汗,幸好当日马悍走得快,若是慢上一会,被他们二人拦下,必愤然力谏,激怒之下,难免失口,预言其必败。倘真如此,这脸可就啪啪肿了,他们二人必无颜留下,只有跟随被救千余汉民一道,灰溜溜返回玄菟一途了。
自此,邴原与国渊,再不敢在马悍面前言兵事,只专注于本职,取得比历史上更优异的成就。
七月底,三军终于会合于国内城下。
马悍以乐进为讨逆校尉,夏侯兰为别部司马,各将步骑二千,四下出击,扫荡残余,务必将高句丽五族势力连根拔起。同日废高句丽国号,并其地为一郡,名辽宁郡。隔日,举荐青州名士邴原为首任太守。
邴原先前不是拒绝出仕的么?怎么又改变了主意?
这有两方面原因,一是邴原折服于马悍的出色军事能力,认可了这是一个值得投靠的潜力股;二是大汉新郡首任太守这个荣耀太有诱惑力了。文人都是好名的,辽宁郡可是大汉百年来新辟之郡,其地二千里,堪称拓土开疆。身为士人,虽不能似马君那般博取赫赫武功,但若能就任一方牧守,造福黎庶,青史留名,这文治之德,又岂在武功之下?
而真正令邴原慨然出仕的最根本原因,却是辽宁郡有别于大汉任何州郡的一个最大特点——没有豪强制肘,也没有世家那种错综复杂的扯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这是一片新的土地,犹如一张白纸,可以任由邴原自由挥洒。除非邴原愿意象管宁一样终身不仕,只要他还想当官,以他寒门出身的身份,薄弱的家族实力,若大一个大汉,还有比这个新置之郡更能大展拳脚的么?
邴原出任辽宁郡太守,也了却了马悍一桩心事,要不一时半会,他还真找不出合适当太守之人。有地盘却没有人主事,想想也真够郁闷的。
两个青州名士,一个拉来当太守,另一个自然也不能放过。
是夜,马悍就在宫城的大对卢官署,正式会见了新官上任的邴原与国渊。
双方见礼毕,马悍也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我欲请子尼出任辽宁郡丞,兼屯田校尉,如何?”
邴原与国渊俱是一怔,郡丞还好理解,这屯田校尉又是什么情况?
马悍微微一笑,一字一顿:“我想将辽宁郡,变为辽东、或者说是整个大汉的粮仓!”(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大农庄构想】
(春回大地,大盟、赵无恤2014、洁曦、s0514024、ufgw诸君的支持,亦如春风拂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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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高句丽故地变为大粮仓?对,也不对。
高句丽故地,就是后世的吉林东南一带,连绵千里的长白山脉横贯其间,这片地域山多水多耕地少,并无耕种优势。但顺着这里往北,是夫余、是邑娄、是沃沮、是肃慎……除了夫余勉强还有个国家的样子,其余全是部落联盟,要征服他们并不费力,只需要时间,尤其是肃慎,其所分布的广大区域,就是后世的黑龙江。
东三省,黑土地,共和国的大粮仓啊!
三国时代,军粮问题向来是第一问题,无数场战争都牵涉、围绕着军粮。
兴平元年,曹操第一次征徐州,眼看就要打下剡城,结果后方没粮了,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还是同一年,还是曹操,与吕布争兖州之濮阳大战时,双方正打得不可开交,结果又是因为缺粮加蝗灾,两家不得不罢兵。史载“是岁,谷一斛五十余万钱,人相食。”
兴平二年刘备被吕布袭取徐州后,收拾散卒跑到广陵一带,“备军在广陵,饥饿困败,吏士大小自相啖食,穷饿侵逼……”。
失军粮者失天下,官渡之战,曹操差点因为无粮而自溃。而当他烧了袁绍的军粮后,袁绍也就彻底玩完了。
粮食,在三国时代,绝对重于一切。当时各路诸侯。眼睛只死盯中原膏腴之地,谁也不曾往辽东那旮旯瞅一眼,包括后来拿下整个北方的曹操。只有马悍知道,辽东以北,那可是后世的东北大粮仓啊!黑土地,一抠一把油的黑土地啊!
眼下占据着这片黑土地的,是一群只懂得刀耕火种的原始部民,他们脚下的黑土,盛开着杂草,满眼的荒芜。
这个雄鸡之冠。一定要纳入大汉版图!不为领土,也要为粮食!
对付这些原始土著,方法很简单:蚕食加结盟。
蚕食自不须说,反正这时代无疆无界,大汉的旗帜插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是汉土。
而说到结盟,高句丽历年来也常这么干。高句丽岁时以十月祭天,国中大会,邀沃沮、邑娄、朝鲜、濊貊、三韩参与。名曰东盟。
马悍第一次听到“东盟”这两个字时,眼睛都睁大一圈——这高句丽,还真是……挺超时代啊!嗯,这是个好传统。辽宁郡将接过这杆大旗,将东盟继续发扬下去。
眼下大东北还是无主之地,圈地并不困难,难的是拿下土地之后。该怎么种?迁徙汉民,分发土地,赊以谷种。租以农具……不是不可以,但这里不是江淮,而是地广人稀的大荒原,这样的种植方式见效慢、可操作性低。而且东北苍莽而原始,猛兽出没,土著部落杂处其间。莫说一家一户,就算是一个村庄,安全都难有保障。
很自然的,一个与东北紧密相联的字眼跳入马悍的脑海:大农庄。
在后世,东北农垦,学的就是大江对面的老大哥的集体农庄。在黑龙江这片沃野千里的膏腴之地,没有比这种模式更合适的了。
有了合适的土地,合适的制度,更要有合适的人,于是马悍想到了国渊。不得不说,马悍还真是找对人了。
国渊,在历史上就是曹魏的屯田校尉。当初曹操采纳枣祗之策,实行屯田制,让国渊主持这项事务。国渊屡次陈述应当增减的项目,考察土地,安置民众,计算百姓数量,设置官吏,明确考核的办法。仅用了五年的时间里,就使粮仓丰实,为曹操在与吕布角逐中最终胜出奠定坚实的后勤基础。
也正因有了充足的粮食,曹操才敢接下献帝朝廷这个烂摊子,最终得以挟天子以令不臣。若是早两年,曹军自个还要往粮食里掺人肉充饥那会,就算献帝真的是块香饽饽,那也烫得曹操也不敢接啊!
可以说,曹操的屯田之功,源于枣祗,成于国渊。
马悍并不知道国渊的光辉历史,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基本了解国渊出身寒门,家有薄田,世代务农,其人清白,个性刚直。用此人做屯田校尉,全面负责农垦计划,最合适不过。
马悍计划将辽宁郡及辽北大片土地划分为军功赏田与集体农庄两个部分。先说军功赐田,这一直是大汉,也是白狼军军功制度的重要内容。
这时代的军功赏赐,有赏宅第、赏奴婢、赏金帛肉食、晋爵升职,还有就是赏田了。马悍初临三国时,就曾因无意中击杀了袁军大将麴义,而得到公孙瓒赏赐的上田五十亩。而在他所得的那一堆赏赐里,据说最有价值的就是这个。
马悍掌管辽西时,别看辽西荒芜,牧马的比耕地的多,但每一块田地,都是有主的——好歹大汉朝也经营辽西郡数百年了,甭管好田赖地,全都瓜分完了,所以马悍手里其实没有多少田地能用于军功赏赐。好在前两年也没打什么大仗,而他在钱粮这方面也很充足,些许功劳,以钱物赏赐足矣。
待马悍主政辽东之后,无论是白狼营之战,还是逆取辽东,都涌现了大量有功人员,这时不赏赐田地说不过去了。幸好这当儿又有公孙度遗留大笔田产,够马悍应付这一波军功潮。可是往后怎么办?他手里的千倾良田又能赏赐几次?马悍迫切需要新的土地来源,而这也是他攻伐高句丽的一个重要原因。
现在好了,高句丽方圆二千里山川,沃沮千里沃野,肃慎无边黑土,这些都是他的,没人能与他争。
马悍的计划是拿出一半土地做为军功赏田,另一半。则做为集体农庄,即屯垦,他向邴、国二人出示了一份初步方案。
组织大量流民、夫余、邑娄、肃慎土民,以及高句丽奴隶,筑屯建庄;各屯所有生产资料如大型农具、役畜、畜群、经营用建筑物等等由郡府提供;屯丁进行集体劳动,屯庄的收入在扣除补偿各项消耗、提取公有支出以后,按屯丁的劳动数量和质量分配给个人消费。产出粮食,郡府统一收购,并固定收购任务,对于超计划交售给予五成的加价奖励;同时,各屯联甲互保、组成护屯武装,郡府发给武器及组织训练等等。
马悍对后世的农垦也不太熟。只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东西杂七杂八拼凑起来,边试行边改进吧,相信以三国谋士们的智慧,会比自己做得更好。
有百万良田,有屯田好手,有发明新农具的能工巧匠,有新颖高效的良好机制,如此种种,效果叠加。想不丰收都难吧。
当然,马悍也知道,那片黑土地基本上还是没耕种过的生田,暂时还谈不上什么收获。只有在连续耕种一两年,变成熟田之后,产量才会提上去。正好在两三年内,辽东的粮食储备基本没有问题。在这之后,只要计划顺利,正好可以无缝对接……马悍仿佛已经看到金灿灿的粮食满仓的盛况。
这种新颖的耕作制度立即引起邴原与国渊的极大兴趣。经过再三推演之后,发觉的确可行——准确的说,整个大汉,只有在辽宁这个新置之郡,没有任何世家势力干扰的地方,才有望实施。
辽宁,正因为什么都没有,才能什么都实现。
这一夜,马悍与邴原、国渊交谈至深夜,对辽宁,包括辽东诸郡,甚至大汉的未来,推心置腹,畅所欲言。邴原虽然在演义里名声不彰,但在正史里,却极得曹操器重,被辟为丞相征事,每逢外出征战,就叮嘱留守曹丕,遇事须与邴根矩相商,可见其重视程度。而邴原名声不显,主要是短于谋略,远不能与曹魏五大谋士相比,但长于内政,善于筹划。
邴原与国渊也都向马悍提出了许多关于辽东发展的非常有益的建议。马悍认真倾听,并命侍从记录,心下感慨不已,邴、国二人若是换成先前的白身,岂会如此尽心尽力?这屁股坐的位置不一样,说话的内容也真不一样啊!
每个集团,每个国家,在治理上,都有一个发展计划。有这么一个计划,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要怎么做,如何去做。有了方向,有了目标,才可以更好的做下去。就好比后世新中国刚刚成立,进行的五年计划一样。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发展计划,一个国家,才可以步步强、步步高,一步步地走向成长、成功。
辽东,也正走在这条成功的大道上。
……
高句丽覆亡,要说最高兴的人,却非马悍,也非夏侯兰、邴原、国渊,甚至不是任何一个辽东人,而是夫余国君尉仇台!
尉仇台就任夫余国君以来,面对高句丽咄咄逼人之势,岁时寇抄之扰,时刻担忧自己会成为亡国之君。在位十余年,对这个不怀好意的恶邻屈意奉承,哪怕人家纵兵入寇,烧杀掳掠,也是敢怒不敢言。没想到啊没想到,仅仅只是短短数日,压在头上十几年,压在国家身上半甲子的大山,就被一只强大的手掌掀翻了。
现在,尉仇台对这只手掌的主人,除了感恩戴德,心悦诚服,更畏如神明。为表明心迹,他特意求见马悍,禀报了两件事:一是他已下令缢杀夫余国王妃;二是他已召集夫余倾国之兵,约五千人马,本月之内必赴辽宁,协助辽东军扫荡高句丽残敌。
夫余国王妃?马悍起先还怔了一下,想了半天,才隐约记得,尉仇台的王妃,正是前太守公孙度之宗女,是公孙度拉拢夫余人,以牵制鲜卑与高句丽的手段。尉仇台这么做,等于宣告与公孙氏彻底了断,死心塌地跟他马悍混了。
马悍对此不置可否,他真正在意的是夫余国的五千人马——倒不是看中夫余人什么战斗力,而是对高句丽这片山山水水,夫余人远较辽东军熟悉。灭敌主力,要靠大军,而追剿残敌,则要靠带路党啊!还有比夫余人更合适的带路党么?
尉仇台离开之后,马悍接着召见了杨继,这个加入辽东军不过半载的广陵少年,因勇夺尉那岩城,已新晋为军侯。
“你今后的任务,是独领一支包括夫余人与邑娄人在内的联军,向北蚕食肃慎人的领地。”马悍带着欣赏的笑意,望着这个脸上新添了一道箭创的少年,手指在铺在案牍上的辽东地图北方大片空白一划,掷地有声,“你扩地百里,我升你为司马;你扩地千里,我升你为都尉;你若能将肃慎人的地方全占了,我将别置一郡,以你为太守。如何?此开疆拓土不世之功,可敢取乎?”
杨继热血上涌,豪气荡胸,朗声道:“有何不敢!”
马悍笑道:“很好,我再配给你一个副手——让他进来。”
帐外一人应声而入,直接伏跪在地毯上,行的居然是敬天的五体投地大礼。
杨继定睛看去,竟是曾经并肩血战的邑娄豪酋,昭。
马悍温言道:“我知道,邑娄人深受夫余人奴役之苦,也知道邑娄人反抗之决心。此番灭高句丽之战,你的部族颇有建功,我马悍决不会亏待有功之臣。故此,我决定,向你的部族提供五百口刀矛、二百具木盾,万发铁矢——我支持你成为邑娄伯长,联合所有邑娄部族一起反抗夫余人!”
杨继嘴巴微张,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昭欢喜得浑身发抖,只管把壮硕的身躯碰得地面砰砰作响。
马悍淡笑,他知道杨继不会明白这样一个道理:要想保持本地区的长治久安,其周边邻邦或部落,就不能没有敌人。高句丽人曾是夫余人的天敌,而当高句丽灭亡之后,失支了天敌的夫余,谁又能保证它不会在若干年后成为高句丽第二?
大草原上,狼没有了,兔子也就泛滥成灾,没有天敌的动物尚且如此,何况人乎?何况国乎?
一个天敌消灭了,就培养出另一个天敌——历史上,邑娄人正是在十余年后,激烈反抗夫余人,屡屡击败对手,最终得以摆脱夫余人的控制而独立。而马悍,只不过是让这个历史进程提前而已。(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二章 【雄张海东】
(感谢大盟,不过大半月,就已经两百五十五万粉值了,真是沉甸甸的支持啊!谢谢!同谢赵无恤2014、ufgw一直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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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占国内城,斩杀句丽君,并不意味着战事平息。倘若高句丽那么容易就被征服,历史上的辽东公孙氏早就将高句丽纳入辽东版图了,也不会有半个世纪后,曹魏集团远征高句丽之战。
前文说过,高句丽由五个部族组成,这些部族散落分布于二千里范围内的白山(长白山)绿水(鸭绿江)间,要说他们就此乖乖臣服,不做反抗,那真是把人心想得太简单了。
马悍从来都不惮将人心往险恶处想,毕竟这是乱世。
七月中,马悍在国内城坐镇,别遣讨逆校尉乐进率千余白狼步骑、二千胡骑、三千夫余、邑娄联军,分五路出击,开始扫荡辽宁全境。别部司马夏侯兰则分兵把守辽宁(原高句丽)三城,与乐进互相呼应,二将一攻一守,稳打稳扎,一步步将辽东势力全面铺开。
七月下旬,乐进三路合击,大破高句丽王族桂娄余部,俘杀七百级。随后,辽东军杀至沃沮境内,将依附高句丽的邑落一并攻破,斩杀三千余人。沃沮诸部大骇,各遣帅长至营中乞降,沃沮平。
乐进大军主力则进一步向东北行,一路势如破竹,一直抵达沃沮与肃慎的边境地带。而夏侯兰也成功镇压了高句丽人的零星反抗,整个征剿行动至八月底基本结束。
当乐进率军南归时,没有人注意到,一支由汉、胡、夫余、邑娄诸族组成的五百人分队。悄然离开大军,深入肃慎。带队统领,正是杨继与邑娄渠帅昭。
马悍并未在国内城呆到征剿行动完全结束,后期秋风扫落叶的军事行动,已无须他操心。军事交付乐进、夏侯兰,内政委托邴原、国渊,一切有条不紊进行,他也可放心返回辽东了。
马悍灭高句丽之举,打破了海东百年格局,引发海东大小百余国邑不安与恐慌。海东地区首屈一指的强国高句丽。说没就没了,而且不是打完就走,而是长驻下来,并且还有源源不断的汉民涌入,大量原住民被谪发到沃沮地去搞什么“农垦”。这一切,都引起了半岛上的三韩与濊貊的恐慌与敌视。
三韩中,马韩与辰韩属于同盟。主要由马韩的五十四个邦国与辰韩的十二个邦国组成,其他还有些种落和别邑。这六十六个邦国虽各有长帅,但都共受一位马韩人“辰王”的节制。辰王不是想当然地世袭的。而有一个正宗的王统,但每次世代交替就需要召开联邦大会,由各国公推一位继承人。从东汉一直到三国前期,辰王历来是由今忠清道稽山的马韩目支国君主担任的。目支城也就相当于韩人的都城。只有弁韩不在这个邦联之内,他们由各自的王统治着。
韩人原本是受到乐浪统属的,事实上,在带方郡从乐浪划分出来之前。包括诸韩及倭人的众多海东小国都是到乐浪朝谒的,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马悍以三韩故地改置带方郡才告中止。相比起历史上公孙康生生将乐浪郡分出一小半来置带方郡,马悍灭三韩。置带方,不知大气多少。
东汉后期,因黄巾之乱,大量百姓或渡辽,或流失于四夷。《三国志》载:“桓、灵之末,韩、濊强盛,郡县不能制,民多流入韩国。”这个时期可算是韩人辰国的黄金时代。强盛起来的韩人,自然少不了与大汉边郡乐浪发生冲突。因灵帝后期朝局混乱,加上辽东公孙氏出于控制边郡的需要,采取强干弱枝的政策,使得玄菟、乐浪这些边郡驻军自守有余,攻击不足。结果十余年来,乐浪郡不但失去了单单大岭以东的广阔土地,原属南部都尉管辖的各县也屡遭袭击。
辽宁郡建立后,很快展现出马悍特有的强势风格,辽宁军民一手扶犁,一手握刀,在“驱逐夷奴,光复汉土”的口号下,讨逆校尉乐进于次年春三月,联合乐浪郡,越过单单大岭,向濊貊不耐侯发动进攻。
曾依附于高句丽的不耐等濊貊种落仓促应战,一月内五战五败,损兵数千。辽东大军追至竹岭,击溃了濊貊各邑,逼迫不耐濊侯举邑投降。自此,濊貊人亦如辽东百姓般,军征赋调,供给役使。
辽东军这次征伐还有着另一个目的,那就是全面震慑不安分的韩人。与濊貊曾有勾结的韩人大多惧怕株连,随着濊人的彻底失败而纷纷向辽东表示臣服。于是在《始帝纪要》中留下了这样的记录:“建安初,春三月,讨逆校尉乐进、乐浪太守李震讨濊貊,破之,韩那奚等数十国各率种落降。”
那奚国作为辰韩联邦中实力较强的邦国,率领一群小国脱离辰韩,投降辽东,对韩人的震动,甚至超过了高句丽覆灭。
那奚等数十国的背叛令辰王无比恼火,他们不但私下结成邦联内的小同盟,还公然越过自己向他国效忠。当事态发展到这步田地时,辽韩之间爆发战争已在所难免。
面对新一轮战争,已经升为虎牙中郎将的乐进与折冲校尉夏侯兰,收集了大量韩人资料,详加研究,力求做到知己知彼。
马韩五十余国总计十余万户,而辰韩与弁韩二十四国共四五万户。这样一算,马韩与辰韩的总人口大致达到十二三万户。高句丽不过三万户,却拥步骑万人;而沃沮五千户,在那场战斗中也被斩杀三千余级。所以,全韩人邦联总动员的话,按照这个比例可能募集到的军队竟有八万之多。即使除去那奚等数十国先已向辽东归降,再考虑到在较短的时间内辰王或许还得不到所有韩人邦国的响应,但发动起两三万士兵也是绰绰有余的。
那么这些韩人的战斗力又如何呢?《三国志》中有这样的描述:“其(马韩)人性强勇,魁头露紒。如炅兵,衣布袍,足履革蹻蹋。其国中有所为及官家使筑城郭,诸年少勇健者,皆凿脊皮,以大绳贯之,又以丈许木锸之,通日嚾呼作力,不以为痛,既以劝作。且以为健。……(辰韩)便步战,兵仗与马韩同。”
类似于这种“强勇”的描写在《东夷传》中还有夫余和邑娄两国,但夫余人“谨厚,不寇钞”,而邑娄人“人众少”。因此,人多势众,又强勇悍斗的韩人,绝对是一个比高句丽更难对付的对手。
而更令乐进与夏侯兰警惕的是,辰韩地区有着较为丰富的铁矿。包括韩、倭乃至二郡在内的众多海东人都与之贸易。铁的普及使得韩人早早地应用了铁制的武器,他们的兵器无疑是坚韧而锋利的,当阳光或火光照射在锋刃上时闪闪发亮,这也就是所谓的“炅兵”。而《马韩传》称其“善用弓楯矛橹”。这也说明韩人的武器也已经多样化,并能熟练使用。
正当辽宁、乐浪二郡厉兵秣马,枕戈待发之时,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传来——韩人先动手了!
秋八月。辰王亲率各邦国联军二万四千人,在部分濊人部族引领下,进攻乐浪郡提奚崎离营(今朝鲜金川)。
乐浪太守李震率三千兵马自朝鲜(乐浪郡治)驰援。双方战于临津江,互有胜负。而此时早已屯兵于不耐城(今朝鲜安边)的乐进、夏侯兰七千步骑与胡骑,闻讯飞骑驰援。两郡合兵万余步骑,从西、北两面向韩人发动猛攻。
胡骑凶悍,韩人强勇,这一场恶战,杀得风云变色,血流成河,其伤亡之惨烈,为百年来海东地区大小战争之最。
两军激战一昼夜,辰王的部队便被迫退却了。韩人虽然强勇,但他们现在处于异乡作战,士气与补给明显处于不利。而更为关键的在于韩人松散邦联的政治体制决定了来自众多小邦国的军队互不统属,他们缺乏统一的战斗指挥系统,互相之间也时常因为军事任务及战利品分配上的问题而发生摩擦。所以,他们在具有较强战斗力的二郡军队面前是难以长久维持优势的。
当辰王组织起来的联军久攻崎离营不下,而来自二郡府及其他十余县的援军却纷纷到达时,辽东军的悍勇与马悍、乐进的威名,令韩人心生惧意。加上各邦国之间摩擦日渐剧烈,最终在辽东军压力之下,韩人联军分崩离析,许多小邦国纷纷撤退,辰王所部独木难支,不得不败退回国。
乐进、夏侯兰、李震当然不可能就此停下脚步,大军步步进逼辰王的本处目支城。在经历了一系列打击之后,韩人邦联落后体制的本质再次暴露,越来越多的邦国撤出了自己的人马,企图保存实力,他们正如那奚等国那样不再那么忠于自己的辰王,更有如乾马、百济这样的邦国开始等待辰王与二郡两败俱伤从而牟取私利。于是,乐进、夏侯兰、李震越打越顺,逐渐完成了对目支城的包围态势。至此,辽韩战局彻底翻转,时隔一年,高句丽的下场正在半岛上被复制。
当三国第一先登大将乐进冒着如雨矢石,第一个冲上目支城时,辰韩终于竖起了降旗……
至此,马悍的威望与势力在海东地区达到顶点,狼旗所至,诸夷无不望拜而降。
辽东军在这场战争中最大的收获是摧毁了韩人邦联具有悠久历史的核心,导致韩人各邦分离趋势增强。另一方面,在对马韩北部的扫荡中,辽东军歼灭了高句丽余孽的力量,使其复国的幻想彻底破灭,为日后北韩诸国成为二郡在半岛的后方腹地打下基础。之后,韩人向辽东朝献逐渐频繁。
目支国虽然被攻破,但邦联本身松散的体制也决定了这并非标志着韩人势力的消亡,虽然不再有大规模作战,但各种零星反抗却持续了好几年,直到始帝元年以后,半岛才被彻底征服——或者说是迁移与融合,最终成为大汉新郡——带方郡。
若干年后,邪马台与狗奴国发生战争,卑弥呼派遣载斯乌越到带方郡求援。时任带方太守的夏侯兰将此事上报马悍,马悍遂命辽北郡都尉杨继携诏书、黄幢并作檄文赶赴倭地,调解斡旋,同时将辽东势力向岛国延伸……当然,这是后话了。
海东狼烟腾霄,而辽东军之帅却早已离去。兴平二年七月底,远征灭国、武功赫赫、声威无两、四夷宾服的辽东太守马悍,率五百白狼步骑,押运大量缴获,凯旋而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