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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寇十五郎     猎击三国txt下载     猎击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三章 【叛国者必死】

    (谢谢大盟、赵无恤2014、ufgw一直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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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悍返回辽东,途径玄菟,玄菟太守公孙显率百余属官,万余百姓,出迎十里。这一次,公孙显的姿态放得极低,神态恭谨。自从玄菟被掳汉民回归之,同时带来拔奇大军覆灭的消息后,公孙显就知道,辽东军此番讨伐高句丽必胜。只是没想到,这胜利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彻底。

    灭国破虏,开疆拓土,此诚本朝百年未有之功。可惜,汉室衰微,天下纷乱,纵有泼天之功,也是李广难封啊!

    如果说,马悍逆取辽东,靠的是突袭;降伏辽西乌丸,靠的是连横合纵;那么此次远征,半月灭高句丽,则真正展示出了马悍的绝对实力与所掌握的强大武力。

    隶属辽东的玄菟、乐浪、辽西诸郡汉官,原本对一个出身连公孙度都不如的年轻太守很不感冒,觉得此人不过凭着好运气与个人武勇,令信奉强者为尊的胡人畏服罢了,但高句丽一灭,诸郡官员集体失声。

    辽西倒也罢了,玄菟与乐浪,可是深受高句丽袭扰多年,对这个海东小强的实力了解最深不过。沉积几十年的老大难问题,千军出马,一朝解决,这马悍的实力,令人刮目相看。不管诸郡汉官们承不承认,他们同样信奉强者为尊——与胡人稍有不同的是,胡人所奉的强者,是个人武勇;而大汉官员们所奉的强者,是强大的实力。

    而受高句丽之害最深的玄菟郡可以说是此战最大受益者。眼下高句丽已变成大汉的辽宁郡,自此而后,玄菟心腹之患已去,无论从政绩、民心、财赋、军费等等方面。所受之惠,无论怎么说,都不过份。所以,公孙显心怀感激,心悦诚服,直到此时,这位玄菟公孙氏家主,才算是真正站到了马悍一边,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在玄菟,马悍除了得到以公孙显为首的世家畏服归心。更得到包括被救汉民在内的万余百姓“除靴下马,负蒿铺道”的高规格礼遇。马悍救回的玄菟汉民虽只有千余口,但直接或间接承恩的,又何止千家?老百姓只有用最质扑的行动来表达感恩之情。请三老为年轻太守除靴掸尘,扶持下马,万人负蒿铺呈十里长道,“万家生佛”之声响彻玄菟城内外……

    经历过徐州睢陵与剡县的那几次万民夹道迎送之后,马悍对这样的场面已经能应付自如了,一路团团做揖。诚挚道谢,携公孙显之手,步行十里,直至入玄菟南门。

    马悍从这盛大的欢迎仪式中。不但看到了玄菟民心可用,也看到了以公孙显为代表的玄菟世家,向自己输诚之意——想也是知道,甭管黎民如何拥戴。这等大动作若无官方支持、引导,甚至主导,哪里可能搞得成?

    马悍在玄菟待了三天。接见大小官员、本地豪强,借此次灭国之威,将自己的影响力尽可能辐射到玄菟方方面面。

    第三天,马悍与公孙显在玄菟太守府别院,宴请了几位特别宾客。

    在门侍引领下,最先出现的,是一个年约四旬,头戴帻巾,面皮微黄,留着三绺长须,眼皮很厚,但眼睛活泛的中年文士。

    一见此人,马悍与公孙显一齐端直身躯,抬臂合袖为礼:“多谢阳君应邀过府赴宴。”

    来人长揖到地,抬首笑道:“二位使君有召,涉岂敢不至。”

    此人正是辽东望族阳氏族老之一,前任玄菟郡丞,阳涉。

    公孙显虽然与阳涉很不对付,但场面上却是一团和气,似他们这等位高权重者,少有把对方的不满写在脸上的。

    有侍者上前为阳涉除屣,并引其至左席。阳涉看到对面只设一席,微讶道:“二位使君今日之宴,只请二人么?”

    公孙显侧头望向马悍,后者只是微微一笑:“事关阳氏之颜面,不便宣之于众人之前。”

    阳涉心头“格登”一下,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等他看到第二位宾客时,不禁瞪大眼睛,心头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第二位宾客,便是阳涉的族侄,阳氏家主、辽东别驾——阳仪。

    别驾的原意,是州郡长官出行时,别乘一车的伴驾,从这个意义上说,阳仪这个别驾,的确有点不称职。马悍到辽西,他没跟去;远征高句丽,他也没跟去。合着一把手东奔西跑,你这位二把手却在家闲坐,这官当得……

    但阳仪也是没法,辽西那地儿他的确不适合去,这一点,太守也表示理解。而高句丽呢?原因就复杂得多,归根结底,不外乎三个方面:

    一是阳氏与高句丽一向友好,彼此是对方第一贸易伙伴,如果阳仪出现在征讨高句丽的战场上,必要会引发高句丽王的强烈不满,对家族重要经济来源,不啻于一个沉重打击。当然,这也是包括阳仪在内的阳氏族人对此战后果严重估计不足,谁能想到,雄峙海东百余年的小霸高句丽,被马悍引弓一击,便轰然坍塌。

    二是与阳氏族老阳涉有关,原本计划得好好的,让阳涉出面,劝退高句丽大军,博得佳名,没想到却被新任太守果断拒绝。阳氏自是不满,阳仪留守不出,也是一种无声的抗议。

    最后,则是阳仪心里不托底。他也知道马悍对自己并不放心,更谈不上信任。这出境远征,刀兵无眼,万一某人居心不良,有个好歹,往敌军头上一推,最容易不过,别到时落得埋骨异乡……

    阳仪未随军出征,而马悍也不提这一茬,结果这位理论上太守的左膀右臂,就这么不明不白被搁置了。眼下马悍灭国而还,阳仪再不动弹,实在说不过去了,便以代表辽东数十万军民的名义,前来迎接太守凯旋。也想借此挽回点印象分。阳仪已敏锐意识到,此战之后,这位年轻太守必然获得辽东六郡一国彻底臣服,根基已稳,势难撼动。阳氏,除了合作,别无选择。

    阳仪来到玄菟,原本是想先找族叔阳涉相商的,没想到一入城,就被马悍请来。下榻于别院。此刻阳仪出现在中庭,一眼就看到族叔竟也在座——而且只有他一人,顿时也感觉到了不妙。但无论如何,事已到此,他也只有强捺心惊,上前与二位太守及族叔相见致礼。

    酒过三巡,马悍看到两位客人明显神思不属,连向自己道贺的说辞也是干巴巴的不着调,当下笑了笑。也不吊二人胃口,从怀里取出一卷帛书。早有侍者持盘趋前,躬身长臂,接过帛书。

    马悍闲闲道:“这卷帛书。请二位看一看,嗯,就先请阳君过目吧。”

    当阳涉望见侍者手里的黑底朱漆盘上,那一卷青花菱纹帛布时。目光一凝,身躯微不可察地一震,杯中酒洒出少许。阳涉陡然转醒。连忙放下杯爵,大袖随意扫过,将案上的酒渍抹去。

    公孙显嘴角微微一勾,掠过一丝鄙夷的冷笑,随即笑眯眯点头。

    阳涉艰难地伸出手,动作僵硬地握住漆盘上的帛书,根本无须展开,他就知道,这是自己写给拔奇的书信。这种青花菱纹帛布,是他用惯了的,一眼就能认出——这个该死的句丽奴,看完帛书为何不一把火烧了,竟还带在身上,而且还被眼前这位太守擒杀……

    阳涉目光慢慢转向公孙显,看清了这个死对头嘴角那一丝冷笑。阳涉也不展开帛书,只是淡然道:“涉之所为,只为我阳氏一族,今事已泄,涉无话可说,但凭使君治裁。”

    马悍眼睛微眯,闪动着一丝危险寒光:“这么说,你不否认勾结句丽奴,引敌入寇,更派人引句丽奴设伏于山道,杀伤玄菟援兵喽?”

    阳涉当然没法否认,这位年轻太守或许不识得他的笔迹,但他与公孙显共事多年,彼此手书早就熟悉无比,让他如何抵赖?既如此,索性大方承认,且看对方能奈他这位辽东世家族老何。

    “混帐!”马悍勃然大怒,一掌重击于案。轰!厚重的铁杉木案牍四分五裂,声势惊人。将在场的公孙显、阳涉、阳仪等文官吓得骇然失色,门外侍卫纷纷涌入。

    “出去!出去!”镇静下来的公孙显斥退侍卫,眼神复杂地望了这个勇武惊人的年轻太守一眼,欲言又止。

    “你阳氏一族再大,能大得过郡府?能大得过朝延?能大得过千千万万玄菟黎庶?”马悍胸腾烈火,目如寒冰,腾身而起,戟指阳涉,“只因你一己之私,西盖马军民死伤数百,千户破家,良田尽毁,衣食无着。玄菟驰援郡兵更死伤失踪近千……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混帐!汉奸!别以为你是阳氏族老,我就动不得你!一个国我都灭了,还在乎你一个小小的阳氏!”

    这话说得够重,令阳涉、阳仪叔侄齐齐变色。

    马悍用力呼出一口气,平息了一下怒火,缓缓坐下,转首望向阳仪:“今夜请子修来,就是为了做个见证,不是我马悍过河拆桥,而是阳涉罪不可敕。以子修之见,当如何处理?”

    阳仪嘴里发苦,却不得不拱手道:“季父所作所为,实非人臣之道,当处何刑,请主公裁量。我阳氏一族,愿以千金万亩赎买其罪,望主公成全。”

    花钱赎罪,在汉朝是有悠久传统的,最早兴于汉武帝。为筹集出击匈奴的巨款军费,汉武帝使出了浑身解数,比如盐铁专营收归国有,就起源于汉武,以钱赎买其罪,也是其中之一。这方面最著名的例子,就是司马迁,因触怒武帝,被施以宫刑,而他又出不起几十万赎罪钱,结果……

    “赎罪?”马悍不似笑地一笑,“你们知道这世上有一种罪是绝不能饶恕的么?”

    阳涉叔侄惑然互望一眼,虽然这事干得的确不地道,给玄菟郡带来了重大损失,还被抓了个现行,但以他们这种割肉似地赔偿数额,也足以抵罪了。说到底,此事并未对玄菟世家、官员带来明显损害,受到伤害的,不过是普通士卒与庶民罢。这罪过说大可大,说小可小,说无可无,端看太守心意而已。

    “由我裁量?那好,我以辽东太守之名,判处阳涉犯下叛、国、罪!”马悍一字一顿,向阳涉宣判死刑,“我唯一给你的恩典,就是你可以在这里死,也可以回家再死——别说我没警告你,如果你阳涉胆敢活到天明,那么你阳氏的玄菟别院六百一十三口,包括你在内,谁也别奢望再看到日出。”

    这句话所释放的浓烈杀气,就连身旁事不关己的公孙显,都湿了背,更遑论当事人阳氏叔侄了。

    翌日,马悍率军离开玄菟,带走了阳氏所献千金与万亩良田的地契——这些东西不是用来买阳涉的命的,而是买其首级与名声的。阳涉已经自缢身亡,但还有一些几乎与生命同等价值的东西,比如完整的尸体,比如身后名声。这些,同样要拿东西来换。碰上马悍这种能把尸体炸出油来的主,阳氏也只有自认倒霉。

    不久,阳仪也因此引咎辞职,退出辽东政治中心。辽东阳氏,自此渐渐衰落。(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章 【身 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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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的辽东,秋老虎依然肆虐,气温燠热难耐。若是站在襄平城门楼,一眼望去,整个郡城都陷入一种扭曲影象,仿佛连新砌的、被襄平人称之为“墓墙”的包砖城墙,都要溶化,随蒸气袅袅腾空。

    而整个辽东六郡一国的掌控者马悍,此刻却是身心俱爽。这不仅仅是因为马悍将官署移到了摩天岭,在此山风景绝佳处别置夏宫,做为避暑办公地点;也不仅是因为与管宁这位大贤做了邻居;更不只是因为身边再不是团团围绕着满身臭汗的大老爷们,而换成了几位千娇百媚的妾婢的缘故;而是因为手里一卷薄薄的木简。

    这卷还散发着刨花与清漆味儿的木简,只记录着寥寥几个人名,毫无出奇之处,扔大街都没人捡,但对于马悍而言,却价值千金。

    木简上所记录的人名,开头第一个为“马安成”,最后一个,则是“马悍”。

    没错,这就是一卷摘要族谱,马悍的身份,终于有了着落。

    自去年从徐州返回后,马悍已深刻意识到出身对自己及本势力的重大影响,他必须为自己寻找一个“根”。此时大汉马氏一族,较有影响力的无非只有两个:扶风马氏与邯郸马氏。

    扶风马氏虽为邯郸马氏旁支,但本朝以来,英才辈出,伏波将军马援、大儒马融、安狄将军马腾、太傅马日磾等等,俱出身扶风。扶风马氏之声望,已远迈邯郸马氏。

    扶风马氏系如日中天的名门望族,族支清析明了。马悍这样一个空降人物,要想挤进去,几乎不可能。但是,经过马悍派遣鹰眼一支专门负责此事的小组,前往钜鹿调查梳理,却发现了一个机会。

    说来也巧,马悍的籍贯钜鹿郡,正好有一支游离于扶风之外的马氏旁支流散其间。而说起钜鹿马氏,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马安成。此人并非无名之辈,他就是鼎鼎大名的汉伏波将军马援的从曾祖。

    马安成。西汉武帝时期的侍中仆射马何罗(或作莽何罗)与重合侯马通之弟。马氏三兄弟,曾掀起西汉武帝朝时期一桩著名的谋反公案。

    汉武帝征和二年(前92年),在巫蛊之乱中,马通支持丞相刘屈氂,与太子刘据的部队在长安激战,并因此建功得封重合侯。后汉武帝查得巫盅各事,均多不确,太子实为江充煎迫,被逼而反。自悔前时冒失。误杀子孙!遂下诏灭江充阖族。

    按说马氏三兄弟在这场父子相残的乱局中,是站在武帝一边的,属于胜利者。但皇家之事就是这样,只要你掺和进来。不死也得脱层皮,永远不存在什么胜利者。当攻杀太子的急先锋左丞相刘屈氂被残酷腰斩弃市之后,马氏三兄弟害怕了,深恐被武帝反攻倒算的马何罗决意铤而走险。与其弟马通、马安成合谋刺杀武帝。

    后元元年(前88年),马何罗利用自己能自由出入宫禁的机会,怀刃闯进武帝寝门。因惊慌而误触宝瑟。堕地有声,怀中刃竟致失落。结果被侍卫金日磾当场窥破,以臂缚脖,将之掷翻,致使刺杀失败。武帝下令诛灭马何罗兄弟宗族。

    但不知什么缘故,马通虽死,马通之子马实却没有被处死,而且马实于宣帝时还以郎官身份持节。后马实生马仲,官至玄武司马;马仲生四子,第四子就是马援,由此马氏得以复兴。

    同样幸运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马安成一个小妾所生的遗腹子。但与马实相比,他又是不幸的,为避祸而流落冀州,最后落户于钜鹿。四世之后,钜鹿马氏曾寻祖归宗。当时扶风马氏的家主正好是伏波将军马援,亲手将钜鹿马氏四代名录记于宗谱,自此钜鹿马氏归宗。

    不过这一旁系孤支毕竟远离宗祠,很难得到本族扶持,数世之后,渐渐调零,至汉末冀州动乱,已不闻音讯——而这,正是马悍的机会。

    于是,在整整一年内,鹰眼小组搜罗了大量证言、实物、残缺“家谱”什么的——乱世之中,乡野之间,要拿掉一个人很容易,要加塞一个人,也不难。在鹰眼小组的一番运作下,马悍俨然成为这一支系的唯一幸存及中兴人物。

    各种“证据证言”准备充分,只差最后一环。这些东西,不能随意叫一个无名之辈,或者即便有名,但与马氏无关之人送去,这样很难取得预期效果。

    很凑巧,马悍的麾下,正好就有那么一个最佳人选——马云騄。

    嗯?马云騄!没错,正是马云騄。眼下这位驻守于关中的安狄将军家的胭脂马,已经是白狼营一支特殊女骑“飞燕翎”的指挥官。尽管这支女骑从建立迄今,就没真正打过仗,但好歹也是在编的正式军职,马云騄这位女骑将,一直享受着军侯级别的待遇。也正是这份荣誉与尊严,还有朝夕相处的女伴们,令马云騄难以割舍,最终毅然离家出奔,成为白狼营正式军官。

    这也是辽西白狼城距离关中池阳(马腾军驻地)太远,而且三辅纷乱,朝局动荡不安,马腾根本抽不开身,否则早打上门兴师问罪了。

    马云騄这两年除了训练女骑,很少回关中,而此次为了马悍归族之事,只有硬着头皮回家一趟。还好父亲与兄长俱不在扶风老家,否则别想再溜出来。马悍让她跑身份证也是没法子,扶风马氏家主的千金,不找她找谁?

    而马云騄之所以不辞劳苦,千里奔波,一半是因为上司所令,身为下属,必须遵从,一半则是因为女性天生的怜悯心泛滥所至。

    幼失怙恃、流落乡野、起于行伍、奋于草莽、白手赤拳、终成大器……以上就是马悍对马云騄所言的半真半假的人生履历。女性天生就对孤儿有着难以抗拒的同情心。而当这个“孤儿”想回归宗族,或者说是回家时,能够为此做点什么,任何一个有怜悯之心的女性,都无法拒绝。

    当马云騄将有关马悍的“身份证明”呈交宗祠,请族老转呈父亲时,她的心情还是忐忑不安的,生怕父亲会刁难。但出乎意料的是,父亲很快令人送来新家谱,马悍的名字赫然列于其上——而且排辈还是她的族叔!

    “这么说来。我是你的叔叔了。”马悍这话刚一出口,恭立于阶下的马云騄就闹了个大红脸,慌里慌张告了个罪,一下跑得没影了。

    马悍望着手里的“身份证”,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从派出马云騄带着“证据”返回扶风伊始,他就知道马腾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收纳于扶风马氏族内。换成是他,同样也不会在意那些“证据”的真实性。更不会去刨根挖底,因为大家都清楚明白一点——这是一个掌控着不亚于一州地盘的六郡一国的太守认祖归宗申请,当此乱世,只有脑残才会正经八百去复核探究。

    马悍要的是高大上出身。马腾要的是宗亲盟友,双方各得所需,皆大欢喜。

    ……

    仲秋之夜,苍穹澄碧。月圆如盘,摩天岭别宫后院中庭,花树芬芳。曲水流觞。

    “恭祝郎君归籍,重入宗祠,此身终得依托,可喜可贺。”离姬笑靥如花,端端正正地持着青玉杯,向马悍致酒。在她的身后,是甘梅、甄沁、念奴诸女。还有两位特邀女宾:马云騄与赵英姿。

    马悍满面笑容,端杯向诸女一同致意,并着意向马云騄点了点头。离姬、甘梅、甄沁、念奴诸女自是欢喜,但马云騄与赵英姿可就尴尬了。离姬的致词是说郎君,若她们也跟着敬饮,那不就成了……可是不饮也不成啊,这不光是扫兴,更有不吉之意,这可令二女为难了。

    离姬对马悍对饮罢,顺着郎君的目光,看到了难为情的二女,妙目一转,呡嘴一笑,长身而起,深衣长裾曳地,施施然走到二女面前,举爵相邀道:“今次郎君得以认祖归宗,云騄妹妹居功至伟,姊姊要敬你一杯。”

    马云騄连忙擎杯回敬,赵英姿也跟着饮了,这才化解了尴尬。

    原本这样的半家宴性质的聚饮,马云騄与赵英姿不应出席的,但今夜主要是为了庆祝马悍归籍,而马云騄出力甚多,自然不能不请。马云騄又扯上赵英姿一块壮胆,这才有了二女受窘之事。幸好离姬机敏,杯酒便为二女化解窘境。

    马悍端杯斜倚案几,望着银色的月光下,诸女巧笑倩兮,裙裾翩跹,鼻端幽香缕缕,耳畔莺声燕语,此情此景,未饮已醉。

    恍惚之间,听得甄沁幽幽吟唱:“仰头望明月,寄情千里光。”

    场面一下安静下来,过了一会,耳畔传来离姬低语:“明月若有情,乡思寄雒阳。”

    马悍一醒,抬眼望去,诸女一个个望月愁思,满面幽怨。也是啊!细细想来,她们无一不是离家千里,此去经年。值此山间升明月,自是竟夕起乡思。

    马悍长叹一声,抬手抚了抚甄沁的秀发,很自然和了一句:“是啊,年年今夜,月华如练,常是人千里……”

    这一句后世宋词句子,直白质朴,比起二女的低吟浅唱更直指人心,一下令诸女失控,悲声饮泣。

    马悍苦笑,月球潮汐引力,对人的情绪影响就这么大吗?

    不知过了多久,中庭安静下来,诸女已退散,只有离姬安安静静跪坐于马悍面前,月色之下,宛如盛开的白莲。

    “还记得我说的秘密么?”

    离姬一句话,顿时令马悍精神为之一振:“你终于肯说了。”

    “嗯,我想家了,我要回家。”

    “你的家在雒阳,这我知道,那么,你想回到雒阳何处?”

    “雒阳皇宫!”离姬静静凝视马悍,轻启朱唇,一字一顿:“我是孝灵皇帝之女,万年公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章 【公主蒙难记】

    (大盟的支持真是没得说,感谢赵无恤2014、ufg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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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平六年(189年),四月十一,夜。年仅三十三岁,却已走到生命尽头的汉灵帝刘宏,在嘉德宫病榻上拉着即将及笄的长女刘莹的小手,奄奄一息道:“阿翁没能……看到万年出阁了……不过,阿翁相信,我的万年,一定会找到……她的如意郎君……”

    “呜呜,阿翁最疼女儿……不会丢下女儿不管的,是不是?”少女秀美而带着几分稚气的面庞,已是梨花带雨,海棠洒露。

    在少女身后,两位皇子:刘辩与刘协,也早已哭成一团。

    “莫哭,这样便不……不美了……莫让阿翁带着你这副模样离……去……”刘宏颤抖着伸手拭去女儿脸上的泪水,尽管有两个儿子,但他最疼爱的,不是两个皇子,而是这位女儿。

    早在光和三年(180年),刚满五岁的刘莹,就被封为万年公主。这个“万年”,可不是什么美好祝愿、或长命延寿的意思,而是一个地名——长安万年县。

    长安,作为西汉首都,东汉西京,地位之重要,自不待言。整个长安城划分为东、西两个县,一名万年县,一名长安县。而封号万年的意思,就是将万年县作为公主的食邑。

    灵帝刘宏对长女之喜爱,从这个封号就能看出来。

    古代皇子或公主的封号,所蕴含的深意远不止这么简单,这个封号或者说是封地,距离京畿的远近,明确地表达出皇帝的喜疏。也就是说,距离京畿越近。越得皇帝喜爱。刘莹被封在万年,大汉之西京,可想而知其受宠程度。

    望着最心爱的女儿如花娇颜,灵帝刘宏最后一句话就是:“今岁,我的万年也将及笄……阿翁最后能做的事,便是为你起一字……便叫……便叫……离……”

    汉代女子及笄,必由父亲或长兄起一字,有字即可出嫁,无字尚待闺中。灵帝刘宏所赐的这个“离”字,包含着无尽的不舍与无奈。

    刘萤泪如雨下。伏榻悲恸。

    这便是“离姬”这个名字的由来。

    是夜,东汉第十二任皇帝刘宏,薨,死后谥号“孝灵”。汉代所有皇帝,谥号都有个“孝”字,这是个官方定制,自不须多言。而“灵”在谥法中解释为“乱而不损曰灵”,意思就是国家有动乱而无法制止,还是挺适合他的。

    只不过,灵帝万万没料到,在他死后不到两个月。大将军何进引狼入室,东汉的终结者董卓入京。废少帝、立献帝、之后更逼死少帝、毒杀太后,秽乱后宫,将整个大汉拖入无底深渊……

    ……

    中平六年五月二十二。夜,雒阳皇城北宫西侧濯龙园侧门,悄然驶来一辆辎车——这是一种双曲辕驾单马的带篷车,适于长途旅行乘坐。既可载行李,夜间又可卧息车中,为汉代专供贵族妇女乘坐、极为舒适而又装饰华丽的高级马车。

    月色晦暗。轮彀嘎吱,御手与傍车的护卫俱沉默不语。辎车停下之后,御手紧张左右张望,确认无事,方轻轻跳下车,上前轻叩门扉。而那身量瘦长的护卫则按剑警戒。

    少倾,门扉开启,一线光亮泄出,照在御手脸上——苍头灰髯、满面皱褶,透着一股子敦厚实诚,正是离姬的老仆梁恩。

    开门的是一个宫装韶龄少女,见梁恩欲开口,忙竖指于唇,轻嘘一声,向后指了指。梁恩顺着少女纤细的手指望去,正见十数步外,一个头戴帷帽、周身笼罩于轻纱的窈窕倩影。而与那倩影相对的,竟是一个头顶彩凤花冠,一袭金丝百鸟朝凤深衣,两袖银线云纹滚边,长裾曳地的华丽宫装少女。

    梁恩嘴巴张大——这是公主的衣饰啊,而这少女却不是他所熟知的公主,而是公主的两名侍婢之一。侍婢穿着公主的衣裳,莫非……梁恩似是明白了什么,轻轻吐出一口气,悲悯地望了那少女一眼。

    此刻,这位“公主”深深拜于帷帽少女身前,清泪双垂,悲泣不已:“云娘再不能侍奉公主了……公主,一路保重。”

    帷帽少女玉掌轻按云娘双肩,哽咽难言。

    梁恩低唤道:“公主,辎车来了,趁上西门守卫尚未交接,赶紧走吧,迟恐生变。”

    帷帽少女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云娘,你与轻罗一定要坚持住,董贼倒行逆施,终有果报。到那时,我一定会回来接你们。”

    两名宫女强忍悲痛,伏叩于地,恭送公主上车,直到辎车嘎吱吱远去,二女才互抱一起,哀声悲泣。

    同一时刻,北宫桐宫公主寝殿九曲长廓下,一个朱衣紫袍,满面横肉,身躯胖大,气度威严的男子,在一群宫卫的簇拥下,挺胸腆肚,正向桐宫涌来。

    空寂的宫殿上空,一个颤巍巍的尖声远远荡开:“眉侯、太尉、相国董卓,向公主殿下请安——”

    长巷里的辎车仿佛一震,窗格支起,探出一张苍白绝艳的面庞,一双黑潭似地瞳子,蕴满着深深地哀伤……

    ……

    初平元年,三月,幽州代郡恒山脚下,一辆华丽的辎车篷顶及厢板上插满箭矢,灰发苍苍的御手梁恩拚命抽打着雄健的白马,白马浑身汗津津,嘴喷白沫,四蹄如飞。辎车飞驰在崎岖不平的谷道上,轮彀不时磕碰到突起的石块或硬泥而高高弹起,又重重落下。车厢咣咣剧震中,不时传出少女的尖叫。

    而在辎车后方三十余丈外,是上百南匈奴骑兵,呼喝之声不绝于耳,一边放蹄狂追,一边不断放箭。

    辎车的轮轴已发出不堪重负的异响,梁恩满头大汗,心急如焚。长鞭如雨而落,抽得马臀皮开肉绽——尽管他也知道这样做无异于饮鸠止渴,但他别无选择……

    这时一直挥剑拨打乱箭的侍卫忽然勒马,对车厢朗声道:“公主,王越不能再护鸾驾了,望公主早日寻到刘使君,结束苦难之旅。”

    侍卫王越说罢,在马上重重顿首,随后拨马迎向匈奴人。一骑如风,剑出如电。飞骑所过之处,洒出漫天血雨。匈奴人怎都想不到,竟有如此亡命,敢单骑孤剑,突入百骑阵,一时间乱成一团。

    车窗推开,那张清丽的面庞挂着两行清泪,泪眼蒙胧,望着渐渐退远的滚滚烟尘……

    不知奔跑了多久。驾马终于支撑不住,向前重重滑扑,倒地不起。而辎车随着惯性向前冲出数丈,车轴喀嚓断裂。辎车倾覆。

    当头破血流的梁恩奋力将公主从车厢内拉出时,远方山丘陵线处,出现一群骑士,驻马而望……

    ……

    “我让云娘李代桃疆。又得宫门守卫之助,星夜逃出雒阳,在老仆梁恩与虎贲郎王越的保护下。渡过河水(黄河),辗转北上。为避兵祸,一路走走停停,用了大半载时日,才进入幽州。嗯,你一定猜出我为何要到幽州。没错,天下之大,我唯一能投奔的,只虞皇叔了。放眼宗室,我唯一能信任的,也只有虞皇叔……只是阴差阳错,在快到代郡时碰到匈奴人,王先生为了我奋身与匈奴百骑一搏,生死不明。而就在我坠车昏迷,老仆束手,最为无助之际,碰到了行商经过此地的阎柔……”

    离姬,嗯,应当称之为万年公主,幽幽一叹:“当我醒来以后,才知已身处塞外,再也回不得幽州。我与老仆只得隐姓埋名,只道是雒阳官吏之女,为避兵祸而至代郡投亲。那阎氏兄弟便将我二人收留下来,蓄为家姬,令人教导我歌舞琴赋,只待有朝一日,献与权贵,以获厚利。”

    自从离姬揭开身份的第一句话开始,马悍已站起又坐下好几回了,尽管他早猜到离姬身份不凡,但没想到不凡到这个程度。如果离姬说自己是达官显贵之女,甚至是翁主(诸侯王之女),马悍都没那么吃惊,万万没想到,她竟是汉室公主,而且还是长公主,叫他如何还能坐得住?

    万年公主说罢,伸手入怀,取出一个半个巴掌大的小锦囊,打开,掏出一枚方形玉印,递给马悍:“我是万年,空口无凭,有印为证。而且,只要我出现在当今天子面前,他一定会认出我!”

    烛光之下,白壁无暇,纤掌美玉,莹然生辉。

    玉印上,只有四个阳刻篆书:帝子万年。

    ——难怪离姬一直拒绝与他暗渡陈仓。身为大汉公主,她必须以堂堂正正之礼,成为他的新娘。

    ——难怪离姬一直不肯说出身世。在他成为拥有六郡一国的太守之前,如果离姬的身份泄露,他未必能保护得了她——或者说,就算他豁命去保护她,也会为他的事业带来许多本不应有的麻烦。

    ——难怪离姬如此有把握能帮助他。大汉长公主啊!她能将一个藉藉无名的辽东太守,送入大汉一个延续数百年的权贵集团——外戚集团!

    马悍笑了:“在我的家乡,有个说法,叫‘夫妻双双把家还’。看来,是我们回家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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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关于万年公主,历史上的资料少得可怜,就一句话“万年公主,汉灵帝刘宏女,母不详,光和三年(180年)封万年公主。”由此可知,万年公主在董卓上雒后,就彻底失踪。否则只要她还在宫廷,总会有记载,诸如下嫁哪个权臣之类。这位汉末公主的下落成迷,留给后人无尽的遐想……(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上 雒】

    (感谢大盟、赵无恤2014、ufgw、书烟茶香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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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底,马悍紧急召集辽东集团所有千石以上高级官员齐聚襄平。

    赵云、太史慈、夏侯兰、邴原、国渊、田豫、王烈、吕岱、公孙显、李震、贾古、管亥、周仓、裴元绍、柳毅、郑高……除了还在沃沮境内扫荡残敌的乐进未能及时赶回之外,辽东六郡一国千石高官几乎悉数到场。

    太守府正堂,数十名文武官员分列两班,等待太守宣布要事。而在正堂耳室内,马悍正与赵云、太史慈、田豫三人先行沟通。

    在三人探究的目光下,马悍正式宣告了离姬的身份,末了再取出那方玉印,让三人传看。

    以赵云的从容、太史慈的冷静、田豫的稳重,当得知这个惊人的消息时,三人也为之失色,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马悍最后问道:“你们说,我们下一步要如何做?”

    太史慈已失去一贯的冷静,腾身站起,满脸激动,挥臂向西南一指,脱口而出:“上雒!”

    田豫腮帮子鼓起,双拳握紧又松开,随后用力一擂案牍,声音铿锵:“上雒!”

    赵云看看太史慈,又看看田豫,最后目光停留在马悍脸上,微微颔首:“上雒!”

    马悍豁然大笑,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没错,当务之急,就是上雒,把离姬的身份确定下来。只有离姬的公主身份得到确定,马悍的身份才能水涨船高,进而打破出身局限。挤身于这个时代的最上层。

    在这一刻,赵云、田豫、太史慈都不约而同看到了一直受出身困扰的主公,突出重围的天赐良机——外戚。

    纵观整个中国历史,外戚权柄最重的,就是两汉。除了开国元戎,正常情况下,历任大将军(大司马)无一不是外戚。无论是雄才大略的汉武帝,还是只知嬉戏捞钱的汉灵帝,对掌握全**队的最高指挥官的标准要求只有一个——不是才干、不是军功、不是谋略、不是威望、更不是武勇……而是亲戚!准确的说,是外戚!即母族或妻族一系。

    两汉重外威。说白了就在于天然的利益结合。做为一个皇帝,从利害关系上看,你会信任谁?首先肯定不是宗室,两汉四百年,为了九五至尊,父子兄弟骨肉相残还少了?然后也不是大臣,每一个位高权重的大臣,背后都站着各自所代表的家族与势力的利益诉求,对他们而言。家族利益绝对要高于对皇室的忠心。还有就是宦官集团,但这个集团有先天短板,可以信任,却无法重用。

    如此一来。既可以信任,又能够重用的,只有一个势力,那就是外戚集团。什么岳丈、大小舅子、姊夫妹夫、连襟、表兄弟等等。尽管这个势力也会与皇帝发生矛盾。彼此之间也有过你死我活的争斗,但总体来看,还是相互依存为主流。尤其在东汉这个幼主登基频率极高的王朝。对外戚的依赖与倚重更为明显。

    离姬是公主,而且是长公主,她不是皇帝的女儿,而且皇帝的姐姐,这辈份与权威,一下就提了上去。可惜马悍是孤家寡人,若他有个妹妹,塞给献帝的话,那他就是第二个卫青了。

    赵云、田豫、太史慈,都是知史之人,心下都大叹可惜。

    马悍这会却没想这个,他的思绪飘到数千里之遥的长安,那个代表前三国时代的标志性人物——汉献帝身上。在此之前,马悍从未想过,自己会与这个东汉末帝产生关联。而离姬的华丽变身,却将相隔千里的两个看似无关的人串连起来,使他无可避免地与这位少年皇帝紧密相连,共依共存。

    从太史慈带回的有关中原方面的消息,再对映印象里的三国历史,马悍已经确定,眼下这位便宜小舅子的日子很不好过。他先是被董卓挟持到长安,在董卓被杀之后,又落入李傕、郭汜、樊稠等西凉军阀掌握中,如同木偶般摆弄。两个月前,长安内乱频仍,先是李傕杀樊稠,再与郭汜相攻,然后李傕部将杨奉、宋果又叛乱,两军互相攻杀。整个长安城中盗贼横行,白日虏掠,傕等分城而守,仍不能禁。已闹得乌烟瘴气,混乱不堪,中央已停止运转,整个朝廷已陷入瘫痪。

    以上都是北海相孔融在长安的旧友故交送来的消息,孔融又把这些消息传告太史慈,以表示他已尽力为马悍表奏辽东太守一事,只是朝局纷乱若此,此事怕是要搁浅。

    “搁浅么……”马悍微微一笑,眼下他根本不担心这个。正如离姬所说,只要他们出现在皇帝面前,别说一个实事上的太守,就算是将军、封侯都不在话下。

    赵云等三人力主上雒的目的,只是想让主公名正言顺统领辽东,并打破出身禁锢,收揽人才,而马悍想得更远——眼下天下诸侯没几个能看到献帝的价值,都把他当成烫手山芋。历史上那个把这支潜力股变成绩优股的曹孟德,眼下正在兖州与吕布厮杀得不可开交,压根没顾得上往西面瞅一眼。那么,自己能不能赶在曹操之前,将献帝控制在手呢?

    一想到这个,以马悍这几年磨练出来的镇定工夫,也不禁心潮汹涌,热血激荡。

    与曹操相比,他有着诸多的优势:在身份上,献帝天然亲近于他,他这个外戚与曹操那种为了控制皇帝,硬把女儿塞进宫里,强行挤入外戚行列完全不同。在实力上,他自问不在曹操之下,甚至犹有过之,他有信心保障自己与献帝的安全。而他最大的优势,不仅仅是身份或实力,而是粮食!

    没错,就是粮食!

    孔融信上提到,长安百官已多日未发禄米。许多千石以下的官员,因无力供养仆役,只得尽数解散,以至于要自己上山伐薪……长安每日都有官员饿死的传闻。“是时谷一斛五十万,豆麦二十万,人相食啖,白骨委积,臭秽满路。”这是孔融原文的内容,令人触目惊心。

    孔融信上提到的两件事,令马悍无语之余。更意识到自己手里握着的大量粮食的意义。

    第一件事是因长安粮荒,百官未得禄米,天子想安抚大家的情绪,向李榷要米五斛、牛骨五具以便打赏给大臣——一般天子打赏大臣都是钱和丝绸什么的,现在只能打赏米和牛骨,这些官以前都是年薪六百石和两千石粮食的,现在能得到一担米都是天大的赏赐,这都穷到啥地步了?但令人震惊的是,李榷却把五具已经变质的牛骨送过来……孔融的字里行间。充满着愤慨激怒。

    第二件事是七月初,张济、郭汜、杨定、杨奉、董承皆随天子车驾东归雒阳。夜幸于霸陵,百官与卫士皆饥馑不堪。骠骑将军张济依据百官官职大小,分发粮食——听上去是不是特象难民?不。就是难民!

    此外马悍还得到鹰眼传来的一个情报,献帝曾欲召吕布前来迎驾,但吕布以军无积粮,难以供奉为由。遣使谢罪。献帝也是吃够了没粮的苦头,深刻理解这其中滋味,倒没责怪他。反倒封其为平东将军。

    马悍看到这里,只有叹息:多好的机会啊!吕布的军队绝对是三国第一流强兵,如果他迎驾并将献帝掌握在手里,西凉军绝对奈何不了他,连曹操也未必敢再动他……结果居然生生被粮食难住!

    兴平元年那场席卷千里,波及中原、关中、两淮的大旱,其恶果已显露无余。一个“粮”字,改变了多少历史的可能性。粮食,已成为一种实实在在的战略性武器。

    有兵、有粮、有关系,此番上雒,抢在曹某人之前,取彼而代之,成功系数不是一般大啊!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天授不取,反受其咎。

    马悍环顾三位心腹部下,重重拍板:“上雒!”

    ……

    兴平二年,九月初二,辽东太守府发布召告:辽东太守马悍,不日将携亲眷赴东都,朝觐天子,以尽人臣之礼。辽东大小军政事务,悉交骑都尉赵云、襄平令田豫、长史王烈、东莱太守太史慈等四人而决。诸郡国一应官员,须克尽职守,辅政安民云云……

    九月初七,经过详细周密准备,马悍亲率周仓、乌追及白狼步、骑各一营,装备精良的精锐千人,向沓氏进发。随行的除了万年公主、甘梅、甄沁、念奴等女眷,还有马云騄与赵英姿率领的“飞燕翎”。这支百人女骑的任务不是作战,而是贴身保护以万年公主为首的女眷,同时外围还有二百白狼悍骑警卫。为了安全稳妥起见,万年公主的身份依然保密,但在护卫等级上却来不得半点马虎,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大汉公主。

    除此之外,此次上雒重中之重,就是粮食了。马悍此次共携带粮草十万斛,足够千军人吃马嚼约半年,但考虑到至雒阳后,又要敬献朝廷,又要收买诸路军阀,能留下一半就算不错了。也就是说,大约只够三个月用度。

    三个月用度,听上似乎去不少,但一算就知道实在不够。要知道,光是从辽东到雒阳,路上就要耗费一个月以上,来回就是两个多月,真正足以支撑在雒阳办正事的时间,居然不足一个月,这显然不行。因此,相比起携粮上雒,更重要的是保障粮道的运输通畅,

    马悍计划在东莱郡设定一个粮仓,将辽东大量粮食转运至东莱黄县储存,这样从青州输往雒阳,可节省大量时间。这项工作分两个部分,从辽东输往青州,由东莱郡主簿柳毅负责;由青州输往雒阳,则由渤海军司马管亥负责。

    自打公孙度将辽东百余世家、豪强一锅烩之后,辽东官仓的粮食储备量,足以挤身天下数百郡国之前列。多的不敢说,支撑一支千余人的远征军,完全不在话下。

    从襄平至沓氏,这一段是陆路。千余步骑,近千役夫,又有女眷,又有数百辆辎重,自然快不起来,直到九月十八,才终于赶到沓氏。

    码头之上,海风激烈,大小船只的船舷两侧,插满了各色旌旗,在海天之下猎猎飞舞。三艘楼船、两艘槛舸、三十条运粮船及数百楼船士、船工俱已整装待命。

    远远的,管亥正咧嘴大笑,率渤海军大小将官前来迎接。

    马悍驻骑仰望,红日初升,碧空万里,一只苍鹰唳啸长空,划日而过,振翅南飞。

    (第四卷.终)(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 【献帝逃难记(上)】

    (新卷开始,喜获大盟一幢“别墅”,谢谢哈!感谢赵无恤2014、ufgw、强520继续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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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的深秋,渭水滔滔,一个身着黄绫夹袍,外罩狐裘,约摸十三、四岁,眉清目秀,身体单薄的少年,正垂手独立于高坡之上,呆呆地望着脚下滚滚东流的长河。

    滚滚东逝的大河上,漂浮着各种杂物:有染血的衣裳、破烂的腰带,插满箭矢的木盾,偶尔还有浸泡得发涨的尸体,随波涛滚涌,沉沉浮浮……

    一阵猎猎河风吹来,芦苇萧瑟,白获缤纷,如雪飞扬,扑面生寒。

    一个温婉柔美的声音在少年身后响起:“陛下,秋深寒重,江风袭人,莫要误了龙体,还是下山去吧。”说话间,一件厚厚的貂皮围领披在少年身上。

    陛下?!这少年居然是……兴平天子刘协!

    少年天子茫然回头,目光好一阵才对准焦距,木然的脸色渐渐柔和起来,紧了紧围领,轻叹一口气:“让梓童挂心了。”

    身后的少女轻啊一声,向后退了半步,敛袖垂首,惶然道:“臣妾不过一贵人,岂能当梓童之称,陛下慎言。”

    刘协摇摇头:“吾意已决,只要回到雒阳,就会册封你为皇后,称汝梓童,不过是早晚的事……不过,切莫让董贵人知晓。”

    少女忙点头:“臣妾明白的。”

    说话间,少女已抬头,这是一张无可挑剔的绝美容颜。当真是眉如远黛,目若星辰,鼻如玉管,红唇如菱,一张吹弹可破的鹅蛋脸,配上那柔顺恭谨的姿态,别有一番惹人怜惜的吸引力。

    纵然刘协已与这张容颜的主人朝夕相处整整五年,此际见了仍微微一呆。这不奇怪,五年前他不过是一个懵懂小童,情窦未开。对相貌什么的自然不会在意,而此时他已长成慕艾少年。但自他生命中出现一个叫董卓的大胖子以后,这些年来,他一直被各路军阀争来抢去,几乎没过一天安生日子,时刻处在焦虑、惊惶当中,哪有这心思?

    只要回到东都,摆脱这些可恨的西凉人,安定下来。待册封大典之后,那时想必能够真正拥有这张绝色面孔与无暇之躯了吧?

    大概是看到了天子失神的表情,少女害羞之余,心里一甜。这个总把她当做姊姊般依靠的懵懂少年,终于成长了么?

    这时山坡下一人提裾摆臂,急步趋行,快到坡顶时。远远拱手:“执金吾伏完,见过陛下。”

    刘协抬手虚扶:“伏卿无须多礼,吾正与伏贵人闲谈。伏卿来得正好。前头的仗,都打完了么?”

    伏完欲言又止,目注伏贵人,咄道:“军国之事,请贵人回避。”

    伏贵人啊了一声,低头便要离开,刘协却不引为然摆摆手:“这些人你打我,我打你,无聊之极,算什么军国之事,但说无妨。”

    伏完这态度,如果伏贵人不是他的女儿,估计够他喝一壶的。

    嗯,这位伏贵人,正是历史上汉献帝刘协的第一任皇后:伏寿。

    伏寿是伏完之女,她的母亲,正是灵帝之前的东汉第十一任皇帝,汉桓帝之女,阳安公主刘华。从辈份上说,她与刘协还有表亲的关系。伏寿比刘协大一岁,在十岁那年,便入掖廷侍奉刘协,次年被封贵人。

    而伏完也父因女贵,由侍中升任执金吾。在汉朝,执金吾位比九卿,俱为中二千石高官(实领二千一百六十石),主要负责宫廷之外、都城之内的治安。这种关键位置,非至亲至信之人不可授之。伏完集刘协的表姑父与岳父于一身,完全足以胜任。

    说起这“军国之事”,也就是前头正干得起劲的战事,伏完也是一脸嫌恶。这事情来龙去脉,还得从帝辇离开长安说起。

    由于长安皇宫在西凉军阀们互相攻杀中尽毁,加上粮食无着,刘协与一众官员便想返回东都雒阳,经过十几轮请示之后,大司马李傕才算同意。刘协与百官如蒙大赦,当日摆驾东归。

    随行的护送将领有骠骑将军张济,车骑将军郭汜,后将军杨定,兴义将军杨奉,安集将军董承,共五部一起护送献帝东归。不过张济很快因与诸将矛盾,自引军屯陕,半道走人了。

    紧接着,又有第二人反悔,这人就是郭汜,想挟持天子去郿坞,而杨奉、杨定、董承都不同意。郭汜遂遣部将伍习夜烧天子居住的学舍,刘协躲进杨奉的军营才逃得一难。杨奉、杨定奉诏举兵攻打郭汜,破之。郭汜败退,去投奔李傕。

    打跑郭汜后,车驾得以继续向东,进到弘农的华阴,此地是宁辑将军段煨的防区。段煨在西凉军阀里,算是个比较守规矩的人。这位老兄从董卓掌政时期就在这里驻屯,做事中规中矩。他见圣驾到了,忙把事先准备好的御用品以及公卿以下使用的各种物资呈上,并请刘协到他营中休息。

    人家这么客气,按常理你表示感谢后老老实实从人家地头过去就好了,多事之秋就有多事之人。后将军杨定和段煨有过节,他看段煨迎接天子时不敢下马,只在马上作揖(实则是段煨怕杨定发难),就诬蔑段煨有不臣之心。侍中种辑和杨定关系不错,也乘机一起构陷“段煨迎不至界,拜不下马,脸色大变,必有异心。”

    董承也加一把柴:“郭汜今率七百骑兵入段煨营。”

    刘协也就不好再发表意见,虽然太尉杨彪等人拼命担保“段宁辑绝不会反,我等愿拿人头担保,车驾可以住在他的军营。”最后天子车驾还是在道边宿营。

    杨定仗着己方人多势众,又占据了护送天子的大义,举兵攻打段煨。连攻十多天都攻不破段煨的大营,段煨还照常给天子提供膳食,给百官提供用需。这场面也够奇怪,双方打得你死我活,到了饭点就停下来,段煨派人把饭食送过来:各位,打了半天辛苦了,吃点东西,休息下再打。这边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地吃了别人送来的饭食,休息一下,又继续攻打人家。

    刘协不傻,能看出来段煨没有反意,无奈护驾三大将军中有两位都和段煨有仇,还有位不明真相,不答应他们吧,怕这帮人不管自己了,左右为难。最后只能跑到山顶上看山水,眼不见为净。

    伏完正絮絮叨叨地禀报,两军损失多少,杨后军等人攻到段煨大营外围何处了,今日午后段煨那边提供的膳食规制似是降低了。那边解释是这段时日战事频仍,肉食消耗陡增,激战之际一时又难以补充,肉食或将告罄……

    君臣二人正说话的当口,忽听身旁伏贵人发出压抑地惊呼。伏完恼怒地盯了女儿一眼,却发觉女儿美目瞪圆,一手掩口,一手指向西方。

    伏完心头不由得一跳,这段逃难日子以来,每个人都养成了第六感,对不好的事情尤为敏感。伏完下意识顺着女儿手指方向看去,嘴巴不由得张大——西方烟尘大起,卷扬半空。从那烟尘所笼罩的范围及扬尘高度来看,怕不有几千人马!

    刘协与伏完目瞪口呆,互望一眼,同时脱口:“定是李傕与郭汜追来了!”

    还别说,这君臣二人的第六感还真准。

    郭汜被杨奉、董承打跑之后,急忙跑到池阳与李傕会合,说明了情况的严重性,天子一旦回到洛阳,恢复了君权,诏天下兵马讨伐他们,清算旧账,他们就会有灭顶之灾。李傕也惊出一身冷汗,于是和郭汜起兵来截献帝。

    欺负老实人的杨定、董承打得正嗨,李、郭大军的突然出现,令诸将骇然失色,不敢再攻段煨,匆匆护驾向东疾走。

    李、郭所部均为西凉军,骑兵颇多,而天子身旁百官、眷属、六宫嫔妃与宫娥,更有诸多内侍,这些人连普通的两条腿步卒都比不了,如何能跑得过四条腿的战马?结果跑不出六十里,被西凉军截住,双方展开激战。

    杨奉与董承自知不敌,护驾冲破了李郭联军的阻截,全速向东。而杨定则率部突奔蓝田,却被郭汜阻截,被迫向南出奔荆州,此后下落不明,消失于历史,估计多半被袁术或刘表收拾了。

    十一月初,东归的天子护军逃到弘农,在东涧被李、郭大军再度追及。由于失去一支重要力量杨定的西凉兵马,杨奉、董承两部合兵不过五千余人,而且扬奉出身白波军(与黄巾军、黑山军一样的草寇),麾下以步卒为多,训练与军纪又差,若不是有董承的西凉军帮衬,早被李、郭干掉了。

    等到两军接战之时,杨奉与董承才骇然发现,对方的军阵中还多出了一支大军——张济军。

    李傕、郭汜、张济三支大军联手了。此消彼涨,战斗还没开打,结局就已注定。

    兴平天子刘协,自登天子之位以来,不知遭受了多少磨难与离乱,早习以为常,但他绝对没料到,这将是他一生中最悲催的逃难之旅。无数官员、侍从、嫔妃宫女,将魂断黄河……(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章 【献帝逃难记(下)】

    (感谢大盟、洁曦、赵无恤2014、ufgw、光辉的宪章支持,十五郎新卷继续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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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平二年十一月,弘农,东涧,曹阳亭。杀声震天,狼烟四起,积尸盈野,血流十里。

    董承、杨奉军营之外,李、郭、张联军万余,挟大胜之威,纵马驰骋,举火摇矛,围营鼓噪,声震四野。

    在里许之外,一杆“大汉大司马”及“李”字大纛之下,满面横肉的李傕脸泛红光,揪着颌下一把大胡子,志得意满地审视着属下不断向他敬献战利品。

    “大司马,属下缴获了一匣金器,有金碗、金爵、金盘……”

    “行啊!就赏个金爵给你,以后喝酒都沾着富贵气。”

    “谢大司马赏富贵!”

    “哈哈哈……”

    “你那算啥?大司马,末将手下抓获二十余个妇人,大半是宫女,其中还有三个是先帝的嫔妃……”

    “不错不错,就赏一个嫔妃给你,你自个挑一个。”

    “谢大司马赏美人!”

    西凉军阵中又是一阵爆笑。

    “喂,你有什么收获?”

    “禀大司马,属下无能,只捡到天子丢弃的几个箱笼。”

    “哦,里面有什么好宝贝?”

    “禀大司马,全是劳什子破竹烂木片,属下一气之下,全扔到火里烧了。”

    “什么破竹烂木片,那是御物符策典籍!你这没眼力见的家伙……哈哈哈!”李傕及一众麾下将领仰天大笑。

    这时前方一阵骚动,一杆“李”字大旗之下,十余扈骑簇拥着一青年将领驰来。奔行至十余步外。来将翻身下马,向李傕躬身行礼,道:“叔父,小侄逮到了一条小鱼,献与叔父发落。”

    “哦,是益民啊,把你逮的小鱼亮出来看看。”李傕望着眼前这个青年将领,心情更是欣喜,因为此人正是他的从子,镇西将军李利。李傕的属下。但凡有点功劳的,都捞了个响亮的杂号将军名号,大多名不符实,而这位从子的镇西将军的名头却是货真价实。因为他曾在两年前击败过马腾、韩遂联合进犯,是李傕手下一员悍将。

    李利举臂一挥:“带上来!”

    四个骑扈应声架着一个后背插着数矢,半身染血,披头散发,两腿虚浮无力的男子上前。

    李利拱手禀报:“此人乃射声校尉沮俊,为小侄射伤擒捉。”

    射声校尉。可不是普通的校尉,而是西园八校尉之一,天子近卫是也,级别更在国相太守之上。说是条小鱼,还是李利在叔父面前谦逊了。

    李傕催马上前,用马鞭顶起沮俊下巴,入目是一张混合着泥垢血污。容色枯槁,看不出年纪的面庞。

    李傕摇摇头,问左右:“这人还能活吗?”

    没想到一听这话。那看上去半死的沮俊竟双目一翻,怒骂道:“汝等凶逆,逼迫天子!乱臣贼子,未有如汝者!”

    李傕面皮抽搐,目露煞气,伸手向腰欲拔刀。蓦然刀光一闪,沮俊的头颅一下飞起,血喷如泉。

    李利插刀于地,半跪请罪:“侄儿无状,望叔父恕罪。”

    李傕摆摆手,若无其事道:“下次再有这样的小鱼,直接宰了,不用禀报。”

    沮俊的死难,也是随刘协东归变逃难的百官悲惨结局的一个缩影与写照。是役,光禄勋邓泉、卫尉士孙瑞、廷尉宣播、大长秋苗祀、步兵校尉魏桀、侍中硃展等等一众高官,俱战殁。大汉朝廷,元气大伤。

    过不多时,又有人押着好几个汉官前来。李傕适才那口气还憋着没地方泄,当即就要祭刀,来人慌忙献上一张降表。左右一读,才知董承、杨奉抗不住了,表示愿意投降。但手下有些将领还有一些朝臣心气还不顺,得做做工作,请宽限数日。

    李傕喜不自胜,他也是沙战老将,自然明白将士们早上还打生打死,晚上就投降,这心气确实犯拧,得疏通些时日。当下大笑挥手:“杨奉、董承,就象他们的名字一样,除了懂得‘奉承’,哪懂得什么打仗。来啊,将这降表拿去让车骑将军(郭汜)与骠骑将军(张济)看看。”

    ……

    杨奉、董承,还真不是只懂得奉承之辈,眼看战场上不是个儿,便打起场外的主意。这份降表的目的,只是为了拖延时间,醉翁之意,在于外援。

    这地方还有外援?还真有,那就是白波军!

    中平五年(188)二月,黄巾军余部郭太等人在西河白波谷(今山西襄汾县永固镇)起事,号为白波军。次年十月,十万白波军挺进到河东,声势汹汹。董卓曾令其女婿中郎将牛辅率军镇压,不能获胜。

    初平元年(190)关东联军兴起,董卓见联军声势浩大,又怕白波军南下渡河切断其通往关西的去路,就火烧洛阳,迁都长安。后仍派遣李傕等人继续和白波军作战。就在此次交战中,郭太战死,白波渠帅杨奉投降。

    杨奉是投降了,但白波军势力犹存,目下实力颇强的有三股:李乐、韩暹、胡才。

    眼看大难临头,一直在长安吃香喝辣却不怎么待见老兄弟的杨奉,终于记起昔日兄弟了。曹阳亭就在黄河南岸,与河东只有一水之隔,只要派人乘舟渡河,持诏书向驻扎于河东吴山一带的白波诸帅请援,相信这些早就苦等得脖子都仰酸了的伙计,绝不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勤王良机。

    在这性命交关的节骨眼下,只要有援军就行,就算是瘟神也先接进门再说,董承自然肯首。不过,在这当口他还不忘玩点平衡把戏,提出再向驻军于河内郡的南匈奴右贤王去卑求援。

    杨奉自然也听出了董承的弦外之音——不能好事全让你白波军占了,我也得有站在我一边的外援。

    杨奉也痛快答应了。

    这对名字珠联璧合的“奉承”的难兄难弟。从雒阳到长安,与朝臣、军阀勾心斗角那么久,沙场本领没见涨,玩弄权术却都颇有心得。

    当李傕、郭汜、张济一心等待董、杨二人投降,围营稍懈之际,曹阳大营悄然潜出四拨使者,夜渡黄河,分两个方向奔赴请援。

    很快,四方酋帅都接到了诏书。这帮人整天吃饱了没事干,一听有这种低风险。高收益的事,一抹嘴巴,大叫一声“干!”马上跟着来了。四方合兵,共得六千步骑。与董、杨约定时日后,合击西凉联军。

    李傕等人原本自信满满地阻在东归路上,没想到杨奉能找到援军,援军又来得如此之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斩首千余级。西凉军败退。

    如此一来,天子护军又达到了万余步骑,声势复振,皇帝的乘舆终于可以继续前进。

    经过简短的军事合议。最后决定,由董承、李乐率三千兵马护住天子左右,杨奉、韩暹、胡才、去卑各率二千兵马断后。

    这边军议刚散,那边李傕、郭汜、张济整军又追上来!

    西凉军上次是大意了。即便如此,损失也不重。一万二千多人马的李郭张联军,损失千把人实在不算什么。相反。他们由此战反而看清了所谓援兵的虚实。这几千步骑中,也就匈奴骑兵有几分战力,西凉军当日之败,就是被匈奴人自阵后突袭所至。千余伤亡,也多为匈奴骑兵所杀。而白波军几乎全是步卒,打起仗来就是一窝蜂,毫无战法可言,纵多亦无可惧。

    这一次,西凉军是有备而来。

    兴平二年,十二月初,两军再战。西凉劲旅,岂是白波乌合、匈奴散骑及军心尽丧的董杨联军所能敌?是役,杨奉等大败,死伤人数比在东涧时还多,李傕纵兵杀百官、抢宫女。少府田芬、大司农张义等皆战殁。

    董承护卫天子逃走,走不了几里,后面追兵又到了。侍从劝天子骑上马快跑,天子硬咽着道:“不行,百官有什么罪,我不能丢弃他们逃走。”依然只乘马车,百官傍行。

    董承、李乐护御驾且战且走,到天黑才到达陕县。这时追兵稍微少了一些,将士们结成营寨自守。这次战斗,将士损伤十分之七八,虎贲羽林军剩下不满百人。

    大家商议下一步行军路线时,有人提议沿黄河乘船东下就能直到洛阳附近。

    太尉杨彪反对:“我是弘农人氏,知道黄河从这往东有三十六险滩,天子身为万乘之尊,不应该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侍中刘艾也支持杨彪:“太尉说的是,我曾为陕令,知道这的水势凶险,有经验丰富的船工掌舵,都有可能翻船,何况现在我们既无大船,也无舵工。”

    这二位权威人士一发话,谁都没话说了。最后思来想去,只有北渡黄河去河东郡一途了。为了防止半渡时被李傕追杀,选在月黑之夜偷渡。是夜,先遣李乐准备船只,准备妥当,举火为号。

    众人拥着天子,徒步出营。伏贵人头发蓬松,面色惨淡,跟随献帝。伏贵人的哥哥伏德一手扶着妹妹,一手还挟着数匹绢。董承瞧见,心里不痛快,让人上去争夺,护卫自然不让。争执中,一人被杀死,血迹溅到伏贵人的衣服上。伏贵人吓得浑身发抖,都迈不开步了。

    天子刘协看不过眼了,出言呵止,这场莫名争端才算平息。

    此时正值朔初,月黑风高,天寒地冻,河岸高数丈,既没有码头,也无法搭跳板。董承等开始打算用马羁相连拴住献帝的腰放下去,转念一想,方才不是争执绢帛之事么,就用那个就好。这一次,伏德很主动将绢交出,于是取绢相连。行军校尉尚弘力气大,便让他背着天子,慢慢放下去。伏贵人则由其兄长伏德背伏登舟。

    刘协上船后,惊魂甫定,看到没有过河的人还有很多,又派船过来接。大家都抢着下河滩,不少人直接滚摔下去,死伤不知其数。到河边后,官员、士兵不分彼此,争先恐后攀船。董承、李乐、尚弘生恐船翻,手持戈戟与众卫士四下乱砍,在船中被砍掉的手指可以一把一把地捧起来。

    与天子幸运登舟的只有伏贵人、董贵人、太尉杨彪、侍中刘艾、太仆韩融、越骑校尉种辑及伏完父子等数十人,其余宫女官兵不是淹死、冻死就是被李傕部下抓走,或剥去衣服,或剪去头发,其状惨不可言。

    李傕得知后,派从子李暹(李利之弟)率军追击,正好看见天子在船上。李暹一时弄不到舟船,恼怒之下令人发矢乱射。

    董承、李乐一时也弄不到几面盾牌,直接抢过两位贵人的锦衾与蒲席当屏障。

    矢落如雨,钉得船板笃笃连响,打得衾席噗噗有声。这时一支劲矢透席而入,正贯入挡在天子身前的尚弘胸膛。尚弘怒目圆睁,壮躯剧颤,慢慢跪倒。

    刘协再不顾上下尊卑,伸手扶住尚弘,潸然泪下:“尚君……”

    尚弘嘴里嗬嗬有声,想说什么,但一张口,大股鲜血喷涌而出,终于向后倒下。

    刘协失神地挽住尚弘的大手——这只手,方才还托着自己过江,当时感觉是那么的强壮有力,而现在却绵软如羽……

    “苍天呐!”刘协仰天长号,“莫非我刘氏血裔,要绝于这洛水之上么!”

    身侧伏贵人与董贵人齐扑上前,伏于刘协瘦削突起的肩膀上嘤嘤悲泣。

    就在这时,忽听周遭一阵鼓噪:“船!大船!好多大船!”

    刘协与两位贵人悚然而惊,抬眼望去,但见下游数里之外的河面上,点点火炬如繁星,构成数艘船形轮廓。三层船顶之上,一片通明,照亮了一面前所未见奇异狼头大旗。

    如墨夜色之下,那硕大无朋的惨白狼头之上的一双狼瞳,赤漓如血,流火溢光,宛若异域死神之使者降临人间……(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天降雄兵】

    (感谢大盟双响支持!合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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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河的下游,距陕县最近的就是河内郡了,河内太守张杨,一向不满西凉人挟持天子,把持朝政,也最有可能派出援兵。这会不会就是张杨的河内军?但是从没听过,更没见过河内军有这样一面令人望而心惊的赤瞳狼头大旗啊!

    就在众人发呆时,忽听船工一声惊呼:“糟糕,要撞上了!”

    众人这时才猛然醒悟,他们所乘的不过是条随波遂流的小舟,而下游驶来的却是数十艘大船,把一条黄河水道占去大半。就算那数十条大船静止不动,可他们的小舟却顺水漂流啊!这要是一头撞上……

    舟中天子诸臣顿时方寸大乱。方才还拚命挤上船,现在却是发愁怎么靠岸了。

    众大臣与侍从、卫兵一个个急得操盾持矛,拚命划船,却尽帮倒忙,令舟船在河面直打转。船工却干脆得很,一个二个直接跳入河里,扑腾扑腾游上岸。岸上固然有刀兵侍候,好歹未必便死,但若撞上前方大船,十有八、九要报消,这利害对比,便一介草民,也是门清。

    连小老百姓都明白的理,一众庙堂高士又岂会不知,事已至此,除了认命,别无他法。只有祈祷老天爷,来的是援兵,快快击退西凉人,如此还有一线生机。

    接下来,刘协又被裹成一个木乃伊,这次背他的是伏德。虽然身旁卫士中比伏德壮健者不乏其人,但生死关头,刘协信任自家大舅哥总要多过卫士一些。于是悲催的伏德刚背完小妹又要背妹夫,好在这两人都是身材轻巧少年男女,左右不过百斤,还能吃得住劲。

    而这会背伏贵人的。换成了二兄伏雅;而董贵人自然由其父董承背负。

    众人本想摇舟近岸,但黑灯瞎火,黄河浪急,又岂是这些不通舟楫之事者能掌控的?结果慌乱之下,全挤到一处,舟船倾晃,适逢一个浪头打来,舟船倾覆,众皆落水。

    别说这里边大半人不会水,就算会水。别忘了这可是农历十二月份,足以能把胯下铁棒冻缩成三岁小儿的**。加上黄河急流,若非极善泳者,基本上掉下去就只有喊救命的份。

    伏德、伏雅等人的水性都算不上好,加上又背着个人,若非运气好,或者说属于重点照顾对象,被周围善泳的侍从卫士七手八脚,推扶到倾覆的舟船边。扣舷得存,只怕早沉底了。而与他们一样好运的还有董承父女、伏完、李乐、杨彪、韩融、刘艾、种辑等人。

    刺骨寒风拂过,沉浮不定的覆舟两边响起一片咯咯叩齿声,喷嚏此起彼落。

    伏完打颤的声音从船的另一头传来:“大郎。陛下……安……安好否?”

    伏德吃力地扭动僵硬的脖子,问背后的刘协:“陛下……陛下……”

    “朕……咯咯……无……事……咯咯……”刘协那变调的嗓音,除了证明他还活着之外,根本就是有事啊。

    这时董承的声音传来:“此处离岸边不远……我等随水流而下。待漂至浅处,便撒手上岸,钻入河滩的芦苇丛里……咯咯……如此。至少在天明以前,叛军难以搜寻到我等……”

    太尉杨彪赞同:“便是如此。”

    这时忽听有人叫道:“看呐!那些大船停下来了,有人举火上岸了……人很多!”

    又有人叫:“叛军停止搜杀了,正聚兵结阵。”

    董承等人大喜:“快、快上岸,再这么下去,没淹死也冻死了……”

    可怜刘协下半身早冻麻了,当背负着他的伏德四肢着地,如某种动物般吃力爬上岸时,脱离了冰窑的刘协,终于幸福地昏迷过去。

    ……

    碧草连天,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一个小小少年的身影在拚命奔逃,身后是成百上千、咆哮吐信的恶犬在追逐。眼见越追越近,流涎的尖齿、腥臭有吐息,几近可闻。

    少年终于支撑不住,踉跄倒地,举掌向天,悲怆哀呼:“父皇——母后——”

    声裂长空,天地倏然变色,天空乌云翻滚,厚厚的云层间似有如龙似蟒的巨物游动穿梭,鳞片甲光时隐时现。渐渐地,乌云层层叠叠,幻化成一个硕大无朋的苍狼之首,狼瞳赤红如火,闪动着血漓漓的赤芒。

    下一刻,狼口大张,尖齿如锯,宛若吞噬天地。在惊天动地的咆哮声中扑腾而下,身后那成百上千的恶犬如同蜉蚍一般,瞬间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啊——”刘协再醒来时,感觉自己还在船上,身体筛糠似地颠簸,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耳边顿时传来两位贵人喜声:“啊!陛下醒来了!”

    随着周围一阵喜贺之声,筛糠似地震动也消失了。刘协这才发觉,方才是两位贵人与侍从在为自己搓擦四肢躯体,推宫活血,这身体才渐渐恢复知觉……可是,还有一处部位,现在还麻着,你们不敢搓,倒是怎生想个法子啊!全身暖洋洋,就一处要命的部位冻麻,这滋味也太难受了……

    这时刘协才注意到,他们正身处浓密的芦苇丛中,身下淤泥厚软,鼻端腐臭难闻,周遭漆黑一片,朔风呼啸如泣,芦苇摇荡如浪,发出雨打荷叶似地哗哗声。

    刘协强忍不适,一开腔,嘶哑难听的声音令自己也吓一跳:“安集将军与建德将军何在?”

    芦苇前方传来董承与李乐的喜声:“臣下在,陛下醒来了,当真是皇天庇佑,高祖显灵。”

    刘协晕乎乎地,脑海里还在回味着方才那个梦境,听到董、李二人之言,不由一呆:难道真是高祖托梦?可是那狼头分明就是……等等,这是什么声音?

    刘协终于从呼啸的朔风中听出其间夹杂着的呼喝呐喊,以及金戈铁马之声。

    一旁的伏贵人注意到刘协侧耳倾听的姿势,当下轻轻牵起他的衣袖,示意他往前挪动一些。然后左近几个侍从拨开绵密芦苇——宛若一帘帘大幕拉开,一个令人瞠目结舌,更令人热血激涌的场景出现在眼前。

    铁幕似地苍穹之下,流火如炽,映照出重重似虚还实的幻影,人影在奔突,战马在嘶鸣,刀斧在挥劈,黑血在飞溅——但是,这一切都比不上两盏明灯映照下的那面大旗。

    赤瞳狼首。白牙噬魂。

    刘协呆住了,难道梦境的一切,竟是现实?但慢慢地,他算看明白了。两盏明灯其实是两盏气死风灯笼,高悬在大纛木杆两端,以照亮旗帜。而目的,就在于指引。

    大纛,就是一军之帅的标志,尤其在这暗夜之中。更需悬灯昭示其存在,以定军心。战场之上,大纛有一个特性,哪怕如刘协这等不知兵的深宫天子都知晓。那就是大纛一定,就不能随意移动。妄移大纛,后果不堪设想,轻则军心浮动。重则全军溃败。

    但在今夜,隆冬腊月,黄河岸边。万军汹涌之情状下,刘协看到了一个完全违反兵法常识的奇迹——这杆大纛一直在移动,快速地移动!左冲右突,高歌猛进地移动!而大纛所指的方向,竟是西凉军中军,李傕军大营。

    大纛每向前突进百步,河面上便传来成百上千人欢呼呐喊,更擂鼓助威,火影狂舞。而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大纛之下四散奔突的西凉军步骑幢幢人影。尽管隔得老远,刘协也看得出来,西凉军已竭力截击,但依然无力阻挡敌军的狂飙冲势,瞬息间被直捣阵心,将本就不算稳固的阵势搅得七零八落。

    刘协看得嘴巴张大,冷风灌满一嘴兀自不觉。这可是西凉军啊!号称天下拳勇俱聚于斯的大汉至强悍兵啊!居然在正面对阵时被生生突破,更直捣中军!似乎这天下间只有吕布能有如此威势,张杨的河内军竟强至斯?

    嗯,吕布、张辽、张杨俱为昔日并州牧丁原麾下三只猛虎,吕布能做到的,与之并肩的张杨或许也能做到……

    刘协正发呆间,却见那赤瞳狼头大纛冲近李傕大营前,营中突然飞出数十支火矢,俱射中大纛,更将灯笼引燃,火焰冲天。

    西凉军齐声欢呼,声动四野。

    刘协啊地失声低呼,耳边传来此起彼伏地惊呼声,俱是从芦苇丛中传来,想必是一众死里逃生的大臣与侍从卫士所发。

    但令人震惊的事情出现了——烈焰熊熊,大纛竟夷然无损,那白色的狼头更显明净,狼牙更森然慑人,赤瞳更宛若燃烧着地狱业火,令人望之心胆俱丧。

    西凉军以羌胡人居多,而他们的主帅李傕更是出了名的崇巫信卜,全军上下,都是怪力乱神的拥趸。一见如此神异景象,顿时全军大恐,惊慌失措,轰然四散。

    狼头大纛终于冲进李傕的中军大营,旋即营中火起,火势越烧越旺,旋踵之间,火势连营,照亮半边天。两翼的郭汜、张济大营,因主将及主力俱不在营中(俱追击杨奉、胡才、韩暹、去卑的大军去了),一见中军溃败,亦胆寒气沮,弃营溃乱。

    这一遭,西凉军惨败之状,更远甚于上一次被匈奴人与白波军联手突袭的曹阳亭之役。

    刘协看得下巴差点掉下,耳边蓦然传来软语:“陛下,是火浣布。”

    “啊呀!我怎么没想到……”经伏贵人这么一提醒,刘协也想起来了,“火浣之布,浣之必投于火,出火而振之,皓然凝乎雪。”这是《列子.汤问》里就记叙过的。而且不光是记载,他还见过实物。历代先君在位时,西域就屡献此物入宫,最近一次还是他兄长少帝在位时,有西域重译曾献火浣布,记得当时曾诏大将军、太尉临试以示百寮。

    只不过,一般火浣布不过数尺大小,常用来包裹珍贵之物以防火,从来没人想过用来制作大纛,以防敌军火矢焚烧……啧啧,如此一来,既可保代表着本军士气战意的大纛不坠,又可令敌军恐慌胆寒——毕竟有这种见识,知道这是火浣布的人少之又少,连他这位见识过此物的天子一时都想不起来,余人可想而知。

    刘协不禁赞叹,能把一件别人当做包裹布的事物运用到战事之上,并收此奇效,此人也算异才了。

    这时芦苇簌簌而动,董承、李乐、杨彪、伏完、刘艾、韩融、种辑等人纷纷现身,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得脱大难的兴奋,一齐跪坐于苇杆铺成的“蒲席”上,向天子问安祝贺。

    或许是绝处逢生,或许是那冲霄的“篝火”温暖了四肢……不,五肢百骸。刘协心情忽然大好,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仰首,熊熊大火烧去了半空黑暗,天边已透出一抹亮色。这痛苦而漫长的一夜,终于熬过去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章 【闪亮登场】

    (感谢大盟!谢谢赵无恤2014、ufg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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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张稚叔的河内军。”董承首先开腔,将刘协的猜测一举推翻。董承本身也是西凉军中的一员,准确的说,是牛辅的部将。当年没少与并州军将领如吕布、张辽、张杨打过交道,很容易就看出,这支援军无论是旗帜还是作战风格,都与勇力有余,气势不足的张杨及其河内军完全不同。

    太尉杨彪皱眉苦思,喃喃道:“以狼头为旗帜的,好似以前听人说过,谁说的呢……”

    侍中刘艾道:“杨公何必费神猜测,招其领军之将前来一问便知。”

    太尉作为全国最高武官,自然有权招任何一支军队将领前来询问,但此一时彼一时,眼下这般田地,杨彪哪敢随意出面?当初他数次忤逆郭汜,差点被砍了。这些军阀一个比一个暴戾,没搞清楚状况之前,他可不想以堂堂三公之尊,自取其辱。当下将目光转到董承身上。

    不止是杨彪,包括天子在内的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到董承身上——要说与这些军头打交道,自然还是你这位军头更合适。

    董承也没推辞,很痛快地施礼而去。他心里也有小九九,虽然不知这支“狼军”是何方神圣,但若能攀上些渊源,拉拢一二,必能压制那杨奉。经此番惨败,董承手下死的死,跑的跑,已没几个兵了,匈奴人又养不熟,而杨奉与他那帮白波军兄弟再怎样也有好几千,这时不赶紧想办法拉拢外援。早晚要被杨奉踩下去。

    董承一走,李乐也坐不住了,他得赶紧将溃散的军兵召回来,否则只凭身边几个卫士怎么混得下去?

    就在一众君臣忐忑不安地等待中,刘协将脸转向远方渐渐清晰的河面,那里的确有数十艘大小船只,最醒目的,是三艘楼船。说实话,自从雒阳被董贼一把火焚毁,连带昆明池上的所有水军战船俱被殃及之后。他已许久没见过如此巨大且布满甲士的楼船了。

    唉!昨夜若有这样一艘楼船,何至几陷绝境?

    不知为何,刘协心里竟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只觉对这楼船十分亲近。噢,想必是触景生情,忆起多年前皇姊拉着自己的手,与皇兄同游昆明池的情景了吧……

    刘协正黯然神伤,突闻外边传来董承喜气洋洋的声音:“陛下!陛下!御辇寻回来了,请陛下入辇。”

    杨彪、伏完、刘艾、韩融等人大喜。御辇可是天子身份的象征。天子巡幸时,只有坐于此中接见外臣,才不失人君之礼,天子之仪。他们出长安时。天子是坐御辇的,但在东涧一役中,诸御物皆弃,其中也包括了御辇。想不到竟能寻回,真是大惊喜啊!

    君臣你牵我扶,一同走出芦苇丛。果然。初升的阳光下,那错金嵌玉,朱砂遍漆的天子御辇正静静矗立,流光溢彩,华丽依旧。除了御马不再是原先那两匹五花马,但换成两匹枣骝马,似是更为高大神骏。

    刘协惊喜不已:“董君,这、这是从哪里找回来的?”

    董承笑道:“回陛下,自然是从李傕大营之中。这是辽东军清理敌营时,从马厩里找到的,特献与陛下。”

    “辽东军!”

    所有人都敏锐注意到了董承这句话里的关键词。

    杨彪突然一拍大腿:“想起来了!去岁徐州牧陶恭祖曾上过一道奏表,提到过辽东有一支狼骑军,曾助其击贼,挽救徐州数万庶民——那支军兵所打的旗号,就是一个狼头。”

    原来是辽东军!难怪骑军如此剽悍。可是辽东距此数千里,怎会有军队出现在这里?

    董承呵呵笑道:“此事还是由辽东太守马君来为陛下分说吧。”说罢向高岸处挥动手臂,那里驻立着十余骑正向这边张望,见到董承打手势,一齐策马下坡驰来,卷起一股烟尘。

    杨彪等大臣一边扶持天子入辇,一边互相交换眼神,俱从彼此眼中看到一丝困惑:这辽东太守不是公孙升济么?何时换成了个马君?

    刘协重登御辇,轻抚厢壁那熟悉的描金云雷纹,感受着臀下那柔软舒适的白貂软垫,一种失而复得的悲喜,令他鼻子发酸。这时听到傍于车驾旁的伏贵人轻声道:“这位辽东太守还真是有心人,知道先献车驾,再行拜见,以全君仪。远非李乐之辈所能比,便是兴义(杨奉)、安集(董承),亦有所不如,看来或许是世家子弟呢。”

    刘协点点头,就冲着昨夜救驾之举,必定重酬,若是出身名门,那更得重用。

    但听得蹄声渐近,别有一种金属铿锵之音。君臣侍卫一齐举头而望——此时朝阳初升,霞光万道,那十余骑甲士浑身像是镀了一层金漆,闪闪发光,令人目为之炫。他们骑在高大神骏的健马上,身躯随着奔马轻快起伏,轻剽从容,甲叶铿锵,好似从金乌里驰出的金甲天将。

    这一刻,这群落难君臣之气势竟为一群甲骑所夺,出奇地安静。

    来骑驰近,为首骑将驻马停下,身后十余骑同时勒缰,并与为首骑士同时翻身下马。动作整齐划一,干脆利落。落在一群君臣眼里,只觉是经过百十次练习,不由得暗暗点赞——但事实上压根没练习过,只是一种本能的习惯,一种唯主公马首是瞻的习惯。

    为首骑将浑身血迹斑斑,一身银甲俱成朱色,不难令人联想到昨夜那场血战。他抬起一只手解开铁兜鍪——此时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此人身上,对他每一个动作的细节都看得十分清楚,一般文臣或侍从倒没觉出什么,但杨彪、董承、伏完这些当过武职或本身就是武将的人,却颇感奇怪。人人系铁兜鍪的都是绦带结环,解开时都是拉绳,这骑将却手指交错,轻扭两下就解开了。而且他束扣下巴的不是长长的绦带,而是短阔的牛皮带,当真奇怪。

    骑将双手扶住铁兜鍪两侧,轻轻一抬,喀地轻响,随着铁兜鍪慢慢抬升,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

    自刘协以下,包括董承在内的诸大臣,无不大吃一惊——镇守一方的辽东太守;持旗折冲的沙场悍将(大纛之下,必是主帅。无人能替代),所有人先入为主,想像中这应当是个腰阔十围,须发猬张的雄伟之士,嗯,有点像小一号的董某人。

    万万没想到,这居然是个年约二十出头,英气勃勃,俊朗如士子般的青年人!

    这不会是董承所说的辽东太守吧……一众君臣心头都浮起这个念头。但在下一刻,所有人都知道猜错了。

    “下臣辽东太守马悍,叩见陛下!”马悍雄健的身躯折了近九十度,举手加额。向刘协行虚叩之礼,身后十余骑士俱单膝跪地。说是叩见,当然不会叩头,别说汉朝没这种礼仪。就算有,以马悍甲胄在身,那也是拜而不叩。

    这其中最吃惊要数董承。方才他曾与这位自称辽东太守之人有所接触,虽然没能完全看清对方五官,但从此人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子迫人的凌厉煞气,印象中只在董相国与吕温侯身上感受过。董承当时就将原本以将军加外威的派头压人的想法抛到九霄云外,以平职相叙,同时心下更坚定了与对方交好的想法。只是万料不到,这位令自己高看一眼之二千石郡守,竟是一个年龄与自己儿女同辈的人物。

    “马君平身,不必多礼,昨夜幸得马君援手,朕方能脱此大难。马君护驾之功,朕必有所报。”刘协边说边细细打量这位年轻得过份的辽东太守,这几年见惯了诸多粗鄙的草莽军阀,这少有的俊朗英锐的太守很是令他喜欢。

    人与人相处,第一印象至为重要,马悍给予刘协的第一印象就非常好。

    马悍挺直身躯,道:“此为天子洪福,皇天庇护,下臣不过应天所召,适逢相会。且击贼剿叛,本为下臣份内之职,何谈功绩?下臣救驾不及,置天子于险地,实为大过。只望陛下念我辽东将士远途而来,一片忠心,不加怪罪,便是皇恩浩荡。”

    救天子,不居功,反请罪,称天意。

    杨彪、伏完、韩融、刘艾等人互望一眼,心下暗叹,这才是真正的庙堂人物啊!同是驰援,与之相比,那些个李乐、胡才、韩暹之流,提鞋都不配,便是董承、杨奉之辈,也是有所不及。

    马悍一番话,顿时令他在刘协的心目中好感值蹭蹭蹭上窜一大截。

    而自马悍一行近前,就躲回车驾内的伏贵人与董贵人,都忍不住轻轻挑开窗格,窥视那年轻英武的身影。

    尽管也知道不合时宜,但刘协仍忍不住好奇问道:“朕早前只知辽东太守乃是公孙升济,为何……”

    马悍从容回应道:“天子以公孙升济镇守辽东,意使之保境安民,为我大汉镇边肃寇,然公孙升济不思报君恩,反而自封为辽东侯,更割据海东,以辽东五郡一国为平州,自称平州牧。其出行仪仗一如至尊,又封坛祭天,追封祖父……”

    马悍还没说完,就听杨彪愤怒之声:“如此行径,当以谋逆诛之!”

    这位杨太尉出身名门弘农杨氏,专研《尚书》,最讲究礼法。你自封个辽东侯、平州牧什么的搞割据,他未必在意,但仪仗逾制、封坛祭天、追封祖父这些可就触碰到其思想底线了,岂有不勃然大怒之理。

    马悍立即接口道:“正是,臣身为汉臣,心向汉室,更耻于与乱臣贼子为伍。故召集忠于汉室之旧部,诛尽公孙氏,以正国法,明国威。”说罢从马褡子里取出一份公孙度当初称侯时的告书,以及辽东侯、平州牧之印绶,呈上与刘协君臣传看。

    马悍来之前自然会料到被人质疑,故而早有准备,但没想到首先质疑的却是天子。这样更好,直接亮出证据,一次性把问题解决。有天子为证,他逆而夺取辽东这一页就将永远翻过去,绝不会再有他人找茬了。

    事实俱在,铁证如山,在大汉天子与三公重臣面前,公孙度算是彻底被定性,再翻不了身了。

    刘协当场宣布:“诏令马君惊龙,为辽东太守,监理五郡一国,加封……”

    将军封号还没说出口,忽闻远处传来一阵急遽的马蹄声。早已似惊弓之鸟的天子浑身一抖,突然感觉小**如针扎般寒冷疼痛,脸色发绿缩到车驾角落。

    诸臣及寥寥无几的侍卫也慌忙将天子车驾团团护住。

    马悍不紧不慢将铁兜鍪重新戴上,扣好钮扣。这时来骑已驰近十余步外,几名骑士未等马停便纵跃而下,向马悍垂首跪禀:“禀主公,有两支军队要抢我们的战利品,周司马与他们理论,对方态度蛮横,周司马已与他们发生冲突。”

    马悍不动声色,问道:“是哪两支军队?”

    “一支自称建德将军李乐;一支自称左中郎将宋果。”

    刘协与众臣皆惊,怎么是这两位……呃,好像还真像这两位常干的事。

    马悍长笑一声,翻身上马:“走,且看看这两位狼口夺食的将军是何等模样。”(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章 【周仓斗三将】

    (谢谢大盟、赵无恤2014、头疼也不行、反对的话、宇文羽、叫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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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势未熄,青烟袅袅,到处可见焦木灰烬的李傕中军大营,此刻正有三支人马相对峙。准确的说,是两方对峙——两支人马,从左右两个方向,形成一个夹角,将一支步军及数百役夫钳制在中央。

    两支人马不下千人,而这支步军不过三百来人,结成一个防御性的圆阵,中央是二百多役夫。但无论从军容、装备、气势、结阵各方面看,居然稳压数倍于己的两支人马,丝毫不落下风。步军碧瞳狼头大旗之下,一个一身黑色重铠,眼瞪如铃,满面浓须,雄壮如狮的将领,大马金刀坐在一辆杂乱堆满谷粟与布帛的栈车之上。

    而在他脚下,横七竖八躺着十多条身穿白波军葛衣、头裹苍巾的苍头军兵。有的一动不动,有的抽搐呻吟,而无一例外的是,每个人身下都有一滩血。

    这个黑壮威猛的将领,自然便是白狼营步军司马周仓。

    与白狼步军对峙的左侧军阵中央,一杆皱巴巴、残破不堪的李字大旗之下,面色微黄,留着一圈绕腮短髭的李乐正恶狠狠吼道:“你这黑厮,不过区区一军司马,也敢跟老子争抢,还打了老子的人!老子可是建德将军!”

    “哦呸!”周仓不屑地吐了口浓痰,无巧不巧正粘在一个翻滚呻吟的白波苍头的嘴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李乐是谁,当初你还跟在郭太身边当护卫的时候,爷已经是一方小帅了!轮得到你在爷爷面前摆谱。”

    李乐足足愣了三秒,方才发出尖锐地笑声:“我道是谁,原来也是同道中人。也罢。看在同道的份上,就暂寄你这黑厮一命。我这里躺下十三个兄弟,你交出十三个人来,再把所有缴获留下,这梁子就算揭过了……”

    “哈哈哈哈……”周仓仰天大笑,边喘气边指着李乐的军阵,“就凭你手下这帮残兵败卒,也敢说这样的大话。李乐,你眼睛没瞎吧,跟我这边比比。你说是我能吃住你,还是你能吃住我?”

    周仓还真不是胡盖,明眼人一眼就可看得清楚明白。李乐的四五百军兵,全是他刚刚收拢的被西凉人打散的白波旧部,这些原本的乱贼经过一次勤王,摇身一变为大汉官军,但装备、军容什么的跟原来一样,别说骨子里仍是白波军,就连皮也还是白波军。

    白波、黄巾、黑山诸军。一脉相承,都有一个明显的共性,打仗胜则一涌而上,败则一哄而散。除了各渠帅、小帅身边的扈从力士尚算精锐之外。其余皆为蚁贼。这些所谓官军,连基本兵器都配不齐全,更别提甲盾之类的防具了。

    与之相反,白狼步军全是整齐划一的皮盔、两档铠、弓弩兵、刀盾兵、长枪兵(矛、戟已正式从辽东军制式武器单里划掉)、斧槌兵。层层列阵。不用说是领军打仗的将领,就算是一介村夫,都能看出谁强谁弱。就这对比。还敢扯大话,岂不令人爆笑?

    李乐也冷笑:“你辽东军再精锐,也只有这么点。你知道兴义将军杨奉有多少兵?奉义将军胡才有多少兵?横江将军韩暹有多少兵?再看看你对面,那位左中郎将宋果有多少兵?更莫说咱们身后的天子……你信不信,我只要一开口,就可以请得天子将你的性命赏给我!”

    周仓止住笑声,向身后一伸手,便有扈从递过一柄包铜柄丈二长刀。周仓接刀在手,纵身跳下,双足与刀鐏重重顿在焦土之上,发出沉闷地声音。

    周仓扛刀在肩,一手戟指李乐:“李乐,我也不跟你绕舌。要么,你就滚回你的白波伙计们的裤裆下躲藏;要么,你就过来跟爷爷真刀实枪一战。你赢了,不用到天子那里求告,爷这六阳魁首你只管割去;你输了,爷就将你的脑袋砍下来,削去头骨当酒器——李乐!敢战不敢!”

    周仓声音越说越大,最后一句更是如雷吼出,同时挥刀向李乐戟指,须发猬张,状若暴虎临渊。

    李乐纵是以悍将自居,也被周仓的气势震得脸色一变,胯下战马灰聿聿不安后退半步。很快地,白波军发出阵阵喧嚷,而对面宋果的西凉羌胡军更是大声鼓噪。白波军也好,羌胡军也罢,俱是崇尚武勇之辈,周仓挑战之举,大称其意,纷纷叫好。李乐要是不敢应战,不要说羌胡兵看不起他,就是自家属下也觉丢脸。

    李乐面色变幻,终于一咬牙,一伸手:“拿刀来!”

    李乐策马出阵之时,心里还有些惴惴,等他抬眼朝宋果那边看一眼,见宋果向自己微微点头,顿时心下大定,一振长刀,大笑道:“黑厮,你的脑袋老子要定了!”

    周仓也不答话,翻身上马,纵骑而出,长刀斜指。

    在三军齐呼声中,两骑飞速接近。因双方使用的兵器都是刀,故而在两骑交错的一瞬,双方同时松缰,双手抡刀,凶狠向对手劈下。

    铛!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巨鸣,李乐手中的铁刀竟被生生劈断,同时强大的冲击力更令他无法夹稳马腹,被震得从马臀后翻滚摔下。也幸好有这一摔,否则周仓这一刀会将他连刀带人一同劈成两断。

    场上鼓噪喧嚣之声一下中断,谁都想不到,仅仅一个照面,号称白波悍将的李乐就被劈翻下马。究竟是李乐太渣,还是这黑汉太强?

    周仓回马兜转,心头大乐。实际上初一交手,他就感觉到李乐并不算渣,至少能与自己来上几个回合。之所以被自己一刀放翻,原因有二:一是他借马镫之助,战力陡增三成;二是他用的刀,是大匠蒲元新炼制的“宿铁刀”。刀刃为百炼钢,刀背为熟铁。背厚刃蒲,兼具重量与锋锐,一下就砍断对手长刀,你让对手还怎么玩?

    李乐头朝下摔在地上,差点没折断脖子,就算头颅够硬,整个人也是晕乎乎的。勉力支起半个身子,蓦闻蹄声急遽,骇然瞪眼,就见一匹黑马风驰电掣。旋即一道青光入目,炸雷般的怒吼在耳边响起:“李乐,把爷爷的酒器送上来!”

    李乐骇然大叫:“宋中郎救我!”

    嗖!一箭飞来,正中周仓胯下黑马后臀。战马吃痛,人立而起,将猝不及防的周仓掀下马背。斩杀李乐这一刀,自然就走空了。

    周仓翻了几个滚,铁兜鍪松脱滚落,奋力一跃而起。透过激扬的烟尘,正看到那左中郎将宋果将大弓向扈从一扔,摘下长矛,抖缰策马。沿军阵中央的驰道杀奔而来。

    白狼军这边也抢出数名扈从,拉着一匹备用马,边跑边喊:“周司马,快上马!”

    周仓扭头看一眼。目测一估,若掉头取马,根本来不及打马加速。敌将便冲近眼前。这其实是最危险的,许多武力值不比对手弱的将领,常常因为马速没提起来,就被敌将近身,籍高速冲刺一击而毙。

    短短一瞬间,只能做一个选择,而这个选择,将决定生死。缺乏战场经验的将领,会本能奔向战马,陷于危险境地;而有丰富沙场经验的将领,则反其道而行之。

    周仓不过三十出头年纪,但沙场血战的经验,超过十年,他的选择,是后者!

    长刀一振,声如狮吼,周仓双手执刀,发足狂奔,势如猛虎,以步战骑。

    长风猎猎,发如飞蓬,刀光映日,步步扬尘。眨眼间,一人一骑重重撞上。

    啪!矛锋从周仓左肩上方滑过,激飞数片披膊处的甲叶,其中一片划破周仓的耳垂,刹时鲜血涔涔。同一瞬间,周仓口中发出裂帛的嘶吼,长刀奋力上撩——喀嚓!硕大的马头被一刀劈飞。

    轰隆!宋果来不及甩脱绳镫,便被重达数百斤的马尸横压在地,掌中长矛脱手飞出老远,右腿仿佛失去知觉,右脸颊也被磕肿擦破——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黑煞将的大脚正踩在他的脸上,手中长刀高举,刀尖正准自己胸膛……

    “周司马是吧,请放开宋中郎,我给你公平一搏的机会。”

    身后陡然传来一个雄浑有力,却不失中正平和的声音。多年战场磨练出的直觉,令周仓浑身一绷,有一种只要刀尖刺下,就会被来自后方的杀机一击而毙的危险感觉。

    晨风似是一止,周仓蓬乱如鬃的头发披肩垂下,粗壮的脖子一点点扭过来——朝阳之下,宋果军阵前,一头裹赤巾,身披朱甲,内衬白色戎衣,胯下一匹黄骠马,鞍前横着一柄丈三沉重大斧的骑将静静驻立。

    由于对方背光,以至周仓不得不眯缝着眼,好一阵才慢慢适应,看清这是一个年约三旬,四方脸膛,额头宽广,浓眉隆鼻,颌下一把卷须,身躯壮硕不亚于自己的将领。

    周仓抬腿放开宋果,慢慢收刀,头也不回,举手向本阵招了招,示意牵马过来。他做这些动作时,眼睛一直死盯住对手,警惕性拉到最高值。

    待扈从牵马过来,周仓翻身上马坐定,才惊觉自己后背已湿了一片。

    周仓咯崩一咬牙,长刀一指,提气大吼:“来战!”

    对面骑将似是笑笑,抬手指了指头顶,示意周仓戴好头盔。

    周仓暗暗咒骂一声,被对方这么一搞,气势完全被压了下去,却不得不闷闷将铁兜鍪重新戴上,扣好绦带。

    此时李乐、宋果,俱各自被对方阵营抢了回去,周仓也没顾得上理会,盔沿之下,一双铁帚似地浓眉渐渐竖起,蓦地舌绽春雷:“某乃辽东太守麾下军司马周仓,来将通名!”

    对面骑将拱手致礼:“兴义将军麾下,骑都尉徐晃徐公明。”(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周仓VS徐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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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晃?!马悍若在场,定会失惊,这可是三国武将中武力值名列前茅的勇将啊!而他之所以著名,还不止是其勇,更因其治军严谨,擅兵法韬略,堪称有勇有谋的名将,是为“五子良将”之一。

    可惜马悍并不在场,所以他也没法提醒周仓,此人不可力敌。不过即便如此,周仓也敏锐地感觉出眼前这个叫徐晃的骑都尉不好相与,与先前李乐、宋果之流不是一个等级的。

    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周仓一改平日猛打猛冲的劲头,策马轻驰,远远绕了一个半弧。一是琢磨怎么出手,再一个也是籍此恢复一下体力。别看他干倒两将只用了两刀,但不管是断刀还是削首,每一击都投入了极大的体力、精力与计算在内。

    斗将、斗将,斗的是自己的性命,那一次出击不是全力以赴的决死一击,岂容敷衍?人的体力是有限的,能来得多少次全力一击?几十回合?说书人耍嘴皮子而已。周仓这两刀,已耗去他一半体力,不好好调整恢复一下,那就是拿自家性命开玩笑了。

    徐晃也不催他,就那样驻马而立,全身不见任何动作,只拿一双眼珠牢牢锁定对手。

    这时身后响起一阵蹄声,一个低促的声音入耳:“徐都尉,宋中郎有令,斩杀此贼,方能胆敌寒、破敌阵。夺取李傕军资,也是向天子敬献的最好机会。不可留手,立即出击。”

    徐晃皱眉,宋果这样做,岂不是要让自己自毁诺言?宋果虽不是他的直属上司,但毕竟是左中郎将,比他高出好几级,此人军令,又不好有违,这下可麻烦……

    徐晃正为难间。周仓却给他解围了,纵马挥刀,向他驰来:“徐公明,来战!”

    徐晃心下一松,笑道:“周司马可曾休整好了?”

    “差一点,但斩你下马足够了。”

    徐晃纵声长笑,催马而出,左手摘下大斧,右手持缰。目光一落,笑意隐去,杀意四溢。

    得得得!得得得!

    两骑逐渐接近,刀斧齐扬。在上千双目光下,即将进行一次猛烈碰撞。

    骑战,没有什么绝招,有的只是双方力量、马速的碰撞。以千锤百炼的搏杀经验,在电光石火的瞬间,窥见对手的破绽。趁隙击之、摧之、拔之。

    徐晃见过周仓两次出手,以他丰富的骑战经验,很快找到周仓的破绽,那就是凶猛有余,变化不足,也就是缺少回劲。也就是说,周仓每一刀劈出,俱是有我无敌之势,绝不留手。若是对手不如他,很容易就被打趴,但若对手比他高明,避开他的猛击,他则会因用力过度,缺乏后手应变而为敌所趁。

    徐晃找到了周仓的破绽,但他并不打算避开对手猛击,一是未必能避得了,二是他在军中向来也是以勇猛见长,有心要与对手硬碰硬干一下。

    书生才说以德服人,战士必定以力服人。

    铛!刀斧相击,火星四溅,二将身躯剧震,各向马后仰了一下,都硬生生扛下来,没摔下马。双方错骑而过,背向而驰。

    徐晃策马奔出二十余步,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血气上涌的脸色才恢复正常。方才一时疏忽,差点落败。就在刀斧即将交击的瞬间,徐晃瞥见周仓眼里闪过一丝狡狯,猛然醒悟,对手用的是宝刀!

    一击断刀,一刀斩首,若是一般的铁刀,不断也裂了,可对手换了马,却并未换刀,这说明了什么?眼下这一刀是奔自己的斧柄而来,即便斧柄是坚木包铜,也必定挡不住啊!

    徐晃在最后关头,猛然一拧长柄,往下一攥,以斧刃与对手刀刃硬碰硬重重磕碰了一下,总算避免了断斧之厄。但这一下紧急应变,却差点令他岔了气,连续吞吐十余息才缓过来。举斧一看,果然,斧刃正中崩开了指头大小的一个豁口。

    那边厢,周仓也是气血翻腾,暗暗吃惊,此人竟能在最后关头紧急变招,这本事自己可没有。而且这一下硬碰硬,他也试出了对手臂力不在自己之下,腰马之力更甚于己——因为自己有马镫,而对手只是绳镫夹马腹。

    看来,这一战,不好打啊!

    两骑兜转,遥遥相对,战场异常安静,除了战马与牛骡的喷鼻嘶哞,只有朔风刮得大旗卷扬的猎猎之声。

    垂地的刀斧缓缓抬起,战马催动,铁蹄翻飞,第二回合。

    周仓知道这一次对手不会再中招,所以他也不玩花样,全力以赴,将所有的精气力神尽数集中在这有去无回的一击之上。

    哧!哈!

    铮!火花飞溅,战马长嘶。

    周仓狂暴一击,竟将徐晃的大斧震开,刀风疾劲,从几乎仰贴到马臀的徐晃面孔上方三寸削过,扯乱了他的浓须,刮面生疼。

    两骑交错,周仓还没来得及从占上风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就见徐晃猝然挺身,看似被荡开的大斧借着弹飞之势,如矫龙盘旋,一记回斩,从马后削向自家脑壳。

    这一刻,周仓浑身血液几乎冻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奋力伏鞍,至于能否躲过这斩首之厄,全看老天爷了。

    铛!一声闷响,周仓只觉脑袋仿佛炸开似地,两耳嗡嗡直响,什么声音都听不到,眼前全是重影。下意识一摸脑袋,触手不是光滑的铁盔,而是扎手的蓬发——真是不幸中的大幸,这一斧劈中了后脑,却因是回马斩,力量劲道什么的自然不能与快马冲刺时相比,故此虽击飞却未能破开铁盔,只相当于被打了一记闷棍。从这一点上说。还真得感谢徐晃提醒他戴好“安全帽”。

    既便如此,被这样一记重击,周仓也被敲得暂时失去意识,似喝醉一般,随着马势颠簸了十余步,终于一歪,摔下马来。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眼前出现一张倒脸,不断绕着自己盘旋。周仓用力晃晃脑袋,意识与气力也恢复了几分。刚撑起半边身子,一面豁口的斧刃就搁在自家膀子上。

    “周司马,你输了。”徐晃淡淡道,“请下令撤出你的军队,将所获物资上交与我军。”

    周仓咧了咧嘴:“我赌的是脑袋,不是军资,你可以砍去我的脑袋,但军资一个子儿也别想要。”

    徐晃浓眉皱起:“周司马,我好言相劝。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跟这泼贼废什么话,宰了便是。不过,在下手之前,先让老子踩回来。”宋果在扈从的扶持下。一瘸一拐地蹩过来,满面恨意。被周仓当着上千手下的面踩脸,丢人到家了,不踩回来日子没法过了。

    白狼军那边起了一阵骚动。但主将被制,除了愤声怒骂,谁也不敢妄动。

    眼见宋果抬起大脚就要踩上来,周仓目眦欲裂,徐晃陷入两难。与对手交战两合,徐晃很是佩服周仓之勇力,至少在西凉军与白波军里,他没找到第二个这样的对手。他宁愿一斧劈杀周仓,也不欲让其受踩脸之辱。可是现在动手已来不及了,上司要踩脸,你一斧砍了,这不是打上司脸么?更令徐晃为难的是,他还不得不将大斧压在周仓身上,因为只要他一收手,周仓随时有可能一蹦而起,将宋中郎打趴,再一次踩脸。

    当真是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收手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纠结之极。

    咻——

    一声撕裂耳膜的锐声响起,一道乌光贴着宋果的靴底飞过,噗地没入焦土里,激起袅袅尘烟。

    宋果瞬间定格,就摆着一副抬脚欲踩的造形定格,连扶持他的两个扈从同样定住。之所以被吓成这样,是因为他们竟然找不到射来的乌光是什么。

    宋果死死盯住数尺之外,那冒着细细尘烟的小洞,隐隐约约,可看到有白色的羽翼……不会错,是一支箭!宋果的身体开始抖动,他自己也擅射,能开三石弓,能左右驰射,也见识过许多西凉军中的驰射牛人,但从未见过有人能将箭射得没土不见的。

    这大营里的土地,被无数人足马蹄车轮反复踩踏辗压过,又经烈火焚烧,坚硬如陶,就算奋力以剑戳刺,都未必能入土半尺,居然有人能用箭(羽毛显示是箭而非矢,矢为木羽)没土而入,这弓力何等恐怖……

    宋果的身体越抖越厉害,象风中一片叶子——他看到了,自家靴底已经不见,整个被削掉了,露出光溜溜的脚板……

    咻——又是一声厉啸。

    宋果条件反射推开扈从,纵身扑倒在地。却不料这一箭并不冲他,而是冲着徐晃……的长斧。

    喀嚓!半掌阔的铲形箭镞,犹如小号的利斧,将徐晃的包铜长斧柄一击而折。那股强劲的冲击力,震得徐晃左掌虎口欲裂,整条左臂过电似地发麻。

    战马发出希聿聿地惊叫,徐晃勒缰连退数步,骇然瞠目,难以置信,天下间竟有如斯强横的箭术!

    不知何时,三军对峙的斗场上,出现数百骑兵,当先一骑,白马血弓,鹰棱盔下,目如寒星。被冷冷一扫,即便强如徐晃,也有一种浑身似针扎之感。

    周仓一跃而起,单膝跪下:“叩见主公!”

    身后,三百白狼步军,从军侯到普通一卒,不约而同齐齐屈膝,声遏朔风,直冲九霄:“叩见主公!”(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 【第五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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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悍率骑兵一出现,立刻将斗场上的局面翻转过来,且不说骑兵所具有的步兵远远不及的威慑力,光是看这支骑兵无论骑士还是战马,个个都似从血泉里捞出来一般,就令人发怵。

    想想昨夜那狼头大纛下的呐喊、火光中的铁流,西凉军的崩溃,再看看那一个个骑士疲惫的身影与依然雪亮如刃的眼神,白波军也好,羌胡兵也罢,无不心生寒意、惧意、尿意……

    马悍催马而前,向周仓挥挥手。周仓拾起长刀,捡起破裂的铁兜鍪,满面愧色退回步军阵中。

    宋果也狼狈爬起,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终究说不出。而那李乐呢,昨夜可是从头到尾观看了那场惊心动魄的击溃战,对那赤瞳狼旗印象深刻。此时一见那面令西凉人望风而溃的狼头大纛,以及旗下数百血腥弥漫、杀气腾腾的甲骑,半个屁都不敢放。

    “徐公明是吧?方才急于救麾下,折了都尉良兵,尚请见谅。”马悍也不等徐晃回答,向后招招手,不一会,一骑士纵骑而来,将一柄包铜长斧献上。

    这柄战斧的长度与徐晃那把差不多,整个斧面阔如蒲扇,发出青黝黝的暗光,唯有那一弯斧刃。犹如朔月,白亮夺目。

    马悍提斧顾盼,目光停在李乐所遗那把断刀上,抬手一指,便有骑士飞骑而出。待接近断刀时,一个镫里藏身,身体倾斜,头肩几乎擦地,手臂一动,便将断刀抓在手里。

    羌胡兵与白波军俱发出惊呼。徐晃、宋果、李乐等将亦为之变色——这辽东军随便一个人,竟也有如此惊人骑术!

    实际上这一手放在后世唬唬没骑过马的人可以,算不上什么高难度骑术,但在绳镫时代,几乎没人能做到,自然吓人。

    下一刻,马悍挥斧,白狼骑士挥刀。刀斧相击,铮然脆响声中。原本就断了一截的断刀更是被齐根削断。李乐这把刀再不济也有二、三十炼,竟然被一再摧残。李乐远远看见,脸上肌肉抽了抽,盯向马悍的背影。目光不善。

    “好斧!”徐晃目闪异彩,身为战将,看到称手而锋锐的兵刃,难免心动。

    “宝刃赠壮士。它是你的了。”马悍一扬手,三十来斤的大斧呼地飞出三十余步,稳而准地落向徐晃。

    徐晃本能举手一接。浑身一震,面色倏赤,连吐纳数下,方才按捺翻腾的血气,心惊之余,望着手里的大斧,茫然道:“送……给我?”

    马悍拱手道:“算是损毁公明兵刃的赔偿吧。”

    蒲元刚开始试以宿铁之法制刀剑枪斧,自然谈不上产量,先期所制十余口兵刃,尽数呈交与马悍测试。马悍将一部分兵刃赏赐给手下,比如周仓便是。另有数口刀剑及一柄长斧,则由扈从骑士携带,有机会便实战测试。比如昨夜之战便派上用场,效果的确不错。眼下用来拉拢徐晃,最好不过。

    头回见面,连身份都没弄明,先是展现惊人的武力,再慷慨赠以宝刃,徐晃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什么感谢的话了。

    这时代的武人,对兵器、良马之类的,有着特殊的情结。董卓以一匹赤兔马,换来吕布的投靠;曹操以一把七星刀,换得一个近距离刺杀国贼的良机;便是那李傕,入长安后得到三口宝刀,爱不释手,从不离身,以至于奉诏参见天子时,竟也刀不离身,把刘协与侍卫们吓出一身冷汗。

    徐晃也是河东战将,同样也有这情结,更何况这还是一柄战场上最为急需的称手利器呢。

    “足下之礼,着实太重,晃实不敢收……”徐晃咬咬牙,还是将大斧交还,无功不受禄啊。

    马悍笑着摆摆手:“公明错了,这不是礼物,而是赔偿。此外,也算是多谢公明未痛下杀手,饶我属下一命。”

    马悍说罢,不容徐晃再言,策马来到三军对峙中央,振声对宋果与李乐两军将士喊道:“我是辽东太守马悍!昨夜血战李傕,击溃西凉军的,就是我辽东军!我想没有谁敢否认,这些战利品不是我辽东军的。想分享战利品?要军资粮秣?可以!开口便是,我马悍绝非吝啬之人,更愿结交西凉与白波壮士——只是,得按规矩来。抢夺打杀,这一套对咱辽东人不好使……这样好了,我愿让出一半缴获,分与李将军、宋中郎,还有徐都尉,以全友军之谊,如何?”

    马悍一番话,顿时令宋果、徐晃的羌胡兵与李乐的白波军齐声欢呼,举刀挥矛致谢。便是李乐与宋果也不好拿脸色,人家说得在理,又愿拿出一半所获共享,再不知足就过份了。

    这二位当下也只能挤出笑脸,一一上前与马悍叙礼。马悍对二人表现得颇热情,但客气成分居多,而对徐晃却真挚得多,详细询问了解这位尚未知名的名将目下状况。这时才知道徐晃此前一直在河东郡当郡吏,白波军席卷河东时,被裹挟入杨奉麾下。之后随杨奉投董卓,归牛辅节制。牛辅死后,一直跟老上司杨奉混,混到现在也就一骑都尉。

    这骑都尉放到诸州边郡,那也算是一郡之高级武官,但放在这京畿之地,将军满地走,校尉多如狗,区区一个骑都尉,啥都不是。更何况杨奉这出身……但凡一个身世清白的人物,都不会想跟随这样的主公。徐晃那也是没法子,举目所见,这周围还有那一个出身正常些的?既然全是黑鸦,那还不如跟一只对自己还算好的。

    马悍边听边微笑点头——徐晃,有门。

    说话间,天子一行也已赶到。包括辽东军在内的三军齐齐下跪。高呼万岁。

    得知冲突圆满解决,刘协总算松了口气,眼下他就指望这些人马了,若起内讧,搞不好又沦落为光杆皇帝。当他知悉事件的来拢去脉及冲突解决的缘由后,望向马悍的目光,欣慰中带着满意——如此年轻,却并不气盛,又能顾全大局,很好。很值得依靠。

    那边厢,侍中刘艾轻轻一扯太仆韩融的衣袖,低声道:“此人年少英锐,又善于笼络人心,端是不可轻视之人物,比那董承、杨奉之流可靠多了。”

    韩融会意点头,向前面的太尉杨彪、执金吾伏完、越骑校尉种辑等人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寻个时机,合议一番。”

    李傕意外溃败。原本被其俘获的百官与宫女,以及上千官兵俱获救。官员与宫娥齐至天子车驾前,俱感君恩,伏拜恸哭。而脱难的白波军与羌胡兵。却蜂拥而至辽东军阵前,向赤瞳大纛下的辽东太守叩拜感谢。

    士卒都是最质朴的,他们不会、或者说是不够格抱皇帝大腿,所以认准了真正应当感激的人是谁。

    诸臣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天子在侧,你却大刺刺接受上千人拜谢,这样的举止……

    马悍虽没混过官场。但帮派也等于一个微缩的官场,什么时候都得给老大脸面,这一点放在哪都错不了。但他也不想玩矫情,把自己应得的声誉往外推。

    马悍很快想到一个两全之策,他翻身下马,引领被救出之上千官兵,一齐向天子谢恩。

    阳光渐隐,天空灰蒙,朔风漠漠,旷野之下,数千官员兵卒,齐谢天子,三呼万岁。少年天子浑身暖流四窜,帝王的尊严又重回身上。

    李傕虽被打跑了,但张济与郭汜随时会杀回来,危机并未解除。在马悍的提议下,天子与百官、宫妃、宫女、中官、侍从等等,俱登上楼船与槛舸,如此一来,西凉军纵有千军万马,也只有望舟跳脚的份。

    辽东军步军营与伏完所率之百余虎贲、羽林卫则为天子护军,驻守于楼船槛舸之上。而原先的天子护军董承部与李乐部,全被打发上岸驻营,与宋果部、徐晃部结营拒守御。马悍的现由很充分,船上无法容纳太多军队,而且他的白狼悍骑不也一样在岸上游曳么。

    但董承与李乐死活不干——笑话,没有天子帮衬,狐假虎威,他们算什么?

    二人要求至少要给出一半名额,让他们的部下驻守于船上。这二人之所以敢如此咄咄逼人,自是有倚仗。他们已看清辽东军不过步骑两营千余人,加上楼船士亦不过三营人马。而他们数路大军合计过万人马,光是在眼下董承、李乐、宋果、徐晃四部,就超过三千人马(被俘获救生千余人已归建),倍于辽东军,自然信心满满。当然,做为一支新败残军,战斗力、士气什么的,被他们自动忽略了。

    除了武力,朝臣的支持,也是二人——准确的说,是董承另一大助力。原因很简单,就在于他的特殊身份。

    果然,当众人在楼船最高层雀室里,争执不下时,太尉杨尉代表百官发言了:“国朝旧例,天子护军,内有光禄勋,外有执金吾。今天子东巡,霄小环伺,为确保万全,可再增一军。然本军必由天子亲贵所领,故董安集为不二人选……”

    董承捻须而笑,他就知道会是这样,谁让他是外威呢?天子护军,除了多以勋贵郎官充任的虎贲、羽林,任何一支新增力量,都必须掌握在宗亲或外威手里。就算你辽东军救驾于危难中,也不可能立即获得这种信任。自古以来,皇室所信任者,不是能力、不是才干、不是忠心,而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缘!

    董承本想好好欣赏一下这位年轻太守脸上的沮丧,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一张如沐春风的笑脸。

    “亲贵所领是么?好!好极了!”马悍的笑容,真象吃了人参果一般舒坦,仰首对室外高声道:“万年呐,你说咱们算不算亲贵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章 【第一外戚】

    (谢谢大盟、赵无恤2014、反对的话、ufgw、s0514024、dragonx_zh、纵横-彭、小宝***、漠长空、nico88,大家的支持太热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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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马悍喊出这一嗓子之后,雀室内诸臣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这位年轻太守弄什玄虚。唯有天子刘协在听到“万年”二字时,浑身一震,将身旁伏、董二位贵人吓了一跳,只当天子又犯啥毛病了,忙不迭低声问安。

    而刘协却丝毫不理会,两眼直勾勾盯住前方,眼睛越瞪越大,衣袖也微微颤抖。

    两位贵人惊诧莫名,不由得一齐抬头望去,这时才发觉,不知何时,一个白衣胜雪的俏丽身影,正娉娉婷婷,如水中白莲,飘然而入。

    当少女出现在雀室中央时,十余盏御制宫灯从四面照来,纤毫毕现。一头乌亮的秀发,梳成堕马髻,金钿步摇,明珠生辉,额头秀发梳理得极为熨贴平整,纹丝不乱,愈显端庄;贴额悬挂着一方指头大小的绿玉,如一泓碧波,清澈明净,但比起那双如梦似幻的明眸,稀世宝玉亦为之失色。她就那样皎皎如莲,绽放于华灯之下,秋水为神,冰玉为肌,犹如在水一方的遗世佳人。

    风华绝代!这是群臣这一刻脑海里蹦出的一个词。

    伏寿向来以容貌自负,但此际见到这少女,亦自觉容色虽不逊,但风姿远不如……一双凤目瞟向一侧的马悍,咬着下唇,恨恨想道,这是他的妹子么?他也想学董承?把自家妹子献上,以获天子亲睐。挤身亲贵?唉!之前还当此人是大汉罕有的英豪国士,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俱是蝇营狗苟之徒。

    董贵人心里也是这般想,她容貌不过中人之姿,这种刺激更为强烈,盯向马悍的目光之恨,就差咬上一口了。

    事实上,所有的大臣们都是这么想。也有人心下暗暗冷笑,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如此急燥,竟当众献姬以取媚天子,令人不齿。但令人担忧的是,每一个有眼睛的人,都看到了天子的激动与失态。

    一旁的杨彪等大臣无不皱眉,以他们对天子的了解,并不像痴迷女色之人,准确的说,这位颠沛流离的少年天子。虽然身边嫔妃不少,但像保姆多过像姬妾。难不成,这颗少年蠢动之心,竟被这红颜祸水撬开了?

    但在下一刻。少女眼波流动,似有莹光,轻启朱唇,吐出了两个令在场几乎所有人下巴脱臼的字眼:“二郎。”

    “真……真的是皇姊!我、我不是在做梦吧……”刘协在这一刻。浑然忘记了自己的至尊身份,从锦榻跳下,差点被自己绊倒。连木屣都忘了穿,两眼发直,赤足蹬蹬蹬迎上。

    “是我,二郎,姊姊……回家了!”

    万年公主娇躯一折,跪在地上——同一刻,刘协也飞快滑跪于地,姐弟二人四臂俱张,紧紧相执,无语凝噎。

    马悍缓缓站起,抬手挥了挥,示意所有人退出去。

    杨彪、董承等人看看那执手相看泪眼的姐弟,又瞅瞅面色平静马悍,居然谁都没吭气,老老实实率群臣退出雀室。最后剩下伏、董二位贵人,二女都将目光投向自己的父亲。但见伏完、董承二人都向女儿轻轻招手,二女这才提着裙裾,双双离开。

    走到门槛处,伏寿忍不住再回首望了天子姐弟一眼,眼里由衷洋溢着喜悦。却一不留神,脚下被门槛一绊,身体倾倒。

    就在伏寿将要失惊而呼时,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住她的玉臂,稳住了她的身形,同时耳边热热地传来轻轻一声:“嘘……”

    伏寿生生将惊呼吞下肚,玉面憋得通红,回首一看,更是红到了耳根——扶住她的,竟是马悍。

    马悍不动声色放开伏寿的玉臂,向后退两步,躬身一鞠,转身而去。

    伏寿脑子还在嗡嗡响,玉掌按在贲起的胸前,大力喘了几口气,贝齿轻咬红唇,垂下眼帘,默默提着裙裾走开。

    楼船舰首之前,从杨彪开始,伏完父子、董承、韩融、刘艾、种辑、王子服、吴硕、李乐……除了没资格入雀室的宋果、徐晃等将,所有文官武将,都向马悍重新见礼。

    只要眼不瞎,就能看出来,那位失踪多年,一朝现身的大汉万年长公主,与这位年轻英武的辽东太守,关系非比寻常。一边是年轻貌美的公主,一边是雄迈英武的伟丈夫,这关系,呼之欲出啊!

    大汉长公主,天子唯一至亲,若能尚(娶公主为“尚”)之,这身份之亲贵,怕是比天子姑父兼岳父的伏完也不遑多让啊!

    伏完带着五个儿子上前见礼,态度明显与之前不同。次子伏雅似随口问了一句:“不知马君后方那数十条漕船装载何物?”

    马悍闲闲道:“漕船么,自然装载粮秣了。”

    伏完等大臣眼睛亮起,满怀希翼问道:“不知有多少?”

    马悍比了个手势:“不多,八万斛。”

    诸臣眼睛更亮了,只有杨彪轻叹:“八万斛也不少了,可惜只能供应月余啊……”

    马悍笑容淡淡,自信满满:“辽东积谷百万,正源源不断运往东莱郡囤积。只要有我马悍在一日,天子与诸公卿便绝无饥馑之虞。”

    这个消息,只怕不比长公主重现的震憾性来得小。杨彪等诸公卿互相交换眼神,心下暗叹,俱知从此刻起,大汉朝堂又将崛起一个强势人物。

    黄昏时分,一直紧闭的雀室大门终于开启。淡淡的晚霞辉映下,兴平天子刘协与万年公主刘莹携手而出。少年天子的脸上神采飞扬,那是杨彪、伏完、董承等辈,包括二位贵人在内的所有人从未见过的神采。

    刘协双眼闪闪发亮,缓缓将皇姊的玉掌举起。卯足气力,高声宣布:“这就是先帝之珍,兴平之姊——大汉万年长公主!”

    杨彪等诸臣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一听此言,一齐躬身唱喏:“拜见万年长公主!”

    与此同时,仿佛早就商量好似地,满船白狼步军与楼船士齐声高呼:“拜见万年长公主!”然后船上呼啦啦拜倒一片。

    呼声传到岸上,二百巡曳的狼牙飞骑一齐举起手中兵刃,叩胸顿首,声震长空:“拜见万年长公主!”

    声如雷霆。远远滚荡四方,令宋果、徐晃大营及董承、李乐等部下兵马张惶四顾,不知发生何事。

    杨彪诸臣垂首不语,心下暗暗腹诽,这个马悍,不如改名叫马屁得了……

    刘协却显得极为高兴,向二层舰首上的马悍点头嘉许,再次开口宣布:“今有扶风马君,济难帝子。勘乱反正,公忠体国,不辞千里,击叛护驾。是为忠憨。为嘉其功,为天下效,封右将军、加光禄卿、进襄平侯,假节、授辽东太守。”

    右将军、光禄卿、襄平侯、假节。若是在和平时期。准确的说,要是早个五六年,这样的封官晋爵。绝对会引起朝堂轩然大波。

    右将军,在大汉武将系统里,排名第六,仅次于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与卫将军。属左、右、前、后四方将军之次,有两个典型的参照:督青、幽、冀、并四州的公孙瓒,眼下就是前将军;而此时雄居扬州的袁术,则是左将军。马悍一跃而与天下两大诸侯军职并列。

    光禄卿是什么呢?就是光禄勋的佐官,秩俸中二千石,银印青绶,其职能就是主管宫廷内的警卫事务,但实际的权力不止于此。有了这个头衔,才能名正言顺成为天子护军。很显然,这是万年公主举荐的结果,刘协或许尚未完全信任马悍,但绝对信任自己的长姊,故而“信乌及乌”。

    所谓假节,则属于军事持节,外出征战,可不经请示朝廷,立杀犯军令者。

    至于襄平侯,更是县侯,直接跳过了亭侯与乡侯两级,为大汉最高等级的侯爵,这在正常年代,是不可想像的。

    以上一系列封官进爵,看上去牛逼闪闪,只不过,眼下汉室已衰微到极致,自初平元年以来,董卓、吕布、李傕、郭汜、樊稠……你方唱罢我登场,你封相国,我封大将军。原本代表顶级军阶的骠骑、车骑及卫将军,竟被几个麾下不过几千人马的军阀恬不知耻地加诸头上,生生把大汉将军的崇高名号给玩残了。

    封侯更不用说,像李乐、胡才、韩暹这种昨日还是山贼,今日便身登列侯的不要太多。

    这么一搞,如马悍这等即将挤身外戚行列,有实力、有势力的货真价实的诸侯,在这非常时期,获封一个右将军与县侯,再正常不过。

    马悍单膝下跪:“谢陛下隆恩,恭贺陛下与长公主重逢。”说罢抬眼向万年公主望去,公主向他微微颔首而笑。令他想起当年她还叫离姬时说过的话“或许有一日,我能帮到你……”

    按诸公卿大臣们的意思,此时尚未脱离险地,西凉叛军随时会杀回来,天子最好立刻启程,前往东都。但刘协却表示,未见杨奉、胡才、韩暹、去卑等断后兵马安全返回,他决不会离开。

    想起路上天子也不肯弃百官而独逃,再有此刻决意等断后之军归来,天子之重情重义,令百官感佩唏嘘。

    马悍深深望了刘协一眼,已经是傍晚了,就算真想走也走不了,说这种话,还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啊。这少年天子有十四没有?笼络人心这一套,玩得挺熟练啊!果然历来帝王,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 【毒 影】

    (感谢大盟、洁曦掌门、赵无恤2014、ufgw、西风越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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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冬的河面飘浮着若有若无的霜雾,河风疾劲,亦吹之不散,天空也是灰蒙蒙的,看不出半点日出迹象。

    太尉杨彪一大早就起来,来不及享用逃难数月以来第一顿鱼肉鲜羹,只匆匆喝了两碗梁米(最上等的米)粥,便下船沿河巡察水势,并询问本地船工。直到辰时初,才回到楼船上,向天子禀报,近期内河水(黄河)不会冰冻,但此地不宜久留。从陕县到河南尹平阴的孟津渡,不下四百里,顺流而下,至少需五日。为防万一,天子必须尽快启程。

    刘协爽爽地嚼着一份炙羊腿,吃得不亦乐乎——也不怪堂堂天子如此吃相,只要想想这位天子已经整整三月不知肉味,向李傕讨几副牛骨头还被羞辱,就能理解一二了。

    不过,纵是美食当前,刘协还是压抑住食欲,擦脸净手后,端坐于席,仔细听了杨彪的建议,略为犹豫,拿眼看向屏风后——在天子御榻后面,隔着一道帛纱玉屏,蒙蒙胧胧可看到一个倩影,自然是万年公主。

    万年公主哪会不知弟弟心意,曼声道:“君子尚不立于危墙,何况陛下万乘之尊乎。”

    刘协点头,轻吐一口气,正要开口,室外传来小黄门通报:“启禀陛下,兴义、奉义、横江三位将军与匈奴右贤王俱已返回,求见陛下。”

    刘协眉毛一扬,难掩喜色:“快、快宣!”

    不一刻,室外脚步沉重。甲叶振响,前一后三,四个披着铠甲,风尘扑扑的将领现身于并不宽阔的大门外。

    马悍早得到消息,身着甲胄,立于天子之右,眯眼看去,为首一将,年约四旬,长脸。重髯,眼睛不大,看人时总透着一股子狠劲。看样子这个人就是杨奉了。

    杨奉身后三将,匈奴右贤王去卑最好认,他大约三十不到的样子,头戴翻毛浑帽,身着厚袄,大饼子脸,短眉细眼。大鼻阔口,左耳垂一金环,胡须结辫,以红绳系之。整个人透着一股子凶戾与剽悍。

    去卑左侧两个一胖一瘦的将领,样貌平平,不过依据二人体貌特征,马悍已分辨出。胖子是韩暹,瘦子是胡才。

    四将一入雀室,一齐躬身请罪:“我等为拒郭、张叛军。未能及时救驾,陷陛下于险地,请陛下降罪。”

    刘协享用了一个难得的美食早餐,而且又身处绝对安全之下,心情舒坦,轻松摆摆手:“诸君戮力同心,勘乱剿叛,只有功,何来过?请罪之事休提。嗯,与郭、张之战如何?”

    杨奉代表四人说道:“臣等与二逆战于曹阳亭,斩首五百余级。因心牵陛下,不敢恋战,故引军而还,并别遣宋果、徐晃先行折返。未曾想到,陛下竟被李逆凌迫于斯……幸有辽东太守马君不辞千里,忠义护君,幸甚。”

    刘协朝一边的“准姊夫”望了一眼,含笑点头,马悍谦逊一笑。

    四将同时注意到了天子近身之年轻将领,心下俱是惊异不已。他们在来之前,已经从李乐、宋果、徐晃那里,得到关于马悍的情况,心里有所准备,但见到真人时,还是有点不敢置信。这就是那个一夜之间就将公孙度掀下马,鲸吞辽东,更以数百骑摧折李傕中军,一举拔之的新晋右将军?果然很年轻啊……

    马悍却在冷笑,斩首五百余级?呵呵!他在入雀室之前,乌追就送来消息,杨奉四将在距此五十里的曹阳亭东南与郭汜、张济大军接战,几乎是一触即溃,被斩千级。若非有匈奴人在侧翼牵制,四人能不能安然回来还得两说。当然,斩首还是有的,据乌追说还不到百级,不过在三国时代,夸大军功是常事,已经是惯例了。

    斩首多少,胜负如何,显然不是刘协关注的重点,他在意的是,这数支大军能否尽可能保全足够的人马归来——在这位少年天子眼里,质量并不重要,数量才是最紧要的,人马越多他才越安心。至于另一面,人马越多人心越杂,越容易出乱子,则被他忽略了。

    刘协心满意足轻拍案牍:“好,诸君安然返回,可喜可贺,召集诸公卿,共商东行之议。”

    御前会议,其实只有两个问题:一是谁走水路,谁走陆路;二是粮秣配给问题。

    辽东军船只载重有限,从辽东出发时,基本是满载的,只是一路南下,人吃马嚼,临近雒阳时,已消耗粮草近三分之一,空出了**条漕船,正好可载天子、后宫、百官、侍卫及宫人。其余军队不用说,自然是走陆路,在这一点上,没有异议。争议的重点,在于董承与李乐,坚持要求在天子护军中加塞部分自家人马,不能全由你马悍包圆了。

    董承有部分官员支持,而李乐则有主力白波军支持。马悍虽然有船、有粮、有人,奈何初来乍到,一时还真不好硬掰。

    最后在杨彪、刘艾、伏完等人的斡旋下,马悍同意分出三百个名额,或者说是舱位,让二人均分。马悍将留下一百轻骑、一百步军、一百辅兵,从陆路行军,同时押运从李傕大营缴获的军资。而白波军则必须保障白狼军这一部及军资的安全。

    粮秣配给,矛盾也产生于白狼军与白波军之间。白波军一向不事生产,以寇抄为能事,过黄河勤王,先胜后败,且一败再败,本就不多的辎重粮草早就丢得差不多了。眼见天降马悍这么一个大金主,哪有不叫嚷着刮油水之理。

    刘协也是为难,皇帝不差饿兵的道理他也懂。白波军渡河之初,又是出人又是出粮,可谓雪中送炭,他一直心存感激。可惜他这位大汉天子却无半点钱粮赏赐,能赏的,只有空头官爵。眼下虽然凭空降下大笔钱粮。但这些物资还真没他这个皇帝什么事,这年头粮食可是能当金子使的硬通货,让他如何开得这个口?只有将求助的眼神投向屏风后的皇姊。

    万年公主对随侍左右的赵英姿低声说了几句。赵英姿随即转出屏风,向马悍低声传达公主之意,马悍点点,表示知晓。然后清清嗓子,目光朝杨奉、李乐、韩暹、胡才、去卑等人脸上一扫,伸出一根指头:“一万斛,粟米杂豆麦,不能再多了。”

    白波诸将互相对视一眼。他们手下所有兵马加起来不过六、七千,万斛粟米豆麦,足够支撑一月有余了。第一次能讨要到这么多,已经算不错了,这个口子一开,以后就好办了……

    马悍神色平静,这样的结果早在他预料之中,他之所以与白波军磨叽,只是要让对方明白。粮食不是那么好要的。白波军就象一条恶犬,不能喂饱,也不能饿着,如此。才能驱使之扑咬所指的目标。

    分配完毕,计议已定,当日午时,辽东军船队。满载大汉最后的精华,浩浩荡荡向东进发。

    ……

    正当杨奉等白波军将乐呵呵卸下万斛谷粟,喜滋滋运输回营。整军收束,准备由陆路东撤函谷关时,数十里之外,黄河南岸曹阳亭以南,连绵数里的西凉军三大营中的李傕大营,正被一片愁云惨淡所笼罩。

    镇西将军李利,只率两个扈从,来到一座不起眼的营帐前,躬身行礼,神态恭敬道:“李利拜见先生。”

    营帐里传出一个带着金属质感,略为沙哑的声音:“是益民啊,请入帐。”

    一向居功自傲,又自恃为李傕从子,向来在西凉军中眼高于顶的李利,竟异常恭谦道:“利此来是代叔父向先生致歉,悔不听先生之言,放天子东归,以至今日之祸。”

    那先生沉默一会,独特的嗓音再度响起:“过往休提,今辽东虎贲天降,天子东归已成定局,吾亦无能为也……唔,莫非大司马欲谋辽东军?”

    李利由衷叹道:“先生真神人也!前夜辽东数百铁骑袭营,人马俱重甲,箭矢不透,辽东太守马悍更是勇悍绝伦,一骑当先……我军从未伤亡如此惨重,西凉儿郎,十停已去四停。叔父已砍坏了他的一柄宝刀,中军帅帐几乎被拆散架……叔父已发誓,此仇不报,绝不回池阳……”

    先生打断道:“辽东军虽不多,但极精锐,这一点,与白波军完全不同。若我所料不差,两营辽东军,战力当在四部白波军加匈奴人之上,而我西凉三军却是面和心不和。大司马若因怒而兴兵,恐有不忍言之事。”

    “利亦有同感,只是叔父正怒火攻心,难以劝诫,故问计于先生。”

    先生沉默不语。

    李利再三恳求:“请先生看在数千殒命的西凉儿郎的份上,务必帮我等一把。利亦会在叔父面前为先生去留美言,必不令叔父留难先生。”

    先生轻哦了一声,略加沉吟,道:“既如此,诩便再献一策——可夜袭辽东军!”

    李利大讶:“先生方才不是说怒而兴兵,只会招致兵败么?为何……”

    先生语气自信而笃定:“马悍已护卫天子乘舟东下,我军无战船,纵是追上亦无奈之何。但其留下半营人马,守护缴获我军之辎重。此半营辽东军,可歼之!”

    李利既喜且忧:“若能歼之并夺还辎重,我军必士气复振,叔父亦可向麾下儿郎交待。只是……此半营辽东军与辎重,俱在白波军团团环护之中,外有匈奴人巡哨。怕是……怕是……”

    先生淡淡道:“当初白波军与匈奴人渡河,侧击我西凉军,令我军大败,其状一如前日之辽东军。可是你可曾见董承、宋果、伏完诸军感激他们么?”

    李利也不笨,一经提醒,眼睛顿亮:“先生之意,白波军与匈奴人会袖手旁观?”

    “是否袖手,端看攻击路线——趁夜从两部白波军寨之间突入,并派出骑使,绕营宣称只为寻辽东军复仇,无意与白波为敌。以白波军新败之颓势,杨、韩、胡等辈更不会为辽东军而自陷险地,势必不敢出营助击。”先生金属音中透着一丝杀伐之气,“此计最关键点,在于不可动用太多人马,以五百至八百骑为宜,少了难以全歼辽东军,多了则会引起白波军诸将不安与猜忌。切记、切记。”

    “先生妙计!”李利大喜,深深一鞠,“利代叔父谢过先生。”

    李利离开之后,帐内沉寂良久,传出长长叹息:“天子东逸,西凉无为,一子落错,满盘皆输。李稚然啊李稚然(李傕),我已仁至义尽,往后,也该为自己与族人打算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 【杀 回 去!】

    (谢谢大盟、赵无恤2014、光辉的宪章、色海飘零、yaus_m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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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辽东船队一路溯河东进,次日黄昏行至黾池左近,船泊于岸,埋锅造饭。毕竟这支船队有将近三千人,还有好几百匹战马,不可能全在船上煮食,否则天亮都吃不上饭。

    同样道理,为了保证天子、宫女、百官及侍从有个良好舒适的休息环境,天子护军分三班,一班守卫,两班在岸上宿营,这样便可腾出大量空间。

    一夜无话,天明时分,正好轮到白狼军值守,于是步军上船护卫,骑军下船巡逻。其余白波军与董承、伏完的虎贲、羽林两卫,休息的休息,吃食的吃食,等待的命令。

    辰时二刻,马悍与诸臣一同向天子与长公主请安。天子刘协欣慰地看到,摆脱危险,又得到充足饮食供应的百官及宫女、侍从、侍卫们,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久违的笑意。自出长安以来的那种惶恐不安,愁云惨淡,一夜之间,消散怠尽。这一切,都是马君的功劳啊!嗯,出身扶风马氏,年轻英武,掌控七郡一国之地,兵精粮足……皇姊还真有眼光啊!父皇在天之灵也会欣慰吧。

    刘协还没开心多久,忽闻一阵短促的号角声自岸上传来,下一刻,他看到马悍一向淡定的面容变了。

    屏风后的万年公主与马云騄、赵英姿三女俱有所感,一齐望向马悍。

    刘协吃吃道:“马、马君……”

    马悍躬身道:“陛下但请宽坐,臣去去便回。”

    望着马悍匆匆而去的背影,群臣再难于君前保持安静,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马悍听得真切,方才传来的讯号,是白狼军遇袭的急讯。黾池这一带,没有什么成气候的流寇山贼,就算有,也不会有哪个作死地袭击巡哨的狼牙飞骑这种装备精良的骑兵。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

    果然,当马悍匆匆下船时,迎面飞驰而来的骑兵正是乌追所率的巡哨骑队,每一个人身上都很完整,但难掩愤怒之色。而在他们的身后。是数十骑满身染血的白狼轻骑兵。

    马悍目力超群,远远就认出这群骑兵正是自己留在陕县大营的两队轻骑兵,心里一沉,果然出事了。

    浴血带伤,神情疲惫的白狼轻骑驰近,纷纷自鞍滚下马,跪于马悍跟前。但也有十余骑端坐于马上,只向他们的主公顿首致礼,原因很简单。两匹并排的战马之间,以布床兜着数名仰卧的伤员。他们必须控制住战马,以免伤员被颠下布床。

    马悍脸色冷峻,一步步走过伏跪于两排的骑士。来到最前的伤员面前。他一眼就认出,这个半身染血,面色腊黄,嘴唇干裂。眼里满是愧疚的伤者,就是留守指挥官,假司马韩希。

    韩希是最早追随马悍的首批汉戈骑兵。并数次随马悍入中原,参与过几乎所有战事,是马悍麾下与唐努、乌追等人并列的第二梯队军将。他的能力也许远不能与以赵云、太史慈为代表的第一梯队将领相比,但对马悍的忠心赤诚,亦非那些名将可比。可以说,只要马悍一声令下,他们可以为主而死。

    马悍开口第一句话,根本不问战事,只问伤情:“如何?还能不能与辽东老兄弟饮酒?”

    韩希咧嘴一笑,大概是牵动伤势,面肌抽了一下:“主公放心,韩希命硬得很,死不了。”

    马悍点点头:“折了多少兄弟?”

    韩希眼神黯淡:“辅兵尽没,步卒折了大半,轻骑……咳咳……轻骑也损失了三十余骑,若不是有徐都尉相助,只怕……只怕我等一个都回不来……”

    马悍磨了磨牙:“西凉军果然有两下子,刚经历一场大败,竟能如此快速恢复过来,向兵力不逊于已的白波军发动攻击……”

    韩希神色突然激动起来:“不!西凉军没有打白波军……咳咳咳咳……他们……光打我们……咳咳……”韩希激动之下,呛咳不已,话都说不完整了,只得伸指示意载着他的一名轻骑屯长代述。

    随着这名屯长激愤的叙述,马悍的脸色如寒霜笼罩,一片肃杀。

    昨夜子时,处于白波、匈奴四营环护下的白狼军驻地,突然遭到西凉军数百骠骑突袭。应当说,身处险地,韩希所率半营白狼军还是有所防备的。鹿砦拒马、蒺藜深沟,一应俱全。辅兵看守军资,步兵寝不卸甲,骑兵分三班巡逻。但万万没想到,西凉铁骑会来得如此快速迅猛,连预警的时间都没有。

    严格来说,白狼军是被白波军所陷——正因处在白波四营环护之下,白狼军将士难免会想,若敌军袭击,必须先破白波营,这样就有充分的预警时间,完全来得及进入战斗状态,迎战拒敌。

    可惜,韩希还不明白一个残酷的现实:三国时代,盟友就是拿来卖的,更遑论是一支当了十几年贼寇、靠万斛粮秣买来的“盟友”。

    夜火之下,八百最精锐的西凉铁骑几乎毫无阻滞杀到白狼军营前,在损失数十骑后,突破鹿砦拒马、蒺藜深沟,以飞索拉倒营栅,破营而入。

    白狼辅兵其实就是辎重兵,非战斗序列,只装备被淘汰下来的破旧戈戟短刃之类的武器,面对大汉最老牌的劲旅,只有被屠杀的份。而白狼步军在匆忙结阵之下,阵形不稳,士气不振,在西凉军连续冲击下,阵形摇摇欲坠。步兵阵形一旦被突破,等待他们的,也必将是一场屠杀。

    韩希率百骑与西凉军拚死血战,火影奔突中,刀光泛寒,利刃切骨,不时有骑士坠马,战马长嘶与战士濒死的悲鸣。令人如置身梦魇。

    白狼轻骑与西凉铁骑相比,各有优劣。白狼骑兵胜在装略精良,马具齐整,甲器齐全,防御属性高;而西凉铁骑则身经百战,杀法娴熟,攻击属性强。西凉铁骑若是对上狼牙飞骑或白狼重骑,都讨不了好,但对上轻骑兵,而且又占了先手、人数、士气等等诸多优势。韩希的落败,是早晚的事。

    如果不出意外,随着时间的推移,的确会如那位“先生”所言,白狼军将全灭。但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准一件事——白波军中,不是每个人都袖手旁观。至少有一人,不惧危险,挺身而出。

    徐晃!

    马悍箭下留情、慷慨赠兵……不管那一样。都足以令徐晃挺身相报。但他还是来得有些晚,原因无他,杨奉迟迟不下令。未得军令,就算徐晃急得跳腿。也无法出营。直到徐晃再闯帅帐,陈说厉害,言道若坐视白狼军全灭,只怕今后再难从右将军处弄来粮秣。杨奉才勉强同意。

    其实杨奉并不担心要不来粮秣,他又不向辽东军直接要,而是向皇帝要。你马悍不给就是打皇帝的脸,跟咱没关碍。正因此故,白波四营才会坐视西凉军攻击白狼营。但所谓吃人嘴软,好歹他也吃进了两、三千斛辽东军提供的粮秣,意思一下,将来也好交待。

    于是杨奉象征性派出五百步卒,让徐晃去应付一下。而胡才、韩暹、去卑三人,则连应付的意思都欠奉。当然,他们也有说辞,郭汜、张济大军虎视眈眈,只要他们不动,敌军也不动,既然如此,大家都不动好了。至于你白狼营被动了,那是你命歹,兵凶战危,各安天命罢。

    正是徐晃突然杀入,才最终为白狼军解围——徐晃旋风一击,斩伤西凉铁骑主将李利,敌军大乱,韩希趁势率残部杀出一条血路,向东奔突,跑了大半夜,终于在次日追上大军。

    听完轻骑屯长的叙述,马悍面无表情:“很好,杨奉、胡才、韩暹、去卑,一个个都是贪利忘义之辈。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吃下去的给我吐出来!”

    韩希咬牙道:“袭营之将,一为李傕从子李利,一为其外甥胡封。”

    “李利!胡封!”这一刻,马悍的脸色终于变了,双目透出一股赤漓漓寒光,仿佛那狼头赤瞳附身,望之令人颤栗,“你们死定了!”

    马悍霍地抬头,船舷垛口边,已挤满大小官员与侍卫、侍从,就连天子刘协都不顾风大寒气出舱探看。孰料这一看,竟吓得不轻。

    刘协自与马悍接触以来,看到的都是这位准姊夫温和谦逊之状,从没见过他如此凌厉迫人的一面。尽管这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刘协却还是感觉如坠冰窖,从头凉到脚,下身更是失去知觉……

    但凡被马悍目光扫中,如杨彪、刘艾、韩融、王子服、吴颀、董承、李乐、种辑之辈,被那宛若实质的杀气笼罩,一个个好似回到那一夜翻船坠入冰河时的感觉,瑟缩颤抖。

    “什么?马君,要、要杀回去?”雀室里,加披了一件厚厚翻毛狐裘的刘协吃惊不已。莫说是天子,就连诸臣都难以置信,不就死了几百人罢,至于么?

    侍中刘艾急道:“天子安危乃第一等要事,当务之急是快快东行,万不可节外生枝啊!”

    马悍淡定道:“臣只率二百骑前往,联合白波诸将反杀,重骑与步军全留下护卫陛下,船队亦按原定计划出发,请陛下与诸臣工毋庸担忧。”

    二百骑?入白波军大营,联合白波诸帅反攻西凉军?这、这位右将军不会气疯了吧?雀室内诸臣嗡声一片,董承喜忧参半,而李乐则暗暗高兴——去吧,最好一去不回,如此,这精兵与粮秣……嘿嘿。

    “可是、可是……”刘协很想说,人家白波军哪会与你联手,可这话哪能宣诸于口?

    马悍语气平静而果决:“此事非仅百余士卒被袭杀那么简单。西凉军月前曾在曹阳被白波军所败,但随即举兵反杀,击溃白波;前日臣率辽东军一举击破西凉军三营,而李傕隔日立即报复。为何如此?因为李傕、郭汜、张济都知道,一支军队可以打败仗,但不可以气馁;今日败了,隔日复仇,血债血偿,士气犹存,士兵犹在;但若败后认栽,偃旗息鼓,踌躇不前,这支军队的士气,将遭受不可逆之损害。今后再面对敌人时,胜固可,败则泄气、崩溃、逃亡……打造一支强军,要付出无数心血与一场接一场的胜利,而毁掉它,只须一次败仗后的无所作为。”

    “狼从来不会在被恶犬咬一口后夹尾逃开。”马悍目光在天子与诸臣,以及那面玉屏风上转了一圈,精芒四射,令人不敢对视,“它只会狠狠咬回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七章 【驱虎逐狼】

    (感谢大盟!谢谢赵无恤2014、ufgw、里迹奇。诸君都是动力源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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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嘭!一具尸体重重扔下深坑,僵硬的尸身在密密麻麻的尸堆上弹动一下。

    “手脚放轻些。”尸坑边的徐晃浓眉微皱,“这些士兵都是正面搏杀而死的战士,与前几日你们埋葬的乱兵不同。那些都是背朝敌人,甚至被自己人践踏而死的怯懦之徒,死了都对不住自己身上穿着的戎衣。”

    抬尸的役夫们连忙称是,接下来的动作小心多了,将尸体沿尸坑滑送下去。直到最后一具尸体安放好,然后开始挥铲回填尸坑。

    徐晃轻叹,他知道用这种方式埋葬这些英勇战死的士兵,多少有点不够尊重,但他的能力只能做到这样。收殓尸骨,不令曝尸荒野,或遭兽吻,其他的,就无能为力了。

    这时几个扈从飞快跑来,一脸兴奋向徐晃报告:“都尉,西凉人昨夜走得匆忙,遗下不少物资,而且还没来得及打扫战场,余下的东西,全便宜我们了。可笑那些白波贼也来了,还想捡漏,哈哈!咱们连块裹头巾都不留给他。”

    徐晃脸上露出轻蔑的神色,没有说话。

    扈从喜形于色道:“西凉人就是穷,除了能弄些马肉之外,别的要啥都没有。倒是辽东人富有,那些战兵身上都披甲,还戴皮盔,他们的兵刃也比咱们的好多了。可惜,大多在激战中损毁,只能回炉重新打造。”

    扈从的话,令徐晃想起马悍赠予自己那柄利斧。点头慨然道:“是啊!辽东兵刃犀利,士卒悍不畏死,加之粮秣充足,如此强援,不思结好,只顾明哲保身,唉……”

    听到都尉意有所指,扈从都不敢出声。过了一会,才有一扈从摸出一副马镫与一块马蹄铁,献于徐晃跟前:“都尉。那些辽东人的战马身上,都装备有这种奇特的马具,你看……”

    徐晃接过,起先还不在意,忽然似有所感,直直盯住那马镫,摩挲良久,蓦然仰天大笑:“原来如此!周仓,你就是靠这个接下我两记重击的么。我道你腰马之力有多强悍,原来……呵呵。此物大善,辽东人,果然不简单。”

    扈从问道:“那此物要如何处理?”

    徐晃略微沉吟。道:“先妥善放好,就放在我的营帐内,待到雒阳后,再向将军禀报。”

    蓦见一骑飞驰。远远冲着这边大喊:“都尉,将军急召!”

    当徐晃快马赶回营寨之时,刚进辕门。惊讶发现一群穿束完全不同的骑兵,正一边喂马,一边调弓磨刀,个个神情冷静沉着,一看就知是老兵劲卒。其中有个粗壮的旗头,擎着一柄大纛,那火红双瞳的狼头分外惹眼。

    辽东军的白狼猎头旗!

    徐晃惊讶之下,不由微张嘴,不会是……那个人来了吧?

    待徐晃禀报之后,一脚踏入中军帅帐,入目所见,终于确信,那个人,真的来了。

    帅帐正中,兴义将军杨奉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不爽与克制,一见徐晃入帐,面色稍霁,肃手对左侧一人道:“好,徐都尉来了。马君可以向他详询昨夜之战,我杨奉可是尽心尽力了的。”

    徐晃分别向杨奉与那人行了个军礼,讶然问道:“右将军怎么倒回来了?天子那里……”

    杨奉身侧之人,正是马悍,他一身戎装,手持马鞭,风尘扑扑,显然是刚到不久,向徐晃点点头:“劳烦公明了。天子依旧顺江东下,一切安好。悍此来只为收账,收完账就会立即赶回去。嗯,若是赶得及的话,说不定天子一行还未到雒阳,我等便已登岸。”

    收账?!徐晃脑海里闪过方才在辕门所见的那支军队,轻轻一叹:“右将军是为昨夜西凉军袭营之事而来吧?唉!没想到李逆竟如此果决,调动麾下一半扈卫及最精锐羌胡军,从右贤王与横江将军大营结合部突入,直插辽东军大营,我等阻之不及……”

    马悍摆摆手:“事情经过就不用多说了,公明援手义举,悍日后必有所报。哦,兴义将军相助之谊,悍亦铭记于心。我要再三申明一点,此次返回,不是追究什么责任,而是请诸位将军一同应对西凉军的攻势……”

    马悍话音未落,帐外却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右将军言重了吧?西凉军新败,士气已挫,偶有反扑,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哒几下而已,哪里还有全面攻击的余力。”

    说话间,两人联袂而入,一胖一瘦,正是胡才与韩暹。说话者,正是那胖子的奉义将军韩暹。

    马悍冷然扫了这两个刚摘下贼寇帽子不到一个月的“将军”,淡淡道:“右贤王还没到么?”

    韩暹眯着泡眼一笑:“方才匈奴人到我营寨说了一声,他们的右贤王外出巡视去了。咱们这四营官兵,全仗匈奴骑兵巡哨监视,否则早就为西凉人所趁了。”

    马悍点点头,面无表情:“好,既然右贤王干正事去了,咱们也不能闲着。天色不早,时间不多,我也不废话,请三位将军仔细听真——我现在就出马向李傕搦战,你们可以来,也可以不来。无论来与不来,都要做好为自己行为承担后果之准备,勿谓言之不预也。”

    杨奉、胡才、韩暹等肚子里暗骂,但慑于马悍夜破西凉军营、大败李傕的威势,不得不忍气吞声,齐声问道:“右将军带来多少兵马?”

    马悍伸出两个指头:“不过取两条命,二百人马,足够了。”

    望着马悍大步离去的身影,胡才忍不住呸了一口:“这家伙疯了,也想绑着咱们一块发疯。呸!他不是以三百骑破西凉军三营么?那就再来一次啊,扯上我们干什么!”

    韩暹阴**:“我道他带多少人马来,原来不过这么点,这是打算驱虎逐狼啊。以为咱们傻的么……哼哼,辽东人的装备还真不懒,兵甲俱全,那骑兵更是一人双马,不如……”

    徐晃脱口道:“不可!”旋即向杨奉行礼道,“将军,右将军向西凉军搦战,我等若袖手旁观,异日天子问起,我等怕不好交待……属下之意。咱们至少应当派大军掠阵,不可令右将军有失。”

    胡才不满道:“那不是正好中了马惊龙的圈套么?他就指望咱们替他助阵,狐……狐那个什么威。”

    徐晃还想力争,却被杨奉摆手所止,捋着大胡子,向诸将扫了一眼,道:“咱们受了辽东人的粮秣,眼下辽东太守又求到咱们头上,一卒不出。也说不过去……这样吧,每营出几百兵卒,帮个人场,扯旗助威。也是应当的,二位将军看呢?”

    胡、韩二将相视一笑,俱是嘿嘿怪笑:“几百兵卒么?当然,没问题。嘿嘿……”

    徐晃看看三将,心下暗暗叹息。身为主将,不想着怎么打好每一仗。整日算计,只想占小便宜,搞小圈子,置大局于不顾。跟着这样的主公,真是憋屈啊!

    辕门之外,马悍率二百狼牙飞骑,一人双马,杀奔出营,铁蹄震地,声势惊人。

    烟尘滚滚中,随侍左右的乌追大声问道:“主公,白波三帅会不会派兵助阵?”

    马悍淡淡道:“再怎么样,他们也不敢一卒不出。”

    “可是,他们若只派杂兵役夫充数呢?”

    马悍瞥了乌追一眼,眼里闪过针芒:“最后的机会我已经给他们了,若不知进退,敷衍虚应,那就别怪我无情!驱虎逐狼没错,但若以为自己就是那‘虎’,那就大错特错了!”

    ……

    赤瞳狼旗的出现,犹如一根长刺,捅得李傕大营这马蜂窝一下炸开,连数里之外的郭汜与张济大营都惊动了。

    当西凉三营被一杆大旗搅动得纷纷扰扰之时,李傕大营西北,一处营帐前,十余仆役也在忙忙碌碌地往两辆牛车上装箱笼行李。帐内不时传出一个带特异金属质感的声音:“除了书册、衣物、谷粟,其余可要可不可之物都不用带了,以免拖累行程。”

    这时帐外传来一阵人呼马嘶,随后一个浑厚声音响起:“先生在么?”

    帐内闻声走出一人,头戴青帻,身量颀长,一袭青袍,外罩夹袄,年纪四旬上下,三绺长须黑亮整齐,更黑更亮的,是他一双细长的凤眼,看人总闪动着令人不安的异芒,配上一个挺而直的鹰勾鼻与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诡异笑意,整个人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先生眼睛微眯,削薄的嘴唇一勾:“原来是文敬啊,是来向老夫告别么?”

    帐外之人头戴凤翅盔,一身铁叶鳞甲,身量雄伟,气宇轩昂,留着两撇浓厚的八字须,年纪不过三旬。在他身后,是十余盔明甲亮的扈从骑士。来人深深一鞠:“绣本待送先生一程,奈何敌将搦战,叔父擂鼓聚将,待战事结束之后,先生怕早已过潼关了。”

    先生目光一闪,颇感兴趣:“白波军竟然敢搦战?去卑是不会干这事的,胡、韩二贼也不可能,杨奉、宋果……至少眼下不会,据闻那徐晃颇为骁勇,但杨奉必不容其妄为……是谁?”

    来人嘴唇吐出两个字:“马悍!”

    先生长眉高高扬起,轻轻落下,目光异芒大盛,嘴角笑意更浓:“居然是他……了不起,好胆色!他带了多少人马?”

    “只有二百骑、一艘船。”

    先生闭上眼,手捻黑须,久久不发一言。而来人竟也沉得住气,就那么静静地恭立等待。

    良久,先生长吁一口气:“驱虎逐狼么?如此兵行险着,便是老夫也看不透他要用何等手段达成此目的……不过,任尔千百变,最终也只有一条脱身之路。马悍啊马悍,真当我西凉无人么——文敬,你可想立首功?”

    首功?斩将夺旗,方为首功,莫非……来人眼睛亮起,重重拱手:“此固张绣所愿,请先生赐教。”

    先生脸上露出一丝诡谲笑容:“要夺首功不难,只须文敬向大司马借用一物。”

    “何物?”

    “昨夜八百铁骑袭辽东军营时,所获之狼头旗。”

    就这么简单?但看到先生脸上笃定的神情,以张绣对其人之了解,知道只要此人算计,几乎没有失手的可能。欣喜之下,慨然道:“先生送绣一场首功,绣无以为报,愿赠先生一队锐士及车马四辆,以护先生西行。”

    先生仰天长笑,声如金石:“多谢文敬好意,贾诩承情了。人可以要,车马就不必了,诩已有最好的代步之物。”

    一个贾诩,一个张绣,联手坑人,就连三国大拿曹操都吃过惨痛大亏。

    那么,马悍又如何?(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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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击三国介绍:
一把千步狙敌的超级强弓;一条无坚不摧的无敌铁臂;一颗永不言败的壮志雄心。
赞誉者,称之为辽东天驹;敬畏者,称其为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穿越三国,日杀一将,肇始河北,兴于辽东,虎视中原,席卷天下。
这,就是属于马悍的三国之路。
他不算三国第一神射手,但绝对是三国第一狙击手。
“给我一把好弓,一匹快马,充足的箭矢,我可以,射、爆、三、国!”
——马悍
猎击三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猎击三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猎击三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