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 【突 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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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霸奉命南下时,共带了三千琅琊军参战,在攻打会稽时,先于浙水遇袭,折损数百,再于山阴之战中又伤亡不轻,前后损失达七八百。战后太史慈补了三四百降卒给他,凑够二千五百,再为全军先锋。
这二千五百卒,包括一百二十个骑卒,七百正卒,一千辅卒,五六百役夫、船工,战、辅役之比为1:2。这比例在一般军队中已算相当高了,正可为选锋。
虽然屡为选锋,但臧霸与孙氏兄弟都没有被当枪使的想法,尽管他们非嫡系部队。之所以如此,盖因之前推进太过顺利的缘故。整个南征之战,除了会稽之战一度打得比较艰难,在豫章这边的战场,则将当顺利,甚至可以用势如破竹来形容。
从彭泽,到柴桑,到豫章,到下雉,到鄂县……简直就是一路平推,江东军自彭泽惨败后,基本上都是望风而逃,不敢与龙狼军正面交手。而邾县险要远不及夏口,与其守邾县,不如退五十里守夏口。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次的前锋军都是去接收敌城的,这是送上门的功劳,臧霸与孙氏兄弟岂会有怨言?高兴还来不及哩。
江面浩渺,急浪滚涌,饱吸劲风的船帆,逆流顺风,疾驶如飞。在船队最前头一艘战船飞庐之顶。琅琊三将正倚栏沐风,意兴风发。
这会孙康正道:“此番选锋,乃是大将军为我等酬功之举。这一票,我们要干得漂亮些,切勿让诸将小看。”
孙氏兄弟都是草莽出身,说话语气自然带着股浓浓的匪气。
孙观笑道:“此次收复邾县,大哥必可封侯,届时我等兄弟三人一齐向大将军请求,在泰山一带挑个都亭,咱兄弟也可沾沾光。哈哈!”
臧霸口里训斥:“休得胡言。这封爵赦侯,岂是你我可言之事?更何况自选封地……”嘴边却向上弯,摸着两撇八字须,眼里有藏不住的笑意。
孙康兄弟互相挤眉弄眼,咧开嘴笑个不停。
这时前方哨船打出旗语,邾县将至。
一切果如三人所料,前方没有敌船拦截;从码头下船时,也没有敌军袭击;在整军过程中,巡哨也没有发现敌踪。给人感觉。江东军好似已放弃邾县,人走屋空一样。
半个时辰后,整军完毕的琅琊军出现于邾县城下时,才发觉这不是错觉。江东军,真的是人走城空了。
“哈哈哈,我说得不错吧,这是大将军与江东军送给我们的功劳啊!”在邾县寺衙大堂上。孙康四仰八叉倒在泛黄的蒲席上,舒服得直喘气。
臧霸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拇食二指不断抹着两撇胡须。浓眉紧锁:“这程普退得也太快了吧,连象征性阻击一下都不肯为。如此一退再退,很伤士气啊。程普也是江东老将了,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
孙观不以为然:“程普明白又怎样?他若派兵守城阻击,留的兵马少了,白白便宜我们;留的兵马多了,又会被我们缠住,等大军一到,一样吃得渣都不剩。那还不如干干脆脆走人。”
臧霸想想,似乎也不无道理。邾县拿下了,还有一大堆善后之事要他这个主将处理,也就不自寻烦恼了。当下一边派船只返回报捷,一边布置守卫,派出巡哨,在城内及城外十里巡逻。
之后,有乡老送来美酒猪羊劳军,以感谢大军入城后未扰民。于是有将领请示臧霸,希望能饮酒庆祝一番。
臧霸不允,那些盗匪出身的将领又去找了孙康与孙观兄弟,让这二位拜弟出面。这下臧霸也不好驳兄弟的面子了,只得同意分批次、限量饮酒。
是夜,整个邾县陷入一片吆五喝六的声浪中,不过城头依然有士卒克尽职守,来回巡视,不敢大意。只是每每望向寺衙与城南军营,难免会不由得“咕咚”咽一下口水。
臧霸把军队分两批,一批巡守,一批饮酒,改日再轮换。秩序有先后,但谁都不会落下。
这会巡城的将领是孙观,因为孙康是大哥,做弟弟的当然不好抢在大哥前面享受,所以只有礼让了。
孙观巡视到城西时,见到两个士卒眼巴巴望着城内,上前一拍那老卒:“老杨头,别把脖子扯抽筋了,明儿就轮到你享用了。”
老杨头与另一士卒忙弯腰拱手:“孙都尉,辛苦,辛苦。”
孙观大笑:“大伙都辛苦,今夜辛苦些,明日喝个痛快!”
众士卒俱会心而笑,精神顿振。
孙观离去之后,那年轻士卒问老杨头:“怎地孙都尉似与你老很熟啊。”
“那是自然。”老杨头甚是自得,“想当年,孙都尉与臧将军起于泰山时,我就是他们的马夫,那家伙……”话音未落,一抹寒芒倏闪,老杨头喉管被切开,鲜血滋滋溅射年轻士卒一脸。
年轻士卒目瞪口呆,连脸上的血都来不及抹,就被一刀刺穿脖子,喉咙发出咯咯之声,仰身跌倒。
黑暗中飞快窜出一人,探手扶住年轻士卒,轻轻将他放下,同时顺手接过松手欲落的火把。
格杀老杨头的人笑道:“子烈好身手。”
掷刀击杀年轻士卒的青年亦笑赞:“敬公也不差。”
火光明灭,面目宛然,正是江东军将领:陈武与宋谦。
二将火把急摇,不一会,草丛掩映的城墙角落里,陆陆续续爬出一个个江东军士卒。人人头裹青巾,窄袖束身,背负斫刀。一脸杀气。
原来这西侧城墙不起眼的角落里,竟已被事先挖通,再用湿泥将两头出入口补好。泥土干后,草木掩映,外表看不出什么,但内里却是中空的。只要挖开两头,就能轻易潜入。臧霸等人刚夺城池,一时未及细察,结果被江东军就此突入。
这就是江东军的空城之计。
当江东军越聚越多时,终于引起不远处巡卒的注意。举着火把走过来,喝问:“老杨头,你……”
黑暗中一道黑线射来,巡卒捂喉瞠目栽倒。
这下终于引起城头守卒的注意,探身用火把一照,大惊失色:“敌、敌袭——”
尖厉的长啸,打破了静谧夜色,满城吆喝之声顿时为之一静。
陈武奋力将火把往高空一扔:“杀——”
“杀——”
突入城内的江东士卒纷纷拔刀,迅猛冲上城头。
“杀——”
城外同时杀声震天。漆黑如墨的野外,亮起无数耀眼的火把,若每一支火把算一个人的话……老天,竟不下二千人!
内外交困。突袭加夜袭,又是攻其不备,城内近半士卒又喝得酩酊大醉……都到这份上了,想不溃败都没可能。
孙观本在城头巡视。一见这架式,就知这城守不住了。当下率数十扈从,从登城梯冲下。突破重围,一路杀向寺衙。当他破门而入时,眼前一幕,令他肝胆俱裂。
但见大堂之内,杯碗碎地,案翻席乱,一个江东军将正一刀捅入大哥孙康的腹部,然后一脚将其踹倒,大笑:“取尔性命者,九江宋谦是也。”
孙观发出一声震天怒吼,手舞长柄大刀,疯牛般冲向宋谦。
铮铮铮铮!四刀狂砍,火花四溅,将宋谦劈得连连后退。而此时身后也传来厮杀之声,却是二将的扈从互相干上了。
论勇力,孙观与宋谦不相伯仲,但孙观目睹兄长被杀,已进入狂暴模式,战力直接上升一个档次,竟将宋谦从大堂杀得步步后退,一直退到中庭,都没机会还手。
宋谦终于也怒了,眼见孙观又一刀劈来,奋力反格。铮地一声刺耳巨响,两把刀都崩豁了口,互相咬住。宋谦趁机夺拿长柄,孙观往后回夺。
二将正奋力互夺之时,宋谦眼睛精芒暴起:“杀!”
但动手的却不是他,而是从屋顶跃下一人。
刀光一刀,孙观人头落地。
年轻将领提起其首级大笑:“取尔首级者,庐江陈武是也。”
孙观一死,其扈从顿时四散而逃。
宋谦四下张望:“可见到臧霸?”
陈武摇头:“未曾见。”
二将找遍整个寺衙,都没见到这琅琊军主将,臧霸跑到哪去了?
只能说臧霸真是好运,山寨老大出身的他,一向喜与下属同乐,这会正在南城军营里会饮。城内外一乱,臧霸当场跳起来,拎刀光膀就往外冲,大声呼喝召集军队,意图反击。可惜,大势已去,无力回天。
当得知两位拜弟,孙康、孙观双双殒命,臧霸眼前一黑,仰面栽倒。一众扈从七手八脚,扛着臧霸溃围而出,从北城缒绳而下。立足未稳,西面火把如龙,大股敌军杀来。
扈从分出一半,持刃迎战,一半拚命扯住发飙的臧霸,钻入芦苇丛中,借着夜色掩护,侥幸逃脱。
臧霸一行凄凄惶惶,连夜逃出三十里。天明时分,方才看清身边同伴模样:一个个蓬头垢面,衣碎成条,脸手划伤,满身泥浆。若非手里还紧攥着兵器,简直与流民无异。
但也正因他们手里有兵器,看起来不像流民,却像盗贼了。
一行劫后余生者刚从芦苇泽里钻出,步上坦途,还没走出三里地,就听身后传来如雷动地的铁蹄声。
众扈从骇然变色,臧霸如坠冰窖,仰天长叹,想不到千辛万苦逃出来,还是免不了一死。
骑兵,全是骑兵!足足有五十骑之众,远非他们这一小撮精疲力竭的逃亡者能抗衡的。
臧霸却越众而出,长刀一横,摆出一副与敌皆亡的拚骨架式。
众骑将他们团团包围,数十战马腾起的烟尘,将本就狼狈不堪的臧霸等人弄得灰头土脸,面目难辨。
这时一将策骑而出,玄甲赤马,凛凛生威,手持一柄在三国时代少见的掩月大刀。这种样式的大刀,只在龙狼军才有。
臧霸一见,脱口大呼:“文远!是你么?”
那骑将惊讶道:“你是何人?如何识我?”
铛锒锒!臧霸与扈从将兵器乱扔,瘫坐一地。(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四章 【逆 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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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辽出现在此地,再正常不过,因臧霸等人逃了大半夜,已经跑到浠水西岸。而这里,正是驻扎于蕲春的乐进、李典大军北上击西陵的中转站。乐进大军已全部登上李典水军船只,扬帆进发。而身为督粮官的张辽,则在西岸码头往运输船上装载粮草,随后跟进。
粮草作为一军之命脉,堪称重中之重,责任重大。张辽不敢大意,亲率扈从精骑,前出三十里巡逻,结果正碰上臧霸。以臧霸一伙此时的造型,不当他们是盗贼才怪。
张辽看清果然是臧霸之后,大吃一惊,知道定是吃了败仗。立即让从骑牵来备用马匹,请臧霸及其扈从上马,先返回大营再说。
浠水西岸临时大营,中军帐内,已经盥洗一新的臧霸,精神委顿。这一仗败得太惨,损失两将,全军覆灭,仅以身免。他是知道龙狼军规的,这一次,恐怕死罪难逃了。
张辽捻须沉吟,道:“宋谦、陈武……若辽所料不差,主将应当是程普。故意弃城。引我军入彀,趁夜突袭……想必还挖了地道,否则没可能如此迅速突入,更杀我两将……”
“伯健!仲台!”臧霸念及两位追随自己征战多年的拜弟一夜殒命,二千老兄弟一夕尽没,当真痛彻心扉,再想想自己怕也命不久矣,不禁悲从中来,按膝垂泪。
张辽伸手按住臧霸厚肩,沉声道:“宣高。此刻不是伤心之时,你还有机会将功赎罪,并为两位都尉复仇!”
臧霸猛抬头,双目圆睁:“文远……”
张辽目光熠熠,有令人心悸的东西在闪亮:“程普、宋谦、陈武反攻邾县,大获全胜,此时全军上下,必沉浸于狂喜之中。而且他们此时全部注意力,只盯住大将军主力船队方向。绝不会想到,三十里外,还有一支运粮队。”
臧霸的眼睛也越来越亮,拳头紧握:“没错。他们绝想不到,我会杀个回马枪!文远……这么做,可是有违军令啊。这样,你借一支兵马给我。我反杀回去……”
张辽摇头:“我属下多为并州老卒,性骁桀骜,除了大将军、我、高伯平、还有成义节(成廉)。余人皆难指挥。”
张辽说的是实情,他这支督粮队可不一般,多为当年下邳之战的余勇。当年下邳之战后,马悍将吕布遗留的并州军一分为三:高顺指挥陷阵营精锐劲卒,张辽指挥并州铁骑,成廉指挥余下步卒。
正因如此,张辽这督粮官才能动用连前锋军都紧缺的骑兵巡逻。
臧霸不安:“可是……”
张辽大手一挥:“宣高也是爽快之人,何必作此儿女之态,就这么定了。”
臧霸还能说什么,唯有重重抱拳:“此恩我臧霸铭记心间,日后文远但有所求,霸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辽连连摆手:“宣高不必如此,我立功,你赎罪,各有所得,何乐而不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臧霸也不再纠结了,这时他才想起一个关键问题:“文远有多少兵马?”
张辽比出一个手势。
臧霸心头一凉:“才八百?”
张辽淡笑:“二百骑卒,四百正卒,二百辅卒。役夫、船工俱不算。”
臧霸大喜,双手一拍:“好极,有骑卒就好……”
张辽抬手截断:“我不能全带走,至少得留下一半护送粮草……这样,骑卒全带走,反正水路用不上,再加上三百正卒,共计步骑五百。如何?”
臧霸磨了磨牙,两眼泛出血光:“逆袭,够了。”
这两个人,都不是安份守己的守成之将。一个不甘心在这场南征战役中,只当个后勤督粮官,一心寻找建功立业的机会,现在机会来了,岂能不抓住。另一个更不用说,如果不打一场翻身仗,把失去的东西拿回来,背着这一身耻辱回去。且不说大将军会不会斩他,就算是他自个都不能饶过自个。
一个冒险做出了重大选择;一个则别无选择。
一场偶遇,促成了一次军事冒险。这场赌上前程与性命的冒险,能否成功?
……
三十里外,邾县西北,西山脚下,一座临时军营拔地而起,这便是夜袭邾县,大败琅琊军的江东军程普所部。
程普摆了个空城计,再杀了个回马枪,连斩二将,一举歼灭二千多琅琊军,取得江东军与龙狼军开战以来的首胜,捷报已送往西陵、沙羡。全军亦士气高涨,一扫连日来一战未接,拱手让城,连退数百里的憋屈。
程普将孙康、孙观兄弟的首级函送沙羡,并将二人无头尸身悬吊于邾县东门,确保龙狼大军登岸入城时,老远就能看到。至于江东军为何不驻扎于城里,很简单,他们这回是真正的弃城了,而且还要把城墙捣毁,让龙狼军入住也不得安生。
夜幕降临,江东军营中军帐,带着一身疲惫,但神情亢奋的宋谦与陈武先后入帐,齐齐躬身向程普行礼。
程普年过五旬,老而弥坚,为江东诸将中的长者,隐有周瑜之下第一人之誉,而声望犹有过之,甚得江东军将士敬重。
程普肃手请二将入座,笑道:“看你二人之神色,昨夜之战收获颇丰吧?”
宋谦、陈武。一个统计军资缴获,一个检点俘虏士卒,那叫一个合不拢嘴。
“……粮草千石,战船二十五艘,完好的两当铠三十七副,刀盾弓弩数百,戟戈近千,箭矢十数万……还有一百二十余匹战马,这下我们可组建一支骑兵营了。”宋谦眉飞色舞,显然对这批战马极为上心。
陈武同样也难掩喜色。昨夜一战,一家伙俘虏了一千八百余人,斩杀数百,只逃走了百余人。
“可惜,让那敌酋臧霸逃了。”陈武向程普请罪道,“我等只顾攻击寺衙,未能及时围住敌军营,致使臧霸脱逃,还望中郎恕罪。”
“罢了。”程普虽也觉美中不足。不过这场巨大的胜利,足以弥补小小的缺撼,“你二人奋勇杀敌,各斩一将。皆有大功。我已表奏讨虏(孙权),不日必有封赏。”
二将俱躬身道:“此役全赖程公筹谋赞画,指挥有方,我等不过附公尾翼而已。岂敢居功?”
程普一摆手,抚须而笑:“行了,你们也别故作谦逊。鏖战一夜。将士们也都乏了,今夜好生休息。传令下去,兵不解甲,马不卸鞍,和衣而卧,枕戈待旦。多加留意江面,一旦有警,立即撤兵!”说到后面,已是严声厉色。其威严之状,令宋谦、陈武这样的沙场勇将也为之悚然,诺诺而应。
四月中,有月,色甚淡,宛若隔了一层薄纱,朦胧得象情人的眼眸。
臧霸却没有这样的诗情画意,他的眼眸里,只有比夜色还浓得化不开的仇恨。
在幽暗的丛林另一边,张辽正认真听取哨探的禀报:“……敌军巡哨不少,但多沿江岸巡逻,咱们这个方向不过七个明暗哨而已,已有弟兄去解决了。敌营匆匆筑就,看情形没打算长驻,只挖了浅壕,布了竹签。拒马、鹿砦都没有,不过营栅扎得很深而且绑得很牢固……”
张辽淡淡道:“程普是军中宿将,哪怕是临时扎营,也一丝不苟,没有拒马鹿砦,那是因他们此次是轻装夜袭,未带辎重……怎么样,能拽倒么?”
那哨探队率用力点头:“将军放心,这几排木栅,还未放在咱北地健儿眼里。”
张辽拍拍队率肩膀:“好,去吧。”转身走向臧霸。
臧霸正与他的几个扈从将抹在刀戟面上掩盖反光的泥垢刮掉,刀锋重现之际,就是饮血之时。
“文远,待会进攻时,我要第一个冲锋。”臧霸舔了舔刀锋,刀身犹带着泥土的腥味,直浸心底。
张辽凝视前方,少倾,点点头:“宣高可以上马了。”
张辽话音刚落,前方数十步外,人马俱伏于丘陵后的一队骑士解开战马嚼笼,翻身上马。随后轻轻一拍,四蹄蜷伏的战马扬首甩鬃,直立而起,发出解脱束缚的长嘶。
下一刻,铁蹄轰隆,山河震撼,烟雾腾腾,骑影幢幢。
原本一潭死水的江东军大营,如同高空抛下一块巨石,砸得水花四溅,滚涌翻腾。
溶溶月色下,三十余破障骑士从高坡俯冲而下,如龙卷风般跃过陷阱、绊索,突破哨桩,瞬息杀到江东军大营。而此时江东士卒大都尚未反应过来。
骑士们并未趁势踹营,而是勒马侧驰,同时扔出手里的索套。
嗖嗖嗖嗖!三十余条牛皮韧索飞出,无一落空,准确套住一排营栅木桩上端。不等江东士卒挥刀砍索,或放箭攒射,骑士们一齐掉头,打马如飞。当松弛的绳索抖得笔直时,木栅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长鞭激响,烈马奋蹄,三十余马力奋力拉拽之下,一侧营栅终于吃不住劲,轰然倒下,将原本用于阻敌的壕沟、竹签尽数砸没,反而铺出一条畅通无阻的大道来。
营栅一破,百余骑兵,数百劲卒从夜雾中涌现,自丛林中、丘陵后冲出,杀声震天。
臧霸一马当先,势如狂飙,长刀高擎,大吼如雷:“宋谦!陈武!你爷爷臧霸杀回来啦!速速受死!”(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五章 【血色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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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尽管厮杀了一夜,身心俱疲,但身为主将与副将,程普、宋谦、陈武诸将都毫无睡意。这种身体极度疲乏,但精神高度亢奋的情况,对江东三将而言,已属常态,身为军将,早已有此觉悟了吧。
如何排解这种情绪,三将各有各的法子。
宋谦是孙策起兵时就追随左右的心腹将领,正当壮年,精力充沛。他回到自家军帐里,扈从悄然递上一壶酒。宋谦飞快接过,掂了掂,嗯,半斤,不多不少,刚够微熏而又不至于酩酊,正可解乏而又不至于真醉。
在宋谦偷喝酒时,陈武正带领几个扈从巡营。
尽管同是孙策时代的将领,但陈武投效较晚,比不得宋谦,而他此时也很年轻,不过二十来岁。就象后世公司里入职晚的年轻人一样,兢兢业业,拿努力换明天。虽然身体疲惫,却仍坚持将全营巡视一遍。不求做最好,起码要做到。
与两位年轻人相比,程普无论是年纪还是资格,都足够老。事实上在整个江东军,能跟他比资格的,只有一个黄盖,还有就是不久前战殁的韩当。程普对这种事有经验,他让扈从点起六七根蜡烛,再搬来一大堆军报与地图,最后在案面搁上一碗羊骨汤。然后边喝边看边琢磨。
月,朦胧;夜,静谧。
此刻,一个老将几乎伏在案面的地图上,身边散乱着一张张军报;一个悍将仰卧帐中,小口小口呡着美酒,一脸满足;一个青年将领,率五六扈从,从东巡至南。再到西,最后往北而去。
下一刻,如雷的铁蹄声打破了这一切。
程普惊愕抬头。
宋谦酒壶惊掉。
陈武身形僵住。
轰!木栅倾倒,烟雾蒸腾。铁流狂飙,如潮涌入。
臧霸一马当先,破营而入,借着马势。大刀一挥,将营栅后一个目瞪口呆的巡卒削为两断。而此时江东士卒才一个个从营帐里光脚冲出,衣衫不整。好在手里还有武器。
江东军其实是有敌袭的心理准备的,但他们有两个没想到:一是没想到袭击来自北面,他们的注意力全放在东南水面上了。二是没想到有那么多骑兵,破营进攻如此之速。
江东军骑兵很少,有骑兵就意味着战力强大。孙策时代,最好的军功赏赐就是增拨某个将领多少多少骑兵。以程普为例,他就有二百从骑,是整个江东军将中骑兵最多的。而宋谦的从骑还不到一百,陈武的则只有一队。
江东军将士长期在江东、淮南、江北一带作战,从未渡过淮水,缺乏应对骑兵,尤其是骑兵突袭经验。其实并州铁骑一冲,江东军巡哨就发现了,但来不及示警,更没法阻拦,目瞪口呆望着飞骑套索,拉倒营栅。
营栅一倒,并州铁骑蜂拥而入,整个突破过程,不足一顿饭工夫,以至于许多江东士卒都没能反应过来,更遑论结阵反击。
臧霸是从北面突入的,陈武恰在此时巡视到北营。
尽管敌骑我步,敌众我寡,但将领的职责,令陈武毅然决然,拔刀出鞘,率数名扈从,呼喝呐喊,迎面截杀。
眼见一将玄甲黑马,猎猎如风,所过之处,士卒无不血溅倒地。
陈武一声断喝,身后一持盾扈从急忙刹住脚步,半蹲举盾。陈武奔势不止,单足往盾面一踏,纵身跃起,连人带刀猛劈来将。
臧霸一路大砍大杀,狂泄心头怒气,当真好不快哉。没想到居然遭到一人迎面凌空劈杀,措手不及,只来得及猛低头——当!铁兜鍪被一刀劈落,脑袋震得嗡嗡直响,身躯连晃,若非有马镫扣住,就得栽下马去。
陈武一刀击空,身躯翻滚,以肩背重重撞击臧霸身后的骑从。骑从猝不及防,被生生撞跌下马,连一声惨叫都没喊出,就被无数铁蹄踏成肉泥……
陈武则险险抓住鞍辔方不至于摔下马,但刚刚坐稳,迎面刀锋泛寒,怒吼连声。却是臧霸掉头挥刀,夹头夹脑砍下来。
陈武手里不过是把环首刀,长不过五尺,如何能与丈余长柄大刀相抗?一边挥刀格挡,一边兜马侧走。身边潮水般铁骑涌过,但因臧霸追击之故,倒无人对他出手。
臧霸一心寻找宋谦、陈武,要枭此二将之首级,为兄弟报仇。但他却并不认识二人,以至仇人相见不相识。若不是陈武砍掉他头盔,又撞倒从骑,令其惨死,臧霸根本不会发狠追砍他。
但臧霸没想到的是,这人如此难缠,竟能连挡自己十数击,甚至还能抽冷子还击,相当顽强。
二人你来我往,在火光中来回纵驰,交手数合,不分胜负。
这时营栅缺口涌入十余骑,为首正是张辽,目光一闪,看到臧霸正与一敌将格斗,当即拍马而前,高声道:“宣高,冲营要紧,不可恋战。”
臧霸已杀出性子,连声吼道:“待我斩杀此贼再冲营。看刀!看刀!看刀!”
两马错镫时,臧霸快速挥劈三刀,陈武每挡一下,手臂便麻一分,三刀挡毕,额头大汗淋漓。兵器不顺手。战马不熟悉,再战下去,必败无疑。
陈武眼见无法击杀敌军主将,从而扰乱敌军,当下拍马便走——但他匆忙之下,竟从距张辽十余步外疾驰而过。
陈武犯个了大错,他不该从一头猎豹面前跑过,没有人能跑得过猎豹,也没有人敢背对张辽。陈武这么做了,结果就是……
嚓!寒风及体。陈武骇然回首横刀。
当!刀断血光现,陈武坠马。
“走!”张辽长刀一举,策马飞驰而去,仿佛斩落的不过一无名小卒。
臧霸由衷赞叹:“文远好手段!”拍马紧跟。
陈武吃力撑起,半跪着以断刀支地,手按肋下,嘴唇已咬烂,死死盯住二将的背影。两侧无数骑影掠过,谁都没看他一眼。也无人补上一刀。直到最后一骑消失,陈武才缓缓向前扑倒……
天空已发红透亮,因为整个大营已变成火海。熊熊烈火之中,无数江东士卒如热锅上的蚂蚁。四下乱窜。尽管他们人数占优,但在突袭面前,无法发挥自身优势,每每集结。就被斜刺里冲杀出的铁骑呼啸冲散。没有组织的一盘散沙,人数再多也是无用,江东军终于也尝到昨夜琅琊军的悲苦滋味。更悲催的是。随着越来越多被俘的琅琊军被解救,加入追杀他们的敌人也越来越多,人数的优势,也在渐渐失去……
在全面崩盘的情况下,只有一支军队还能实施有组织还击——程普二百从骑。
冲天的火光如背景,两支骑兵在火光映照下,刀兵相格,血汗齐飞,人吼马嘶,交相冲杀。
这两支骑兵,一支是并州铁骑,一支是程普的从骑。
程普是幽州土艮人,弓马娴熟,在训练与防御骑兵方面,还算是江东军里比较有料的一个。即便如此,还是没法与张辽的铁骑较量。原因很简单,逆袭的铁骑,不是荆州军或江夏军那种样子货骑兵,而是汉军一流铁骑。
彼时大汉雄骑,能数得着的只有那么几股:一是龙狼悍骑,一是西凉骁骑,一是并州铁骑,一是幽州乌丸名骑。就只有这么几支,算得上一流骑兵。其他的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二三流货色。江东军的骑兵,强于荆州军与江夏军,与冀、兖骑兵同一档次,在荆江可称一流,放眼天下,只能排进二流。
二流与一流硬碰硬,那是什么感觉,嗯,就跟国足与欧足对挑差不多。
在惨烈的厮杀中,程普眼睁睁看着身边从骑一个个倒下,就连他自个也多处受伤,悲愤欲绝。
就在这万分危急时,火光一分,一支骑兵冲出。程普怒吼挥刀,对面骑将大喊:“程公,是我。”
程普定睛看去,原来是宋谦。
“程公速退,这里交给我。”
程普大怒:“大敌当前,岂有夹尾而退之理?”
宋谦急道:“程公是一军主将,万不可临阵当敌,若有闪失,军心必溃……”
“眼下这情形,还不算溃么?”程普苦涩一叹,正想说什么。蓦然一支流矢飞来,正中肩背,程普大叫一声,伏鞍欲坠,幸被左右扶住——这一下,想不退都不成了。
火势熊熊,仿佛将天烧红,赤焰之前,是江东军最后一股反击力量。
宋谦抬矛重重顿地,身后是残存的数十从骑,每个骑士脸上,都写着死志。他们是程普的从骑,每一个都追随程普五年以上。他们这样拚命,为的不是江东军的荣耀,也不是孙权,而是主公程普能安然脱身。
他们的对面,是重新整队的百余并州铁骑,这支强骑排成了一个前锐后丰的锋矢阵,而锋矢的最尖锐处,是横刀跃马的张辽。
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双方主将同时举刀矛,两支骑兵重重撞在一起,呐喊、悲鸣、刃光、血影,交织成一个血色之夜。
不知过了多久,当一切声光掠影静止,铁骑合围,中央是血迹斑斑的宋谦。
宋谦长矛早已折断,备用斫刀也满是缺口,坐骑也被格杀,只以刀支地,颤巍巍力撑不倒。
张辽望着不远处飞驰而来的臧霸,高声道:“宣高,宋谦在此。可枭其首,为汝兄弟复仇。”
宋谦惨然一笑:“我不会死在那泰山寇手里。”反握举刀,奋力一捅,刀没入腹,血流满地。
在宋谦跪倒尚未扑地时,臧霸纵马驰过,刀光一闪:“取尔首级者,泰山臧霸是也!”(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六章 【两只拦路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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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辽、臧霸击破程普之时,龙狼掠火军主将乐进、裨将李典、高览也已抵达西陵以东八十里外的巴水西码头。万余龙狼掠火军必须在这里下船登岸,然后沿曲折山谷向西行军。一切顺利的话,最多两天就可以抵达西陵城下,发起攻击。
下船之后,乐进唤来李典与高览,道:“孙逆不是木偶,不会就此束手待毙。若我所料不差,孙逆会一边派出奇兵,据险伏击,一边乘舟顺举水南撤。故此我等必须争取时日,越快抵达西陵,就能越早堵住孙逆南逃之路。”
李典沉吟一会,缓缓点头,高览亦连声称是。
得到副将们的支持,乐进宽心大放,当下将心中打算和盘托出:“我欲先率三百扈从、龙狼悍骑及蛮子营带足三日口粮,先行突进。元伯随后率步骑跟进,曼成则看守船只粮草,待文远督粮抵达后,再行替换,西进会合。”
李典与高览面面相觑,乐进这是在充当先锋官啊。按理说,这角色应该由高览来当,但事实上高览还真担当不起。
首先这突击的先锋军必须是精锐,而龙狼掠火军的精锐,就是一千龙狼悍骑、三百将军扈从与八百蛮子营。这三支军队,后两支不用说,全只服从乐进的命令。而作为精锐中的精锐。一千龙狼悍骑,李典指挥不动,高览呢,没敢交给他指挥,否则就是太阿倒持了。
最精锐、并且是行军速度最快的骑兵与山地战士,唯有乐进能指挥得动,他不当先锋谁来当?
乐进拍拍二将肩膀:“行了,就这样。我不当先登很久了,这回就让我当先锋过过瘾吧。”
任谁都知道,这先锋可不是好差使。尤其是陆上先锋。不但要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为后续大军开出一条通道,而且随时有可能被敌军偷袭伏击,睡觉都要睁一只眼,谈何过瘾?乐进这是主动揽重任,正是一军主将的表率。
乐进必须要做这样的表率,论出身,他既比不上高览。更比不上李典。似他这般市井出身,天下间能用他的,除了马悍就只有曹操,而敢于让他独当一面的。也就只有主公马悍了。论学识,他一介市井游侠儿,哪能与李典这样的世族豪门相比?偏偏职务上他又力压李典一头,始终是其顶头上司……乐进知道李典不服他。他所能做的,就是挂帅充将,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
乐进个性果决,一旦决定,雷厉风行,绝不拖泥带水。从发号司令,到准备军器,喂马饱食,到集结军队,仅仅用了半个时辰。看看日头,午时刚过,乐进一声令下:“出发。”
二千余人马立即滚滚向西,很快消失于群山之间。
高览立于山丘,望着这支兵马消失的身影,不无忧虑道:“荆北山川险恶,水泽纵横,最易设伏。孙逆只须一支轻兵,扼守险要,便可阻十倍之敌。镇南此去,前路艰险啊。”
李典淡淡一笑:“乐将军最擅攻坚,孙逆若敢设伏,正可让敌军见识龙狼第一先登的手段。”
……
尽管只有八十里路,但全是人烟稀少的曲折山路,两侧皆是连绵不断的高山,五里十里就要趟河,当真是绝佳伏击之地,令人越走越心惊。
乐进以蛮子营里的挹娄人与三韩人为先导,在前开路,为大军前导。虽然辽东的山川与荆北不同,但这些高地战士依旧如履平地,胜任愉快。他们最重要的任务,不仅仅是为全军开出一条路,更要侦知前方是否有埋伏,以提前预警。有预警与没预警,在面临突袭时,结果完全不一样。
这样小心谨慎的行军,纵有骑兵与轻兵,速度也很难快起来。三日之后,大军终于来到一处当地人称之为石沟子的地方,从这里出去,地势就比较开阔了,举水奔流,四面环山,这也是西陵城筑于此处的原因——临水、环山、地势阔,这是建城的必要条件。非到万不得已,没人会选择在崇山峻岭里修城池的。
正当先导的蛮子营战士兴高采烈,一口气奔出山谷时,眼前的情形,令他们目瞪口呆。
就在河西对岸,连营数里,牙旗林立,刁斗森严,巡哨密集——居然是一支大军拦住去路,辕门上迎风激扬的大纛,分别写着“曹”、“刘”。
接到消息的乐进惊讶不已,飞驰出谷,一见对面大军的营制布局,就以非常肯定的语气道:“是曹孟德的军队,另一支,多半是刘玄德的兵马。”
曹操?刘备?这对难兄难弟,何时跑到此地当拦路虎来着?若真是这二人,以他们的军事素养,怎会放过在险道伏击的机会,反而堂堂正正扎营布阵而战?以乐进对此二人的了解,他们都不是这样的人啊。
会不会是两支军队刚到,来不及设伏,抑或是……猜错了?事实上,乐进还真没猜错,这两头拦路虎,正是曹操与刘备。
孙曹刘联军于半月前攻下沙羡,灭掉黄祖之后,孙权又开始新一轮迁徙。不过这一次与以往略有不同,孙权将迁徙人员一分为二,他带领一批人到沙羡,以此为大本营。而各家族人及将官内眷,则北迁安陆,必要时,进入南郡,托庇于刘表。
孙权再明白不过,沙羡将会是他最后一个迁徙地,至此已退无可退,生死在此一搏,家人与族人实不应同履此险地。
孙权的迁徙大军,非战斗人员占绝大多数,必须要有一支军队掩护断后。派谁来呢?当初豫章迁徙时,是程普在柴桑阻击,不过眼下程普另有反击计划,并且已上报得到批准,断后之事,就只能另托他人了。
而江东军这时正接收沙羡,于夏口重新布防,兵力也不宽裕。而要掩护孙权与大军会合,必须不少于万人,这当口江东军哪里还抽得出万人?周瑜正为难,这时曹操与刘备却自告奋勇,表示愿意北渡,拦截龙狼军,掩护讨虏南下,并予以龙狼军迎头痛击。
周瑜早有此意,只是不便开口,眼见二人这么上道,心下大喜。一口承诺兵甲、武器、粮草、船只俱优先供应。
曹、刘二人之所以自告奋勇,既是出于自身的考虑,也是出于联盟的需要。
曹操与刘备的军队,打陆战还成,打水战明显弱势。所以夏口防御战,他们很难帮得上忙,顶多只能布防沙羡而已。这种阶梯式被动防御,在曹操看来,是下策。曹操从来就不是一个束手待毙的人,必须主动出击,西陵防御反击战是一个绝好机会。
此次灭黄祖,江东军居功至伟,曹、刘两家合起来都没孙氏一家强大,隐有执牛耳之势。如果曹刘再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战果,今后三家联盟可能就要变成一个老大与两个小弟的关系了。
面子是别人给的,地位是自己挣的,想要在联盟中发出强音,还得自己奋争。于是,曹操、刘备,来了。
事实上,曹刘的兵马早在五日前就到了西陵。断后掩护,若来得太晚,还有何用?五日,若一边扎营,一边派出奇兵设伏,完全来得及。
刚扎营时,韩浩就献策以奇兵伏击。同样,那边的孙乾也向主公建言,利用险道狠狠打击一下来犯之敌。但是,曹操、刘备经过慎重考虑之后,都不约而同否决了——无他,实在是吃过马悍的大亏太多,真心怕怕了。
细算起来,从兴平年间开始,曹操与马悍对决,从没一次能伏击成功。程昱曾精心策划了一次连环伏击,连曹操事后得知,都连声称赞妙计。可就是这样的妙计,非但没能算计成功,反击损失折将,还供手送上一员大将之才。直到前不久还被马悍在大泽里追杀数日,怎么躲都没用,最后还差点被烧烤了……韩浩是没吃过这苦头,否则打死也不敢出这样的主意。
刘备那边更不用说,关羽玩伏击,差点没命,三兄弟几乎天人相隔,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为何伏击屡屡被窥破?毫无效果?
曹操与刘备都曾分析过,大致是两种看法:一是马悍有神识,这家伙连千步神射都能使得出来,有神识还真不奇怪;二是辽东胡人甚众,多信神巫,凡举兵征战,常请神巫占卜吉凶。据闻这些神巫颇有异术,龙狼军中,极可能就有这胡巫在。
反正不管是那种情况,曹刘的大亏也吃得够多了,而且二人手头的兵力也不宽裕,实在赌不起。也罢,别弄险,还是堂堂正正摆开阵势一决高下吧。
乐进不知道,他竟是托了主公的福,有惊无险,躲过一劫。而接下来,才是啃硬骨头、见真章的时候。(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七章 【对 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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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四月天,季候变幻莫测,阴晴不定,前日还是雷雨交加,今日便是阳光普照。∑UU小说,www.uu234.com既然老天够意思,也不能辜负不是?于是两支大军互派信使,飞矢传信,约期开战。
一大早,鼓声雷动,辕门大开,两军士卒鱼贯而出。役夫负重,辅卒布防,步卒列阵,骑卒警戒。无论敌我,都是一样的布置,摆明了要来一场石头撞铁球的碰撞。
曹操安坐于青盖车上,甲胄整束,铁盔锃亮,按剑端坐,俨然大将。虽然曹操此时的实力在三家联军中是最弱的,但就曾经的官爵而言,他却是最高的。曹操此前的职位是兖州牧,刘备是豫州刺史,而孙权不过一郡太守。但经过寿春惨败后,曹氏精锐尽失,实力一落千丈,直接垫底。而且因官爵被一撸到底,天下通缉,无法募兵,更得不到驻地世家的钱谷人力支援。实力是一天天弱了下去,再难崛起。
眼下孙曹刘三家实力对比,孙权自是最强。虽然尽失江东之地,损兵折将,但麾下依然人才济济,又接收江夏之兵,元气未损,实力犹在。
刘备兵力最少,只得三千余人(主要是关羽葬送了两千人马)。但老卒居多,颇有战力,就象沙子,看似小,却硌牙。
曹操兵马比刘备多一点,五千左右,除了千余竟陵之战的降卒,多为留守豫州的郡兵。这些军兵在曹军序列中,不过是介于辅卒与正卒之间的杂兵。经过残酷的战争淘汰后,若许会涌现一批精锐。但有一条,得有合适的练兵对象与练兵机会。江夏军是很好的陪练,可惜太快玩完,而现在他们的对手,是龙狼军。
此刻,曹操正死死盯住对面阵营那“乐”字大旗,以至侧面军阵裂开,曹丕引刘备的使者孙乾到来,他都没注意。
曹丕、孙乾向戎车上的曹操施了一礼。
曹丕道:“孙长史有军情向将军通报。”
曹操缓缓扭头。脸上露出微笑:“公祐辛苦了。”
孙乾拱手道:“不敢,刺探敌情的是三将军,乾不过转述其所获而已,真正辛苦的是三将军。”
曹操笑容不减:“翼德辛劳。公祐辛苦,实为玄备臂膀,当真令人好生羡慕。”
孙乾亦笑:“曹公有文若,胜吾多矣。”
曹操一阵黯然。叹了口气,一时无言。
荀彧的确是一等一的人才,只可惜。他眼下只能动脑,没法动身,动辄生病。遍请江淮名医,诊断的结果,都是活不过二年,此时已不剩一年了……
这时但听孙乾通报:“来者是龙狼军右路军主将,镇南将军乐进……”
曹操一拍车辕:“果然是这厮!”
孙乾续道:“后面还跟着校尉高览。”
曹操面色凝重了几分:“高元伯可是河北名将,不容小窥。”
孙乾再道:“巴水河面有大量船只,为龙狼水军,主将乃水军左督李典……”
曹操脸色更难看,不是忌惮,而是衔恨。他的衰败,便是由此人而起。不过转瞬之间,曹操脸色也如江南天气一般,由阴转晴,呵呵一笑。这下有意思了,两个昔日的部下都来了,而且还是做为对手。那么,究竟是前主公强,还是前手下猛,今日便可一见真章。
孙乾接着报料:“以目前情形看,乐进以主将行先锋,率二千余步骑,日夜兼程,两日即至石沟子。据报,高览指挥之数千步卒,正紧急行军,距其尚有半日行程;而李典水军尚未启程。”
曹操眼睛一亮,这是个机会。
孙乾也笑道:“玄德公也认为是破敌良机。”
原本这场对垒,只是试探接触之战,现在看来,或许可以全力以赴。
曹刘合兵,共有八千人马,不分正辅卒,但凡壮勇,皆须上阵,这样最少有五千可用之兵。其中有骑卒三百,曹军有一百,刘备有二百。俱为精锐。刘备有百骑,关张各有五十骑,都是白毦兵。
而曹操的百骑则是当初留在豫州护卫荀彧的精锐扈从。曹操没想到,关爱下属的举动,竟为自己留下了最后的一点精兵种子。更别提他手头所有兵马,全来自于荀彧的努力。每每念及,曹操都感慨与感伤不己。
五千对二千,兵力有优势,而一旦高览与乐进合兵,两军就会扯平。等李典来了,只怕轮到人家优势了。
趁着乐进轻兵冒进,全力打掉他,高览、李典,必踌躇不前,届时趁胜追击,二将必溃,此战便可胜出。
咚咚咚咚咚咚。对岸传来震天鼓声,打断了曹操的遐想。抬望眼,但见乐进大军已布阵完毕,再看看自家军兵与刘备的右翼军阵,也差不多列队完毕。
曹操按剑而起,足踏车辕,引颈而望,少顷,豁然而笑:“乐进之军可破矣。”
曹操很善于从敌军排兵布阵中,寻找对手的破绽。对岸的龙狼步军排兵布阵颇为散乱,简直就跟他的豫州新丁差不多,看样子,也是新兵啊。敌军阵势不稳,就有机可趁。
曹丕听完父亲教诲,张望了半天,也看出点门道了。刚高兴一会,便皱眉道:“这会不会是乐进设下的圈套?毕竟他所率的是前锋,按理说应当是精锐才是。”
曹操笑道:“吾儿能多思,甚好。不过,为父征战多年,别的不敢说,一支军队阵形不稳是真是伪,还是看得出来的……”
曹丕连忙请罪,曹操只是笑着摆手。
是曹操看走眼,还是乐进在示敌以弱?
答案是,曹操没看错,乐进也是在示敌以弱。听上去矛盾,其实真相是这样滴。
乐进的先锋军共有二千三百人马,除去纯战兵二千出头,有近三百是辅卒。辅卒,作为重要的后勤力量,是任何一支军队都不可或缺的。当然,你不能指望辅卒能排出正卒大阵那种精气神来。
乐进在这里玩了个小花招,他把辅卒混入正卒中,当作主战力。而把近千龙狼悍骑一分为二,一半出战,一半隐藏伪装——至少担任侦察的张飞未能发现异常。
辅卒混入正卒里,自然会对排兵布阵造成影响,那种时不时的混乱与不合谐,逃不出曹操的毒辣眼光。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另一边单独成阵的蛮子营,其软肋正是排兵布阵。
严格来说,蛮子营属于特种兵,可用于奇兵而非正兵。蛮子勇力固可持,但纪律却是弱项,让他们排成紧密阵形,以团体之力对抗敌军,其实挺为难的。乐进花了比一般军队多五倍的时间训练,才勉强让这些肌肉长到脑袋里的家伙排出一个马马虎虎的方阵。这落在兵法大家曹操眼里,自然又成了训练不足的“新丁”标志。
不得不说,由于曹操连年失败,不断南缩,使他对龙狼军的了解不够深入,至少他不知道,乐进竟有一支闻所未闻的蛮子营。
所以,曹操没看错,但看漏了;而乐进示弱也有些过度,有变成真弱的趋势——当然,不如此也没法让曹操中招。
曹操将自己所见与分析通过孙乾通报给右翼的刘备,同时道出自己的计划。很快,孙乾返回,拱手道:“唯曹公之命是从。”
计议已定,曹操叫来夏侯渊,刘备命人通报张飞,各自展开行动。
为掩饰奇兵行动,正面军阵也要有所动作。右翼刘备军阵首先驰出一骑,赤马长刀,戎袍飞扬,铁甲铿锵作响,眨眼间来到举水支流木桥前,长刀一指:“某乃河东关云长。乐文谦,据闻足下乃龙狼军第一先登,勇锐过人。来来来,你我就在这举水桥上,一决雌雄,好叫三军将士看清,谁才是第一先登。”
乐进闻言淡淡一笑,抬抬手,示意左右散开,执矛持盾,越众而出,高声道:“关云长,是否先登,不是比谁更勇武,而是看谁敢豁命夺城先登。某征三韩,灭十七城寨,十三次先登,足下又曾在哪场战事中有先登之举?”
关羽语塞,他曾于千军中斩将,但还真没有过哪次攻坚先登。还没等他感觉惭愧,乐进下一句话,却几乎令他吐血。
乐进说的是:“……关云长,似尔等落水而逃之辈,不配与我乐进斗将耀武,换你的兄弟张翼德来吧!至于你,还是找个机会,向某家主公挑战,无论输赢,皆可重证其勇。到那时,你若想与我斗将,乐某随时奉陪!”
这脸打得……关羽本来脸不是特别红,这下真是如渗血了。
“呀——”
关羽怒火如狂,却又没脸当真冲上前与乐进挑战,一腔怒火,全聚于刀锋,狂怒劈下。
喀嚓!轰隆!
一座好端端的木桥,竟被他一刀斩垮半截,碎木四溅,纷飞如雨,坠入河心。(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八章 【争 锋】
(大盟节日大礼太过丰厚,太感谢了!多谢赵无恤2014、ufgw、郑七斤、fffg、小宝***、、脱去困惑、紫影月魂、dz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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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羽挑战不成,反而被气出高血压,偏偏三弟又别有任务,没法为他出这口恶气,无奈之下,只得憋闷而回。UU小说,www.uu234.com不过他这惊人一刀,也给龙狼军留下深刻印象,蛮子营甚至发出叫好声。
乐进也是暗暗吃惊,若他冒然应战,关羽挟此一刀之威杀来,他决计挡不住。后怕之余,也对主公更为拜服——如此强悍的猛将,居然曾被主公杀得落水逃命,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
单挑不成,那就只有阵战了。
因为隔着一条河,无法摆开战场,两军就面临着一个是你打过来,还是我打过去的问题。无疑,打防守反击一方更有体力(敌动我不动)与主场优势。
曹刘联军兵力占优,加上又暗有打算,生怕对峙过久,会为敌军所察觉,于是决定主动出击。
木桥被关羽砍坏了一半,先派出役夫伐木、修葺、加固、拓宽。接下来,步军出动。
曹刘两军一次性各投入一千兵力,组成两个军阵。左阵主将为韩浩,右阵主将为关羽。战鼓催发,千军挺进。
如果乐进的目的是防守拒敌,等待后援,那他只需派一支百人军队,堵住桥头就行了。拖个一两天,就能等来高览后军的汇合,届时可集中力量与曹刘对决。
但乐进深知曹操用兵手段。用这样正面平推的常规打法,很难取得大的战果。他来这里,不是与曹刘对峙,不痛不痒打几仗就算完事交差。他必需以一场大胜,向所有龙狼军将士证明,他能当上南征副帅,不是凭着追随主公够早,资格够老,而是敢打硬仗,有真才实料。把敌军放过来。聚而歼之。先击溃曹刘,再截击孙权,就是乐进的计划。
脚步声隆隆,曹刘两翼大军鱼贯过桥。步卒开始列阵,辅卒布置拒马。刘备亦将百骑白毦劲骑交与关羽,合并一百五十骑白毦兵。这支混杂着乌丸、鲜卑等胡人,及青、徐汉军的骑兵,很熟悉幽辽一带的骑兵战法,以之防范龙狼悍骑。护卫步卒列阵,最合适不过。
乐进开始下达第一个指令:“龙狼弓骑,出阵。”
二百八十龙狼弓骑策骑而出。
“你们的任务,是把敌骑全部引开。记住狼群战的原则——牵住对手、黏住对手、拖垮对手、完灭对手!”
“诺!”
二百八十余骑脱阵而出。卷起漫天烟尘,向敌阵冲去。
一百五十骑白毦兵立即迎上以拒,而全权指挥这支骑兵的,便是关羽长子。关平。
关平时年二十出头,相当年轻,实际上他早已从军。一直任刘备之帐下督(相当于警卫队长),很少领军。这一次刘备特意将精锐骑兵交与他指挥,关羽原本是反对的,但刘备坚持任用,最后用三个反问说服兄弟:“我也知坦之尚年轻,经验不足,但经验不就是打出来的么?想当年,你我兄弟在这个年纪,不也一样持戈跃马,纵击黄巾?更重的是,我们还有将可用么?”
关羽无语,是啊,他们还有将可用么?既然大哥信任,就让他展示一下自己能吃几碗干饭吧。
刘备让关平指挥白毦兵也是有道理的,因为关平本就是他的扈从牙将(如果不是马悍横插一杠子,这个职位本是陈到的),统领白毦兵,对这支骑兵的战术战力都相当熟悉,指挥无碍。换成别个,还真不如他。
关平模样颇肖其父,除了少一把美髯,连坐骑的颜色与使用的兵器都与乃父一般无二,可想而知他对父亲的崇拜。关平初接重任,兴奋之余,也暗暗憋一口气,一定要打出自己的水准,令父亲及两位伯叔刮目相看。
关平原本最担心就是敌骑不动,战而无功,此刻一见敌骑冲来,不惊反喜,长刀一举:“白毦锐士,迎击!”
敌骑几乎多了己方一倍,关平却毫不畏惧,一马当先。
两支骑兵滚滚而近,即将猛烈碰撞时,龙狼弓骑却齐齐折向,向右侧飞掠而过。近三百骑,勒马折向,丝毫不乱,动作整齐,无一脱队。令人赏心悦目之余,更为之心惊。
龙狼弓骑并不是简单折向避开白毦兵就算了,在折向之时,他们同时举弓,向敌骑射出手中箭矢。
嗡!一波箭雨,如乌云压顶,向白毦兵当头罩下。
冲在最前头的十余骑白毦兵人马俱中箭,跌扑尘埃,后面的同袍纷纷勒骑避开。即便如此,还是有躲闪不及,四蹄重重踏而下……
龙狼弓骑箭袭并不止一波就算完事,在纵掠而过的短短数息,每个人都射出不下五六箭,有些还射出连珠箭。
如果从空中俯瞰,可以清楚看到,这时的龙狼弓骑与白毦兵,正好形成一个“t”字形。龙狼弓骑就是那一横,白毦兵就是那一竖。这也恰好暗合了海战抢占“t”字头的打法。这种扇面攻击,正可最大限度发挥弓骑的威力,可以从多角度对敌骑进行打击,令敌骑顾此失彼,难以防护周全。
这一刻,前半部分的白毦兵全笼罩在“乌云”之下。
咻咻箭矢的刺耳声,令人心惊肉跳。纵使白毦兵对狼骑驰射战术心中有备,人人做好举盾格档与缩身闪避姿势,但中箭的战马跳腾,令骑士们完全做不出有效的防御动作,原本可以躲过的箭矢,最终却落到身上……
关平冲在最前头,自然也被格外“照顾”,身上最少落下十几支箭,半数被舞刀举盾格挡开。半数扎扎实实插在身上。好在关平是刘备亲将,格外照顾,铠甲质地相当好,是刘备军中不多见的鳞甲。箭矢透甲而入,动能耗尽,只伤及皮肉,无甚大碍。但是他的白毦兵,可就惨了。
龙狼弓骑这一手骑术与箭袭玩得相当漂亮,从未与龙狼悍骑有过交手经验的关平与白毦兵刚一照面,就吃了个不小的亏。
关平不用回头。光看这箭矢的势头,以及盈耳的人叫马嘶,就知道这个亏吃大了。他已不敢、也顾不上计算损失,与怒火中烧的白毦兵一样,向龙狼弓骑发动暴走模式。
追!
滚滚烟尘,你追我赶,箭来矢往,难分难解。
乐进满意地望着敌骑全被引走,再下达第二个命令:“龙狼轻骑。出击。”
约一百五十余龙狼轻骑跃马出阵,向已列好阵的曹刘联军冲去。
曹刘两军二千步卒,各结了一个简单快捷,防御有效的常阵——圆阵。
背水结阵。三面皆立盾,可有效防止骑兵突击,同时对骑兵的驰射也很有效。龙狼悍骑天下闻名,尤擅以骑破阵。这一点。曹操早在徐州时就知道,而且他手下不少文臣武将都见识过,所以对此颇有防范。
果然。龙狼轻骑一分为二,各击一阵,同样以弓箭问候。
龙狼轻骑之所以是“轻骑”而非弓骑,主要在于他们的射技略逊于弓骑兵,包括准头、射速、技巧等等,俱有所不如。但在力度方面,却并不差。所以他们同样能在七八十步抛射,至于目标……反正一大群人,射谁就是谁,不愁找不到目标。
与此同时,曹刘联军的弓箭手也不甘示弱,纷纷抽箭举弓,还以颜色。在射程上,双方差不多,你射得中我,我也能够得着你。但两相比较,这些弓箭手还是很吃亏——吃亏就吃亏在他们是固定靶,人家是移动靶。而且烟尘滚滚,完全找不到目标,跟盲射差不多。
关羽与韩浩很快发现弓箭手明显受压制,敌骑在阵外奔驰几个来回,弓箭手就死伤一片。这样对箭,着实不利。立即下令弓箭手撤回,刀盾兵顶上,盾牌叠架,形如盾墙。同时全阵收缩,如同龟甲。
果然,这样一样,敌骑的箭矢无法击穿木盾,来回跑了几圈,浪费了不少马力与箭矢,收效甚微。
乐进于阵中见状,冷笑:“摆乌龟阵就有用了?”
大旗频摇,百余龙狼轻骑齐勒马,一声呼啸,兜骑折返。
河对岸的曹操与刘备看到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不约而同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真切体会到了大规模驰射的可怕。幽辽骑兵果然雄捷天下,难怪惜年公孙瓒能纵横一时,连袁绍都要避其锋芒。
这两位悬着的心刚放下,就见龙狼轻骑从本阵前如风掠过,同时伸手从一群重甲骑兵手里接过一个竖条形革囊,往鞍旁一搭,马不停蹄又杀了回来。
那革囊装的是什么?这个念头刚从曹操、刘备、关羽、韩浩四人心头浮起,百余龙狼轻骑已杀了回来。
没有弓箭手威胁,骑兵已然能冲近二、三十步,从敌阵前飞掠而过,烟尘滚滚中,突然响起一片刺耳的尖啸,无数标枪从烟雾中倏现,如同满天飞蝗,扑向那一茬茬“庄稼”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盾牌爆裂,血光迸现,刀盾兵惨叫一片,盾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塌、瓦解。不过短短数十息,整整三层刀盾兵所形成的防御层,在势大力沉的重型标枪打击下,如同篾片般断裂、粉碎。
龙狼轻骑仅仅数个来回肆虐,两个收缩如龟的圆阵便被击碎坚壳,露出“嫩肉”,毫无遮掩地暴露在铁蹄狂飙之下……(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九章 【奇 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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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山顶俯瞰,两里之外,两道铁骑踏腾出的半弧形淡淡的烟雾,围着两个圆形阵来回肆虐。UU小说,www.uu234.com在另一边,两支骑兵互相追逐,穿林涉溪,忽东忽西,始终没接战。但明显可见人数较少一方不时被对手的回马冷箭射下马,纵然暴跳如雷,奈何马力不济,总是追之不及。
白毦兵的胡骑驰射并不比龙狼弓骑差多少,与龙狼轻骑在同一水平线上,但他们吃亏就吃亏在马匹不如人。
龙狼悍骑所有的战马,都是来源于西凉与辽东的上等良马。这玩意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你得有门路,有人脉,直接到“厂家”——也就是各胡人部族里提货,才能保证拿到的是最好的战马。那些从二道贩子手里弄来的,甚至不知转手多少次的马匹,多为中马或劣马,良马少之又少,能否买到看人品。
曹操、刘备细算起来,属北方军阀,在买马方面还是有点门路的。但自从马悍控制黄河北岸及西凉、河东之地后,凡上等良马,匹马不许渡淮。结果曹刘手里战马越来越少,别说良马,连中马都装备不起,有骑兵而无马匹。
因此番掩护孙权南下,周瑜特批了百余战马补给,总算凑齐了人手一匹马。但江东军的战马……唉。甭提了!估计给马悍看到,只会宰杀犒军。
这种只能欺负一下步卒的中马劣马,对上龙狼悍骑的良驹,简直就是马匹与骡子的差距,你怎么追?大喘气吧。
山顶之上,树丛之中,夏侯渊收回目光,望了一眼身旁那个如熊罴一样的猛汉,沉声道:“翼德,战局不妙啊。我们得赶紧动手才是,再迟怕是顶不住……”
张飞的目光,却没有太多投注战场,而是死死盯住龙狼军阵后数百步的一处所在——龙狼军大营,这才是他的目标。
夏侯渊略带焦急的话语,张飞听在耳里,却没吭气,只磨牙,一双环眼圆睁如豹。宛若发现猎物的黑豹。直到半刻时后,一个军侯匆匆出现,低声禀报:“三将军,准备好了。”
张飞这才冲夏侯渊呲牙一笑:“好了。夏侯,干活了!”
夏侯渊率五百步骑精锐从侧后突击龙狼军阵,张飞率三百五十步骑精锐袭营,这就是曹操与刘备共同制定的战术。而要保障这套战术的实施。必须事先有备。曹操与刘备提前抵达五天,这五天可不是闲着打苍蝇,他们是有所准备的。
曹刘既已决定隔河阻击。必定事先对附近的地形细细勘察,他们有这个时间。勘察的结果,意外发现,举水支流上游十余里处,有一处浅滩,表面看不出什么,但可以涉水过河。当然,得确保近期没下过大雨方可涉渡。
曹刘得报大喜,这是一个破敌的好机会,只是不知来者是谁,若是马悍的话,再好的袭击计划都得泡汤。
万幸,来者不是马悍,而是乐进,这就排除了第一个可能。接下来就看龙狼军中有无巫祝,至少从开战至仿,曹操与刘备都没看到巫祝。正因如此,二人才决定赌上一赌。
曹操、刘备俱派出手下最能打的将领,曹操这边自然是夏侯渊无疑,而刘备那边,则是张飞自告奋勇。他们各自挑选精悍死士,加上百余骁骑,人数不多,但精锐异常,十足的奇兵。
这两支奇兵,在关羽还没开始叫阵时,就已悄然脱队,绕过一个大圈子,避开龙狼斥侯,从浅水处渡过河流,一头扎入深山。两支不足千人的奇兵,人衔枚,马缚口,按事先勘探出的路线,又绕了一个大圈,终于成功绕到龙狼军后面。
夏侯渊已经看好了,乐进的步军阵有左右两翼,都是六百至八百人方阵,两翼列阵都不齐整,其中左翼人数略少,气势较弱,夏侯渊有把握一冲而散。但乐进中军那里有五六十人马俱披甲,甲光锃亮,手持重武器,一看就知不好惹的重骑兵。如果在冲阵时,被这样的重骑从侧后攻击,后果堪虞。所以夏侯渊布置给近百骑兵的任务,就是顶住这数十重骑,最好还能顶住回头返杀的龙狼轻骑。只要顶住一时半会,步卒冲垮龙狼步军阵之后,反包围龙狼重骑,就能吃掉这支精锐。
张飞也看好了,从山顶下到半山坡,有一处崖壁,正处于龙狼军营的侧后部。从这里垂降而下,大约二十余丈便可落地。然后,烧!杀!而军侯禀报说准备好了,指的就是降索准备情况。
二将互道顺利,分头行动。
当张飞率三百五十锐士,借着山石树林掩映,小心翼翼顺绳索滑下时,夏侯渊已经将部队集结完毕,做好冲刺前最后准备。
“诸君,此一战关系到主公能否于江夏立足,更关系到诸君之生死存亡。只许胜,不许败,我夏侯渊与诸君同生死,共进退!”
“同生死!共进退!”
五百锐卒齐声振喝,巨大的回声,在山林间嗡嗡回响。
这巨响,惊动了附近的龙狼斥侯,也惊动了数里之外的乐进大军。
夏侯渊翻身上马,身后百骑亦同时板鞍上马,百余矛戟齐举如林。
“杀!”
铁蹄滚雷,百卒振声,不顾一切向前狂奔。
闻声而至的龙狼斥侯远远见到,根本无法阻拦,一个个打马掉头,拚命往回赶,要抢在敌军之前将消息报告给将军。
乐进闻讯,立即按照预定计划,将三百辅卒从左翼方阵中驱赶出来,使三百扈从悍卒收缩阵形,形成一个稳固的“核桃阵”,短小精悍砸不烂……但是,这一切需要时间。而那越来越近的杀声,显然敌军不会给他足够的重新布阵时间。
乐进没有召回龙狼轻骑,他很清楚,曹操就在等这个机会。一旦他召回骑兵,敌步卒就会向他发动猛攻,两面受敌,战局逆转,前期的大好局面一朝丧尽。乐进非但没让轻骑回马求援,反而亲自擂起战鼓,为三军振威。
“龙狼重骑,出击!”
随着乐进一声令下,六十余重骑迅速将一块块铁板插入各个口袋中,合下面甲,提起长兵,瞬间变身真正的铁甲骑。
铁骑奔突,地动山摇,虽只有六十余骑,但那股威势,比数百普通骑兵冲击都更令人颤栗。这一点,从夏侯渊的步军由来势汹汹,到脚步迟疑,再到裹足不前就能看出来。
铁甲重骑啊,步兵的天然克星,除非有专用的防御重骑的超长兵及严密的盾阵,否则就这么乱哄哄与重骑迎头相撞,真的就跟鸡蛋碰石头差不多……
夏侯渊冲在最前,他没有声嘶力竭高喊“给我冲”,他只以身作则,悍不畏死,第一个冲进重骑阵。
铿铿锵锵!
夏侯渊人马合一,如狂风刮过,两侧龙狼重骑东倒西歪,甚至摔下马去。夏侯渊手中长矛折断,再拔手戟斫敌,敌骑坠马,手戟亦震飞,再夺敌矛,拨扫冲刺,呼喝之声,几欲裂嗓。
当夏侯渊透阵而出时,半身染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两条手臂不停颤抖,紧紧握在血掌中已不知是第几把兵器的环首刀都砍卷了刃。而紧随其后,原本二十余从骑,只剩不到十骑……
夏侯渊仰起血面,瞪着血红的眼珠,瞠目大吼:“张翼德,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仿佛听到夏侯渊的血诉,龙狼军营骤然杀声四起,同时腾起数道轻烟,轻烟很快变成浓烟,远在河对岸都能看到随浓烟一起腾空的烈焰。
曹操、刘备不约而同一拍车辕,狂喜站起,剑戟齐指:“出击!此正其时也!”
战争就是一场豪赌,机会来了,就要敢于下注。曹刘除了留下一队扈从护卫,手头所有的军队,全部投入。最后的二千曹刘联军,蜂拥过桥,与关羽、韩浩军阵合并,向龙狼轻骑发动反攻。
而此时龙狼轻骑箭矢、标枪俱尽,大量杀伤敌军,严重动摇了敌军的士气与阵脚。这个时候,只要本军步卒方阵及时衔接,与敌接战,而轻骑觑机从混乱的敌阵两翼夹冲,击溃敌军毫无悬念。偏偏在这紧要关头,敌援兵蜂拥而至,而龙狼步军呢……
吭!乐进将手里的鼓桘狠狠扔在地上,丝毫没回头朝火光冲天的大营看一眼,接过扈从递来的枪盾,重重往地面一顿:“我渴了,要喝血;我饿了,要吃肉。谁与我同去吃喝?”
八百蛮子兵器狂舞,疯也似地吼叫:“同去!同去!”
乐进征战极北时,每次冲锋前,都要整上这一句;而每次说这句话时,蛮子们就如同打鸡血。
乐进一手持钢枪,一手执铁盾,从裂开的蛮子营后阵走到前阵,面甲一合,枪盾一横,如同山豹也似向前冲去。身后八百蛮卒,嗷嗷狂叫,如百兽齐奔,噬向二百步外的数千敌军。
同一时刻,三百扈从劲卒也迎向夏侯渊之四百奇兵步卒。
只留下那几百如同没头苍蝇般乱哄哄的辅卒,惊恐地往着火势越来越猛,杀声越来越炽的大营,手足无措。
曹操、刘备的奇兵已现,乐进的奇兵,又在何处?(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章 【后 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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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望着冲天的火光,刘备抚须大笑:“三弟,干得好!”
左翼军阵的曹操也拍拦大笑:“乐文谦,你完了!”
大营是一军之基石,粮草是一军之根本。△¢UU小说,www.uu234.com大营遇袭,粮草被焚,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必败结局,没有任何悬念。
曹操已忍不住先行下令:“传令下去,生俘乐进,不可杀伤。生擒主将者,记首功。”
另一边的刘备也下达了同样命令。乐进身份不简单,那可是龙狼军副帅,马悍的爱将。活的才是上好筹码,死的……怕是要惹来疯狂报复。
正当曹操、刘备将目光移到另一处战场时,龙狼军大营突然涌出一群败卒,有的从辕门逃出,有的从破栅挤出,更有狗急跳墙的翻栅而出。那模样,简直就象见了鬼。
刘备笑容凝固,死命揉了一下眼睛——那戎衣服饰,竟是本军样式!这、这竟是自家的军队?!
怎么回事?龙狼大营里,不是只有几百杂兵役夫么?三弟与夏侯渊在山顶亲眼所见,不会有假……怎么三百多劲卒,竟会被一群杂役驱赶得似丧家之犬?
刘备的大脑还处在当机状态,下一刻,他看到从辕门涌出一群气势汹汹的人马,整个人如坠冰窖,从头到脚都麻了。
曹操也傻眼了,怎么会这样……
时钟倒拨到半个时辰之前。张飞率领他的突击队顺利滑降到山脚,整个过程除了有几人被岩石划伤,以及落地时姿势不对崴了脚,没有人员伤亡。更得益于夏侯渊率队突击,吸引住了所有目光,使得几百人的垂降行动有惊无险,始终未被敌军发觉。
当最后一个士卒脚踏实地,张飞舔了舔血盆大口,提起丈八蛇矛,面容狰狞:“马悍的狼崽子们。你飞爷爷来串烤肉了!”
张飞亲手用火把点燃第一簇火,烧的是距离后山最近的军帐,然后扯开嗓门大吼:“给爷爷一路烧过去,一直烧到粮仓为止。”
这么一闹腾,整个大营顿时沸腾起来。
为了能快速将龙狼大营烧成一片火海,张飞兵分四路,每路近百人,人手一炬,走到哪点到哪。依他想来。以他的精锐劲卒,**十人一队,对上这些杂兵役夫,那还不是走到哪砍到哪。
不光是张飞这么想。他手下的士卒也这么想。
一群士卒最先冲出,到处点火。几个士卒东转西转,运气不错,竟转到一个马厩前。马厩里只有一个马夫正用铡刀剁草料。准备马食。
几个士卒一见马厩里那几匹膘肥体壮的战马,差点没流口水,喜形于色:“三将军最喜战马。俘获几匹好马,比杀几个狼崽子还让他高兴。”
这几个士卒越看眼睛越闪星星,完全无视那垂首铡草料的马夫。几人争先恐后翻进围栏,抚鬃拽绳,其中一卒距离马夫最近,突然毫无征兆拔刀出鞘,划出一个半弧,向那马夫后颈斩下。
几乎同一时间,马夫手中铡刀也倏地挥出,斩向那士卒下盘。
嚓!铡刀比环首刀长一截,后发先至,将对方小腿削断。一足断,士卒骤失平衡,惨叫着向后摔倒。这一刀自然走空,从马夫头顶上方尺余掠过。
马夫一跃而起,双手抡起铡刀狠狠劈向一卒,那士卒惊骇横矛抵挡,惊慌之下,完全没想过木柄能否挡得住沉重的铡刀。
喀嚓!木柄折断,血光迸射,铡刀深深劈入脖颈,几乎将脖子砍成两断。
眨眼之间,两个悍卒就命丧黄泉,余下三卒,惊得慌忙翻出围栏,拔刃围住马夫。直到这时,他们才看清,这马夫身材极高大壮硕,孔武有力。这样的人也来当马夫,龙狼军是不是壮男过剩了?
马夫被三悍卒围住,却丝毫无俱,铡刀四下挥劈,寒光闪闪,三卒手中的矛戟刀盾竟不敢撄其锋。
刀盾兵一咬牙,一个翻滚,接近马夫,举盾奋力格挡。
喀嚓!铡刀斩下,劈裂革盾——这毕竟是突击精锐,他们的兵器都是曹刘军中最好的装备,所以这刀盾兵使用的是革盾而非木盾。结果铡刀未能一劈两断,反而嵌顿其中。
那刀盾兵持盾的小臂已被刀锋划得鲜血淋漓,忍住剧痛挺刀奋力向前刺出。
马夫果断弃刀,一手抓住敌人刀锋,浑不在意手掌鲜血涔涔,另一手从后腰掏出一木柄铁头的短殳,重重砸下。清脆的骨裂声响起,那刀盾兵满头是血倒下。
另两个悍卒简直要疯了,他们无一不是军中壮勇之士,对付普通士卒,一挑三不在话下。怎么也没想到会被一个马夫干掉三个,却只伤了手掌。
此时形势已逆转,马夫失去铡刀利器,只凭手中三尺短殳,根本攻不到两个持丈余矛戟的士卒,步步后退,已被逼进马厩。
这时马夫突然做出一个令两个敌人都没想到的动作——短殳脱手飞掷,将一卒打得鼻折眼爆,捂面栽倒。这下他手无寸铁,而最后一卒发出悲愤的大吼,向对手刺出复仇的一矛。
铮!当!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矛尖竟崩成两断。什么情况?
却是那马夫飞快扯过一旁的马褡子,横挡于胸前。结果,锋利的矛尖就断了。
下一刻,马夫挥起马褡子,重重砸在最后一卒头顶。那士卒竟被开了瓢,血流满面,摇摇晃晃倒下。
马夫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只解开马褡子,轻轻一抖,哗啦!竟是一副插满铁板的重铠……
这一幕并非个别现象,而是普遍在龙狼军大营四处上演,许多刘备军卒都遭到一些看似杂役,却壮硕异常的“辅兵”攻击。这些人的攻击力其极可怕,而且常常打着打着,身上装备层出不穷——披上重甲,拎起狼牙棒、大铁槌、长柄刀、阔面斧……
这、这……居然是重甲兵!
轻步兵遇上重甲兵,几乎是找虐。而最后的事实,却足以令刘备与张飞的奇兵崩溃——这些所谓的“重步兵”只是初步转职而已,当他们翻身上马,七八人、十余人集结成阵,呼啸着向自个冲来时,这才是“终极转职”——龙狼重甲骑兵!
这就是乐进的奇兵!
当乐进知道自己的对手是曹操与刘备后,以他对这二人尤其是曹操的了解,知道若不出奇必难以制胜,于是就留了一招后手。在出谷之前,将一半也就是五百龙狼悍骑装扮成辅兵及役夫模样。这其中近半是重骑兵,这也是为何乐进身边重甲骑兵如此之少的原因。
曹操没想到,张飞没探到,乐进竟有上千骑兵。因为在他们的意识里,两江之地,山川险阻,根本没有大规模使用骑兵的适合战场。三五百骑刚刚好,再多就浪费了。万万没想到,龙狼军的骑兵就是多,管你浪不浪费,用不用得着,反正带都带来了,哪有坐在船上看热闹的道理?
正因为这个思维上的盲区,加上乐进刻意隐藏,结果曹操也好,刘备也好,都不知道,龙狼军大营看上去无甚防备,实则暗藏杀机。张飞与他的突击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是兜圈子,又是爬上爬下,最终却是做茧自缚,自投罗网。
当然,必须得说明,乐进藏兵的目的,并不是神机妙算,算到张飞会偷营,他也并不知道上游可涉渡。他的计划,其实是示敌以弱,待曹刘联军以为占据优势,全军压过来时。届时营门大开,重甲轻骑,铁流狂飙,绝对够曹操、刘备喝一壶。没成想,刘备、张飞非要削尖脑袋往刀口中撞,真是没办法……
这也是乐进明知大营遇袭,火光冲天,喊杀震耳,却连回首看一眼的兴致也欠奉。他有充分的信心,不管对手派来多少奇兵袭营,撞上了他的重甲兵,也就是鸡蛋碰铁蛋的命。
张飞是很猛,堪称万人敌。但所谓“万人敌”,是有条件下的万人敌,通常是指在“一夫当关,万人莫开”的地形下,凭其勇猛及充足甲器拒敌。这世上从不存在在任何情况下都可力敌万人的机器人,否则吕布也不会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很显然,龙狼大营不是这样的地形,而是四野开阔,极便于围殴的所在。
张飞初时还神勇异常,长矛泼风,手刃十数人。但后来越打越心惊,这群龙狼士卒披上重甲之后,竟一个个刀枪不入。他的矛尖都戳弯了,变成货真价实的“蛇矛”,居然一个都没捅死!最后还是从颈甲连接缝隙刺入,方击杀对手。
一个甲士都那么难杀,放眼望去,足足上百重甲士,叫他如何下手?
“中计了!”张飞怒吼一声,“儿郎们,随我杀出去!”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一头人形熊罢横冲直撞,身后跟着一窝蜂败卒……
于是,曹操、刘备,就看到开头那一幕。
那些象被猛兽追咬,慌不择路,爬墙跳坑的,就是张飞的突击队士卒;而从辕门如潮涌出的铁流,则是四百多龙狼悍骑……
这支强大的生力军出现,注定要改写整个战局。(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一章 【逆 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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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举水以东,方圆三十里内已形成三个战场,一个骑对骑;一个骑对步;一个步骑混战。UU小说,www.uu234.com任何一个战场失败,都将直接影响另外两个战场,进而造成全局被动,甚至溃败。
从龙狼甲骑破营而出那一瞬,曹操与刘备就已看到了溃败的征兆。
首当其冲的就是夏侯渊,他的突袭首先被龙狼重骑所阻。来回三次冲锋之后,六十龙狼重骑只剩一半,而夏侯渊所属百骑也只剩一半,步卒被冲散。
而三百龙狼扈从则利用这宝贵的缓冲时间,迅速列阵,然后保持阵形,缓缓推进,接应重骑兵。
至此,夏侯渊的突袭计划已宣告失败,接下来,他就得为自己与部队的命运奋斗。直到此时,夏侯渊虽失去主动权,损兵折将,但若紧急撤退,保住最后一点种子还是有希望的。夏侯渊也正纠结,撤还是不撤,而就在此时,新的敌人出现了。
破营而出的数百龙狼甲骑,将夏侯渊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掐灭。这时的他,已经不再考虑什么撤不撤的问题,而是要如何逃命,同时尽可能带上更多的士卒一起逃命。
夏侯渊很快就绝望地发现,别说什么带更多人一起跑,若他逃得慢一点,连自个都悬——敌人全是骑兵,而他身边除了几十骑,整整数百步卒。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最终只有被围殴致死的下场。
“不想死在这里的,随我闯出去!”夏侯渊挟着五六杆长矛,呼喝冲锋,一矛折断,再换一根,再断,再换。在他身后,仅余的三十余骑紧紧跟随,再后面,是百余士卒。
这一刻。夏侯渊耳边除了山呼海啸般的厮杀吼叫,什么都听不到。眼望四周,全是血红一片,四面全是敌骑,格挡反击全凭本能,什么技巧都用不上。生与死皆系于利刃着体瞬间本能反应,呼吸之间,生死立决。
夏侯渊的身体不知挨了多少重击,铠甲都变了形。头盔都被打飞,两条胳膊都已麻木,他依然咬紧牙关,刺刺刺刺刺……
不知杀了多久。当夏侯渊手上最后一根长矛折断时,蓦然周身压力一松,眼前一亮,透阵而出。这一刻。夏侯渊有种直接从马背摔下,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不动的冲动。但还没等他付诸实施,斜刺里一骑突奔而至。夏侯渊不假思索,挥舞半截断矛就打。
来骑挥矛一格一撩,啪!将半截断矛绞飞,同时一个打雷似地声音入耳:“夏侯,是我!”
夏侯渊扭头,视线里赤红一片,但还能看清,居然是张飞。
夏侯渊心下一松,正想说话,却发现怎么都发不出声——嗓子竟已哑。
张飞看向他,更是吓一跳。夏侯渊此时两只眼珠子充血熬红,披头散发,半面是血,须发被干涸的血浆板结成一绺一绺的,搭在两肩,形如魔怪,吓人已极。这家伙,真是打杀疯了。
“走走走!快走!回去再说。”张飞一见夏侯渊的神情,就知他想问什么,咧了咧嘴,想笑一个,却比哭还难看,“能抢到马的还有活命机会,抢不到的……”下面的话也不用说了,相信夏侯渊会明白。
这时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蹄声,众人扭头一看,暗叫苦也。
龙狼甲骑,杀来了。
张飞一见,二话不说,立即策骑向西狂奔,身后跟随着稀稀拉拉三五骑——这就是逃出来的幸存者。
夏侯渊抚着大汗淋漓、四蹄微颤的座骑,挤出一丝暗哑之声:“老伙计,再加把劲,全靠你了。”猛抽一鞭,策马扬蹄,向西面的小桥冲去。在他身后,紧跟着幸存的十余骑。
小桥就在前方,只要冲过去,就能逃生。张飞已经冲过去了,他的残骑也跟着冲过去了,然后是夏侯渊……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悲怆的呼号:“典军要弃我等而去么?”
夏侯渊浑身一震,勒马回转,他看到追随他的数百士卒已被几百铁骑与步卒分割、驱赶、包围、残杀……许多士卒上一刻还在呼叫,下一刻就被乱刃砍倒,浑身浸血;更甚者被战马撞倒,乱蹄踩踏,踩成肉泥……
夏侯渊脸肌肉抽搐,蓦然伸手:“拿矛来!”
左右皆惊:“典军,万万不可啊!”
“众皆随我而来,岂忍弃之独生。”夏侯渊扯过两杆长矛,紧紧夹于肋下,死死盯住百步外的血肉漩涡,喉管深处发出一声咆哮,双足一夹,义无反顾冲向敌阵。左右从骑互相望一眼,仰天惨笑,狠狠一抽马臀,紧紧追随……
夏侯渊陷阵,第一张多米诺骨牌已倒下,终于引发了可怕的连锁反应。
第二张倒下的骨牌,是关平的白毦兵。
白毦兵遇上龙狼弓骑,被耗死再正常不过。跑,跑不过人家;逃,逃不过人家;射,射不过人家;你拿人家怎办?
关平很快发现这一点,但他正想摆脱对手时,这才发现他这是一脚步踩进了烂泥里,拔不出,扯不掉,甩不脱,走不了。对手利用马力的优势,来去如风,箭矢歹毒,看似戏弄,下手特狠。关平空有一身能耐,但挨不上也只能干瞪眼。
眼见身旁白毦兵越来越少,关平吃不住劲了。这些精锐骑卒可都是主公亲手交给他的,如今损失惨重,让他如何有颜面回去复命?
当他们撤到一片树林时,关平深吸一口气,脸上涌起一股决绝,猛然勒马,吼道:“从林子撤退,留两骑与我一同断后。”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以少量骑兵堵住这条林道,若龙狼弓骑追击,就得先击退他们,否则就得绕着树林转半个圈子,如此白毦兵就可以摆脱这牛皮糖似地可怕敌骑,安然脱身。
关平横刀对着远远围上来的龙狼弓骑大吼:“来啊!有种上来挑战。一对一,一对二,一对五,一对十,任选。来啊!”
数十龙狼弓骑逼近,箭搭弓上,冷冷望着三骑。他们的答复,是一阵暴矢,将关平左右两从骑射翻。
关平跃马盘刀,切齿厉吼扑杀而来,一心只想拉几个垫背的。当关平扑到十余步时,斜刺里一条绳索飞来,套住他手里的长柄。关平急往后夺,对方也奋力拉拽,绳索绷直。正较劲的当口,又一索飞至,套住其臂,两下一拉,长柄刀脱手。最后七八条套索飞来,稳稳套住他的身躯脖颈,四面八方齐齐一拉,竟将关平拽离马鞍,身躯悬空……
第三张推倒的骨牌是关羽、韩浩。
二将所领的二千兵马,早已被龙狼轻骑削磨得七七八八。与重锤般霸道凶猛、见谁灭谁的重骑兵不同,龙狼轻骑就象一把锋利的细刃,一点点给敌军片肉放血,看似杀伤不多,实则已将敌军士气削磨得所剩无几。只等龙狼步卒大军一冲,必然崩溃。
就在两支军阵摇摇欲坠之时,两个千人队的增援终于杀来了。这是曹刘联军最后的底牌,曹操与刘备满以为胜算在握,这才孤注一掷。但军队刚冲到彼岸,龙狼甲骑突现,曹刘捶胸顿足……
两个分战场已决出胜负,只剩最后主战场。
举水西岸,一边是背水仓促列阵的军队,一边是嗷嗷狂奔的蛮兵。一边是急促扎紧的篱笆,一边是咆哮而至的猛兽。
当两支军队轰地一声撞上,好似两个西瓜相撞,红白之物,漫天迸射。
数千人的军队接战,真正接触拚杀的,只有阵列最前头的几排士卒。前排倒下,后排替补,如同剥笋,层层渐进。但是蛮子营的打法,却让这些中原士卒大开眼界。
冲在阵前的,是散发披甲,肩扛沉重狼牙棒与斧槌的极北蛮兵。这些曾经的山林野人身高普遍在一米九以上,胳膊足有常人大腿粗,活脱一个个小巨人。双手持重兵器横扫猛砸,就算是盾牌也得粉碎,端是无人可挡,瞬息间就将敌阵削去了好几层。
紧跟其后的,是身体灵活,擅于纵跃的挹娄人、夫余人、沮沃人。他们有的如滚地龙,执短刃在巨人胯下钻进钻出,攻敌下盘,每一出手,必有血光;有的竟借着奔跑之势,踏着前面同伴半蹲举起的盾牌,高高跃起,越过最前排巨人,连人带兵器如石头一样轰砸下去。
曹刘联军何曾见过这等上中下三路齐攻,半支军队都参与厮杀的打法?尽管人数多几倍,但在局部搏杀接触面,情况却恰恰相反,蛮子营比曹刘联军多几倍。这样的结果就是以少打多的蛮子营,竟从头到尾压着曹刘联军打,那种“我不在乎你们有多少人,反正都没我们多人”的蛮霸气势,彻底镇压全场。
面对着数十狂暴的巨汉,无孔不入的暗刃,从天而降的袭击,曹刘联军这枚巨大的“竹笋”,以惊人的速度被层层剥皮,渐露核心……
待在阵外游走纵驰,如狼窥食的龙狼轻骑突然从侧翼杀入,曹刘联军的军阵终于大乱,败局无可挽回。
牌倒,盘崩,胜负已分。(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二章 【决 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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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当……
这是钲鸣之声,声从西岸传来,曹操、刘备,终于承认失败,鸣钲退兵。UU小说,www.uu234.com
河风呼啸,大纛猎猎,旄旗之下,只有孤零零两坨人马。虽有数十人,但人人垂首,寂然无声。
曹操、刘备,俱为百折不挠之士,生平不知打过多少次败仗,也不知跌倒多少次又爬起多少次,心志早已坚如铁石,对挫败,向来一笑而过。但这一次,他们笑不出了,不是因为爬不起来,而是……此一败,他们的对手怕是再不会给他们时间爬起,而只会抬起靴子,重重踩下。
在这兵败时刻,两个三国枭雄不约而同做出一个举动——他们都没动,直直挺立于戎车之上,无论敌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主帅不动,戎车不动,大纛不动,金鼓不动。有这四不动,溃卒才会如同散乱的碎铁,被吸纳到大纛下聚集,这支军队才不至于散掉,最终得以保全。
对手是来去如风的龙狼悍骑,这样做的确很冒险,但曹操与刘备不得不冒这个险。这些残存的兵马,是这对难兄难弟最后的本钱。没有这本钱,别说同盟,连当孙权马仔的资格都没有。
曹刘的冒险是值得的,因为无数败卒并未四散而逃,而是蜂拥过桥。向各自军队的大纛汇聚。在这过程中,许多士卒被挤落桥下,掉入急流,水性好的,还能游到彼岸捡一条命;水性差的,就只能扑腾喊救命,但在这节骨眼上,人人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谁会停下伸出援手?恐怕手刚伸出,自己就被挤跌下河。成为要他人伸出的对象。
当张飞成功逃到本军大纛下时,伏于刘备车辕下,恸哭不已:“大哥,全完了,我的兵全完了……”
刘备急跳下车,抚其厚背,垂泪道:“能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
别一边,曹操终于从溃卒嘴里得知夏侯渊冲出重围后。又重新蹈阵的消息,眼前一黑,紧紧抓住戎车栏杆,悲吼一声:“妙才啊!”一口鲜血喷出。面如金纸,摇摇欲坠。左右慌不迭扶住。
曹操一手死死抓住栏杆,一手紧执扈从手臂,咬牙低声吩咐:“扶住我。别让我倒下,要让……所有的士卒看到……”
混乱一片的战场,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又岂是那般容易撤退的?曹刘联军几乎每撤走一人,都要付出二、三人的代价,其中超过一半是溃卒自相践踏及挤跌下河而亡。这就是败军所要付出的代价,更多时侯,他们不是死于敌人刀下,而是死于同袍的足下。
当几乎所有联军士卒潮水般涌向西岸时,却有一队人马逆向而行。队伍最前是醒目的赤马长刀、一身重铠的关羽,此时正咆哮如雷:“乐进,你在哪里?出来,与关某一战!”
关羽喊得嗓子沙哑,却始终未见目标,反而被败卒卷裹得进退不得。这时一蛮子巨汉正追杀败卒,奔近关羽,眼见这人骑马披甲,一看就是军将。巨汉大喜,抡起狼牙棒就朝关羽扑来。
左右扈从纷纷挺矛扎刺,却被那巨汉抡棒一扫,矛戟齐折,惊呼纷退。
巨汉咧开大嘴狂笑,高举狼牙棒,猛扑关羽,近至五步时一怔——这人造型好生眼熟,好似先前那挥刀断桥的勇士……
蓦然眼前刀光一闪,巨汉的思维就此中断,高举半空的狼牙棒定格,扑势顿住,就像突然切断电源的机器人。
关羽收刀,策马离去。
在左右扈从及逃卒追兵的惊恐目光中,巨汉大如笆斗的半边脑袋,竟斜斜滑落,然后整个身躯扑倒。嘭!震起一股烟尘。
当关羽与扈从自战场滚滚烟尘中冲出时,眼睛一亮,发现在右侧六七十步外,一杆“乐”字大纛分外醒目。尤其周围环护着一群蛮子军,更能证明这一点。
关羽大喜,一抖缰神,正要冲锋。身旁扈从忽道:“将军快看,好似是平公子的刀,还有马……不好,是平公子!”
关羽闻声扭头,正看到左前方百步之外,一彪人马如风而过,其中一人正牵着一匹枣红马,非常眼熟,正是长子关平的战马;又见一人鞍辔钩上挂着一把长刀,那样式与自己的刀一模一样;最后,他看到被五花大绑横放于马背上的俘虏。尽管只看到后脑勺与背影,但自家儿子又岂会认不出?连扈从都认出了。
这一瞬间,关羽陷入两难之境:是先追上去击破乐进,擒杀敌主将?还是先抢回自己儿子?
关羽只迟疑了数息,左右扈从已急得跳脚:“将军,别犹豫了,快救平公子吧!若让敌骑与那些重甲骑兵会合,就没机会了!”
关羽抬望眼,果然,这支人人绰弓的轻骑,正向百步之外那支击溃了夏侯渊所部的重骑兵奔去。一旦两支骑兵会合,他关羽再勇猛也不敢只带这十几扈从冲阵。
再迟就没机会了,敌将晚一会还可以再杀,儿子再晚一会就没了。
关羽一咬牙,愤恨而不舍地死盯了那渐渐远去的“乐”字大旗一眼,拍马折向,朝那只轻骑追去。
俘获关平的这一队龙狼弓骑完全不知背后尾随着一个煞星。直到关羽追及数十步时,才猛然惊觉。骑队最后的四个弓骑放缓速度,抽箭引弓,向来敌齐射。
这天下能用刀挡住马悍神弓暴击的,只有关羽。连马悍无坚不摧的铁矢都能躲开挡住,四个龙狼弓骑的攒射又岂能奈何得了最擅于奔袭斩将的关羽?
嗤嗤!当当!两箭射空,两箭格飞。
关羽如同一团灼肤裂肌的火焰,呼地从四骑中穿过。头也不回打马如飞,紧紧咬住前方轻骑。身后四弓骑东倒西歪,如醉酒一般,噗通噗通,跌落尘埃。关羽的扈从立即扑上前,夺取弓矢,牵走马匹,跟上将军。
龙狼弓骑队显然没料到四同袍居然挡不住敌人片刻,对方来势如此之快,一时抽弓不及。被关羽猛冲而至。龙狼弓骑的原则是永远不能让敌人近身,立即四散开去。
尽管关羽胸中恨意涛天,很想大杀一场,但现实不允许他任性,他只能盯死一骑——就是拉着托着关平战马的那个家伙。
很快,那龙狼弓骑战士也发现这煞星是冲他的俘虏来的。不得已之下,只得放弃俘虏,远远逃开。
嚓!一刀劈下,绳索寸断。手腕无伤。
关平满面羞惭地跪下,向父亲请罪。
关羽面无表情:“你是主公提拔就任此职的,去向你的主公请罪吧。”拨马而走,四下搜寻乐进。却哪里还找得到?
关羽仰天大吼:“乐进!你在哪!”
声浪滚滚,响彻战场。
乐进似乎也听到有人在喊他,但这会他还真没空,他已经率蛮子军杀到桥头。只要夺下桥头,所有被隔绝在东岸的敌军都跑不了。而敌军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此时已有一队甲士列了个简单的方阵。挡住蛮子军的去路。
“韩元嗣!”
“乐文谦!”
两将打一照面,便认出彼此。
“没想到是你。”乐进枪盾顿地,长声一叹,“你这点人马,不是我的对手,投降吧。”
韩浩也苦笑,他也不想当这断后,但别无选择,因为战场上几乎所有军队都乱了,唯一还能组织起来的,只有他的扈从队——你说他不断后谁断后?
韩浩抚戟而叹道:“乐文谦,曹公以国士待我,我亦当以国士报之。你我今日一战,无论谁生谁死,俱无怨言,来吧!”
乐进抬盾举枪,眼神渐冷,嘴里低吼一声:“杀!”
蛮子军闻令如打开兽笼的猛兽,咆哮扑上。
乐进盾前矛后,身形矫健如豹,猛扑而上。
韩浩长戟飞舞,抡旋如风,毅然决然迎向强敌。
铿!戟刃重重劈在铁盾上,刃尖折断。盾牌下方一点寒星倏闪,晃花了韩浩的眼睛……蓦然下腹一痛,长枪贯腹而出。
乐进弃枪,伸手抹过韩浩的眼皮:“元嗣,你放心,我会把你的尸骨送归河内。”
“多……谢……”韩浩长吐一口气,合目而殁。
乐进终于控制了桥头,无处可逃的曹刘残兵纷纷弃械跪降。
而曹刘也将手头最后两队扈从派到西侧桥头设阵,阻击龙狼军。而受地形所限,不过百余联军,居然生生挡住龙狼军去路。
正当乐进万分焦虑时,几个龙狼斥侯匆匆奔来禀报:“将军,上游十余里发现敌军涉水渡河地点,河水没膝,可轻骑涉渡。”
乐进大喜,以拳击掌:“果然如此!”当即命令龙狼轻骑、弓骑换上备用马,渡河绕击。
只可惜,晚了一些,非但关羽、关平已从上游涉渡逃回西岸,就连曹操、刘备也聚拢残兵,引军退向举水。在那里,停着大量船只……
西陵阻击战,以曹刘联军惨败告终,八千人马,只逃回不足二千。夏侯渊、韩浩俱于此役战殁,曹操与刘备的最后一点元气被吞掉。
乐进趁胜追击,于次日夺取西陵,并截获孙权未及转移的大量人员物资。
三家联军遭此重创,其势岌岌可危。趁敌病,要敌命,龙狼南征军将趁此良机,对敌军发动最后一战。(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三章 【抉 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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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乐文谦!好一个张文远!”
在邾县军营内,马悍手握战报,拍案大笑,甚是满意。这大小两场战役打下来,已对孙曹刘联军造成重创,三家联军去其二,只剩江东孙氏独挑大梁。正所谓独木难支,接下来的夏口决战,龙狼军已然掌握主动。
太史慈也笑道:“果然是侵掠如火,文谦的掠火军打得着实不错,我等徐林军愧煞。”
马悍摆摆手:“掠火军陆上摧锋,徐林军水上争雄。子义莫忧,下半场戏将由你的徐林军唱主角。”
荀攸将拟好的封赏奏报交给马悍过目。
“乐进晋征东将军,爵乡侯;张辽晋威虏将军,爵亭侯;臧霸功罪相抵,不赏不罚;孙康、孙观俱追赠亭侯,以彰其忠……赏罚分明,甚好。”马悍放下奏报,笑容一敛,“雒阳使者已到,诸君以为当如何?”
诸将一齐看向荀攸,在座诸将中,在礼仪方面,无人能及此君。
荀攸环目四顾,最后落到马悍脸上,神情坚定:“设坛迎接,登坛祭奠。”
四月末,马悍将西陵之役与邾县之战战果通报全军,南征军士气高涨,人人摩拳擦掌,欲再立新功。偏在此时,马悍却下令暂停攻击,先做两件事:一是全军缟素。设高台灵坛,为天子祭灵。二是派人到沙羡劝降。
第一个是必须做的,第二个则是第一个的延续,因为按惯例,天子驾崩,天下举丧,服丧期间,不得动刀兵。在野军阀可以不理会这个,但龙狼军为天子亲军,马悍为天子至亲。必须谨遵此例。
既然不能动刀兵,那么挟大胜之势,迫孙曹刘投降,也不失为目前局势下可采取之良策。
于是马悍召来豫章太守郭嘉,以之为特使,与朝廷使节刘琬共赴沙羡,说降孙权。嗯,主要是孙权,只要孙老二服软就成了。至于另外两个。已是没牙老虎,只要江东军降,他们也闹不出什么妖蛾子来。
刘琬是宗室,而且不止第一次出使江东。早在建安初。就曾持节使吴,给孙策颁发敕书铜印,正式承认其乌程侯爵位。并与孙权有过接触,颇有赞言。朝廷派此人为使。显然有贾诩于其中使力之故。
为了表示诚意,马悍还让郭嘉带上“礼物”——被乐进于西陵截击俘获的部分江东臣属家眷,其中包括已战死的韩当、宋谦、陈武等将领的家眷。反正这些将领已殁。扣留他们的家眷也是无用,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还能收买人心。
此外还以上好棺椁装殓着夏侯渊与韩浩的遗体,送过江南。这既是对战殁将领的尊重,也可打击敌军意志,一举两得。
五月初,郭嘉正式持节出使江南,马悍亲至送到夏口,并派陈到及十名将军卫队锐士护送。
二人并肩立于新建的夏口北岸水寨码头,吹着凉爽的江风,遥望彼岸,揣测此次出使的成败。
马悍向七八里之外的夏口南岸一指:“周瑜在那里设下军寨,整整五千大军及上百战船,摆出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式,那不过是讨价还价的筹码。只要孙权不傻,就不应负隅顽抗;就算孙权发疯,他手下的文武将官也不会全陪他发疯。奉孝,你此去要从江东士人那里发力,多与主和派接触,从内部瓦解孙氏。”
郭嘉施礼:“嘉必竭尽全力,令孙权奉降表而至。”
这时陈到匆匆赶来,将一封信件交与郭嘉。
郭嘉有些惊讶,这是军情还是情报?不应该先给主公看么?
马悍却笑着示意他打开。
郭嘉抽出信,但见其上罗列了江东势力所有三百石以上将官的姓名、职务、籍贯、家族出身、子女情况等等,极为详细,下面还有具体分析。这正是鹰眼千辛万苦收集的资料,直到即将出发前才整理出来,紧急送来。
郭嘉喜出望外:“有此一书,便可有的放矢,甚好,主公便安心等待好消息吧。”
在马悍挥手送别下,百帆齐张,千橹齐摇,一行船队浩浩荡荡开向江南。
船队途经夏口时,江东接应使者虞翻,夏口守将董袭俱前来迎接。
虞翻倒还礼数周到,笑脸相迎。董袭却一脸凶狠,一指江岸大寨里正在操练的水军,以及码头上密密麻麻的船只,冷笑道:“今治水军近万,甲器充足,船坚矢利,北狼若来,黄祖便是下场。”
近万?不是五千么?嗯,五千水卒,千余船工,二千役夫……这样算起来,的确可以称“近万”。
刘琬忙道:“和为贵,和为贵……”
虞翻笑而不语,只拿眼瞅郭嘉。
郭嘉淡淡道:“当日黄祖所治水军与江东军相较,犹有过之,甲器船只,亦充足无碍。彼时同样在此地对决,不知谁胜谁败?”
董袭顿时噎住,脸红脖子粗,呼呼喘气,却说不出话来。
虞翻大笑:“董校尉沙场之虎耳,却来与郭奉孝做口舌之争,岂不冤哉。”
船过夏口,沙羡在望,已经遥遥可见江上船只云集,江岸旌旗无数。江边高台上,似有几人肃立恭候,若所料不差,当是孙曹刘了。
再靠近,高台上传来一阵高吭之声:“孙权、曹操、刘备恭迎天使!”
……
夜深,筵散。
孙权斥退左右,一人踽踽而行,转到后院,向一间雅室一拜:“孩儿拜见阿母。”
室内传出一个平和之声:“是阿瞳么,进来吧。”
阿瞳是孙权的小字,只有父母兄长可称,这小字来源于他一双眼呈琥珀色,与常人略异——只是略异而已,而非什么“碧目紫髯”,否则就得考证一下吴氏在生他之前,是否曾经西域一月游了。
室内一灯如豆,只有吴氏与两名贴身使女在织履。
孙权除靴着袜而入,跪坐于蒲席上,正想开口,吴氏竖指示意噤声,随口吩咐使女捧热汤来,为孙权醒酒。一番折腾之后,使女退下,屋里只剩母子二人。
未等儿子开口,吴氏随口道:“朝廷使节与龙狼使者联袂而至,想必是要劝吾儿归附。筵席之上,周公瑾与张子布想必又会唇枪舌剑一番,秦松、陈端、李术,幼台(孙静)、及你舅父(吴景)必在子布一边;而德谋(程普)、公覆(黄盖)、子明(吕蒙)、幼平(周泰)、公奕(蒋钦)等必支持公瑾。嗯,还有那曹孟德、刘玄德,更是坚定主战。”
孙权惊叹:“阿母所言,直如亲见。”
吴氏淡然道:“这有何难猜?平日里诸人言行,早见端倪,何足为奇。”
孙权苦恼不已:“大敌当前,诸君不思戮力同心,共御外辱,反而互相指责,争吵不休。那曹孟德与刘玄德也在一旁煽风点火,着实可恶。”
吴氏静静道:“然则我儿之意如何?”
孙权苦笑:“儿之意?儿之意有用么?”
吴氏亦为之怅然,是啊,她这次子接下的不光是兄长留下的一堆烂摊子,还有一群桀骜不驯、倚老卖老的部下。周公瑾,张子布,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主弱臣强,决谋断策,何曾由得这少主公作主?
吴氏无奈道:“既然我儿无力做主,不如便从善如流吧。”
孙权叹道:“阿母尚未知那马悍许下何等条件。”
吴氏轻啊一声:“不是说上雒阳任中郎将么?”
孙权苦笑不已:“那是老黄历了,此一时彼一时,而且那是给兄长的任职……”
吴氏忧虑道:“莫非……连千石官职都不可得?”
“这已不是官爵之事,而是……”孙权伸出四根手指,每说一句便屈一指:“奉表请降,军队整编,内眷入洛,阖族西迁。”
吴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好狠呐!这是要把江东孙氏连根拔起啊!忍不住轻呼:“如此决绝条件,张子布等人竟也同意?”
孙权一句话,就令吴氏呆住。
“阿母不妨细想,以上四条,哪条不是独独针对我孙氏?对其余江东士族,无一涉及。我孙氏垮了,他们便捧马氏,无非换一个主公而已,有何损失?如何不同意?”
吴氏长叹:“如此说来,还是公瑾与诸将念你兄长旧谊,保扶我儿。”
“公瑾……”孙权想说什么,摇摇头,算了,不说了。张子布至少有一点说得对——身为主公,要有容人度量,不可过于责备求全。公瑾长于军略,纵然揽权过甚,当此危局之下,也是可以理解的。
“然则我儿属意和或战?”吴氏知道儿子不能做主,便改口问儿子选择那边。
“孩儿不战亦不和。”孙权玩味一笑,“刘玄德给儿子支了个招,倒是可行。”
“哦,是什么?”
孙权自得一笑:“天子方崩,龙狼息兵,咱就一个字——拖!”(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四章 【笑里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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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郭嘉接连走访了张昭、秦松、陈端、李术,孙静、吴景、虞翻等主和派。~UU小说,www.uu234.com这些人的身份可不低,张昭不用说,江东第一重臣,秦松是孙策时代的主簿,陈端是督邮,虞翻是郡丞,都是孙策的重要谋士。李术曾任庐江太守,孙静、吴景俱是孙权长辈,没有哪个份量轻的。说服这批人,孙权最终只有屈服一途。
当然,武将那边也不能无视,争取将敌视势力转化为中立势力,也是胜利。
郭嘉与刘琬一番奔波下来,总算没白费工夫。程普态度有所松动,黄盖思想动摇,吕蒙也同样动心。
郭嘉分析了一下,之所以是这三人动摇,都是有原因的。程普是幽州右北平人,与龙狼军同出一源,打打和和,亦属三国常态。黄盖则因资格够老,脾气火爆,与后起之秀周瑜常有冲突。这种事,在任何一个势力里都会存在,不足为怪。而吕蒙此人,功利心很强,思维活跃,很不安份。以利诱之,难保不动心。
而郭嘉之所以取得这样良好的外交成果,与孙权本身的摇摆不定,及主战派周瑜的态度暧昧有关。孙权与周瑜,一个不甘心由一方霸主,沦落为京城小吏;一个舍不得由执掌万军生杀予夺的统帅,重归布衣。一朝权力在手,没有谁会甘心放下,更何况还是两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孙权与周瑜已达成共识。利用马悍为天子举丧这段时间,尽量使用拖字诀,拖到七八月份。届时长江夏汛及燠热的江南天气,必会给龙狼军重重一击。既然人力无法打败马悍与他的龙狼军,那就让老天来下手吧。
既然是拖,自然就得摆出一副一切好商量的架式。对马悍的苛刻条件,不能回绝,但也不立马答应,而是借口要统一全军认识,说服部下及各家族人。这当然得需要时间。啊。你问要多久?尽快,尽量,请耐心等待……
郭嘉岂会看不出孙、周二人打什么主意,不过他也不着急。你拖你的,我干我的,且看最后事情是被拖黄了,还是我干成了。
半个月下来,郭嘉基本将江东势力头面人物都走访了一遍,接下来。就得拜会两个被剪掉羽翼的猛禽了。
郭嘉与刘琬同行,首先拜会刘备,谈话氛围不错,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这样。
出了刘宅后。他他又去拜访荀彧,到得荀府,仆人告之,主人已随主公前往北郊灵堂。得。这下省事了,连曹操也一并拜会了。
沙羡北郊,背山面水。从风水上说,是个墓葬的好所在,曹军栋梁夏侯渊就葬在此地。至于韩浩,曹操已同意交由龙狼军送还河内韩氏故地下葬。但坚决不同意由龙狼军一并将夏侯渊灵枢送归谯县。曹操是宁愿暂时将夏侯渊葬于此地,待他日自己再迁墓,也不愿经龙狼之手。
在北郊一处名朝天峰的半山腰,搭着一间灵棚,十步之外便是夏侯渊墓地,这就是曹操守灵之处。
对曹操而言,夏侯渊不光是他的族弟,宗亲将领,更是他最后一员大将。夏侯渊亡,韩浩殁,下次指挥曹军上阵的,就只剩他们父子了。原本还有个刘延,曹操也是颇为器重的。当初官渡之战时,曹操可是连兖州两大根据地之一的东郡,都交由其看守。但此人在西陵之败后,趁着混乱,带着一支扈从军兵不知所踪。
十年辛苦,毁于一旦,兜兜转转又回到最初,只是当年与他一起并肩奋战的兄弟,却早已调零殆尽……灵棚前的曹操,叹息垂泪。
荀彧强撑病躯,由仆人背上山,祭奠之后,强忍悲痛,劝主公节哀。说得急了些,气喘咳嗽不已。结果曹操、曹丕反过来要安慰他。正愁云惨淡间,有扈从来报:“刘天使、郭使君来访。”
三人互望一眼,曹操淡淡道:“也该来了,有请。”
郭嘉、刘琬选择上山拜访而不是在府中静候,主要也是拜祭一下夏侯渊,缓和一下敌对情绪。并且在灵棚里议事,气氛不至于太僵。不过当他们看到一脸轻松笑意的曹操与神情淡然的荀彧,不禁心下暗赞,果然不愧为一时之雄,雅量非常。
郭嘉更是暗暗警惕,难怪主公亲自追杀也不放过此人,果然有枭雄之姿。
二人先到夏侯渊墓前凭吊一番,再与曹操父子及荀彧见礼,分主宾坐下。
郭嘉与荀彧都是颖川人,彼此互识,多年不见,相谈甚欢。郭嘉还奉上代荀攸转交的礼物,主要是些固本培元的珍贵药材。曹、荀一并谢过。叙话甚久,眼见气氛融洽,方引入正题。
郭嘉毫不掩饰对曹操道:“曹公可愿入雒任职?”
曹操哈哈笑道:“此固操所愿也。”
荀彧不咸不淡道:“国贼不去,安可入雒?”
郭嘉皱眉:“文若慎言。”
一说这个,荀彧便怒气横生:“干涉储君之选,岂是人臣所为?马惊龙、贾文和,国贼耳!”
刘琬大为尴尬,连连劝导。
以荀氏人脉,知悉雒阳之事不足为奇,雒阳这场风暴,对许多老牌士人打击沉重,无怪乎荀彧如此愤怒。
郭嘉从容不迫:“君距雒阳千里,莫听风便是雨,何如亲至雒阳一观?”
荀彧正要怒斥,曹操忙打断道:“我等与讨虏共进退,彼若上雒,我等自当同行。”
郭嘉含笑道:“如此甚好。”
临别之时,按常例,曹操向两位使者赠送礼物。赠刘琬的是一双玉壁,意为君子之洁如玉。而送郭嘉的,则是一铜镬,意为可为五鼎食(即封侯之意)。都是很有寓义的重礼。
郭、刘二人谢过,施施然下山。
望着一行人背影走远,曹操抚须微笑的脸色慢慢沉下来。
返回灵棚之后,曹丕刚坐下,就听荀彧说了一声:“杀不杀?”
曹丕吓一跳,脱口道:“杀谁?”
曹操抚须不言,眼神渐渐坚定:“杀!”
曹丕这时也反应过来的,震惊不已:“杀郭奉孝!为何?”
是啊,为何?方才不是还谈笑风生的么,怎么一转身就捅刀子?而且要捅的这人身份还非同小可。
曹操望了长子一眼,淡淡道:“来者有二,汝只言其一,岂会不知?”
曹丕赧然喏喏,的确,他脱口就说杀郭奉孝,却不说杀刘琬,显然已不自觉地就猜到真相。但曹丕仍有不解:“此非常之时,若郭奉孝暴毙沙羡,那马悍怕是要降雷霆之怒……噢!我明白了。”
曹操满意点头,荀彧也欣然而笑,果然孺子可教。
曹丕这回是当真明白了,郭嘉出使沙羡,合纵连横。张昭主和,孙权、周瑜态度暧昧,整个江东军上下,弥漫着一股妥协气氛。江东军若服软,他曹氏就得完蛋。三家联盟崩散,光是曹刘联军,如何会是龙狼军对手?届时他们将无处可逃。落入马悍那铁血屠夫之手,后果……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为今之计,必须打破这不利局面。若龙狼军使者在沙羡遇刺……呵呵,孙权便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而马悍必动雷霆之怒,举兵而攻。如此,三家之联盟重新巩固。
曹丕按剑而起,跃跃欲试:“孩儿愿为阿翁分忧!”
曹操望向荀彧,问道:“如何?”
荀彧举袖掩口轻咳数声,淡淡道:“何须长公子冒险,这沙羡城里,有一人最为适合不过。”
曹操眉毛先是扬起,然后慢慢放下,抚掌大笑:“文若真乃吾之良臣,此人果真是最佳人选。”
两人相顾大笑,只有曹丕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实在看不懂他们打什么哑迷。
一回到府中,郭嘉便让陈到等龙狼卫士收拾行囊,一副将要返程的架式。陈到不明所以,却仍毫不迟疑执行。
正收拾间,刘琬过府叙话,见状吃惊不小:“奉孝,这是何意?”
郭嘉正斜倚于美婢之膝,恣意纵饮,见刘琬问话,扬扬秀气的眉毛:“当然是返回邾县复命。”
刘琬甚讶:“这、这也太突然了吧?哦,是否大将军秘召……”
郭嘉笑着摇头:“非也,再不走,曹公便要杀我。”
刘琬大惊失色:“这、这从何说起?”
郭嘉笑指屋角那铜镬:“使君看此为何物?”
“这是曹公送奉孝的礼物铜镬啊。”
郭嘉冷冷一笑:“镬者,祸也。可五鼎食,亦可五鼎烹。曹公这是要将我烹于夏侯妙才之墓前啊!”
刘琬听得目瞪口呆,这玩意还可以这样解释啊。但还别说,想想还真有那么个意思。时人讲究天人感应,谶言凶吉,刘琬也很信这个,听郭嘉这么说,也害怕起来。
郭嘉却摆手道:“曹公目的在我,绝不会伤刘使君,君一切如常即可。”
“不不,我与奉孝同来,自需同归。”刘琬说走就走,“我这就去向孙侯辞行。”
这边厢,陈到听了屋里的对话,盯着屋角的铜镬看了老半天,才问道:“这玩意要不要带回邾县?”
郭嘉微微一笑:“给我一把刀子,让我刻几个字留给曹公。”(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五章 【以舌擒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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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完成出使使命的郭嘉与刘琬,向孙权等江东众辞行。UU小说,www.uu234.com在送别的人群中,还看到了曹操与强撑病躯的荀彧。三人相见,言笑晏晏,依依惜别。那场面,看得曹丕那个酸爽……
江东方面,也派出虞翻为使者,前往邾县,对外宣称是到灵台祭奠天子,回访大将军。龙狼势力则视之为对主公马悍的臣服。
马悍特意派出甘宁率百卒,乘大舟,前来迎接。
正常情况下,是到夏**接。夏口以南,使者的安全由江东方面负责,而夏口以北,则由龙狼军负责。不过在曹操、刘备力劝之下,孙权同意放甘宁船只入夏口,到沙羡迎接。这样可以传达一个信息——看看,我的江防都向你们龙狼军开放了,臣服之意够明显了吧。
望着郭嘉一行登上战船,曹操与刘备互望一眼,露出狐狸般的笑容。
这时一仆人匆匆赶来,低声曹丕说了几句。
曹操看到,斜眼道:“怎么?”
曹丕近前低声道:“仆役收到一个密封的箱子,说是郭奉孝派人送来的回礼。”
曹操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回礼?不是已经互相赠礼了么?还有什么回礼?
荀彧望着郭嘉背影,若有所思。
直到登上龙狼战船,船只驶离江岸,刘琬悬着的心才放进肚子里,朝郭嘉抚须而笑:“奉孝,你这谶言不怎么准啊。”
郭嘉笑而不语,只是示意陈到将甘宁请来。屏退左右,轻声道:“船上有刺客。”
郭嘉话语虽轻,却不啻于一个炸雷,震得刘琬跳起,甘宁竖发,陈到瞪目。
三人异口同声:“是谁?在何处?”
郭嘉却摊摊手:“我只知有刺客,至于是谁,匿于何处,就得劳烦二位去找出来了。”
甘宁与陈到都不是莽汉,经过最初的震惊之后。很快冷静下来,开始商议怎么把这个刺客找出来。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若有刺客,最有可能就隐藏在江东使者虞翻的随行人员里。江东使团共有三十四人,除去虞翻之外,其余三十三人都是可疑对象。
二将决定一明一暗,陈到暗中观察,甘宁则打草惊蛇。怎么“惊蛇”法呢?
“大家听着,有一件重要大事。”甘宁立于船顶飞庐之上。叉腰大喝:“刘天使前日得曹公所赠一对美玉,方才遗失了。窃贼就在这船上,有可能是龙狼军之人,也有可能是江东军之人。为证清白。除了几位使者之外,其余人等都要搜身,并将自家行李打开。违令者,视为窃贼。立诛之!”
一时全船大哗,议论纷纷,上至官员。下至船工,无不声讨这不知名的窃贼。
虞翻讶然道:“刘公的玉壁当真失窃了?”
“被失窃”的刘琬只有一脸苦笑:“是啊,刚上船一会,仆人就来报玉壁不见……唉,虽是好玉,不见可惜,但如此大动干戈,易伤和气。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奉孝,依我看,不必了吧?”
郭嘉笑而不答。
虞翻却正色道:“不,一定要查,江东使节不可背此污名晋见大将军,拜祭天子。”
这话有点重,刘琬也不再多劝。
甘宁向陈到丢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点头。于是甘宁拎着一双大铁戟,带领四个全副武装的扈从,喝令全船人员分批挨个站好,一路搜查过去。
甘宁先从自个带来的龙狼军卒查起,自然是为了迷惑那隐于暗处的对手,不至引起对方怀疑,就只有委屈下属了。
动手搜查的四个扈从不明里就,真当失窃,搜得格外卖力,唯恐错漏。甘宁老大不耐烦,但也不好明催,结果船快驶到夏口防区了,才搜查完龙狼军方面的人员,自然一无所获。下面轮到江东使节团了。
使节团人数比龙狼军少三倍,搜起来本应更快,但这才是关键,不可马虎。四扈从也明显感觉到了来自主公无形的压力,搜查物品及搜身都格外认真。
甘宁一双豹眼瞪如铜铃,全身绷紧,双手十指不时屈伸,双戟似随时劈出。
江东使团随员老老实实,不敢稍有微词,反正自个清白得很,心下坦然,由他搜去。
当他们来到船尾,搜到一个留着小胡子,面色微黄,身着粗役的葛布灰衣,身材健硕的年轻人时,年轻人神情坦然,垂首敛目,张开双臂任由扈从搜身,
甘宁上下打量一番这年轻人,忽道:“你是做什么的?”
“回将军话,小的是脚力。”
“抬贡礼么?”甘宁绕着年轻人转了一圈,“抬头,睁眼。”
年轻人迟疑一下,还是照做了。
这时一管事模样的随员点头哈腰:“这是小的远房小侄,刚来不久,给他找点事做。有不妥之处,请将军海涵。”
管事扯了年轻人就走,而四个扈从正准备搜查下一人。忽听一声唿哨,甘宁抬头,正见陈到向他摊了摊手。
甘宁也感觉这年轻人眼神不对,但一时说不出哪里不对,得陈到提醒,立即大声喝止:“等一等。”将戟交右手,上前按住年轻人的肩膀,生生板过来。
“张开双手!”
年轻人紧紧握拳,似乎要砸出一拳。而甘宁却一脸冷笑,仿佛在说来啊。
年轻人终于张开双手,甘宁捏住他的手掌,抬起举到对方眼前,冷笑不已:“这双手虎口上的老茧是怎么回事?别跟我说是干活弄的。”
甘宁说着,将双戟狠狠插在船板上,张开双手——人人俱看得清楚。他双手虎口处有同样的老茧。
很明显,这年轻人擅使兵器,而且是双手兵器。这样的人,会当个役夫?
年轻人从容道:“少时随家父习双手剑,故有茧子,只是不曾从军……‘
这时一个悠然平和的声音传来,却如惊雷炸响:“汝父之名讳可是凌操!”
“凌操!”甘宁浑身一激灵,脱口惊呼,“你是凌统!”一把扯下年轻人嘴唇上的胡子,虽然脸仍黄褐。涂色未去,却已可依稀认出,正是凌统。怪不得一直觉得这年轻人眼神不对,原来是掩饰不住的仇恨。
凌统已顾不上细想自己的行藏是如何被郭嘉这一介文士看破的,仇人就在眼前,当真分外眼红,但他的双剑未敢随身携带,此时是赤手空拳。就在甘宁扯去他假胡子一瞬间,凌统反手扣住甘宁一支铁戟。急往回夺。
“想要?给你!”甘宁大喝一声,顺势向前一捅。
凌统侧身,戟刃贴葛衣擦过,嚓啦一下。划破葛衣,差点剖腹。
凌统的冒险也争取到了一丝机会,趁二人贴身之机,奋身撞入甘宁怀里。
甘宁被撞得连退几步。虽然胸口吃痛,但人倒没事,只是这不是陆地。而是船上。甘宁连退几步,腿跟被船舷一绊,身体后仰,几乎掉下江去。幸而此时陈到掷出长槊,喝道:“抓住!”
长槊从甘宁身旁飞过,深深刺入船板。甘宁眼疾手快,探手抓住槊杆,这才免于掉下长江之厄。
甘宁已失一戟,怒极而笑:“好一个凌公绩,谁也别插手,让我来擒他!”
二人人手一戟,猛烈撞到一起,杀做一团,金铁交鸣之声不断,大白天都可见火花四溅。
虞翻在凌统出手那一刻起就呆住了,怎都没想到,抓窃贼抓出了一个刺客。这个凌公绩,真是捅大搂子了。
郭嘉前一句喝破凌统行藏,这会又慢悠悠来了一句:“凌公绩,汝欲陷孙伯符于不义乎?”
正豁命搏斗的凌统如遭雷殛,手上一慢,颈侧已搭上一锋利裂肤之刃,耳边传来甘宁打雷似地大笑:“若公平比斗,某胜之不武,但擒捉刺客,那也就说不得了。”
刘琬看得叹服不已:“天生郭奉孝,口舌可擒贼。”
虞翻脸色铁青,走到被绑成棕子的凌统跟前,恨铁不成钢:“公绩啊公绩,为何竟会是你!”
不错,凌统正是曹操与荀彧口中最合适的刺客人选。为何会是凌统?凌统又为何甘当他人手中之刀?一切皆因来者是甘宁。
荀彧虽足不出户,无法参与军机,但龙狼军一举一动,他都时刻保持关注。当得知甘宁将要来接使者返回,心中便有定计。首先让曹操、刘备出面,劝孙权示好马悍,放甘宁过夏口。然后让曹丕请凌统来府中宴饮,这两人年纪相仿,曹丕又曾“仗义执言”,帮助过凌统,彼此关系居然不错。
席间曹丕“不经意”提到迎接使者的将领为甘宁。
凌统是听不得这个名字的,一听就来气。曹丕也跟着声讨,然后说到凌操,凌统落泪,曹丕沾巾。最后曹丕又一次“仗义”,声言凌统受诺言所囿,无法出手,那么就由自己代劳。
凌统如何肯依,急怒愤慨之下,早把承诺扔到脑后,毅然决然决定刺杀——但目标却不是郭嘉,而是甘宁。
不过,这对曹操而言完全无所谓。只要被刺的是龙狼军的重要人物就成,不管这个人是郭嘉还是甘宁。甚至不用在意刺杀行动能否成功,只要凌统亮剑那一刻,事件就已然定性。
凌统想得简单,只要杀了甘宁,为父报仇,自己以命相抵,大将军想必无法迁怒他人吧。
凌统,毕竟太年轻了。
就在凌统束手就擒的同时,曹操也看到了那个箱子:杉木所制,五尺见方,外表寻常。
“打开它。”曹操站在数丈之外,对仆人下令。
仆人举起斧子,三两下劈开,木箱散碎,滚出一物——竟是曹操先前赠送郭嘉的那只铜镬!
曹操父子与荀彧凑近,但见其上铁笔银钩,六个汉隶飘逸洒脱:“马吃草(曹),镬煮糟(操)。”(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六章 【了断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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邾县,龙狼军驻营,中军帅帐。
马悍高踞首案,两侧文武一字排开,人人脸色阴沉,冷冷盯住帐下伏跪着的两人。
一个是请罪的虞翻,一个是待罪的凌统。
虞翻满面惶恐,连连请罪,毕竟这是他带的使节团出的乱子,他难辞其咎;凌统脸色煞白,咬牙不语,这回他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马悍对虞翻不置可否,只冷冷盯住凌统,直到威压令凌统大汗淋漓,方冷然道:“我若遣使过江,向孙侯讨要说法,你认为孙侯会怎么做?”
凌统咬牙道:“统愿以命抵之。”
帐内诸人爆出一阵冷笑,凌统额头汗下。
马悍轻蔑一笑,转而问虞翻:“仲翔认为呢?”
虞翻深吸一口气,并未看凌统一眼,艰难吐出一句:“主上御下甚严,如此恶行,其祸甚烈,非诛满门不足以平龙狼之怒。”
凌统大惊失色,嘶声大叫:“统愿受车裂凌迟之刑,只求祸不及妇孺!”
马悍淡淡道:“我不会要求孙侯诛你凌氏满门,但我也不会为你求情,想必孙侯就会知道该怎么做。凌统,你虽年少,却也是一军之别部司马,千石朝官,你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凌统眼见言语无用,当即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地面虽平坦。却夯得极为瓷实,额地相碰,咚咚有声,血染黄土。
整整一炷香时间,帐内环绕着咚咚闷响,再无其他声息。以至于帐外守卫都忍不住探头张望,咋舌不已——这么长时间都没晕过去,这凌家莫不是有祖传铁头功?
终于,有人发话了。
“大将军,请将此事当做私人恩怨。勿通报江东,就此了结吧。”
众人目光聚焦,无不大讶,因为说这话的人,居然是甘宁。
马悍剑眉微扬,目光闪动:“兴霸,你可要想清楚了。”
谁都知道,甘宁本不必这么做。他只需面带微笑,在一旁叉手看热闹。什么都不必做,这个一直视他为仇寇的少年就会受酷刑而惨死在他面前,包括其家族都会灰飞烟灭,可谓永绝后患。但是他居然……甘宁究竟是唱哪一出?
甘宁出列拱手:“宁愿与凌家子决一生死。死而无怨。无论输赢,都请大将军饶过此子,放其南渡。”
一时帐内皆叹甘兴霸仁义。凌统更是倏地抬头,不顾血流满面。死死盯住甘宁,目光满是不可置信。
马悍注视甘宁良久,甘宁目光湛然。坦然相对,眼见其志甚决,马悍终于肯首:“凌家子为父报仇,不惜舍命,其性至孝,又有兴霸相求,可换得一个活命活族的机会。你二人决斗,无论胜负生死,此段恩怨终了。如何?”
凌统重重磕头:“谨遵大将军令喻,以此血土为誓。”
甘宁嘿了一声:“凌家小儿,甘某容你调息数日……”
凌统倔强摇头:“不用……多谢!”
“你不用谢我,我只想享受一下亲手虐杀仇家的乐趣。哈哈哈哈!”甘宁夹戟大笑而出。
得知消息的士卒,早已将校场挤得满满当当,水泄不通。凌统的双剑也送来了,同时额头伤势也由医工做了处理,并以白色宽边布巾裹住,看上去倒有几分披麻戴孝的味道,倒是暗合此战本意。
看到校场两边各自战前活动的两人,马悍头也不回道:“奉孝,事态的发展如你所言,现在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你这个法子管不管用,很快就会揭晓了。”
郭嘉笑而不语,脸上永远挂着一种淡淡的自信。
在观战士卒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中,决斗两人,一提双戟,一持双剑,进入校场正中。
二人相向走近十步,一齐转身,垂下兵器,向点将台上的马悍躬身致礼。
马悍点点头:“在这种场合下,我很想说点到为止,但这不可能。所以,你们在这里可生死相搏,无论结果如何,只要一走出这校场,恩怨一笔勾销。知否?”说到后面,声音转厉,目射冷芒,盯住凌统。
甘宁、凌统同时顿首:“遵令!”
马悍虚抬手,向下一劈:“开始。”
二人再行一礼,各自退开,相距十步,昂然相对。
马悍扭头望乐进:“文谦猜结局如何?”
乐进不假思索:“兴霸胜,凌统败。”
马悍再看向太史慈:“子义以为如何?”
太史慈略加思索,沉吟道:“若无意外,兴霸必胜,但或有变数……”
乐进忍不住道:“有什么变数?众目睽睽之下,这凌家小儿还敢玩花样?”
太史慈虽属感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荀攸却笑道:“会,一定会。”
乐进还想追问,马悍一指:“开始了。”
但见凌统上前三步,双剑交叉驻地,向甘宁顿首,然后举起右手剑示之:“这是我请名匠打制,迄今已使用三年的大剑。剑出炉之日,我便在剑前起誓,凭此剑,定恩怨;有恩报恩,有怨报怨!”
校场数千人,鸦雀无声,除了呼啸的江风,便只有凌统激昂的声音在回响:“吴郡凌氏,恩怨分明,有仇必报,有恩必偿。甘君兴霸,与我有杀父之仇,亦有还命活族之恩。今恩怨相抵,一笔勾销,便如此剑,就此了断!”
随着最后一个“断”字声落,铮地一声脆响——凌统以剑支地,猝然发力,手里的宝剑,竟被他生生摁断。随后一扔断剑,将其父遗留的长剑归鞘,分别向马悍、甘宁顿首致意,转身大步离去。
这画风变得太快,以至全场失措,许多人都反应不过来。
甘宁望着那逐渐走远的身影,露出一丝微笑:“好汉子,恩怨已了,或许,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马悍侧首,与郭嘉、荀攸相视一笑。太史慈欣然抚掌。乐进拍案而笑:“原来如此,这就是变数……”
……
马悍的案前摆放着一叠叠的信件,这就是郭嘉此次出使的成果之一:江东士人的效忠书。
这一封封效忠书里,包括了许多江东势力的头面人物,其中不乏高层,秦松、陈端、李术等人签押署名赫然在目。这些人暗通款曲,马悍并不意外,但有一个人的降表,却令马悍隐入沉思。
荀攸见状探头一望,哦了一声:“黄公覆的降表,有可疑?”
马悍望向郭嘉,这些降表是他带回来的,这方面他最有发言权。
郭嘉支颐思索好一会,谨慎答道:“黄公覆此人,早年追随孙破虏(指孙坚,其曾任破虏将军),有凭资、有功绩。其时孙破虏麾下虽有程、韩、祖、黄诸将及宗亲将领,然江东出身将领甚少,未结营成党。唯至孙讨逆(孙策)之时,大肆收揽江东之众,其麾下虽人才济济,却也各结乡党。黄公覆,零陵人也,举目江东,无一零陵出身,故只与程普、韩当友善,加之其人暴烈,与周公瑾不和……凡此种种,故可信疑参半。”
乐进在一旁听了半天,还以为可信,没想到最后却是信疑参半,不由气结。
马悍却点头称善,提起朱笔,在效忠书上打了个红色的勾,然后再划一撇,勾中带叉,是为存疑。历史上黄盖虽曾让曹操吃过大苦头,但此时空非彼时空,时移势易,黄盖还会来这一手么?但不管怎样,在他面前,诈降这一招不好使,若黄盖当真不知死活玩火,必教其**。
马悍放下笔,神情郑重道:“我此次回雒阳,南征战和之事,就拜托诸君了。”
马悍要回雒阳了?是的,朝廷使节刘琬来了,马悍就不可能再无限期待下去。眼下南征,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只要孙权正式递降表,就算打完收工。
眼下和谈属于水磨工夫,一两个月难见成效,马悍不可能在这长久呆下去,朝廷那里还空悬君位,等着他这位大将军拿主意呢。刘琬已经是三天一催,两天一请,都快急上火了。
奠定大局之后,马悍方才安心返雒。南征后续行动,由太史慈、乐进、郭嘉、荀攸组成军政四人团。两员大将负责军事压制,以打促和;两个谋士负责谈判和议,凭势威迫。最终南征结果是以打结束,还是以和收尾,就看他们的了。
马悍返雒,只率五百将军卫队护卫,战船也只动用五艘,主力大军不动,始终保持对江东军的威慑。
五月底,马悍一身黄金甲、鎏金盔,金光闪闪登上战船,宣称要披挂着这身先帝御赐的金甲,千里返雒阳,以感念君恩,礼敬天子在天之灵。
闻者无不为之震撼,这身金甲重达五十余斤,就这么披挂数千里,在这盛夏天气,简直就是苦刑。如此意诚,当真令人感佩。
消息传到江南,孙权、周瑜、曹操、刘备等江东众无不弹冠相庆。此时此刻,只有三个字才能表达他们此刻欣喜如狂的心情——送瘟神!(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七章 【白衣渡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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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三,正是一年当中最炎热的天气,但在江边水寨的大船之上,沐浴江风,遍体清凉,那感觉真叫一个爽。UU小说,www.uu234.com
刚刚巡视完江防的周瑜与一众属下,立于战船飞庐之下,感受着这从里到外的清爽。江风只能给身体外在带来清凉,而他手里的一封密报,才令他及麾下如同三伏天饮凉水,里里外外,通体舒泰。
密报是完成出使任务的虞翻,途经夏口水寨,拜会周瑜时,亲手交给他的副本。
“……自五月初,暑气渐炽,泽沼瘴浓,龙狼军部分士卒出现水土不服,吐泄无力之状。以翻于军中半月所见,日有士卒染疾,少则十数,多则数十。军中医工已将患者集中收治,专立一寨,目下患卒达三百之众。龙狼水军左督李典亦染疾卧病,其职务由甘宁接替……翻多番观察,确信为疬疫无疑,眼下龙狼军中人心惶惶,士气低迷,将无斗志,士无战意……”
“前有马悍离军北返,后有龙狼军士染疫,天佑江东,天佑孙氏。”程普老怀大慰,捋须欣然。
诸将亦是喜笑颜开,唯有周瑜沉默不语。他在等更进一步的确凿消息。
两个时辰后,斥侯回报:“龙狼军于水寨以北五里山坳,别立一寨。可容千人。寨内有木屋、帐篷百座,内居病患,时有着白衣之医工进出。寨内外皆洒白灰,弥漫药气,寨外树林边缘,发现大量药渣……”
周瑜接过斥侯呈上的包裹,打开外层。内层为荷叶包裹的一些黑乎乎药渣。
周瑜唤来三名医工,让其辨认。三医工轮流观、捻、嗅、舔,最后得出一致结论:“这是专治疬疫的验方。不过其中剂量似有增减,且添加新药,更见高明。”
周瑜这时才露出笑颜:“诸君,狼王离群。狼群疲软。天时地利,助我却敌,这只江北巨兽终于趴下了。”
一时笑声四起,满座弹冠。
周泰立即提议:“何不痛饮一番,以示庆贺?”
周泰好酒,每临阵喝一坛,只要酒意激发,冲锋陷阵。遍身披创亦无所惧。但这段时间以来,面临马悍所率的龙狼军高压。人人俱似心头压了块大石,几乎喘不过气,谁敢饮酒?这下好了,大石落地,满天阴霾散去,睛空朗朗,正当畅饮一斛。
周瑜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周泰与蒋钦互望一眼,正感失望。这时一个声音飘来:“酒可饮,但不可在军营。”
周泰、蒋钦、吕蒙、董袭、潘璋等将俱抱拳躬身:“谢中领军。”
接下来几日,平静如波。沿江暗哨源源不断传来消息:大将军船队已过鄂县;今日到下雉,大将军下船,入城休整;又一日,船至柴桑,大将军执郭嘉之手,依依惜别;在巡视柴桑军营之后,休整一日,登船北上……
整个过程中,大将军那一身金光闪闪的黄金甲成了活招牌,哨探都不用靠近,那亮瞎眼的金光就足以将目标完全暴露,实在太省事了。
在诸将由小酌向痛饮发展的时候,周瑜始终保持清醒,一直密切关注马悍船队北上的情况。尤其是马悍的行踪,必须牢牢监控,谨防有变。直到船队驶出江夏,从柴桑折向北上,“目送”马悍登船,孙权、周瑜、张昭等众才算是真正落下心头大石。
……
六月初九,曹操、曹丕父子,与刘备、关羽、张飞三人,各率数十扈从,乘舟前往夏口水寨。他们此行是应孙权、周瑜之邀,前往夏口,犒军祝寿。
祝谁的寿?黄盖的。这也是孙权再次来到夏口的原因。黄盖身为江东老臣,一向颇得孙权信重,在军中很有威望,但在江东系的文官中人缘不好。所以此次祝寿的多为武将,文官借口路程遥远,来的没几个。
倒不是黄盖把祝寿地点选在夏口水寨,而是他本不想祝寿,依旧于夏口军履职,披甲巡营。于是孙权也不打招呼,亲自载酒慰问。
当黄盖接到军士禀报时,都不敢相信。一路急奔至码头,看到船首笑意宛然的年轻主公时,不由心头暖意滚涌,老眼湿润。长鞠到地,久久不起。
刘备看到孙权急步下船,扶黄盖而起,主臣把臂而笑的场景,含笑道:“小霸王以威御下,孙仲谋折节收心,江东孙氏,果然人才辈出。”
曹操朝长子望了一眼:“生子当如孙仲谋。”
曹丕恭声道:“谨聆阿翁教诲。”
这边曹操在提点曹丕权谋之术,那边孙权指着不断从船头卸下的酒坛,向全军将士宣布:“今夜,我孙权与诸君痛饮耳。”
一时全营欢呼一片。如果说为黄盖祝寿是收大将之心,那么此番与士卒同饮,便是收士卒之心。任何时候都不忘收心抓权,方为枭雄本色。
而一向反对军中饮洒的周瑜也没吭声,只是尽职尽责安排好巡营守哨,并在宴饮中途告罪离开,亲自巡查了一段。直到下半夜,一切风平浪静,方才回营休息。
这一夜,江东军将士的狂欢,隔岸龙狼军水寨军士看得清清楚楚……
天刚破晓,江雾迷蒙,宿醉方醒的江东军士卒,三三两两走出营寨,来到江岸边洗漱,更有士卒干脆脱得赤条条,直接跳进江里,从里到外清洗通透。
潘璋一路踉跄走到江边,解开腰带,掏出那话儿,也不管江里扑腾的士卒,一股黄箭射出,惹起惊呼一片。
潘璋尿得舒爽,看着四下扑腾闪避的士卒,大笑不已。蓦然,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尿肌骤缩,黄箭中断,淋漓裤裆却兀然不觉。
江面上,仿佛凝滞的江雾突然急剧翻涌。江雾涌动,通常表示有船靠近,这本没什么,但长达十数里的江雾带都在翻腾滚涌,似有无数魔怪隐于其中,正踏浪而来,这景象就吓人了。
潘璋是水战宿将,对此异象哪还不清楚?这分明是有大量船只逼近才会有的景象。
“敌袭——”
随着潘璋一声裂帛大吼,无数战船铁铧头破雾而出,双层、三层的战船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士卒。一层长矛如猬,二层弓弩齐张,顶层飞庐之上,重重扈从环护着战船指挥将官。每一艘战船上,都飘扬着两面大旗:赤龙旗、白狼旄。
龙狼军,不宣而战!
警号长鸣,江东士卒连滚带爬逃上岸,蜂涌入营。
片刻之后,一身甲胄的孙权、周瑜、曹操、刘备、张飞、程普、黄盖、周泰、蒋钦纷纷涌出。望着铺天盖地,几乎铺满了半个江面的龙狼军战船,江东诸将无不倒抽一口凉气。
周瑜深吸一口气:“举旗,发讯。”
夏口水寨侧后方矶崖顶上,突然升起一面红旗,同时射出三支鸣镝。
水寨两侧芦苇荡里发出一阵呼喝之声,芦苇簌簌,水波激响,竟钻出三、四十艘江东军战船,一边船上旗号分明写着“孙”、“吕”字样,正是吕蒙;另一边则是“关”字大旗——关羽。
没错,周瑜早有准备。他已在水寨周围芦苇泽里埋伏了三千多人船,专等龙狼军前来。
在得知孙权要前往夏口为黄盖庆祝时,周瑜曾劝阻,认为此举过于冒险,龙狼军有可能会袭击。
孙权却道:“这正是个试探龙狼军诚意的好机会。若无袭击,则表明其意足诚,我江东此劫可逃;若有敌袭,则其狼子野心,昭然若偈,我等可籍机反制。”
而自马悍离开,龙狼军寨病疫蔓延,此消彼长,周瑜也对江东军水战力充满信心。尤其这种设伏反制,更是他的拿手好戏,考虑再三,终于同意。
将士狂饮是真的,埋伏也是真的,在孙权、周瑜想来,打打谈谈是常态,以打促谈也是当时诸势力间的惯用手段。马悍前脚刚走,又逢病疫,龙狼军军心不稳,小规模袭击会有,大规横出击不太可能,决战……更是想都没想过。
而眼前龙狼军所摆出的架式,就是决战!
当看到传闻中“染病卧床”的龙狼水军左督李典,竟好端端立于船首,执旗指挥,周瑜的心猛一紧,不好,莫非这疬疫之事有诈?
孙权、周瑜、曹操、刘备等人还未从这疬疫真假中缓过神来,但见龙狼军战船向两侧偏移,让出中间,如同夹道恭迎帝王降临。
一艘体型巨大的战船出现眼前,由远渐近,赤瞳白狼猎头大纛分外醒目。大纛之下,飞庐之上,一人一袭白衣,当风卓立,衣袂翻飞,于重重万军之中,意态悠然,宛若闲庭信步。
孙权、周瑜、曹操、刘备诸人嘴巴一齐张大,眼珠差点突出眼眶,从头到脚,仿佛雷殛一般,全麻了。
这人、这人竟然是龙狼军魂、大汉大将军——马悍!
这一袭白衣的若是马悍,那一身金盔金甲,招摇北上的人又是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