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备战竟陵】
(感谢大盟!谢谢赵无恤2014、ufgw、xiaodaidai、梦初金戈、你写我看$、冬冬他爸、贾富、白衣閑人、光辉的宪章)
~~~~~~~~~~~~~~~~~~~~~~~~~~~~~~~~~~~~~~~~~~~~~~~~~~~~~~~~~~~
建安六年初春的江夏之役,对于江东军而言,可谓喜忧参半。↑UU小说,www.uu234.com喜的是小将凌统意外立下大功,于例行侦察时在江右与江夏军主将张硕遭遇,以数十人悍然攻击数倍之敌,斩杀张硕,俘获全船敌军,立下首功。
忧的是东面的彭泽,虽无大的折损,但主将韩当受伤,使得彭泽守军的士气受挫,令人担心他们能否抵挡得住龙狼大军的进攻,拖延到击破江夏之时。
为此,孙权冒险亲至彭泽,探视安抚受伤的韩当,并入军营,亲自为当日战亡的士卒举行祭奠,主持葬礼,极大的鼓舞了彭泽守士气。
如果说韩当受伤对守御彭泽的江东军的士气是一次沉重打击的话,那么张硕之殁,对下雉的江夏军简直就是致命一击。下雉水寨猝失主将,指挥陷入混乱。下雉城内的苏飞闻讯大惊,第一时间赶到水寨,但还没来得及整合军兵,就遭到周瑜大军夜袭。
周瑜在接到蒋钦、凌统传回的战报后,二话不说,连夜点兵三千,战船数十,猛攻下雉水寨。尽管此时下雉水寨的兵力远远多过江东军,但失去指挥,又逢黑夜,无法组织有效反击。黑暗之中,践踏坠亡者不可胜数。
苏飞眼见无力挽回败局,只得逃回下雉。当夜率二千军卒,匆匆撤离——没法子,水寨一失,水路掐断,下雉就被断了退路,再守城意义不大。不如主动撤退,让这些士卒能在日后战斗中发挥他们应有的作用,总好过毫无价值被困死在这里。
苏飞当机立断,挽救了这支军队,为江夏军保存了一份战力。
江东军夜袭下雉。毫无悬念,水寨被焚,三千江夏军投降,而战死、失踪、溃逃者多达五千之巨。
下雉一失,江左的寻阳独木难支,士气大挫。程普率领的江东军趁势连续发动猛攻,在付出千余人的伤亡后,终于在悍将董袭悍不畏死地带头冲锋下,杀上寻阳城……
下雉失守三日后。寻阳亦告破,守将刘勋在数十扈从护卫下,向东仓皇而逃——没错,是向东而不是向西。
西边才是江夏、是黄祖;而东边。则是马悍。
刘勋为将十余年,一度曾是袁术的心腹大将。在战场上,或许他只是个三流将领,但在官场上。他却有过人之能。黄祖的颓势,明眼人一看便知。刘勋又不是江夏系将领,不过是走投无路避难罢了。岂会随他一条道走到黑?
下雉一失,刘勋便已谋好退路。江东军在城南厮杀,刘勋则丢下部队,从城西逃跑。这也是江东军能快速破城的重要原因。
江东军旗开得胜,连下二城,击破江夏军第一道防线。随后,周瑜只留下少量兵马守御下雉、寻阳,集中二万兵力(包括三千降卒)、战船三百,溯流而上,进逼西陵。
二月初五,黄祖作出一个艰难决定:放弃西陵,将郡治迁到沙羡,于汉水(沔水)入长江口处(即今湖北武汉)设立水寨,以御东西之敌。
此时,黄祖还有两道防线:一是东面的鄂县、邾县,那里原有守军三千,加上从下雉败退的江夏军,总计五千兵力,船只百艘,守将是苏飞。下雉之败,主要责任是张硕,苏飞并无大过。从事后来看,苏飞的及时撤退,保留了江夏军部分元气,加上又是用人之际,故此黄祖并未责罚,让他戴罪立功,坚守鄂县。
另一道防线,则是西面的竟陵,那里有着黄射的五千兵马,以及驰援的陈就三千精兵。以八千对曹刘联军近万,黄祖还是比较放心的,那些北方佬,总不会比江军孙氏更难对付吧。
但黄祖没想到,这一次,他又猜错了。
……
竟陵(今湖北天门)本是江夏后方,远离江东,所以黄祖才把长子派驻于此地,以策安全。没想到有敌自北方来,后方变前线,一下面临近万敌军。如果不是考虑到这个时候黄氏族人必须顶在前方,并且来犯之敌俱为北兵,不习水战,威胁不大,黄祖早把长子调回来了。
事实上此时黄射的想法与父亲差不多,敌军虽众,但水战不行,围城的话,兵力连一倍都不够,拿什么围?据此,他有充分的信心,能将来犯之敌击退。尤其在下雉之败后,若能取得竟陵大捷,将更凸显他的能力,这对他将来继任江夏之主,绝对是一份分量不轻的资本。
黄射在距竟陵以北十里的汉水渡口设水寨,以陈就三千精兵驻守,自领五千兵马守城。两处成犄角之势,互相呼应。敌军若攻水寨,则出城合击之;敌军若攻城,则出寨击敌侧。颇有“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的兵法奥义。
黄射与陈就的安排还算是中规中矩,但他们不知道,这一回所面对的对手,可不是规规矩矩、按步就班就能应付得了的。
曹操与刘备的联军,驻扎于竟陵以北三十里的汉水两岸,曹操驻东岸,刘备驻西岸,两军隔河相望。这样分河东河西驻扎,可以迫使江夏军不敢妄动。无论江夏军想攻击那一方,都要考虑腹背受敌的危险。
此时曹刘联军的兵力如下:
曹操五千兵马,多为豫州兵,其中有不少归降的汝南黄巾贼。颇具讽刺意味的是,生平以打击黄巾乱贼为己任的曹操,此刻却不得不依靠黄巾贼众。因为自寿春惨败之后,曹操手头几乎精锐丧尽,眼下五千兵马里面,稍微有点战斗力的,只有这支打过仗的贼兵,其余多为新丁,根本指望不上。就这,还是荀彧拚了命为曹操保留的最后一点底子。否则以当初淠水逃亡时的凄凉,以及曹操此时的通缉党名声,想招兵买马,重新拉一支队伍,何其难也。
此战曹操可谓倾巢出动,除留下荀彧与曹丕率几百人留守后方外,所有将士全部出动。夏侯渊、韩浩、刘延……呃,貌似还真是可怜了些。
刘备一方则是三兄弟俱出动,加上个简雍处理军务。刘备的人马少了些,不足四千人。不过若论水战,却又比曹军略强,因为刘备的新野军多从南阳招募,其中也有部分是当年的徐州军。这两处都是河流纵横之地,当地子弟多识水性、也擅操舟,稍加训练,就比曹操的兖州兵与豫州兵强。
当然,这个强也只是指水上,若是陆战,大家也不过是半斤八两而已。
曹刘联军自发兵南下以来,只在十日前进攻过竟陵一次。黄射坚守不出,联军先后进攻两次,死伤数百人,最后看看占不到便宜,只得引军而退。之后陈就援兵抵达,联军便未敢再动。
二月初九,曹操与刘备同时接到一份捷报,二人立即派出使者知会对方,要求会晤商谈。最后是曹操与夏侯渊渡江入刘备营寨。
一见面,二人异口同声:“下雉大捷!周郎果然不凡。”
捷报是江东军统师周瑜派秘使百里加急送来的,内容详尽告汇报了下雉之战前后情况,用意自然是为振盟友之军心士气,同时也展示本军实力。不过却隐瞒了彭泽初战失利,主将受伤之事。只轻描淡写说龙狼军方面已有一支先锋船队南下,目前尚未接战。
“江东军已旗开得胜,我等也不可令孙侯、周郎小窥啊。”刘备拍案慨然道,“备拟于近日再攻竟陵,不知孟德意下如何?”
曹操正抚须沉吟,张飞已擂案而起,嚷嚷道:“请大哥拨给我二千步卒,我必先登竟陵。”
夏侯渊沉声道:“我军兵力并不占优,强攻竟陵不可取,欲败黄射、陈就,当以智取为上。”
刘备喜道:“妙才可有良策?”
夏侯渊望向曹操,见后者点头,方才拱手道:“好叫刘使君知晓,近日渊与孟德多方勘察、推演,拟出一策,请使君斧正。”
刘关张简四人立即竖耳细听。
夏侯渊以指蘸酒,在案面边画边解说,“这是江夏军水寨,这是竟陵,两地相距十里。途中须经过一条河,河上有桥,此桥原宽七尺,后经黄射加宽至二丈,以输粮草至水寨。我军可于此处设一支伏兵,然后全力攻击水寨。黄射若派遣援兵,则伏兵出而截之,务必使其不得过桥。而后我联军可全力合击陈就,戮力破之。水寨破,则黄射必丧胆。外无必救之援,则内无可守之城。陈就若败,竟陵入手亦不远矣。”
刘备捋须沉吟一会,缓缓点头:“此策可行,唯伏兵截桥断道最为关键。”
夏侯渊肃然道:“正是,此桥两侧数里内俱为低矮丘陵,只有一片树林可藏兵,但也藏不了多少人马,至多不过百。以百人对千军,非猛将不足恃,不知……”
关羽、张飞互望一眼,齐齐起身向刘备拱手:“某愿往。”
刘备看看关羽,再瞅瞅张飞,最后拍板:“二弟颇习水战,可领军与妙才合击陈就;三弟领锐卒百人,蛰伏待机,阻击黄射。”
“谨遵大哥之令。”
曹操举杯道:“翼德,你兵马最少,但此战胜负却全靠你了。”
张飞大笑:“兵马少无妨,只要酒不少就成。”
帐里响起一阵豪笑,气势沛然。(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九章 【喝退千军】
(感谢大盟!谢谢赵无恤2014、ufgw、otcat、真不知道叫啥了、冰火纪、左丘汗儒、abccd5432、大胖包子)
~~~~~~~~~~~~~~~~~~~~~~~~~~~~~~~~~~~~~~~~~~~~~~~~~~~~~~~~~~~~~
二月春风似剪刀,万条垂下绿丝绦。
一大早,黄射就带着两名使女,登上城西的龙尾山,郊游踏青。黄射虽然长得一副武夫的模样,但骨子里却是士子派头,喜冶游、宴饮、鼓瑟写赋。他这样倒也不算附庸风雅,毕竟他也是士族名门出身。江夏安陆黄氏,有汉一代,也是响当当的名门。
兵临城下,犹寄情山水,方显名士风度,这样的机会可不常有,黄射自然要把握住。任他城外刀兵林立,我自携美眷执壶趿履登高,这感觉,多名士、多风雅。
正当黄射与两名使女在山间木屋内临崖把酒,调笑逗弄之时。一使女娇笑避开,似拒还迎,面朝窗外,忽似有所见,向远处一指:“嘻,那边好大的烟,这得多少人开饭呐。”
黄射抬头一看,笑容凝固,动作定格。
使女低喘:“少侯,你……你抓疼奴了……”
与此同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扈从仓皇的声音:“少侯,大事不好,曹刘联军进犯汉水大寨!”
黄射一下跳起来,坐在他膝上的半裸使女惊叫摔倒。哀声道:“少侯……”
“滚!”黄射一脚扫去,像踢块绊脚石一样踹飞使女,匆匆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竟陵东门大开,一什骑兵举着一杆“黄”字大旗,当先冲出,其后是一队骑兵簇拥着骑在一匹黄膘马上,一身甲胄的黄射。再后面,则是装备齐整的二千苍头步卒。
在马匹稀少的江南,能拥有一整队骑兵。在江夏军中,也就只有黄射一人有此待遇了。
十里行程,别说骑兵。就算是步行,也不过一时半刻的事,但大军没跑到十里,只到五里处。就卡顿了。
举旗开路的那一什骑兵刚驰到桥前。不远处山丘下的树林里突然杀出一彪人马,为首一员黑甲黑面,壮硕如黑熊的军将,肩扛一杆丈八蛇矛,如黑旋风般冲到桥头。蛇矛一顿,双腿一叉,虬须如戟,气涌如山:“黄射。此路不通,想过桥。问你爷爷手里的利矛答不答应。”
那一什骑兵齐齐勒马兜圈,望着河对岸不远处的树林,惊疑不定。
黄射越众而出,脸色阴晴不定,看看堵住桥面的人马,再看看树林,断然下令:“他们只有百人,杀过去!”
能入选骑兵的,都是锐士,而能当上擎旗手的,更是臂力过人的力士。那擎旗手直接将大旗往地上一顿,抡起铜殳,夹马冲刺,口中大喝:“淮北贼,纳命来!”
铁蹄踏桥,蹄声铿锵,厚实的桥板亦为之震颤,尘土簌簌直落。马鼻咻咻,冲势如风,铜殳飞舞,势如疯牛。
“淮北贼,吃某一记……啊!”
擎旗力士冲近两丈,铜殳尚未击下,丈八蛇矛倏刺,噗地一下,贯穿马颈,刺入力士小腹,奋力一挑,连人带马挑翻落河。嘭地一声大响,水花溅起比桥面都高。
张飞一击之威,顿时吓住诸骑士,勒马团团打转,不敢上前。
黄射见状又惊又怒,大吼:“我江夏军无人乎?”
身后窜出两名从骑,为兄弟二人,手持斫刀,纵骑突击。兄弟二人配合默契,控马从左右两边朝张飞冲去,欲以奔马的威势把他冲翻掀倒。二骑刚冲过桥心,还没靠近,张飞大喝一声,双手横握蛇矛,虎扑而前,左右横击,拦扫马腿。
蛇矛长丈八,而桥宽不过两丈,蛇矛一横,基本上就将整个桥面拦断。两匹战马前蹄折断,掀落马上骑士。
张飞顿矛入地,抓小鸡般拎起二人,双手一碰,两颗脑袋“啵”一声爆裂,双臂一甩,将两具尸体扔下河心。水花翻卷,血浪旋涌,对岸江夏军望见,无不落胆。
身后的百卒举刃齐喝:“将军威武!威武!”
黄射牙都要咬碎了,敌军不过百人,己方数十倍于敌,却因地势狭窄,无法发挥实力。这条河当然不止一座桥,另一座桥距此十余里,绕过去并不花费多少时间。但桥的对岸却是大洪山脉,得沿山谷绕行数十里才能抵达水寨,这时间,耗费大了。
“冲!再冲!”黄射大光其火,实在无法接受二千人被一百人堵截,寸步难前的事实。
骑兵冲不过就上步卒,一次十余人,连续冲击数波,俱被张飞与手下悍卒击退。接连折了数十人,余人骇然,踟蹰不前。
黄射调集弓手近百,于河岸放箭,乱矢如雨,一时杀伤不少敌卒。不过对手准备得也相当充分,人人带盾,猝然被袭之后,很快组成盾阵。乱箭之后,每面盾牌上都插满了箭矢,而倒下的士卒却没几个。
眼看弓箭也奈何不得,而时间却如河水,不断流逝,黄射都已听到山丘后面的水寨那头厮杀声愈演愈烈。
“停止射击!”黄射双眼通红,对身后一整队从骑厉喝,“两两出击,连续冲撞,就算是撞,也要给我撞出一条血路!”
黄射这次可真是豁出去了,这队从骑可是整个江夏军最豪华的配置,好马好甲好汉,拿来这样冲锋,实在可惜。但所谓好钢用在刀刃上,眼下也该是用上的时侯了。
一声令下,数十骑排成纵向十列,每列两骑。间距两个马身。猝然发喊,纵骑冲突,一骑接一骑。如波浪般不断拍打堵住桥头的那支不足百人的军阵。
飞骑纵驰,铁蹄扬起,踩踏插满箭矢的木盾,箭矢纷纷折落,而木盾后的士卒也被这连人带马的巨力撞翻。骑士手起刀落,乱劈乱砍,木盾四分五裂。士卒掩面倒地。
骑兵的冲击,毕竟不是步卒所能抵挡得了的,并非人人都是张翼德。拥有能挑翻人马的怪力。
“呀——”一声厉吼,张飞又从盾阵后纵跃而出,一矛刺出,江夏军一骑士慌忙以骑盾格挡。啪地爆响。骑盾被贯穿。利矛破甲、穿腹,旋即一股大力袭来,整个身体被挑飞出去。
再刺、再挑;连刺、连挑。
短短十数息,张飞接连挑翻七骑,余骑惊骇欲逃,被刘备军士卒围住,乱刀乱戟劈砍,连人带马砍成血尸。
就在这乱战中。最后一波骑士策骑冲突,目标齐聚于张飞。
此二骑一为屯长。一为队率,俱是袁绍的河北军卒,在官渡大战失败后,流落江夏,被黄祖收入帐下。
两个骑士飞驰过桥,勒马扬蹄,一左一右两面包抄。
张飞连挑七骑,两膀都有些发木,蛇矛一横,正要挑第八骑,突然眼前黄影一闪,快马如风,长槊当胸刺来。
黄射!
他终于找到机会突袭。
张飞此时已横矛欲击左右,不及回手,眼见槊尖就要加之于身,张飞大喝一声,索性丢了长矛,空出手来抓槊杆。槊杆入手,奋力一拽,黄射只觉得身体瞬间失去平衡。与此同时,战马一声悲鸣,竟被张飞攥住辔头拉倒在地,单手摁住。战马四蹄乱踢,却无法挣脱站起。
张飞一手摁马,一手攥捏成拳,一拳擂去。
黄射被马身压住左腿,只有上半身能动,眼前沙钵大的拳头打来,只来得及偏头一闪。拳头重击肩窝,喀啦一声,锁骨断裂。黄射痛极大叫,却惊恐发现第二拳又当头打来……
两名从骑见主公遇险,顾不上杀敌,连忙近前搭救。两人抛出绳索,套住黄射,慌忙拨转马头,打马而回。而此时刘备军卒的挠钩恰好伸来,锋利的钩刃划在黄射肩甲,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倘若迟上那么一会,恐怕黄射就要被挠钩拿去,绑缚生擒了。
张飞重新执矛在手,重重往桥板一顿,须发猬张,如同炸响了第一声春雷:“燕人张翼德在此!谁敢与我一战,放马过来!”
大旗倒卷,战马遗矢,江夏军卒骇然失色,拥挤着向后退。
黄射捂住胸口,嘴涌血沫,嘶声道:“退……退返竟陵,快找医工,我……我不能死……”
黄射败退竟陵,引发了一系列始料不及的灾难性后果。
战斗之初,陈就利用本军水战优势接连击败关羽、韩浩的水上进攻,重挫曹刘联军。但在刘备率数百卒从山侧以火矢袭寨时,接战不利,战损不小,不过支撑到援军抵达问题不大。
战斗的转捩点出现在苦战两个时辰后,江夏军水寨守卒眼见近在咫尺的大军迟迟不来救援,军心动摇。最后陈就不得已,派出两支求援小队,分别从水陆奔赴竟陵。
结果陆路求援小队刚走到桥头就被伏兵团灭。水路求援小队倒是顺利来到了竟陵城东的水门前,得到的答复是四个字“自求多福”。
陈就接报,跌足长叹。坚持战至黄昏,待曹刘联军攻势略缓之后,一把火烧了水寨,趁乱突围,率军逃回沙羡去了。
水寨一失,竟陵也陷入曹刘联军合围之中。此时竟陵城因主将受伤,人心惶惶,严重缺乏战斗意志。
曹操与刘备旋即展开强大的心理战与银弹攻势,数日之后的一个夜晚,城西的一名城门尉悄然打开城门,曹刘联军一涌而入……
二月末,黄射败逃,曹刘联军攻占竟陵,堵死了黄祖最后一条退路,江夏决战,即将来临。(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章 【各施手段】
(感谢大盟!谢谢赵无恤2014、ufgw、悲鸿折翅、平平实实、皓空)
~~~~~~~~~~~~~~~~~~~~~~~~~~~~~~~~~~~~~~~~~~~~~~~~~~~~~~~~~~~~~
江夏打成一锅粥,江东自然也不会安宁。
二月初,下雉之战后不久,江东会稽郡山阴县城外的海湾上,出现了点点白帆。随即,山阴城警号长鸣。会稽郡丞孙静,都尉孙贲,纷纷登上城头,发号司令,全城进入战备状态。
来者是管承的二千渤海军,多半是郁洲山海贼,水陆皆精强。渤海军并未遭到来自海上的拦截,看样子江东军是打算据城坚守了。
管承登岸后率十余悍卒靠近山阴侦察,发现敌军有备,各种守城器具齐全,周边亭邑已坚壁清野,军民士气也比较高昂,若强攻代价必定惨重,最后只得放弃强攻计划。
当然,身为先锋官,管承自然也不会无所作为,干坐着等大军前来。他一面派出十余股小队,侦察山阴附近五县的守备、人口、粮草情况,一面发挥郁洲山海贼的特长,采用骚扰战术,不断袭扰除山阴之外的上虞、余姚、句章诸城。这些城池之间距离非常近,不过数十里,彼此守望相助,一城遇袭,另一城则可出兵共击之。一般情况下,海贼是不敢袭扰的。但眼下情况不同,这支前海贼为正规军。而且兵力之多,为诸城总和。可以兵分两处,围城打援。
会稽诸城吃过一两次亏后。死活不再出城,任由你在城外闹翻天,我自不闻不问。
二月中,臧霸的三千琅琊军终于进抵歙县,开始截断浙水,浙水一断,孙静、孙贲叔侄这支军队就将成为瓮中之鳖。十死无生了。
二月下旬,太史慈率左路军主力进入浙水,顺流而下。挺进山阴。
二月底,先锋船队于富春山下遭遇孙贲率领的水军拦截,双方发生激战。龙狼军先锋将领孙观在乘舟突进敌船时,因不适应水战。失足落水。造成本军混乱,遂为孙贲所击破,焚烧十余船而返。
孙观败退回营,被太史慈重责五十军棍,降职罚俸。随后,太史慈接受行军司马李孚的建议,以孙康为先锋,继续行船诱敌。而臧霸、孙观则领五百卒穿行于江左群山间,伺机出击。
先锋船队行至富春时。果然又一次遭到孙贲阻击。孙康立即停船靠岸,以守为攻,绝不冒进,随船鹰奴立即发出鹰讯。
看到鹰讯,正在荒野草泽里与蚊子、飞虫、蛇鼠做斗争的臧霸、孙观等五百军卒,如蒙大赦。半个时辰后,冲出山野的琅琊军,憋着一股气,蜂拥而出,将全部怒火全发泄在孙贲所领的江东军身上。
孙贲完全没料到会遭到来自背后的袭击,许多靠近河岸的将士被冲撞掉下河里。琅琊军更以火矢、火把焚烧船只,其中以孙观冲杀最为凶猛,瘸着脚手刃十余人,连焚三船,最后孙贲大败而逃,而孙观也算是报了一箭之仇。
三月初,左路军一万八千人船出现于山阴城下。千帆敝日,百舸争流,矛戟猬张,战鼓如雷,拉开了会稽之战序幕。
大军主攻目标是山阴,其余诸城以臧霸领一偏师阻之,敌若敢出城救援,就地歼灭。
出乎众人意料,这场实力悬殊、退路截断的围城战,竟打了整整一个月,龙狼军付出了二千余人的伤亡,管承、孙康先后负伤。而山阴守将,孙策早年起兵时的重要将领、从兄孙贲,也在守城战时中流矢负伤,伤重而亡。
战况如此之激烈,着实令太史慈很是吃惊。直到审讯了在战斗时掉下城而未死的伤兵俘虏,方知守城的三千“杂兵”里,有一千人为暗藏的孙氏宗兵,九成的人都是姓孙的,难怪……
四月初,暴雨来袭,屡遭摧残的山阴南城墙段被雨水泡软垮塌。太史慈指挥龙狼徐林军冒雨出击,从坍塌处蜂拥而入,终于攻破山阴。
孙静率残存宗族百余人退至诸暨,再退到乌伤,最后从大末乘船沿谷水潜逃,历经千辛万苦,终于逃回豫章,身边只余数十人……
左路军太史慈战得辛苦,中路军先锋甘宁与右路军先锋李典也很吃力。所不同的是,太史慈是真刀真枪硬战,而甘宁、李典面对的对手,却像长江里的游鱼,滑不溜手,难以截获。
甘宁、李典合兵,兵力近万,战船数百,打二千出头的江东水军,十足的群殴。奈何江东水军并不接战,而是在彭蠡泽里兜圈子、打游击。
甘宁此前已搜索过不少地方,但彭蠡泽何其之大,芦苇树林何其之多,几千人船扔进去,连声响都听不见。要想在这地方截获两只千人左右的船队,何其难也。
李典也曾试图进攻彭泽,以诱使江东水军出来,但对手始终没上当。李典知道,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江东水军才会从那片大湖泽里冲出来与他们拚命,那就是在彭泽岌岌可危之时。只可惜,单凭他的三千宗兵与甘宁的千余悍卒,在缺乏攻城器具的情况下,还不足以对拥有三千守军的彭泽形成威胁。
当时间推进到二月中旬,真正能对彭泽形成威胁的军队出现了,而战局也将改变。
二月中,右路军主力,龙狼掠火军正式南下,抵达彭泽。十日之后,龙狼军主帅、南征统帅,大将军马悍所率中路军主力,也陆续抵达。二万龙狼军驻扎于彭泽三十里外的水寨,一时间旌旗招展,人呼马嘶,沸反盈天,令人望之色变。
这水寨本是当初黄射入侵江东时所筑,后被程普、韩当邀击,败退之后,水寨为江东军所有,驻扎着韩当的水军。在龙狼军南下时,由于游击战的需要,韩当决定舍弃水寨,并在搬空寨内各种物资、储粮后,打算焚毁水寨,以免资敌。但刚点火不久,甘宁就杀过来了,放火的江东军卒仓皇逃离。甘宁夺取水寨后,立即灭火,保存了大半设施,基本不影响使用。再经过近段时间的扩建,建成能容纳二万大军的水陆一体的大型营寨。
二月底,随着南征统帅马悍的到来,南征之战关键一役——彭泽之战,即将打响。
……
三月初,马悍召开战前军议,与会诸将包括:乐进、郭嘉、荀攸、李典、甘宁、张辽、张郃、高览、成廉、陆逊等。嗯,还有一位新投之将,刘勋。
作为袁术手下大将,刘勋能力不咋地,但资格很老,整个江东军,包括故主孙策,或直接或间接,都曾是他的下属。带上这个人,搞点劝降、诱降工作,倒是人尽其用。
马悍挥了挥手上两份战报,神色肃然:“这是江东军与江夏军的战报,一旧一新。旧的诸君想必都已知晓,江夏军下雉惨败,主将张硕被杀,苏飞弃城,嗯……寻阳也告失守。黄祖已将郡治迁至沙羡,而周瑜、程普大军进逼鄂县,与守将苏飞交战数合,各有胜负。江夏军无论是兵力、士气都远不及江东军,鄂县失守,只是早晚之事。”
此战发生已近一月,又有刘勋这个当事人在场,龙狼诸将基本都已知悉,只是例行通报而已。
这时马悍又晃了晃另一份战报:“这份新战报,是刚以飞鹰传讯送来的。七日之前,江夏西线,曹刘联军,大破陈就水寨,并击伤黄射。陈就、黄射,先后败逃,竟陵已落入曹刘联军之手。”
此言一出,军帐内一阵骚动。
刘勋第一个摇头叹道:“黄祖在江夏当土霸王太久了,手下士卒缺乏训练,战力堪忧,当日寻阳之战我就知道……”刘勋一直想为自己寻阳之败找遮羞布,这下好了,也不用遮羞布了。江夏军东、西两线先后惨败,足以说明,这不是某个将领的问题,而是江夏军整体战力的问题。
郭嘉从案后站起,快步来到马悍身后的大幅地图前,仔细看了一会,伸指敲了敲,面色严峻:“竟陵一失,曹刘联军沿江而下,可与江东军联合攻击苏飞,并截断鄂县与邾县守军与沙羡的联系。若我所料不差,曹刘联军出现于长江之日,便是鄂、邾两城守军败退之时。”
乐进以下诸将均连连点头,局势很明朗,竟陵一失,鄂、邾两城再无防守意义,放多少兵力都只能是给江东军与曹刘联军送菜。只要黄祖不犯浑,必定会下令将两城的兵力、粮草撤回沙羡,然后集中兵力,与曹、孙、刘三家对决于夏口。
“夏口之战,将是决定黄祖存亡的关键。这场战役,早则本月,晚则下月,必将爆发。诸君,我们若再不行动,一旦黄祖被灭,三家联合,占据江夏,南征必添变数。”马悍将两份战报重重一摔,向东一指,目光冷冽,“三十里外的彭泽,是孙权、周瑜给我们设下的第一道关卡。我不知道孙权与周瑜想用这道关卡阻拦我们多久,我只知道,我来了,我看见了,我就一定要砸烂它!”(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一章 【弹指即破】
感谢大盟!谢谢赵无恤2014、ufgw、北方风雪、情恨迷天、穆一一、平平实实、onlyareader)
~~~~~~~~~~~~~~~~~~~~~~~~~~~~~~~~~~~~~~~~~~~~~~~~~~~~~~~~~~~~
彭泽城下,大军压境,上万大军,层叠排列:战卒、辅卒、役夫,后方及两侧还有大批或披甲或无甲的骑兵。甲光耀目,长刺如林,这等威压,自彭泽建城以来,历代守军从未遇到,今次韩当与朱治算是霉运当头了。
此刻,马悍正坐在青盖车上,周围是层层龙狼悍骑。马悍一身金甲,按膝而坐,一字一顿向城头喊话。由于距离较远,他的喊话,将由十名大嗓门士兵传递,响彻阵前。
“韩义公,足下亦出身辽西,与我等本出一源,何意兵戈相向?吾为天子讨逆,为天下承平,为四海一统,为大汉永固!旌麾所指,群丑灰飞。尔欲为顺臣乎?逆臣乎?”
马悍这番话相当犀利,句句诛心,韩当不答话则已,一旦回复,怎么说都是错。
韩当很明智没有接话,但不说话就是默认,默认就是承认罪名,这当然万万不行。于是,有人紧急公关,代替出面了。
“马惊龙,义公面颊有伤,口不能言,便由我朱治代答。尔身为大将军,不思辅佑天子。振兴朝纲,铲除奸佞,重振大汉。反而为一己之私,无端起衅,大动干戈,至江东生灵涂炭。如此行径,怎配为天下之帅?”城头门楼上,一个与韩当并肩而立的白袍中年慷慨激昂,“韩义公。侍奉吴主三代,奋发勇烈,兢兢业业。忠心不渝,天地可鉴。如此忠臣,为顺乎?为逆乎?”
啪啪啪啪!马悍轻轻拍掌:“好一个朱君理,果然能言善辩。但任你再能说。也无法否认一个事实——大汉因尔等心怀野望者而连年动荡不休。足下之主,方是为一己之私,既拒臣服,更挑战火,势力互攻,便如今日之江东与江夏。如此征战不休,黎庶流离,役力困顿。十室九空,白骨露野……囿侍旧主。罔顾大义,只顾小节,无视大忠。朱君理、韩义公,这就是尔等之志么?”
朱治仰天大笑:“大将军口舌如此灵便,令某几难置信乃起于行伍。但任尔说得天花乱坠,也无法罔顾一个事实——尔等大军脚下,踩着的是江东之土,挑起战火,妄动刀兵之人是谁?昭然若揭,天可鉴之。”
“朱君理,你说错了,这不是江东之土,而是大汉之土。我是大汉将军,我率领的是大汉王师,凡大汉之土,无处不可去;凡大汉之贼,无人不可讨。”马悍衣甲一振,铿锵作响,“良言说尽,奈何执迷不悟,二位既然铁了心一条道走到黑,那就与这彭泽城玉石俱焚,一同灭亡吧!”
劝降无效,朱韩心如铁石,三寸舌不行,那就只有上三尺剑了。
马悍将指挥权移交副帅乐进,由他全权指挥进攻,随后拍拍车辕,对充当御手的石天保道:“走,回去。”
“回……哪里?”
“回营,睡觉。”
乐进接令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悍然下令:“投石机,准备。”
三百辅兵将阵中巨大的挡板一拉,挡板轰然倒下,露出早已组装好的投石机。彭泽城头,一片惊呼……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砲击之声,马悍竟真的在水寨大营里呼呼大睡。
……
傍晚,马悍被阿苏唤醒:“大将军,时辰到了。”
只唤了一声,马悍就迅速从沉睡状态转为清醒状态,从榻上撑起身,掀开薄毯,问道:“攻城进展如何?”
阿苏呈上一份战报:“这是乐将军在半个时辰前送来的。”
马悍展开一看,笑容满面:“不错,彭泽北门外城已毁,江东军退入内城,士气大溃,内城指日可下。”
石天保掀帘入帐,兴奋得满面通红,指手划脚:“太厉害了!大将军,您是没看到啊!那飞石,铺天盖地,遮天敝日;那巨大的发石声,几乎能把耳朵震聋;那巨石砸到城头,什么垛口、碟雉、女墙,全没了。整个彭泽北城,被砸得泥尘滚滚,什么都看不清,只听到没完没了地惨叫,连城头旗杆都被打折了;最后,轰的一声……”
石天保没有参加过邺城之战,今次是头一回目睹投石机之威,那感觉只能用震撼来形容,以至砲击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他依然沉浸在亢奋之中。
嗯,马悍可没耐心与朱治、韩当玩拉锯战,他没时间,兵力也耗不起。这一次,他调动了五十架投石机,二千颗石弹。开战之前,召来乐进等将领,他的指示简单明了:“把这十万斤石块全堆上彭泽城头,让我看看彭泽的城墙是否有朱治的口气那么硬。”
彭泽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县城,虽然经过朱、韩二人近段时间的抢修及增筑,但再怎么修,也无法与邺城这样的大城相比。连邺城都扛不住冰雹似的石弹狂轰,何况一区区彭泽。
在投石机的狂轰滥砸下,只用了短短半个时辰,彭泽外城便轰然坍塌,至于城头的守卒……反正当龙狼军登上废墟后,能动弹的一个没有。而且有传言,朱治在仓皇撤离门楼时,被石弹打断的柱子倾倒压成重伤垂死……事实如何还有待证实,而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半个时辰之前,那个白袍将领还慷慨陈辞的立足之处,如今只剩断垣残壁。
看这架式,明日,或者最迟后日,彭泽必下。三日破彭泽。粉碎孙权与周瑜布置的第一道关卡,相信会给这二人一记当头棒喝吧。嗯,还不能以快速攻陷彭泽为满足。必须全歼。朱治、韩当、贺齐、孙河,以及他们的五千兵,百余船,一个都不要放跑。
“走了,该我们干活了。”马悍一声招呼,掀帐而出。
此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营寨四面皆亮起了点点灯火。
马悍在大战时睡觉,当然不是装逼。除了表现出信心十足之外,还有实际需要——今夜他恐怕是没机会睡觉了。因为十有八、九会有同样睡不着觉的不速之客上门,他要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惊喜”。
三月初,朔月,月黑风高。空气中依然有丝丝寒意。尤其在茫茫大江之上,风势更烈。
马悍、阿苏、石天保、铁奴、古奇等都出身苦寒之地,对这点寒意,完全不放在眼里。便是陈到,也在淮南、河南之地呆得久了,跑到这江东来,再怎么冷都不算什么。
马悍乘坐着一艘普通的槛舸,船上乘员有一百将军卫队。五十水卒,二十船工。这艘大船载着他们一百来人。驶向江右,在长江与彭蠡泽的各个入口,来回巡逻。
马悍这堂堂的大将军,却抢了侦察兵的活,也是无奈之举。对手可不是一般人,孙河倒也罢了,那贺齐可是江东有数的战将,屡屡击败闽地山越,在山越人中,极有威名。从此人以往战绩来看,勇略兼俱,是一头山豹,他一旦来了,就一定会咬下一点什么来。从这段时期以来,李典、甘宁遍寻此人以图决战而不可得,可见一斑。
子时交更,访客如期而至。就在彭蠡泽最靠北的湖口,一艘艘幽灵般的船只出现。
船只初现时,马悍的巡逻船正往南走,一时没发现,直到半个时辰后,巡逻船巡返,这才发现。夜黑风高,马悍可以在一公里外发现敌船,而敌人却如睁眼瞎,浑然不知行藏已暴露,这就是大将军当侦察兵的好处。
马悍细数一番,大小船只共五十四艘,人员共计一千八百七十七人,对上数了。
“放鹰!”马悍刚发出命令,突然举手,“等等。”
情况有点不对,这五十四艘齐聚湖口之后,居然没有直接冲向水寨,而是沿江右岸往北而去,并且只去了三十艘船,还有一半留下不动。
马悍略加思索,果断下令:“靠江左,跟上。”
在马悍的指令下,巡逻船与那支船队尾船保持一公里以上距离,若即若离,始终监控。敌方虽也派有警戒船,但警戒线顶多只放到半里外,防范一船的侦巡逻船足够了,但对马悍而言,还远远不够。
这一跟,就跟了三十里,身后水寨那边已传来隐隐喊杀声。马悍不为所动,敌船正面进攻,在水寨的严密防御面前,不会占到什么便宜,搞清楚这支船队意欲何为,才是重点。又跟出五里,终于见到敌船队横渡大江,至江心后航向一偏,掉头全速南下。
“好一个贺齐,居然来这一手!”马悍大笑,这时若还不知贺齐打什么主意,那真枉为统帅了。
夜袭不算奇袭,因为龙狼军知道敌军会来,而贺齐、孙河也知道敌人知道自己会来,但他们别无选择,必须出击,否则天明之后,焉知彭泽是否还在己手。就在这明知敌军有备,却不得不进攻的情况下,贺、孙二将以壮士断腕的勇气,用一半船当诱饵,正面硬杠,吸引龙狼军,然后从侧面袭击。
这种战术,与野战时骑兵利用机动性绕远,趁敌不备,突击敌阵侧翼差不多。这是龙狼悍骑常玩的花样,没想到贺齐竟用在水战上。
“放鹰!绕江右,堵住湖口。”
马悍没有参与作战,身为大将军,没必要事事冲杀到第一线。他相信,在获悉敌军的意图后,乐进、李典、甘宁会让贺齐、孙河吃尽苦头。
当马悍的巡逻船将抵湖口时,却见对面也驶来一船,黑暗之中,不辨敌友,只有下令戒备。
两船交错而过的瞬间,舱门前悬挂的两大盏气死风灯一照,两艘船上的人都本能地对望过来。
铁奴突然伸出萝卜粗的手指,直指立于船首之人:“他……他是韩当!”
铁奴是数万龙狼军中当之无愧个头最高之人,人高雄壮嗓门也大,日间喊话的十人中就有他一个,而且因身高优势,特意安排他站最前。所以他是最有机会看清立于门楼上的韩当之人。
铁奴声音洪亮,在风声呼啸,浪花拍船的各种杂音中,也能清晰传到对方船上。
立在船首那员将领讶然回首——半边脸包着纱布,半边脸虬须如戟,可不正是韩当。
韩当扭头时,已惊觉对面船首一年轻军将正摘弓抽箭,也急忙抽取弓矢。箭刚搭弦上,就听“嗡”地一声剧烈异响,挡在自己身前的一个扈从脖颈被一箭穿透,箭矢余势疾劲,笃地一声闷响,正中额头。
韩当身体僵住,手里箭矢再也射不出去,嘶声道:“你……是谁?”
“大将军马悍!”马悍高声道,“死在某之血弓狼矢之下,足下可瞑目了。”
韩当没有瞑目,眼睛反而瞪得更大。啪嗒,弓矢掉地,身体一倾,直坠江心。噗嗵!浪花翻卷,洪波急涌,就此消失不见。(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二章 【孙权三迁】
(感谢大盟!谢谢赵无恤2014、ufgw、冷星雨]、精度鉴定、书友111129014935431、情恨迷天、平平实实)
~~~~~~~~~~~~~~~~~~~~~~~~~~~~~~~~~~~~~~~~~~~~~~~~~~~~~~~~~~
豫章郡,南昌城,太守府。UU小说,www.uu234.com
自从前太守华歆被逐之后,这里就成为了江东势力新的大本营。不光是江东全套军政班子转移至此,就连孙氏阖族及所有将官内眷都一并迁移此地。
三月初三,正值孙坚遗孀、孙权之母吴氏四十五岁生辰。因为不是大寿,加上前线战事吃紧,这寿宴就不办了。只请三五友好,麾下重臣前来拜祝一番,吃个便酒即可。
这场合,身为人子的孙权是一定要到的,吴氏亲弟豫章郡丞吴景是一定要到的,长史张昭这位诸臣之首是一定要到的。除此之外,就只有孙氏几个宗人如孙皎、孙辅,以及吴氏几个未成年的儿子,如孙翊、孙匡这些人了。而麾下将领就只有一位董袭在场,其余人等,俱在东西前线,无暇分身返回祝寿了。
董袭原本也是随周瑜西征的,之所以出现于此地,皆因五日前奉命返回豫章报捷,正赶上吴氏生辰,故而滞留,算是代表前线将士为吴氏祝寿了。
董袭带回的曹刘联军破陈就、黄射,夺取竟陵的捷报,为这场不算盛宴的寿宴增添了喜庆气氛。尤其对吴氏而言,这场胜利的意义更是不同寻常。黄祖可是她的杀夫仇人啊,整整十年,夜夜啮臂,今朝有望可雪,岂能不喜极而泣?
孙权也极为兴奋。特意让从事手持捷报,骑马环城三周,通报全城,于是上下一片欢腾。这不光是对敌的胜利,更是体现了盟友的战斗力,印证了孙、曹、刘三家结盟的策略正确性,也为孙权执政加分不少,开了一个好头。
西线战事固然令人开心,但东线却令人不安,吴氏笑容方敛。面有隐忧,问董袭:“董君身经百战,熟知韬略,以君之见,吾等能抗龙狼之军否?”
董袭慨然道:“江东地势,有山川之固,而讨逆(孙策)明府,恩德在民。讨虏(孙权)承基,大小用命。子布秉众事。袭等为爪牙,此地利人和之时也,万无所忧。”
众皆壮其言。
孙权逸兴飞扬,臂袖齐舞:“曹刘雄劲。周郎奇兵,三军合击,江夏指日可下。义公勇悍,君理擅谋。公苗(贺齐字)智勇兼备,有此三人守卫豫章北大门,纵使龙狼数万。战船过千,数月之内,也休想进犯豫章。等到龙狼三军合并,夺门而入之时,我三家联军已破江夏,剪其羽翼矣……”
众皆抚掌而笑,满堂俱欢。
孙权越说越来劲,与会诸人越听越带劲,大伙正自嗨到高.潮之时,府外突然传来一声奏报:“报——彭泽急报!”
孙权心头突地一跳,张昭长眉倏地一挑,吴景、董袭不由自主站起。
一扈从手捧驿邮匆匆而入,恭身呈上。
孙权展开急报,只看了一眼,不由自主做一个动作——抬手揉揉眼睛,瞠大双目再看一眼,双手倏合,将急报紧紧捏在手里,向吴氏拜礼道:“东线军情紧急,恕儿不能侍奉阿母,这就去了。”
知儿莫若母,孙权虽强恃镇定,但那抽动的眼皮与微颤的双手,又岂能瞒得过吴氏?吴氏眼里满是忧虑,却强笑道:“我儿肩挑大任,身系万民,岂能为一老妪而羁?去吧。记住,你是江东猛虎之子,江东霸王之弟,莫要让你父兄蒙羞。”
孙权长吸一口气,眼皮不再抽动,双手也稳定下来,深深向母亲鞠躬:“儿必不负父兄阿母之望。”
虽然得到了鼓励,但鼓励是鼓励,事实是事实,残酷的事实,令孙权一出大堂,强撑挺直的身躯一下塌弯了。
每一个人都看出这个年轻的少主不对劲,但谁也不敢妄言,默默跟随其后,来到州府正堂。
众人按各自职位高低落坐之后,孙权默然将战报放到侍从托举过顶的托盘上,张昭第一个接过侍从俸上的战报,打开一看,那么从容的一个张昭,脸色都变了。
“……龙狼军于昨日攻城,矢石如雨,飞弹如雹,近千守卒,尸骨无存,由旦至夜,一朝破城……朱县长重伤被俘,韩校尉夜巡中箭,孙司马攻寨殒身,贺都尉力战中伏……我彭泽四将,五千子弟,全军覆没,无一逃返。”
“怎么可能!”董袭一下跳起来,脸上写着四个大字“我不相信”。
倒是吴景震惊之余,还能想到一个问题:“全军覆没?那这份战报是怎么送达的?”
张昭还没说话,孙权已闷闷加答:“信末附有说明,是马悍特准被俘的贺公苗执笔,并由其扈从乘舟送抵……”
吴景吸了口凉气,喃喃道:“看来不假,两日破城,这龙狼军究竟有多强?也不知山阴那边能顶住几日?”
在座诸人中,只有董袭与龙狼军徐林军交过手,还曾挫败过对手数番进攻,并不觉得对手的战力有多了不起。但他也承认一点,龙狼军的攻城器具很犀利。吴县之战,就是因敌军攻城器强大而失陷的。看战报上的描述,似乎龙狼军也使用了特别的攻城器,只是在敌军监视之下,贺齐没法明写,只以春秋笔法,含糊其辞。
彭泽以如此惊人的迅速失陷,完全打乱了江东军战略,江东军大本营豫章,一下暴露在敌兵锋面前,岌岌可危。
董袭紧紧握拳,切齿道:“那马悍,定会劝降吧?”
孙权瞳仁一缩,淡淡道:“有,在战报最后,只说了八个字。”
“什么?”
“汝来可降,吾去即战!”
……
孙权没有来降,同样也不敢等马悍去,他做出了一个重大决策:第三次搬迁。
第一次,被太史慈率龙狼徐林军赶出吴郡;第二次,在龙狼军强大威压之下,不得不放弃会稽;第三次,因彭泽惨败,北大门被踹开,为避免龙狼军截断长江,关门打狗的悲催命运,孙权被迫再一次将军政中心从豫章撤出。这一次,他只有一个地方可迁——江夏,西陵。
时间非常紧迫,可以说是刻不容缓。孙权与张昭、吴景、董袭等重臣连夜商议,只用了一天一夜就做出了这个决定。于是,刚刚从会稽山阴搬到豫章南昌,还没能喘几口气的江东军民,又一次开始了大转移。好在江东船多,无论人、物、牲畜,九成都是船运。此外,西陵也不算远,也就几百里水路。
三月十二,江东老将、西征副帅、荡寇中郎将程普,率潘璋、陈武等五千将士及大小船只八十余艘,与吴景三千余卒共守柴桑,以拒龙狼军,并为迁徙军民护航。
由于西征军一下抽走四分之一兵力,周瑜不得不暂缓攻击鄂县,并且在包围网上也出现了一些漏洞。鄂县守将苏飞,由是得以运走部分物资,最后率三千卒乘船撤退,逃回夏口。
周瑜追之不及,只夺取了包括西陵在内的沿江数城,使得孙权再一次迁徙成为可能。
三月中,龙狼先锋甘宁的船队出现于柴桑东北的江面上,从城头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那吓人的狼头大旗,柴桑立即进入警戒状态。不过甘宁并未趁势进攻,只是率船队不远不近转悠,令柴桑守军时时神经绷紧,疲于奔命。
三月十七,周瑜率大军与曹刘联军会师于夏口以北的江面,孙曹刘三家,正式联合。他们要面对的,是黄祖布置于夏口的最后一道防线。这道防线,以陈就为主将,苏飞为副将,统帅近万江夏军。
江夏军在夏口江岸危崖上设立了一个关卡,其上堆满了滚木擂石,居高临下,擅闯者人船俱毁。河面以两艘千斛艨艟为桩,拉起数条粗若儿臂的缆绳,横江拦锁,任何船只,不得允许,都休想从此经过。唯一的入口,就在危崖之下的水门,而头顶上就是万斤巨石啊……
如此严密的防守,就连三军会师、士气如虹的孙曹刘将士,都没敢轻举妄动。只能是一边勘察地形,一边苦思对策。
数日之后,荆州方面派来使者韩嵩,调解斡旋。然并卵,曹刘吃人嘴软,还不好说什么。江东方面却根本不买账,周瑜更是在宴席上控诉黄祖当年杀害孙坚之举,说到悲情处,食难下咽,停箸流泪。
韩嵩除了陪着流泪,无话可说。
和平的努力失败,接下来,就只有将战争继续到底一途了。
就在黄祖几乎要喊娘时,接到了龙狼军统帅马悍的亲笔书信,告知了彭泽之战的结果。信末给了黄祖一个时间表,坚持一个月,龙狼军即可与江夏军于夏口会师,合击三家联军。
这封信,给了快崩溃的黄祖一颗定心丸,终于又点燃了战下去的信心。于是黄祖也象孙权一样,令从事骑快马绕城宣读,以坚定军民信心。结果是江夏军民信心高涨了,而对面孙曹刘联军也急眼了。
一场与时间赛跑的长江决战,提前来临。(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三章 【风云突变】
(感谢大盟!谢谢赵无恤2014、ufgw、书友111129014935431、脱去困惑、平平实实)
~~~~~~~~~~~~~~~~~~~~~~~~~~~~~~~~~~~~~~~~~~~~~~~~~~~~~~~~~~~~~
建安六年三月二十二,孙曹刘联军向夏口发动强势攻击,江夏军背水一战,决死反击,战况异常惨烈。△↗頂UU小说,www.uu234.com
此役联军以周瑜为主将,夏侯渊、关羽为副将,曹操、刘备督战,总兵力二万三千余人,各类战船三百余艘。趁着天气晴好,以黄盖、周泰、蒋钦、吕蒙等将各率一千到三千人不等,乘船向夏口发动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江夏军主将陈就于江岸危崖设帐,指挥军士反击,以力士投石毁船,以弓弩手发矢杀敌。而苏飞则坐镇江面的一侧艨艟,坚守水门,让士卒在水门两侧的寨墙上,以弓箭、撑杆、矛戟,将侥幸冲过矢石阵的江东军船只及船上士卒尽数击沉、击杀。
一时矢石如雨,声震两岸,长江夏口段笼罩在一片血雨腥风中。江面上飘浮着无数碎木、覆舟、尸体、衣甲、木盾,更多的是沉浮悲嚎的士兵,有江东卒,也有江夏卒……
周泰、蒋钦先后率领二千卒冲锋,连冲四次,都被暴雨般的矢石打下来。周泰的肩背都被石块砸肿,蒋钦也被砸得头破血流,脸包扎得象粽子一样。若非二将都披双层铠,戴铁盔,怕早就成为这江中浮尸之一了。
“中护军,这样不行啊!江夏贼防守严密,矢石仿佛无尽,儿郎们死伤惨重。再打下去,咱们可就没人啦……”
而对二将的求告,周瑜面无表情:“周、蒋二君辛苦了,请下去休息疗伤。黄盖、吕蒙,该你们上了……”
激战一日,将士伤亡达千余人,却没取得什么象样战果。
第二天,继续攻战;第三天,再战;第四天……老天开眼,下了一场大雨。长江难得平静一天,江面的血水与杂物,也终于被冲洗干净。
江南之地,又逢雨季,这雨要么不下,要下至少好几天。在淅淅沥沥的雨水中,曹操、刘备、周瑜、关羽、张飞、夏侯渊、黄盖、吕蒙等一众将领,披着蓑衣,在扈从的护卫下。来到江岸,望着渺渺大江,及对岸隐隐约约的崖寨,长吁短叹。
“公瑾呐。急攻三日未下,士气略挫,这场仗,不好打啊。”曹操抹了一把长髯上的雨水。湿露的雨水,将那一把黑髯染得更为黑亮,都快赶上一旁的美髯公了。
周瑜昂起头。任由雨水打在那张白暂俊美的脸上,潮湿的水滴,仿佛将面色洗得更为苍白。他的语气一如平常的温和,却自有铿锵:“不好打,也要打!而且,还要尽快,我们拖不起。”
刘备手搭凉棚看了好一会,放下手,微叹道:“公瑾所言不差,江东那个催命鬼,在后面用鞭子赶着我们啊!”
关羽深以为然:“必须在那个人的大军进入江夏之前,灭掉黄祖,事犹可为,否则一切休提。”
曹操与夏侯渊不由得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一抹惊骇——关云长,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居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足见当日淠水惨败,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
曹操深吸一口潮气,平复一下心情,道:“操之意,我们应换一个打法,宜先毁敌艨艟,再攀崖而上,与敌近身而决。”
黄盖皱眉道:“毁敌艨艟?前日我已试过,连寨墙都攻不破,如何摧毁其后的艨艟?”
曹操捋袖抬指,在泥泞的地上划了一个长长的“一”字。
张飞绕着这“一”字左看右看,嘿了一声:“曹公这一字,笔锋、笔力都不够啊。”
曹操为之气结:“翼德当我这是一字么?”
张飞瞠目道:“难道不是么?这多明白啊……曹公,字难看些没啥,多练练就行了……”
“行了,三弟慎言。”关羽拉了一把拜弟,这家伙,以为自己的字写得不错,就到处显摆。
张飞不乐意了:“大哥你来评评……”
刘备赶紧站远些,免得被牵连。
张飞目光又转向周瑜:“公瑾你来说。”
周瑜笑道:“好,我来评。”走过去,拔出腰间剑,在“一”字上划了一剑,居中而断。
曹操哈哈大笑:“公瑾不愧为江东俊彦,正合吾意。”
刘备瞥了一眼,也露出会心微笑:“从这里下手,或许有望。”
望着三弟还一脸不解的样子,关羽叹了口气,拍拍他厚实的肩膀,向江面迷蒙的江面一指:“是那个。”
直到众人离开,张飞还瞪着牛眼朝江面看。良久,一阵急风吹来,江雾一涌散开,隐隐显露出什么。
张飞一拍大腿:“我明白了,缆绳!是缆绳!”
……
五日之后,风停雨歇,联军再度出击。这一次,将目标锁定江面上联系着两艘艨艟的粗大缆绳,缆绳并不止一根,而是六根,必须全部斩断,才能令两艘艨艟失去夹峙之势,不至于攻此而为彼所击。
这一次,联军共同出击,董袭、吕蒙、关羽、韩浩,四将出战,各率千军,任务明确:关羽攻江左水门,吕蒙击左岸艨艟,韩浩攻右岸艨艟,董袭率锐卒五百,棹卒、船工五百,战船五艘,负责断缆。
战局重开,厮杀又炽。从江左到江右,到处是幢幢搏杀的身影,江水尽赤,积尸堵流。
尽管处处鏖战,但曹操、刘备、周瑜等一众将领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江心之上。那里,是董袭的船队,他才是此战胜败的关键。
忽然,黄盖大叫一声:“好,斩断一缆了!”
果然,江面上一根粗缆在江东数力士拚命劈砍之下。豁然断裂,江东军发出一阵欢呼。
正当江东船工调整船只,力士们向第二根缆绳举刀斧时,一个急浪打来,船只倾斜,力士纷纷坠江,引起一片惊呼。
董袭见状,拎起一把大斧,从船顶飞庐纵身跳下,抡斧就砍。
一下、两下、三下……七斧之后。粗如儿臂、被江水浸湿而异常坚韧的缆绳中断。北岸观战的江东军将士欢声再起。
连断两根缆绳,水门处的守将苏飞也急了,连续派出三艘战船前往阻止,结果均被击败,而缆绳也接连被斩断。战至黄昏,只剩最后一根缆绳了。
苏飞终于急眼了,再一次击退关羽之后,亲自持刀登舟,与董袭展开厮杀。
两船士卒人数相若。兵对兵,将对将,捉对厮杀。
董袭一连三斧,斧斧疾劲。势大力沉。苏飞连挡三下,吃不住劲,仰面摔倒,船身一倾。趁机滚到另一侧船舷。
董袭顾不得追击,转身又奔最后一根缆绳,嚓嚓嚓!三斧劈下。缆绳裂了一半。董袭看看斧刃,因厮杀激烈,斧刃已钝,但已来不及换兵器了,只能是硬砍。
还没砍几下,眼角瞥见苏飞又猛冲过来。董袭横斧架住,一脚踹倒苏飞,正要一斧劈下。蓦然一支流矢射来,正中董袭手背,大斧脱手坠地。
苏飞狂喜,斫刀高举。
董袭按手,目眦欲裂。
噗!血光迸射,泼了董袭一脸——但不是他的血,而是对手的。
苏飞动作定格,一脸不可置信,盯着胸前突出的一截刀尖。
董袭一伸手,接住苏飞掉落的斫刀,转身,高高举起,奋力斩下——嚓!最后一根缆绳,终于断裂!
江夏军两艘艨艟失去稳定栓系,船身一倾,随江水沉浮,不少士卒惊叫坠江。
在江东军如雷欢呼声中,董袭遥遥抱拳致谢。
数十丈外,两手空空的关羽颔首致意。
江缆一断,战争的天平开始向江东军倾斜。
夏口之战,如火如荼,黄祖岌岌可危,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偏偏夏口被截断,无法获悉龙狼军的动向。龙狼军打到了哪里?马悍是否已占领豫章?龙狼战船是否已进入江夏水域?再不来,就顶不住了!
马悍一直密切关注江夏战局,只是飞鹰传书再怎么及时,总有一定的延时。所以他只知道联军强攻夏口无果,又逢大雨,已经暂停进攻。却并不知道,战局已发出意想不到的变化。
当然,即使不知夏口最新战况,马悍至少也明白一点,黄祖真心撑不了多久,他必须尽快杀入江夏,施以援手。
三月二十八,马悍看看孙权已撤得差不多了,时机已到,于是一声令下,千帆进发,大军水陆俱进。水军进逼柴桑,步军包围寻阳。
不出马悍、郭嘉、荀攸等人所料。柴桑守军根本不应战,一见龙狼军动真格的,很快撤军,逃到下雉去了。
程普、吴景等人的任务就是保障南昌大本营顺利迁移。在此之前,龙狼军若进攻,无论如何都要顶住;而在此之后,就没有必要为一座空城拚命了。
马悍与他的谋士们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没有急于进攻,只派甘宁威压,令柴桑守军不得安宁而已。果然,人走楼空之后,柴桑守军也立马跑路了。龙狼军不费一卒一矢,豫章入手。
于是李典、甘宁率八千水军雄纠纠、气昂昂,举旗入柴桑。随后趁江东水军撤得匆忙,船队不整之机,正欲追击,从后腚给江东水军一下狠的,却突然接到命令:止兵,停战,退回柴桑。
这一退,使程普、吴景得到喘息之机,逃脱一劫,同时也令黄祖陷入绝境。
发生什么事?马悍从来决断果决,从无阵前退兵之举,更何况正值盟友生死关头,这简直就是放盟友在火上烤啊。
当李典、甘宁匆匆返回,带着一脸郁闷与不解,冲进柴桑县府,望见大堂上面沉如水的大将军,还没张口,郭嘉就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并递给他们一份转译好的情报。
二人头碰碰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五个小字,字虽小,文虽少,却字字骇人,触目惊心——“乙末,天子薨。”(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四章 【谁为天子?】
(感谢大盟!谢谢赵无恤2014、ufgw、脱去困惑、光辉的宪章)
~~~~~~~~~~~~~~~~~~~~~~~~~~~~~~~~~~~~~~~~~~~~~~~~~~~~~~~~~~~~
天子刘协死了,对雒阳百姓而言,天子死得非常突然,说是暴毙不为过。UU小说,www.uu234.com以至坊间流言纷纷,谣言四起。马悍幸好不在雒阳,否则必会有别有用心者制造谶言,以暗箭攻击之。两汉时代,时人就信这个,因为谶言而上马、落马者可不少。
马悍的政敌们遗憾万分,虽说这是一个绝佳的政攻机会,但马悍此时远在数千里之外,怎么泼脏水都难泼到他身上,说服力不足啊。
对百姓而言,天子是暴毙,但对百官,尤其是内宫而言,天子驾崩是早晚的事,没有一个人会因此而惊讶。
自从建安四年以来,天子身体日衰,虽然表面上看着精神焕发,但那种象打蜡一样的“健康”,谁见谁明白。建安五年的岁首宴,天子出现无故晕厥,并伴有吐血迹象,便是征兆。
此后天子身体越来越衰弱,至建安六年岁首,天子呕血数次,终于病倒,卧床不起。医侍全力救治,病情却时有反复。就在二月初,病情突然恶化。当医侍们赶到时,天子大口吐血,血污衣襟,眼睛充满悲伤与愤怒,却只有吐血,一句话都说不出。
而侍奉在其身边的伏皇后,脸色异常苍白。只是当时宫内乱成一团,无人注意,也无人敢注意。
是夜,东汉第十二任皇帝,刘协,崩。谥号……嗯。这得等下一任天子来定。
一大早,百官照常入朝,到阙门时方得黄门郎宣告天子驾崩消息,登时惊倒一群,哭倒一片。
天子崩,举国丧。
当朝中百官及雒阳百姓为少年天子突然离去而愁云惨淡之时,朝中重臣已顾不得哀伤,俱奉诏云集崇德殿,商讨善后事宜。主要为三件大事:天子治丧、谁为储君、是否召还大将军。
皇后伏氏垂帘,万年公主伴于配殿。殿前三公九卿俱在,二千石以上高官及部分位卑权重的千石实权官员列班。一眼望去,太尉杨彪、司空张喜、御史大夫刘艾、尚书令贾诩、大司农赵温、执金吾伏完、御史中丞钟繇、少府令孔融等等重臣,悉数到场。
殿堂内外更是布满了虎贲、羽林、龙狼三卫,三卫中郎将伏德、伏雅、周仓等均身披甲胄,一刻不停巡逻。
诸臣先向丹墀上空着的龙椅行叩拜大礼,再向帘后的皇后、公主致礼。礼毕,黄门郎宣读,本次朝议由三公主持。皇后定夺。随后,朝议开始。
第一议题,天子治丧,这个没什么争议。只是讨论礼仪规格问题,再拿出几个备选谥号,留待继任者选择就行。
而第二议题就难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如果刘协有后。这个问题就不成为问题,但现在却是刘协无后。依照汉代惯例,那就得从诸侯王中选择新任天子。两汉几十任皇帝普遍子嗣不旺。象刘协这样绝嗣的,他绝不是第一个。若是在盛世,这个难题是怎么从一大堆候选人中选出真命天子。但经过十余年的战乱,尤其是席卷半个大汉的黄巾之乱,造成了许多诸侯王的死亡、逃亡、失散,家门中落,这时的难题就成了“怎么找到足够的、合乎条件的候选人”。
在这第二个议题上,最有发言权的,就属三公之一的刘艾了。刘艾此时的职务很特殊:宗正卿、持节行御史大夫。
宗正为九卿之一,主管皇室的宗室事务,皇帝,诸侯王,外戚男女的姻亲嫡庶等关系都由宗正来记录,通常由皇族中德高望重者担任。上一任的宗正卿,就是刘虞;刘艾虽然声望比不上刘虞,但随刘协出生入死,不离不弃,极得天子信任,故出任此职,也算实至名归。以宗正卿为正职,代理御史大夫之职。虽说是“行”(代理),但谁都知道,天子说行,你不行也行;天子说不行,你行也不行。所以,刘艾这个代理与正职无异。等同于兼任三公与九卿之职。
虽然这样搞有点出格,但当时马悍也没反对,因为这是皇族集团与外戚集团达成的协议。马悍这位外戚权柄太重,皇族需要一位能制衡他的人,或者说,是能制衡他的职务,刘艾就被赶鸭子上架了。
由于宗正卿最了解皇族成员的分布与渊源,对目下各国诸侯王子嗣及品行方面也最为了解,所以在候选储君的提名上,拥有无人替代的权威。故此,诸臣都望向刘艾,静候他发言。
刘艾也是当仁不让,大汉第十三任天子将由他来推举,想想都有点小激动哩。当下清清嗓子,拿起案台一沓宗谱,用明显嚎伤过的沙哑声音道:“在推举储君之前,职下要先排除几位宗亲。以下几位宗亲,不予讨论,即鲁恭王一系、东海恭王一系。”
响鼓不用重槌,诸臣一听就明白了,齐声附和。皇后与公主也同意,其实说白了刘艾之前肯定向她们禀报过,没准这就是二位皇女的意思。
鲁恭王系指的就是刘表与刘璋,这二位都是前汉鲁恭王刘余之后裔;东海恭王系指的就是刘和。为毛这三位被排除呢?论在皇族中的威望,前两位甚至超过刘艾,而之所以排除他们,恰恰就在于他们的威望与实力。
刘表不用说,坐拥荆州,带甲十万,实打实的一方诸侯。方今天下,除了代表中央的马悍,就数他刘表最强了。按汉代惯例,已有王爵或年岁较大的,基本不在候选之例,但他们的子嗣却可以。也就是说,刘表没可能了,但他的三个儿子,刘琦、刘琮与刘修却有资格。
而刘艾一番话,却直接抹去了刘表这一系的资格。想也是知道,如果选择了刘琦、刘琮或刘修,地方上有这么强大的家族势力,又入主雒阳,届时朝野一结合,哪里还有别人混的余地?绝对会对雒阳各个势力造成强烈的冲击,将自建安元年以来的稳定良好的局面与各势力的微妙平衡打破,搞不好会引发混乱。这是所有从初平年间动乱时代过来的人最怕看到的结果。所以,只能选择弱势宗亲,太强势的皇族,绝对不行!
刘璋的情况也差不多,这可是大汉西南实力最强的诸侯。
刘和的情况则有点特殊,他是刘虞之子,也曾入朝侍奉过天子。但后来他跑到幽州,联合其父旧部,又拉拢乌丸人,举兵为其父复仇,讨伐公孙瓒。虽然目下幽州一统,刘和也回到了雒阳,只是此人与乌丸一直不清不楚,而且在幽州西北部颇有声望,必要时拉起一支大军绝非难事,这样的人,也不予考虑。
排除掉几个不可能选项,下面是可能选项。
“河间王刘陔,年二十一,年轻强健,弓马娴熟,英武不凡;任城王刘陀,年二十六,英姿勃发,师事名师,博闻强记,名动其国;梁王刘弥,年十二,聪颖**,少有才智;沛王刘曜,年十二,温谦如玉,事亲恭孝;还有东平王嗣子刘凯,年二十二,颇有贤名……”
刘艾吧啦吧啦一大堆,列出了十余个候选储君,基本都是年轻体健,或尚未成人,但也不算笤龄小儿,做一国之君不至于失仪万民。
在此过程过,诸臣反应不一。杨彪全神贯注,张喜目光游移,贾诩老神在在,赵温气定神闲。而钟繇、伏完等人则敛眉垂目,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切随众。就连一向跳脱的孔融,也没敢乱放厥词,毕竟这是天子候选啊。
其实在座诸臣,能混到这步的,哪个不是人精?刘艾列出的这些候选储君,听上去一个个都是人中之杰,实际怎么回事,谁也不知道,真实能有一半好就要烧高香了。
宗正虽有提名权,但最后拿主意的,只有两个人,一内一外,内为皇后,或者即将要称为太后了,外为大将军。这两人共同属意谁,谁就是下一任天子。
那么问题来了,还缺一个最重要的人,这也就是第三个议题:要不要召还大将军?
南征战事每隔一月都有表奏,四百里加急传送,虽隔数千里,但每个人都知道战争进程。眼下南征之战已到了最紧要关头,一战胜之,则自初平末年以来的大汉天下之动乱,指日可平。只要江东平定,荆州、益州都是刘氏诸侯,和平解决的希望很大。内宫外朝,都把这次南征看成是天下一统之役,在这节骨眼下召回大将军,功亏一篑,山河破碎,谁能担得起这个责?
这一回,群臣又把目光投向一个人——贾诩。作为那个人的左膀右臂,他应当最有发言权吧。
朝堂之上,贾诩也不玩太极,很实在地提议:“慢慢选,选好了怎么也得一两月吧,到那时,南征之战也打得差不多了……”
诸臣互望,也都觉得只有这样才两全齐美。
于是,伏皇后宣布:“天子以治国为先,以孝悌为本,才华英武俱非为君之道。滋择梁王刘弥、沛王刘曜、东平王嗣子刘凯为选,以定储君。议定之日,即是召还大将军之时。”(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五章 【毒士的对手】
(感谢大盟!谢谢赵无恤2014、ufgw、脱去困惑)
~~~~~~~~~~~~~~~~~~~~~~~~~~~~~~~~~~~~~~~~~~~~~~~~~~~~~~~~~~~~
虎牢如槛,嵩岳巍峨,立于山巅,目之所及,云海蒸腾,黄河如带,令人襟怀大畅。⊙UU小说,www.uu234.com不过,并非人人都做如此之想。
在山巅相距数十步的三棵枝叶茂密的老松枝叶间,各隐匿着一持弓弩射手。三射手俱着与松针近似的青色葛衣,青巾裹头,一人持弓,二人执弩。持弓者面目与中原人迥异,双臂粗长,明显是一匈奴射手。另两个执弩者身体壮硕,筋骨有力,所执之弩,为军中少见的大黄力弩,弓力七石。
匈奴神射,力士巨弩,位呈三角,必杀之阵。这样的三个人隐身树丛,给人第一感觉必是刺客。但此处绝岭,山陡道险,也没啥风光可看,谁会那么无聊爬上来找死?
答案在半个时辰后出现。
当天边那一抹黑点出现时,三个在树顶蹲了大半天,差不多被风干的伏击者,终于发出解放了的长吁声,迅速搓搓发僵的脸皮,活动一下手脚,端起弓弩,抽箭取矢。
黑点来得非常迅速,越来越清晰——看清了,是信鹰!龙狼军鹰眼所饲的信鹰!
三个伏击者分别拉开手里的弓弩,寒芒闪烁的箭镞锋矢。对准越来越近的飞鹰。
原来他们伏击的不是人,而是鹰。
雄鹰展翅,翱翔千里。飞行高度非普通弓箭弩矢所能及,飞行迅速亦非普通射手所能追。故此这三人登上绝领高峰,将射距大大缩短,所使用的又是硬弓强弩,射程与杀伤力都不是一般地强。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一流射手,而且是三个。更布下一个必杀的三角阵。而最最重要的是,他们这个伏击点,是经过长达两个月的追踪观测。所确定的信鹰必经之途。
天高任鸟飞不假,但实际上包括信鹰在内的受驯飞鸟,其飞行也有一定轨迹路线,不是随意乱飞的。只要有心观察。总会找到其飞行规律。并有针对性下手。
人若决心对付动物,别说飞鹰了,就算是飞虎也难逃毒手。
当懵然无知的信鹰,一如往常从山巅之侧飞过时,绷绷绷,三声疾劲弦响,三支利矢夹着锐啸攒射而至。
嗤!一矢擦着翅膀飞过,险险落空。
咻!一矢从鹰腹掠过。带飞几根羽毛。
噗!一箭正中鹰腿,得手了!
信鹰发出一声尖唳。打着旋子栽下山。在栽落的过程中,信鹰仍努力试图振翅飞起,终于因伤痛难支,从数千尺高空坠落。
一个时辰之后,三个伏击者出现于荥阳城外一座别院之内,分别将死鹰与从鹰腿上解下的信筒,呈交给一个年约二十出头,五官清奇,目光闪动着睿智光芒的青年文士。
青年仔细验看信筒上的火漆,确认完好无损,满意点头,看了一眼死鹰,道:“毙鹰者,领百金;协从者,领十金。去吧。”
三人俱伏跪叩谢,千恩万谢而去。
青年用小刀消去漆封,倒出一卷细纸,展开,约一指宽,半掌长。一看那密信上完全不知所云的文字,青年便笑了:“果然,这就是鹰眼的密语了。想出此着之人,还真是大才。”放下密信,拍拍手掌。
门外旋即响起请示声:“仲公子有何吩咐?”
“唤丁甲来。”
过了一会,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出现于阶下,恭敬候命。
青年亲自动笔,将密语信件誊写到一张小纸上,将小纸交给名唤丁甲的汉子:“叫你弟弟译出此信,按一字十金给予酬劳。”
丁甲一脸惊讶兼狂喜,这纸上最少有三、四十字,这可就是数百金啊!有这么大笔钱,足以在雒阳买下十余顷良田,置办庄园,成为一个小地主了。
青年阴冷地盯住丁甲:“不管你用何方法,一定要你的兄弟将信译出。若做不到,你也别在我门下了……明白?”
丁甲惶然道:“是、是,丁甲一定不会令仲公子失望。”
……
三日之后,雒阳永和里,刘艾的府邸。
后院会客堂上,刘艾一袭宽襟大袍,手持玉如意,仪态优雅,谈笑风生。而他的客人,只有一个。
刘艾此时正大发感慨:“伯达啊,想当年,我与建公同朝为官,我为中郎,建公为京兆尹。彼时我与令弟年纪相仿,而建公与你年纪相若……一转眼,已过二十载,我已知天命,建公也已垂老,当真是弹指韶华啊……”
客人是个年约三十出头的壮年,身材高瘦,面目俊朗,闻言合袖致礼:“家父曾细数雒阳故交,最推崇者,当数刘公。”
尽管知其有夸大之嫌,但刘艾心下仍大为受用,捋须呵呵大笑。
这时一仆趋行至阶下,躬身禀报:“家主,司马先生来了。”
刘艾笑声更大了:“刚说到他,人就来了,快请。”
不一会,在仆人引领下,那青年出现在刘艾面前,恭恭敬敬行礼:“河内司马懿,拜见刘公。”
刘艾抬手虚托:“贤侄不必多礼,且与令兄同席。”
嗯,这对兄弟,正是河内“司马八达”中的老大与老二:司马朗与司马懿。
司马朗已年过三旬,但排行老二的司马懿却只有二十出头,兄弟间相差十岁以上,也是少有。兄弟二人都是在建安五年九月以后,应刘艾之邀,南渡入雒,入御史台。为刘艾幕僚。司马朗老成持重,司马懿英睿多智,短短半年。就深得刘艾器重。
如果马悍还在雒阳,得知司马兄弟为刘艾效力,他一定会采取两个行动:要么将司马兄弟、最少是将司马懿收纳麾下;要么暗施手段,让司马懿人间蒸发。总之,绝不会放任这个危险人物脱离于掌控中,可惜……
刘艾原本与司马朗笑语宴宴,见到司马懿后。也是一脸欣然,但望见司马懿神情严肃的样子,也渐渐笑不出来了。
兄弟更相知。司马朗早在其弟一进门时,就已感觉不对,讶然道:“仲达,怎么刚从荥阳回来。就这般模样?莫非有何不妥之处?”
司马懿缓缓道:“我已令门下三客射下龙狼鹰眼的信鹰。”
刘艾失惊:“什么。你……原来前几日你索要武库之大黄力弩,就是为了……唉!仲达,你太莽撞了,鹰眼之信鹰皆有编号,如此冒然杀之,定会惊动鹰眼,你是不知这些人的厉害……”
司马懿平静道:“鹰眼之名,懿在河内亦多有耳闻。既已动手,自然会收拾手尾。懿此前已寻到一可靠出首之人。为嵩山猎户。鹰眼循迹追查,此猎户自会出首顶罪,自承乃其误射信鹰。信筒及密信已交由其处理,并令漆工重新封漆,一切都看不出异样,刘公但请放心。”
刘艾闻言,这才稍稍安心,但言语间仍对司马懿此举过于鲁莽而不悦。
司马朗赶紧转移刘艾的注意力,道:“仲达,密信上写着什么?”
司马懿老老实实道:“密信皆以密语写就,无鹰眼专属的密码本,以特殊方式破译,外人一个字都猜不出来。”就罢,将誊写的副本献上。
刘艾与司马朗先后看了,结果都是大眼瞪小眼,两位满腹经纶的饱学之士,却一个词都串联不起来,无不感叹鹰眼之精密。
刘艾叹道:“如此看来,纵得密信亦是无用,其实我早该知晓。若如此轻易就泄密,龙狼军怎会以之用于战场之军情传递?”
司马懿诡秘一笑:“不然,我等虽不识密语,但这雒阳之中,却有人识得。”
司马朗惊喜道:“是么?竟有如此大才……啊,莫非……”
司马懿微笑点头:“兄长猜得不错,正是。”
兄弟相知,说头知尾。刘艾也恍然:“仲达居然能将手伸入鹰眼?”
司马懿谦逊道:“只是运气而已,懿门下之客,有一名丁甲者,其弟丁乙为鹰眼佐吏。”
刘艾大喜:“如此,仲达定已破译,那译信何在?”
司马懿叹道:“可惜,据那丁乙所言,此密信乃最高等级之信件,需两人持上、下密码本,交叉对译方可。丁乙只能断续译出一半内容,而另一人,无论如何也收买不了……不过,即便只有一半,也足以惊世。”
司马懿说罢,将一封纸呈上。
刘艾接过,打眼一看,脸色都变了。
这封译书完全按照密件的格式抄写,有些字句完全看不懂,那是丁乙无法转译之处,而断断续续的字句,则拼凑起令人惊心动魄的内容。
“……梁……弥,沛王……东平……阻之……大将军未归,勿使入雒……”
内容断续,石破天惊,联想起昨日殿前朝议,这缺失的内容完全可以猜测补全。虽然未能译出收件人是谁,但想也知道,梁国、沛国、东平,俱在兖、豫二洲,尽在那个人的掌控之中,随心所欲,翻云覆雨,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昨日朝议内容,每个人都当着天子灵位宣誓不可外泄,刘艾相信,无论是司马懿,还是那个丁乙,都不可能知晓。只不过,丁乙译出之后,或许看不出什么,但以司马懿以往表现出的敏锐政治嗅觉,如何猜不出这残缺的密件所包含令人震惊的内容。
“仲达,你做得很好。”刘艾小心折好密信,贴胸而放,深吸一口气,“你二人随我同去,找一人谈谈。”
司马懿含笑点头:“执金吾伏公。”(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六章 【密云不雨】
(感谢大盟!谢谢赵无恤2014、ufgw、脱去困惑、叶颂叶真名0828、otcat)
~~~~~~~~~~~~~~~~~~~~~~~~~~~~~~~~~~~~~~~~~~~~~~~~~~~~~~~~~~~~~
死鹰与信筒兜了一圈又回到了雒阳,不过,这回却是摆在贾诩面前。
贾诩一手捻须,一手轻轻摩挲着信筒,沉吟不语。
信鹰被猎人或胡骑射落之事,以前也曾有发生,在辽西、辽东各有过一次,但在中原地区尚属首次。若是一般信件倒也罢了,但此次传递的信息,异常重要,再联想到自天子驾崩以来,朝廷内外表面平静,暗流汹涌,不能不引起贾诩的格外警觉。
尽管贾诩对密码传书很自信,就算真落到政敌之手,也是难解天书,唯此信内容实在太过重要,但凡泄露一丝半点,将会掀起轩然大波,甚至血雨腥风,不由得他不份外慎重。
扈从请示道:“是否将猎户下狱,严刑考问?”
贾诩略加思索,摇摇头:“不,放回去。可以重金雇佣其邻里,监视其日常,若一月之内无异常,便可解除嫌疑。”
扈从心悦诚服,领命而去。
贾诩再召来鹰眼佐吏:“重发鹰讯。”
做完这一切,贾诩背着手在室内来回踱步,仍感觉不踏实,当下传出指令,要求所有司隶假佐出动,密切注意永和里各高级官员的动向。
贾诩本来管不到司隶校尉部这一摊,不过马悍临走前,已交待司隶丞,必要时。尚书令可通过他来调动司隶假佐,司隶部必须无条件服从。
连续发出一连串指令后,贾诩犹嫌不足,再唤来家仆:“请于禁、周仓两位郎将过来。”
于禁此时的职务是骑郎将,这个职务本是乌追所任,但骑郎将与周仓的车郎将一样,都主宿卫,为宫内警卫,而乌追一直守戍轘辕关,无法履行宿卫之责。所以他与另一位户郎将韩希一样。都改任守关校尉了。
同为郎将,但指挥的兵马与待遇都不同。周仓指挥的是天子亲卫之一的龙狼卫,巡视崇德殿,地位之重要,所受之信重,丝毫不亚于天子的两位大舅子:虎贲中郎将伏德与羽林中郎将伏雅。
而于禁指挥的则是由白波、西凉及新募良家子组成的雒阳新军,不过此时也属龙狼卫。只是无论战力、装备都差了好几个档次,忠诚度更没得比。同样是宿卫,他只能率军“宿”宫城外围。
不过。这也正是马悍所需要,并着意安排的。你不能把所有自家势力都塞入内宫,这不现实,也不可能。退一万步说。即使你完全控制内宫也不够,一旦有事,宫外军队完全可以将内外隔绝,一样抓瞎。
比较理想的就是宫内有卫。宫外有兵,层次分布。如此,一旦有事。可畅通无阻。
贾诩唤进二将,吩咐道:“近日必须加强警戒,注意南、北二军及虎贲、羽林两军动向。我不便召回乌、韩二位校尉面喻,周郎将可借休沐日出雒与旧友相聚之机,代为转达。告诉他们,在天子出殡至大将军返雒这段时日,士不解甲,马不解鞍,随时候命。”
于禁、周仓齐肃容拱手:“诺。”
二将离去之后,贾诩负手走到中庭,望着阴沉的天空,仿佛心头也被压得沉沉的。一阵冷风袭来,吹得枝头新绿簌簌颤抖,贾诩屈指算了一爻,居然挺应景:勿吉,密云不雨……
……
贾诩没想到的是,同在永和里,距离他的府邸百步之外,本应属同一战线的外戚集团重量级人物,不其侯、辅国将军、执金吾伏完府邸,竟成反对者酝酿反击的大本营。
半封密信,在太尉杨彪、司空张喜、大司农赵温、执金吾伏完、御史中丞钟繇等重量级大臣手里传递。每个人的表情各有不同,有愤怒、有震惊、有愤慨、有叹息。
刘艾与司马兄弟特别注意伏完的反应,因为在座诸重臣中,伏完是唯一手握重兵,同时又能影响虎贲、羽林二卫倾向的人物。而刘艾之所以选择到伏完府上聚会,主要目的,就是要争取说服伏完。没有此公的支持,一切都无从谈起。
还好,伏完没令他们失望。从立场上说,伏完本与马悍同一阵营,与刘氏皇族保持距离,双方是既合作又斗争。但这是上头有一个皇帝的情况下,朝廷的大致格局如此。若是有谁心怀野望,破坏这个平衡,即使同一阵营,也会反戈相向——因为这明显触动了自身的根本利益。
明摆着,无论哪个诸侯王上位,只要还姓刘,必尊伏后为太后,他伏完还是国戚,但若不姓刘……打住!只要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钟繇首先发言:“三辅鹰眼最高号令者为贾令君(尚书令的尊称),毫无疑义,如此惊人的密信必出自其手,无论贾令君此举是否有人授意,我等都必须加以阻止。”
杨彪重重点头:“元常言之有理,贾文和居心叵测,干扰储君遴选,非人臣所为。吾意奏请皇后,召其入殿训斥,以震慑之,令其忌惮而收手。”
大司农赵温表示反对:“贾文和此人,狡狯多智,手段阴狠,当年长安之乱便出于其手,我等谁没吃过他的苦头?在座诸君未尝或忘吧?如此人物,必是谋而后动,心意决绝。杨公此举为打草惊蛇,有两种结果:或惊而收敛,不敢妄动;或铤而走险,孤注一掷。倘如此,温要问在座诸公,我等是否做好与其对抗的准备?”
这话重重击中诸公内心,想想遍布雒阳的龙狼军,堂上一派沉寂。
这时突然响起一个浑厚的声音:“贾令君,非虎也,不过一狐耳,诸公忌之。乃因其狐假虎威,望之生畏。然今虎啸南方,无瑕北顾,若不趁此良机击之,一旦猛虎北归,诸公尚有何能为?”
一语惊人,诸人无不侧目,却见说话的正是那位大胆射鹰,收买奸细,并由此识破贾诩阴谋之人。
刘艾目露赞许。捋须道:“仲达,你有何良策,不妨直言。”
司马懿当仁不让,从席后走出,一一向诸臣合袖致礼:“懿献策之前,先请问伏公,可调动多少兵马?”
伏完瞪眼直视司马懿,后者泰然自若,半响。才缓缓道:“一旦有事,北军三千甲士,虎贲、羽林各千卫,以及部分南军。皆可奉令而动。”
司马懿心里快速一算,颔首道:“雒阳一半兵力,俱在伏公掌控之中,甚好。如此一来。便可与龙狼军抗衡,贾令君未占优势。”
伏完大摇其头:“仲达未接触过龙狼军,故有所不知。按朝令。无虎符不得调动五十人以上之兵马,设若大将军一声令下,什么符都不管用……”
杨彪与张喜俱想起当年马悍遇刺时那场危机,可不正是如此?
司马懿一字一顿:“故此,懿所献之策,便是雒阳八关校尉互换调防。”
“八关校尉互换调防!”
在座诸臣面面相觑,只延时数息,忽然齐声叫好:“妙计!”
雒阳八关,其中最重要的六关由龙狼军防守,只有两关由北军防守。这是龙狼军在雒阳的最大集团,也是最令天子与朝臣又爱又恨的一支军队:爱其战力剽悍,恨其只唯马悍之令是从。这支军队从上到下,的确只有天子圣旨与大将军虎符才能调动,但若整体不动,只是在内部进行调换,反弹就小很多。
天子驾崩后,内宫曾对三卫进行过小幅调整,故此,朝廷对护卫雒阳八关的校尉进行调整,亦属正常现象。
这种调整,看似没有对龙狼军有任何插手及不利企图,其妙处就在于八关校尉互换后,会有一段“兵不识将,将不知兵”的过渡时期。至少需磨合一两个月,才能达到指挥自若的正常状态。
而司马懿打的,正是这时间差。
“懿想请伏公说服椒房(指皇后),发出懿旨,动用天子虎符,调防八关校尉。并严令八关兵马,未奉懿旨,一兵一卒不得入东西关亭,更不得踏入雒阳半步。”
杨彪面露赞许:“此策之绝,便是大将军在此,亦无法驳回。”
张喜抚掌道:“妙,妙,如此一来,贾文和必不敢妄动,此诚为不战而屈人之兵。”
刘艾也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的确,虽然他们掌控不了龙狼军,但却可以扰乱龙狼军。只要这支军队短期内无法参与到雒阳暗战中来,贾诩便如滑落虎背的狐狸,无能为矣。一场迫在眉睫的刀兵之灾,便可消弥于无形。
伏完也松了一口气,说实话,他掌握雒阳半数兵力不假,但做为一个亲眼目睹由辽东军到白狼军到龙狼军全过程的见证者,龙狼军的战力他再清楚不过。虽然最精锐的龙狼悍骑大半已调走南征,但就算只剩下一小半货真价实的辽东狼骑,他都不敢与之对决。他有自知之明,这不是一支凭他与优良装备就可以战胜的强军。能不打,最好别打。
最后,司马懿为这场暗战结局做出预判:“贾令君亦为有数智者,明知不可为,自不会勉强而为,最终必会偃旗息鼓。如此,不动刀兵,可达敲山震虎之效。想必那远在千里之猛虎,亦会有所警醒吧。”
“兵者,以势化敌为上,仲达之策,已得此中真意。”钟繇笑顾司马朗:“令弟他日成就,必在君之上。”
司马郎亦笑:“此固朗之所愿也。”
计议已定,诸臣纷纷散去,各行其事。
兄弟二人随刘艾步下中庭,一阵带着寒气的春风袭来,砭人肌肤。望着天际滚滚乌云,司马懿深深吸了口气,意味深长道:“雒阳,将有一场大雨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七章 【一枚玉带钩引发的悬案】
(感谢大盟!谢谢赵无恤2014、ufgw、菩提萨埵、波动的浪、otcat)
~~~~~~~~~~~~~~~~~~~~~~~~~~~~~~~~~~~~~~~~~~~~~~~~~~~~~~~~~~
万年公主匆匆走向椒房殿,当然,这匆匆也只是指她脸上的的神色,其行走仪态依然优雅从容、不疾不徐。UU小说,www.uu234.com这不是装出来的,而是自幼养成,丢也丢不掉,旁人学也学不来。
快到阙门时,却见殿前内侍、宫女明显少了不少,只有一种情况才会这样——皇后不在。
万年公主拍拍额头,真是昏了头,天子崩后,皇后要在灵堂前连续守灵七日。眼下,好像还有最后一天。
“去崇德殿灵堂。”万年公主吩咐女侍,刚转身,一阵交谈声隐隐传来,很细微,却令她停下脚步。
“……皇后守灵,为何不叫上你啊?你可是良使(高极官女),一直侍奉皇后的。”
“我不敢去……”
“为何?”
“怕陛下从玉棺里爬出来,与皇后争吵。”
“你……说什么呀?陛下已殡天,哪里还会什么……什么的……咦,你说陛下与皇后争吵,怎会?”
“怎么不会,那日是我值守,我在廓下隐隐听到陛下的怒吼,皇后的声音倒很平静,隔得太远没听清。近些年来,陛下没少有这样的咆哮,我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很快就听到陛下呕血的消息,然后……就驾崩了。”
“啊,竟有这事。”
“是啊,你最好左耳进右耳出,出这个门就忘了啊。”
“哦,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这可是要命的事……你,你看什么?眼睛瞪那么大?”
“长……公主!拜、拜见长公主殿下。”
万年公主面罩寒霜,冷冷盯住两个伏跪于地,簌簌发抖,鹌鹑似地小宫女。
半个时辰后,万年公主出现在崇德殿灵堂,面色如常。正殿的云台两侧,及阙门之下,跪满了雒阳的皇族宗人。以及轮替守灵的大小官员。见到长公主,一个个俯首致礼,万年公主也频频顿首回礼。
顺长长的龙尾道拾阶而上,步入正殿大门,两侧共四座巨大多枝的铜架台上,一排排牛油巨烛,照得整个白色灵堂明亮如昼。
灵堂正中,那个身着素绫、纤弱柔美的身影,正是眼下执掌整个大汉最高权利者。
万年公主默默望了那背影一会。缓步上前,跪在其身旁的蒲席前,向灵柩参拜默祷。过了一会,抬起头。对左右道:“都出去。”
众皆愕然,这明显是有话要单独对皇后说啊,所有内侍与宫女的目光都转到皇后身上。
伏后淡然道:“没听到皇姊说话么,都出去!”
灵堂顿时响起一阵轻微的衣襟摩擦声与蹑手蹑脚趋退声。
当整个灵堂只剩下二女时。气氛由先前的安静,变成了死寂。
伏后抬首、站起,转身与万年公主正面相对。再跪坐于白蒲席上,轻启朱唇:“不知皇姊有何教我。”
万年公主淡淡道:“不敢,你很快就会是太后了,区区万年,怎敢妄言指教。”
伏后微讶:“皇姊今日是怎么了?我处理朝务,多与皇姊相商,若有不妥之处,还请皇姊指出。”
万年公主平静了一下情绪,方道:“今日入宫,除守灵之外,只为公私二事,先公后私。我听到一些不好的传言,与伏公有关。”
“阿翁何事引皇姊不快?”
“莫误会,此事本与我无关,只是想请皇后多加留心而已——我得到消息,伏公近日频繁与杨、张、刘诸公,及几位上卿往来甚密,更聚于府中聚会。若在往日,只当是宴饮。但眼下先帝方崩,举城素缟,千户寒食,哪个大臣敢宴饮?既不是宴饮,如此聚会又为哪般?当此朝局动荡之机,落在他人眼里,须知三人成虎啊。”
伏后先是惊讶,听完后满怀感激,深深一鞠:“多谢皇姊提醒,我会宣阿翁入殿,悉加劝导。”
“好了,公事完了,现在谈谈私事。”万年公主脸色慢慢冷下来,紧紧吸住伏后的眼神,单刀直入,“我听到内宫有传言,当日陛下垂危之时,皇后与之大吵一场,是也不是?”
伏后先是讶,旋即惊,随后脸色慢慢变白,小嘴张了张,似想辩解,终是欲言而止,沉默以应。
万年公主脸色仍紧绷,但语气却慢慢缓和:“我也听说,这样的争吵不止一次。夫妻相处,磕磕碰碰,亦属寻常,只是陛下当夜就……故不得不向皇后问个清楚。”
万年公主这番话已经是非常平民化了,民间夫妻的确是磕磕碰碰寻常事,但放在帝王家,你皇后还想磕碰?天子斥责,你还敢犟嘴?反了你!
万年公主生于深宫,长于深宫,却在成年后经历了一段生死逆旅,可谓尝遍民间疾苦,言行思维中,已烙上明显的平民化印迹。所以对皇后敢于与天子争吵,并不奇怪。在她心目中,剥去皇室那层高大上面纱,一个只是弟弟,一个不过是弟媳,吵吵才正常吧。
伏后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我沉默许久,一直在想该用什么说辞应对皇姊,但想来想去,只想到四个字——实话实说。”
万年公主这次连脸色都缓和下来了,轻声道:“万年洗耳恭听。”
伏后脸上露出回忆的神情,娓娓道来:“当日陛下垂危,将我唤来,交等诸般事宜。原本一切都好,但这和谐的一切,就在我俯身为陛下掖被角时,彻底改变。”
应当说,伏后还是很有讲故事的天赋,仅仅一句开场白,就引得万年公主完全沉浸进去。
“就在我俯身之时,从怀里掉出一个玉带钩,正落在陛下眼里。”
“玉带钩?”万年公主怔了怔,“不是你的?”
“不是。”
万年公主的眼神一下锐利起来:“也不是陛下的?”
伏后平静摇头。
万年公主衣袖微颤,无须伏后细说,生于帝王家,这样的事她听得多了,也曾目睹过,没想到……如此一来,弟弟的咆哮、愤怒就完全能理解了。就算身体安好,猝然遭到这样的打击,也受不了,更别说是在病危之时。
万年公主眼中难掩怒火:“这么说,陛下是被你气死的?”
伏后凄婉一笑:“皇姊切勿如此指责,伏寿担当不起,难不成皇姊认为,无此意外,陛下能撑到今日?”
刘协病危之时,万年公主不止一次探视,甚至还陪守了几宿,对弟弟的病情岂会不知?无论是她亲眼目睹,还是医侍禀告,天子都已是病入膏盲之状。有这意外刺激,固然猝死,没这刺激,一样会死,只争早与迟。
万年公主慢慢冷静下来,赔礼道:“万年失言了。”
伏后庄容还礼,以示谅解。
万年公主深吸口气,望着一身素孝,清丽淡雅,如白莲般圣洁的伏后,兀自难以置信,她居然会……咬唇再咬唇,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声:“此事……当真?”
伏后偏脸望向灵台上的灵柩,缓缓道:“在先君灵堂前,伏寿不敢妄言,所述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必自绝于灵前。”这是很重的誓言了,而且,谁也不会那么傻,以这样的自污手段开脱。
万年公主一字一顿:“我可以看看那玉带钩么?”
伏后轻柔而坚定地摇头:“不能!”
万年公主神色一厉,旋即缓和,敛袖致礼:“是万年冒昧了。”
伏后没有说话,心里一个声音在不停呐喊:“这是我从他身上悄悄摘下的,怎敢拿出给你看……”
这时殿外一声通传适时响起:“执金吾求见。”
万年公主笑笑:“真是巧了,伏公不请自到,万年就不打扰你们父女叙话了。”
二女相对施礼,起身一道出门,她们谁也不提玉带钩主人之事。
万年公主已打定主意,哪怕是动用鹰眼,也要查出此人是谁……然而,只有伏后明白,公主这个打算,注定是一场空。
万年公主前腿刚走,伏完后脚就来,不过地点换了,换成崇德殿配殿,这里才是正经议事的地方。
伏完入席后,第一句话就是:“请皇后下懿旨,颁虎符,将雒阳八关校尉互换。其中北军两关校尉自行互换,龙狼军六关校尉,亦互相对调,万不可弄错。”
伏完很干脆,不搞弯弯绕绕,自家女儿,又是在私下场合,没什么好客套,直来直去,干脆明了。
伏后今日已经受到好几次惊吓,实在有点心力交悴了,没想到又被父亲一句话给吓得……
“阿翁,为何如此?”镇定下来后,伏后很是不解,虽然她于军事一道一无所知,但牵涉到龙狼军,不由得她不慎重。
伏完语出惊人:“为了你能安坐太后之位,为了我伏氏阖族千秋万代,为了大汉长治久安。”
伏后听得呆了,有这么严重?
随着伏完将昨日聚会之事和盘托出,伏后的表情慢慢平静下来,越听眼神越冷……(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八章 【锦囊妙人】
(感谢大盟!谢谢赵无恤2014、ufgw、难道难点不、雪云韬、光辉的宪章、彰显的回光、dzq支持)
~~~~~~~~~~~~~~~~~~~~~~~~~~~~~~~~~~~~~~~~~~~~~~~~~~~~~~~~~~
扑楞楞!
一只羽毛雪白的鸽子从屋脊掠过,其势如箭,投入一间开着窗的小楼。⊙UU小说,www.uu234.com旋即,窗前探出一张绝美的脸蛋,向楼下荷塘边促膝相谈的两少妇挥手,声如黄鹂:“大姊、二姊,有密函。”
两位少妇回首,正是甄沁与甄荣。
这里是大将军府的后堂西院,女主人就是甄氏三姊妹。表面看来,似乎只是大将军一处内眷居所,实际上……也的确只是内眷居所,唯一与别处不同的,是养了许多鸟儿。其中就有一部分是鸽子,而这并非普通的鸽子,乃是经过训练的信鸽。
在辽东襄平时,甄沁就曾经使用信鸽为远在辽西的马悍提供情报,在这方面颇有经验。而马悍在大力发展信鹰的同时,也没忘记曾为其事业早期发展做出不小贡献的信鸽。信鸽虽然在传信方面不如信鹰可靠,难以运用到军事上,但也有其优势,完全可以运用到情报方面。
与信鹰千里传递不同,信鸽的活动范围,只在一个个城内。截止建安六年,整个司隶校尉部,已有十八个县设置了信鸽点,其中最完善的,便是雒阳。而雒阳的信鸽总部,就在这看似不起眼的后堂西院。
马悍将信鸽总部放在这里,不仅仅是因为甄沁的缘故,更重要的原因是把军事与谍报分开。互不相关,互不隶属。只对他及少数几个高级人员负责。这样做的最大好处是,所有的人目光都被军方信鹰所吸引,从而忽略了信鸽。整个雒阳,不少人知道大将军的内眷喜欢养鸟,但压根就没人知道,那些飞入飞出的鸟群,就夹杂着少量负有“特殊使命”的信鸽。
甄氏三姊妹只担任收发密函的任务,却无权拆封了解密函的内容。也就是说,她们就相当于送快递而已,无知情权。这样。也就等于是把三女从谍报系统中摘清,只做简简单单的“快递小妹”,尽最大限度保证了机密。
雒阳情报网的一个重要节点,就这么在阳光下随意晒出,却丝毫不引人注意,这大概就是灯下黑吧。
听到小妹的呼唤,二女携手而还,提裙登楼,推开阁门。就见少女正笑靥如花喂食鸽子。雪白的鸽子不时歪头看看少女,然后低头啄食少女掌中的鸽食。鸽白掌如玉,人鸽两相睇,构成一幅青春灵动的画卷。
甄沁笑着摇头:“别顾着逗弄信鸽。密函呢?”
甄洛摊开另一只手掌,掌心是一枚半指长、细如箸的竹管。
甄沁接过,察看了一下封泥,脸色微微一变:“是急函。要立刻送给贾令君。”说罢转身匆匆而去。
甄荣走近小妹身前,拿起桌面上一幅刚完成的水山画鉴赏起来,忽道:“这可不像北国山水啊。”
甄洛嘻地一笑:“我听刚从东海回来不久的糜夫人说起江南山水风光。一时神往,凭臆想画的,也不知像不像,待会问问夫人去。”
甄荣妙目一转,笑眯眯道:“其实糜夫人也没去过真正的江南吧,要问画得像不像,最好是问一个人。”
甄洛一喜:“谁?”
“当然是正带兵在江南打仗的那个人啦。”
甄洛一呆,羞涩低头:“二姊……”
甄荣轻轻托起小妹柔润的下颌,伸指轻抹那弯修长的柳眉,叹道:“小妹,你也快二九年华,不能拖了,等他回来,我跟大姊去说……”
甄洛慌乱摇头:“阿翁不会同意的……”
“阿翁那里,我与大姊会去说。”甄荣轻轻将小妹揽入怀里,“说好的,我们姊妹三人,要一直在一起。”
……
一刻时后,密函摆放贾诩的案头,贾诩摊开一看,冷汗就下来了,密件竟被截获并破译了!再往后看,眉头越锁越紧,喃喃道:“好计啊,三公府中,还真是有高才。”
放下密函,贾诩双目似闭非闭,一手捋须,一手轻叩案面,少顷,吩咐道:“请许太常、华议郎。”
许太常就是许攸,此时担任太常丞;而华议郎就是华歆,他北归之后,被任命为议郎。议郎是汉代的郎官,相当于储备干部,在没有正式职务之前,也就月俸四百石至六百石不等,但若一旦外放,当个县令、长史、骑都尉等千石官员什么的不足为奇。
华歆丢了豫章,还能混到个议郎,也属正常,但若不找一个大靠山,那就是一辈子的议郎,休想鱼跃龙门。而眼下朝廷里最大的势力,非大将军系莫属。身为平原人,满朝难找乡党的华歆,也只有搭上大将军这辆马车,别无选择了。
许攸与华歆,都是贾诩从自势力中选出的助手。贾诩是智者不假,但智者千虑,难免有失,需要一些有才能的助手,拾遗补缺。以前的助手是郭嘉与荀攸,现在这二位已随大将军南征,只能退而求其次,让许、华二人上了。
贾诩将摘选过的密函副本交给二人:“子远,子鱼,你们看看。”
许、华二人接过,目光一扫,齐齐一怔:“八关校尉换防?”
许攸才高,华歆政治嗅觉敏锐,结合之前的信息,一怔之后,立即嗅出了危机。
华歆若有所思:“近日上朝,总见三公与诸卿结伴出入,往来甚密,会不会……”
许攸满面不解:“天子方崩,朝廷这样的举动,很明显是针对大将军。只是攸甚为不解,若皇后当真下懿旨,颁虎符,此事必经杨、张、刘三公及伏公同意,可是诸公一向与大将军友善,伏公更是亲善。为何此次不加以阻止?若大将军返回,诸公有何面目相见?”
许、华二人并无资格参与储君议选,不过,以二人之智,猜也能猜出,必会在诸侯王中选出下任天子,只是不知会是谁而已。他们更不知道,贾诩曾发过一份内容惊人的密信。由于不知事件的来龙去脉,所以也无从了解,为何之前笑脸相迎的朝臣会翻脸。
贾诩心知肚明。但也不点破,只是提出一个可能,让二人推演:“倘若诸公欲趁天子驾崩,将军未归,对我等有叵测之意,二位以为他们能调动多少兵马?”
许攸、华歆都显得极为震惊,事态竟已恶化到如此境地了么?怎么之前一点都没感觉?
不论如何,贾诩出题,他们就得接着。
华歆抢先道:“八关中。有两关是伏公的北军,我龙狼军六关不能动,他北军两关也一样动不了。然后是东关亭的一千北军,皇后若下旨诸关守军不得踏入雒阳半步。伏公必不敢有违。如此,三千北军可以摘出不算。真正能动的,只有担任宫城守御的南军与虎贲、羽林两军。先说南军,南军卫尉乃原镇西将军马寿成。乃大将军族兄,可惜尚在西凉,未曾到任。否则必可成一大臂助。话虽如此,南军有守宫之职,绝不敢擅离职守;虎贲、羽林则为我龙狼卫所牵制……依歆看,雒阳调不出兵马。”
许攸等华歆喋喋不休说完,才淡然说了一句:“若要拿人,何须兵马?缇骑数人即可。”
华歆一下被戗住,脸憋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缇骑指的是金吾卫,可在雒阳走马,对不法之徒,行檄缉之事。金吾逮平民,司隶执权贵,这两个部门,才是合法缉拿人的机关。
贾诩笑了,的确,要拿人,出动几个金吾卫就行了。但事情当然不会那么简单,如果双方的力量对比达不到平衡,伏完一伙有几个胆子敢动手?不怕龙狼军杀进来?所以华歆的分析也是很有道理的,正因双方实力相当,互相牵制,加上种种顾忌、制约,彼此都无法动用大军。这样,金吾卫出手才成为可能。
贾诩笑道:“二位所言都有道理,也很透彻,只是别忘了,他有金吾卫,我有司隶佐——又一次打平。”
许、华二人面面相觑,还真是又一次平手。
这时华歆忽道:“不好,我们还有一个劣势!”
贾诩正要问,却见府外传来一阵奏报:“中宫传旨,宣贾令君、许太常入见。”
华歆脱口而出:“歆所言之劣势,就是指此!”
他们的靠山是大将军,而大将军远在千里;伏完及诸公的靠山是皇后,而皇后近在千步。若诸公假手皇后,只需一道旨意——连缇骑都省了。
许攸与华歆脸色惨然,这劣势,几乎无可弥补。想想之前两位不可一世的重臣:前大将军何进与前丞相董卓,可不就是这样覆灭的么?殷鉴不远,教训血淋啊!
贾诩脸色阴沉,却并不慌乱,只令仆役取来一物。
许、华看到,仆役拿来的是一巴掌大小的锦囊,轻飘飘浮地好似无物。
贾诩边拆边道:“这是大将军临走前交给我的,声明若遇万分紧急之事,可拆开此锦囊,一切难题当可迎刃而解。本以为用不上,没想到……咦!”
贾诩拆开锦囊之后,取出的却是一封书信,打开一看,脸色越来越奇怪,似笑非笑,又惊又喜,最后掩卷长叹:“大将军就是大将军,好手段呐!”
华歆看得发急:“大将军有何锦囊妙计?”
贾诩笑声朗朗:“锦囊中没有妙计,只有妙人!哈哈哈哈!”(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九章 【宫 变】
(感谢大盟!谢谢赵无恤2014、ufgw、abccd5432、游戏人生.、ritzy、无名ぁ沉默、godofpeace、hongce、安西的门徒1)
~~~~~~~~~~~~~~~~~~~~~~~~~~~~~~~~~~~~~~~~~~~~~~~~~~~~~~~~~~
崇德殿,贾诩亲眼目睹这座巍然广阔的宫殿,由地基变成广厦。…≦UU小说,www.uu234.com从宫殿落成的第一天起,他就登堂入室,并一直是殿堂上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五年来,他几乎每朝必到,从不休沐,风雪无阻。
而今走在熟悉的道路上,穿过一道道宫门,来到崇德殿的阙门之下,贾诩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危机,那是一种如电过身的感觉,浑身汗毛竖起。这种强烈的危机感,他生平只有过三次。
第一次,是年轻时出西凉,被一群匪寇捉住。同行数十人皆被洗劫后活埋,轮到他时,急中生智,诈称是太尉段颎之外孙,借名震西凉的段颎之名,逃过一劫。那一次,真的是生死一线啊。
第二次,是董卓死后,王允执掌朝政,下令诛绝西凉军,而李傕、郭汜害怕欲弃军而逃。那一次也真够险,若不是说服了李、郭二将挥师反攻,他必难逃王允毒手。
第三次,则是当日被大将军于黄河生擒,以贾诩洞悉人心的智慧,一眼就看出,若当时他不愿降伏,必被毫不留情击杀,绝无幸理,什么智谋、口舌都白给。
这是第四次,也是最严重的一次,因为前三次的危机都能看得见。猜得透。唯有这一次,虽有强烈感觉,但危机何来?隐藏何处?却是看不见摸不着。
贾诩望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沁凉之气,振了振衣袖,既然找不到危机源头,只能随机应变了。
身后的许攸却走得十分洒落,似乎什么都不介怀,路上甚至还有心情与贾诩说笑:“你我二人,这是步何大将军与董贼后尘。自投罗网啊。”
贾诩只有暗自摇头,在没有看到锦囊信件的情况下,许攸如此表现,只能说他心太大,跟什么胸有成竹不沾边。
沿着长长的龙尾道拾阶而上,贾诩注意到,往日两侧守卫的持戟甲士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二十四名内侍。内侍见到贾诩、许攸。齐齐施礼。
贾、许二人互望一眼,心照不宣,这应当是皇后特意安排的,什么龙狼、虎贲、羽林。统统不许踏入宫殿半步。殿前守卫都让一群气力比普通人还弱的内侍担当,为的就是让奉旨入朝的这群人放心。
“贾诩(许攸)参见皇后。”
“贾卿、许君,请入席。”
二人谢过,安然入坐。在他们的对面及上首,已坐满一群大臣。贾诩一个个看过去:太尉杨彪、司空张喜、御史大夫刘艾、大司农赵温、执金吾伏完等人俱在,唯独不见御史中丞钟繇。除了这些意料中的熟面孔。还有两个生面孔令贾诩颇为警惕,这两人都是年轻人,敬陪末坐,从他们腰间所佩绶带来看,不过几百石小官,居然能登堂入室,必不寻常。
伏后隔着珠帘,缓缓开口:“自先帝龙殡以来,朝中不稳,人心不安,更有流言蜚语,耸人听闻。这一切,都源于大臣不和,暗生龉龃,更有甚者,居然要动干戈……先帝灵堂犹在,诸公便急于相煎,成何体统!”
说到后面,已是严声厉色,充满怒气,令在场所有大臣都为之淌汗,不管说的是不是自己,俱伏席请罪,连伏完都不例外。
伏后似是缓了会气,慢慢恢复平静,道:“今日并非大朝,特意请诸卿前来,便是让诸卿坦诚相见,开诚布公,何事不可谈?何至于非要动干戈不可?”
杨彪、张喜互望一眼,俱默默点头。
刘艾却惊愕不已,使劲瞅伏完,一肚子郁闷,却苦于说不出口。
伏完也很惊讶,没想到女儿居然摆出两不相帮的架势,这跟先前的态度不一样啊。幸好、幸好他们还准备了后手,否则今日若让贾诩这老狐狸溜了,就再没机会让他上套了——别的不说,只要人家递上一份奏折,称病休养,你就无可奈何了。
贾诩好整以暇掸掸衣袖,笑道:“皇后所言,深得治国至理,我等同殿为臣,何事不可谈。私会相谈固可,朝堂商谈亦可。”
这时对面下首最年轻的那低级官员朗笑道:“皇后说得甚是,开诚布公,正是我等所求。既如此,贾令君可否那封密信全译文呈上,交与皇后验看?”
贾诩淡淡望着对方:“足下何人?”
“河内司马懿,拜见贾公。”
“哦,原来是司马建公之子,司马八达中行几?”
“懿字仲达。”
司马懿?密函上提到射鹰截密信的人就是他;提议八关校尉互换,将雒阳龙狼军优势化为乌有的,也是他。河内司马氏,还真出人才啊。
贾诩上下打量这年轻人一眼,暗暗点头,原来一切祸因,皆由此人而起。果然言辞犀利,后生可畏,还好,他同样有准备。
贾诩从怀中取出一封折子,内中夹着锦囊之书,放在内侍呈上的云纹漆盘上,含笑道:“仲达所言甚是,诩从善如流,这就将全部译好的信件呈与皇后验看。嗯,我贾诩以列祖列宗之名起誓,这就是鹰书全译文,一个字都没改——如何,诸公、仲达,可满意了?”
这誓够重,以时人对祖先的敬重,这封密信译稿,绝对是真。刘艾、伏完及司马兄弟完全被堵住口,什么毛病都没法挑了。
众人目注着托盘托着书信,送入帘后,大殿上一阵沉寂。
杨彪与张喜脸色缓和不少,而刘艾与伏完惴惴不安,司马兄弟则不时以眼神交流,难掩焦虑,敏锐感觉事情似乎正朝他们无法掌控的方向滑去。
帘后似乎传来一声轻呼,旋即安静。
伏完有些忍不住了,引颈而望,道:“皇后可否将密信传与下臣一观?”
一般情况下,就算是诸臣之首,太尉杨彪,都不敢催促皇后,但伏完却敢,谁让人家是一家人呢?
但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伏后竟淡淡回绝:“密信已核实,确有僭越之处,如何处置,且等大将军回朝之后再议。”
这、这就完啦?!
诸公大眼瞪小眼,完全出乎意料,不知所措。
司马懿更是暗暗叫糟,他千算万算,自觉并无遗漏,没想到,竟有个致命破绽——他们引以为最大臂助及靠山的皇后,竟然拉偏架!失去皇后的支持,甚至偏向对方,这场政争,一开始就注定了败局。
莫说诸公,就算是许攸,也惊奇瞪大眼,捻须的手不自觉一抖,生生扯下几根灰须来。
贾诩双袖展开,呵呵笑道:“好了,诸公想要密信,贾诩就给密信,对于此信给诸公带去的困扰,贾诩深表歉意,自会在大将军回朝后,当面请罪。”
贾诩对丹墀上垂帘合袖致礼:“臣行此举,只因循国朝惯例,储君遴选,必由太后、大将军或丞相主持,缺一不可,故而阻止,以免日后生乱。臣自知行止僭越,其责难逃,自翌日起,愿闭门思过,不再上朝,直到大将军归来为止。”
刘艾差点没跳起来——奸滑啊!太奸滑了!这理由看似合理,其实不堪一击,有意见当日朝堂上你尽可以提啊!表面不说,背后偷偷发密信,点名阻止三位储君候选上雒,怎么听都不是好路数,竟然还把自己打份成忠心为国的样子,太无耻了!而且连退路都想好了,竟打算躲在府里,一直到马悍回来……
贾诩冠冕堂皇的理由,瞒不过一群政治老油子,而贾诩也没想过要瞒,只要面上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就成。政治的东西就这样,甭管内在多肮脏,外在包裹的东西一定要足够漂亮。
很明显,这场政治较量,刘艾、伏完、司马懿等人,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完败,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小弟叛变还有救,现在是老板背叛,那就真的只能仰天长叹了。
许攸也终于明白,那“锦囊妙人”所指,不禁一阵阵头皮发麻,使劲甩头,不敢多想。
司马懿离席而起,躬身致礼:“贾公谋算过人,不愧为大将军之谋主,懿甘败下风。”
贾诩目露激赏:“司马仲达,后生可畏。”
身为大汉朝堂举足轻重的权臣,贾诩的品评虽不及许邵的“月旦评”知名,但其政治影响力,却犹有过之。有贾诩这八字评语,司马懿这天下名士的名头是跑不了了。
这是贾诩释放的善意,有招抚之意。
只可惜……司马懿向贾诩深深一鞠,以示谢意,但一开口,却充满杀机:“贾公勿躁,胜负未定,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你们听!”
雷声隐隐,乌云翻滚,随着一道闪电亮起,沙沙雨声由远而近,视野一下变得迷蒙起来。酝酿多日的一场雨,终于降临,而且有倾盆之势。但任是雷电轰鸣,雨声如沸,却掩不住阵阵纷杂惊心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章 【小看女人的代价(续)】
(感谢大盟!谢谢赵无恤2014、ufgw、云傲随风、ghy383838、郑七斤、onlyareader、zeuscannon、里迹奇)
~~~~~~~~~~~~~~~~~~~~~~~~~~~~~~~~~~~~~~~~~~~~~~~~~~~~~~~~~~~~~
“皇后,不好了!有人闯宫……”一内侍慌里慌张奔进来,话未说完,一枚木杖呼噜噜飞来,正击中其后背,内侍踣地吐血,再说不出话来。
大殿上一阵骚动,左右内侍、宫女,乱成一团。而刘艾、伏完、赵温、司马兄弟却一脸淡然。奇怪的是,贾诩也同样淡定从容。至于许攸,那就是个天塌下来当被盖的家伙,更是若无其事。只有杨彪、张喜惊怒不已,望望这边,瞧瞧那边,一时搞不清究竟是谁唱的这一出。更想不明白,眼下这局面,谁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动用军队,更把士兵带入宫中?
答案很快揭晓,随着一声告罪之声,御史中丞钟繇与两人立于殿门之外,伏阙叩拜。一个是侍御史张纮,一个是谏议大夫荀衍。而在他们身后,竟是一大群手持刀剑、木杖等凶器的内侍。
贾诩终于明白危机源自哪里了,原来如此。
钟繇是刘艾同伙,张纮是江东势力,荀衍是曹操心腹,他们搅到一起并不令人意外,但那一大群手持凶器的内侍又是怎么回事?
要说清这个问题,就得先说说北军与宦官之间的特殊关系。
北军作为拱卫帝都的一支重要力量,在中平年间,曾立西园八校尉,其为首的上军校尉就是著名大宦官蹇硕。以宦官掌军,统领七校尉,并非灵帝首创。却是最大手笔,自此宦官与北军便有了一种特殊的关联。
伏完接手北军,兼任北军中侯,与宦官频繁交往,利益勾连。或对抗,或合作,这是历代外戚与宦官之间关系的常态,只有马悍对宦官的态度却完全不同。
鉴于汉末宦官祸乱朝纲,暗杀大将军(何进),药死何太后(董卓下令。宦官下手),几乎葬送了大汉江山种种倒行逆施,加上做为穿越者天生对太监这种生物的厌恶属性,马悍对宦官集团是很痛恨的。
虽然汉末的宦官主要力量,都被董卓杀光了,但这种皇家寄生虫是附着于皇室身上的,只要皇室不倒,他们就会慢慢崛起。
马悍对宦官的态度介于何进与董卓之间,打压而不灭绝。这自然令宦官们深为不满。只是马悍太过强权,连天子都让三分,宦官们自然只有夹着尾巴做人。
平日里,这些残缺之人只在阴暗角落低调生存。但因他们所处的位置实在太过关键,一俟时机来临,他们便会成为改变朝局,影响历史的力量。
这一次。刘艾、伏完、赵温等人,在司马懿的提醒下,想到了这股曾经改变大汉格局。如今却几乎被人遗忘的力量。
论干仗,宦官势力,在正常情况下,真的是“没卵用”。这些阉人力气比常人弱,胆气比常人小,除了脑子好使,一无所长,比一般民壮还不如。但是,在皇宫这么一个特殊地方,宦官们有着绝无仅有的优势——地利!
你就算有千军万马,进不来也白搭,而宦官们则轻而易举。就某种意义上说,就是他们的地盘——我的地盘我最大,就算是大将军,也杀给你看。倒霉的何进,就是下场。
能杀大将军,同样也能缚尚书令。至于宦官们为何敢向马悍势力下手,除了与伏完关系密切之外,还因伏完声称有皇后口谕,由于其特殊身份,宦官们都深信不疑。
既是皇后的意思,又有朝中诸大臣支持,完全足以与那个拔扈将军别别苗头。于是,五十七个武装宦官,成为刘艾、伏完与司马懿手里的奇兵。
望着钟繇三人入殿,刘艾心怀大畅,先向杨彪、张喜赔罪。这一着后手,他们是瞒着这两位老臣,并未与之相商。因为他们知道,杨、张二人肯定不会同意用这样激烈的手段。
杨彪、张喜对刘艾等人不告而行极为意外而恼火,因为这等于将他们一块拉下水,但事已至此,人已“湿身”,摘不清了,也唯有向皇后请罪而已。
帘后,伏后的声音已气得颤抖:“你们……你们……好大胆!”
这个时候,就只能由伏完出面了顶缸了。
伏完倒是很爽快,大包大揽:“此事与诸公无关,由老臣一力担之。皇后若要降罪,便请治老臣之罪。”
不得不说,刘艾、司马懿有伏完当挡箭牌,真是幸事。尽管伏完上演了一出武力逼宫的戏码,但伏后真的没法治他的罪,至少不能重罪,谁让大汉是以孝治国呢。
大殿一阵沉寂后,伏后虚弱的声音传出:“不许见血,不许处刑,一切,待大将军回朝后再定夺。”
伏完与刘艾互望一眼,心照不宣点头。
于是,诏令钟繇、张纮、荀衍入见。
三人先向伏后行大礼,暗含谢罪之意,之后一齐望向贾诩。
这时许攸正说道:“哈,出门时我说什么来着,果然是步前大将军后尘,自投罗网。”
贾诩没理他,只淡淡对诸人道:“缚我一介文士,何用数十内侍。”
钟繇道:“不知贾令君是否带扈从,故不得不防。”
贾诩点点头,按案而起,对伏后合袖:“臣一心为国,赤心可鉴,虽小节有失,然大节不亏。是否有罪,亦只由皇后与大将军仲裁。如今却被诸公如此煎迫,不惜赌上各自身家与南征前程……为大汉安危,南征顺利,臣不得不为国除佞,望皇后勿怪。”
张纮大怒,戟指怒喝:“国之佞臣,就是你贾诩!还有那无端南征的……”
“子纲,慎言。”刘艾不满地斜了张纮一眼。针对贾诩,旁人无二话,但千万别扯上那个人,否则会引发政坛地震。
钟繇望向伏完,后者点点头。钟繇于是抬手一招,便有五六个内侍持刃而入,欲执贾诩、许攸。
杨彪怒目喝道:“崇德大殿,岂可执利器而入,都扔了。难不成贾、许二君还会反抗不成?”
几个内侍面面相觑,慌忙请罪。急忙将兵刃交给殿门外的同伴,赤手绾袖而入,气势汹汹扑向贾、许二人。
贾诩泰然自若,许攸一派坦然,看在他人眼里,他们就是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
这时,大殿左侧耳室突然传出一声清脆而不失威严的厉喝:“区区几十个阉奴,也敢对大臣无礼,统统杀了。以正国法!”
随着这一声厉喝,耳室步出一人,白裘玉围,窈窕卓立。面罩寒霜,凌然有威,正是万年公主。而在公主身后,忽啦啦奔出一群宫女——且慢!宫女怎会有那么利落的身手?而且一字排开。队形整齐,气势逼人,只怕连龙狼、虎贲、羽林三卫。也不过如此。
下一刻,这群宫女双手齐分,豁啦一下,竟将长可及地的襦裙一下撕成两半,露出内里的窄袖劲装与弓矢刀剑。一下由娇怯怯的宫女,变身英姿飒爽的女武士。
飞燕翎!
这就是贾诩的后手。
马云騄一声断喝,三十名女武士一齐搭箭挽弓,同时发射。
咻咻咻咻咻……
那几个内侍连贾、许二人的衣袖都没摸到,就被射成刺猬。惨叫之声,被广殿放大,嗡嗡不绝,令人头皮发麻。
所有的人都呆了、傻了,包括伏后。
万年公主今晨就进宫守灵,带着三十名使女,虽然人多了些,但也没人太在意。而且因近来宫内宫外,人心惶惶,也没人认真执行搜验制度。没想到,这不是普通使女,而是战力丝毫不弱于龙狼正规军的飞燕翎。
就在诸公目瞪口呆中,马云騄、赵英姿率领飞燕翎女卫,从丹墀廊道上纵跃而下,向大殿门外的武装内侍们冲去。
那为首的小黄门刚吼了一句:“她们是妇人!我等岂惧区区妇人……”
说音未落,就被马云騄与赵英姿同时瞄准,同时引弓发射——噗噗!双箭同时射入那小黄门双眼。
太凶残了!
这群内侍何曾见过这么剽悍的女人,一个个连连后退,好几人绊倒跌入雨幕中。一蓬乱箭罩来,内侍们无不抱头鼠窜,连交手的勇气也无。
一群没卵子的阉人,如何能与草原飞燕相较?交手不过一合,就被射倒大半,连跑都来不及。
刘艾、伏完、司马懿精心设下的必杀之局,被一群搅局的女人破坏得一干二净。
雷声未息,雨势如注,崇德殿前,积水尽赤。
片刻之后,半身皆湿的飞燕翎重返大殿,将一支支被雨水洗刷得更显寒光四射的箭镞对准杨彪、张喜、赵温、刘艾、伏完、钟繇、张纮、荀衍,以及司马兄弟……
建安六年二月十二,司马懿千算万算,最终因为漏算一个女人与一群女人,以至功败垂成,被贾诩上演了一出大逆转,一举翻盘。大汉三公及九卿之半,以谋逆重罪被一网成擒。
而这只是开始,以此事件为发端,贾诩直接操控司隶校尉部,指使上百司隶假佐,开始大面积捕杀雒阳朝臣,掀起一片血雨腥风,几乎将所有反对势力一扫而空。
“我们要让大将军归来之时,发现前方道路毫无阻力,随时可以向前再迈一步!”贾诩当着于禁、周仓、乌追、韩希等将领的面如是说。(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一章 【从龙何如化龙】
(感谢大盟!谢谢赵无恤2014、ufgw、菠萝老、吃老虎的草、sagittar、完胜1984、铁伞书生、虫几、光辉的宪章、映月之舞。△¢UU小说,www.uu234.com多谢强520满赞。)
~~~~~~~~~~~~~~~~~~~~~~~~~~~~~~~~~~~~~~~~~~~~~~~~~~~~~~~~~~~~~
暮春三月,莺飞草长,黄河两岸,白荻纷飞。
崇德殿最高建筑,当初刘协为张真人所筑的飞升台,因建造者与居住者都已“飞升”,此时已更名承露台。台上有亭,亭中有人,衣袂当风,临轩北望。
玉人久久不动,默默地望着北邙,那里是大汉第十二任天子刘协的陵寝——这会不会是刘氏最后一个帝陵?
不知何时,身后传来一声轻唤:“皇妹……”
玉人扭头——正是万年公主,公主转身欠身:“万年参见皇后。”
伏后缓步上前,执起万年公主的手,轻呀一声:“好冷!这天咋暖还寒,可不能在亭子里多待,有话到暖阁去说吧。”
万年无可无不可,与伏后携手并肩,来到东暖阁。这里已燃起数盆炭火,只开一窗透气,整个房屋,温暖如夏。
两位帝国最尊贵的女人,即席相对而坐。伏后抬抬手,所有随行宫女,一率退下。而马云騄等女卫,只守在阁外,并未入内。
伏后忧心仲仲:“今日请皇姊入宫,只为一事。贾卿近日大肆捕杀官吏,上至万石三公,下至斗食小吏,罗网罪名,但有触犯。无不立捕之,甚至有当街格毙之举。廷狱已暴满,雒阳六监,也将人满为患。朝廷上下,怨声载道,长此以往,朝纲混乱,国将不国啊!”
万年公主淡淡道:“你是皇后,垂帘听政,贾卿一切所为。俱须经你俯允、加玺,方可实施。若然觉得不妥,大可驳回便是。”
伏后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终是无言。从贾诩当日在朝堂上往密信里夹着马悍的“锦囊书”,呈送给她的时候,她就知道,最大的软肋被这个“毒士”拿捏住了。
贾诩的一系列举动尽管过激,但也算是对当日刘艾等人的反攻倒算。伏后虽然年轻。但十岁入宫,后宫之血腥,朝臣之倾扎,这事也没少见。政坛如战场。斗争可谓你死我活,一朝得势,将政敌斗倒,谁不再踏上一只脚?今次若失败的是贾诩。那下场只怕更为不堪,你让他放手,高抬贵脚。怎么可能?而且就算放了一个,又能放几个?
当日武力逼宫的主谋,除了伏完,其余人等俱下诏狱,府邸被抄,株连家族。这些人将来就算放出来,朝堂上也已无立足之地了。伏完托女儿的福,得以幸免,但被下了禁足令,在大将军回朝之前,不得出府门半步。
贾诩放过伏完,已经给伏后很大的面子了,伏后哪里还能张口为他人求情?
有些话,伏后没法与贾诩谈,但可以跟万年公主说,反正公主自会将谈话内容转告,这样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而伏后这么做,往公说,是为朝局安定;往私说,是为了给父亲一个交待。
可以说,伏完此次惨败,最大的失策,就是当他们集体得意洋洋往后靠时,原本以为稳如泰山的靠山,豁啦一下没了。更惨的是,靠山不是没了,而是乾坤大挪移,由他们的靠山,变成了对手的靠山。这一跤,跌得够重,重得爬不起来。
被女儿摆了这么惨痛的一道,伏完想提剑杀人的心都有了。如果女儿不是皇后,伏完真的要砍人的,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伏后数度欲摆驾回伏府向父亲请罪,但思来想去,最终还是罢了。回伏府她要对父亲说什么?她要怎么解释?怎么都解释不通啊!父亲侍奉三帝,历任三朝,老于世故,想随便编个理由搪塞过去都不可能,搞不好反而会被看出端倪……
伏后现在的想法,就是这场政治风暴已刮了近一个月,雒阳的官员、将领,已被捕杀得差不多了,适可而止吧。
“皇姊,烦请转告贾卿,适可而止吧。”伏后神情庄重,向万年公主顿首,以她的身份,这是一个很重的大礼了。
万年公主连忙还礼,但嘴里迟迟吐不出一个“可”字。她的内心,比伏后更纠结,更彷徨。这一切,都源自贾诩对她说的一番话。
万年公主早就看出贾诩无限扩大打击面,目的明显不是出于政治报复,而是别有用意。就在三天前,她特意召见贾诩,隔帘问话。本意与伏后所想一致,也是想请贾诩适可而止,没想到贾诩一番话,如同一道雷电,当场将她劈麻了。
贾诩听罢,好整以暇,从容行礼:“臣斗胆,想问公主一句,若新天子登位,会如何与大将军相处?”
万年公主一怔,很自然道:“当然与先帝一样,倚为肱股,尊为臣首,这有何异议?”
“当然无异议,那今后如何?”
“什么……如何?”万年公主有点糊涂了。
贾诩不绕圈子了,直接点题:“大将军辅佐之力,振兴汉室之功,天下共睹。其功不在前朝霍光、本朝窦宪之下,然窦、霍二公是何下场,公主饱览史籍,谅必不会不知吧?”
如同雷电过身,万年公主当场就麻了。贾诩举这两个例子,说难听点,真有些诛心,但细细一想,却令人不寒而栗。
霍光,西汉外戚,一手将汉宣帝从平民变为皇帝,从龙拥戴之功,无人可比。但就因功高震主,宣帝与之同车,时感如芒刺在背。结果霍光一死,满门尽诛,长安株连数千家,只有皇后霍成君逃过一劫。当然,也别想当皇后了,最后被幽禁至死。
窦宪,东汉外威,曾有北击匈奴之功。同样因功高震主,严重威胁到皇权,最后新天子即位,即汉和帝,直接将之赐死,同样诛其满门。
马悍现在的情况也跟窦宪、霍光差不多,甚至更糟。同样是外戚,同样是当朝第一权臣。论功劳,他比前两位更大,前者只是扶保了一位君主而已,而马悍则是一手生生将几乎灭顶的大汉朝从泥沼里拉出来,重获新生。但论与天子关系,却比前两位薄得多。新天子上位,跟马悍关系不大,有他也上位,没他一样上位。人家凭什么感激你?凭什么宠信你?是,你功劳很大,那是你做为臣子应该做的,要感谢,先帝已经感谢过了,难道还要代代天子都感激涕零?
毫无疑问,下一任天子,对马悍这样的权臣,只会心存忌惮,暗怀忌恨。你在世时,或许不敢动你,但只要熬死你,呵呵——抄你满门,掘墓挖坟!
功臣死后,被帝王清算之事,历代层出不穷。最是无情帝王家,这话可不是随口说说的。
“撤帘!”万年公主一声令下,珠帘撤去,公主移席而前,恭恭敬敬向贾诩施礼:“这一礼,万年不是以长公主的身份,而是大将军之妻的身份,向贾卿致谢。多谢贾卿坚持等大将军还朝,方启动储君遴选。将从龙首功紧握于手,免于将来之大祸。请受万年一拜。”
“且慢!”贾诩合袖垂目,面色肃然,“公主误会了,诩之意,绝不是让大将军夺此从龙首功,而是……”
贾诩一字一顿,声音极轻,但听在万年公主耳里,如同惊雷:“功高震主,其无后乎!”
万年公主永远如礼仪小姐般标准的身姿,一下散了,双手据地,小嘴微张,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贾诩这句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功高震主,小心绝后。
这话绝不是危言耸听,没有一个帝王,会容忍一个对自己威胁如此之大的权臣的存在,生前忍了,死后绝不能忍。别看刘协曾对马悍百般依赖,言听计从,但如果马悍死于他之前,估计会被刨坟。
这一点,无关心性,无关人性,只关乎臀部坐在什么位置。
万年公主也是帝王世家中人,治政智慧也不低,心里非常清楚,贾诩的推测不无可能。这样的事,眼前或许不会发生,但二十年、三十年后,却极有可能变为残酷的现实。而这不光是他的子孙,更是她的后代啊!
不!绝不!这样的悲局,绝不能上演!
万年公主直视贾诩:“贾卿既然能说出此番言语,必有一劳永逸之策。万年替拙夫拜谢贾卿,望君有以教我。”
贾诩惶恐道:“不敢、万万不敢!此为诩身为谋臣应尽之责也,谈何言谢。况乎诩之所言,亦是大将军之愿。”
万年公主双手绞紧,双目一霎不霎:“是什么?”
“从龙何如化龙!”
贾诩淡淡说罢,贴掌合袖致礼,大袖一甩,扬长而去。
而万年公主则完全石化了,满脑子都被这句“从龙何如化龙!”搅得发晕发懵。
东暖阁上,万年公主思忆前日之事,纠结万分,一脑门官司。
这时伏后却忍不住伸手执住她的衣袖:“皇姊、皇姊,你倒是说话啊!”
“啊?说话?哦……从龙何如化龙!”万年公主脱口而出。
这回轮到伏后石化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二章 【黄祖的末日】
(感谢大盟,谢谢赵无恤2014、ufgw、头疼也不行、ghy383838、gzel、云舞残阳、無名英雄、铁伞书生、虹剑传奇、佛祖不见了、四眼浪子、www.uu234.comlaw、风霜寒兮、一路上青云)
~~~~~~~~~~~~~~~~~~~~~~~~~~~~~~~~~~~~~~~~~~~~~~~~~~~~~~~~~~~~~~~~~~~
就在贾诩化身恶魔,扫荡整个三辅的反对势力,压服中立势力,并制造各种谶言、祥瑞。∈↗UU小说,www.uu234.com使出浑身解数,为改朝换代做准备时,南方的战局,也已进入白热化。
三月未,马悍与三大谋士及太史慈、乐进等高级将领紧急磋商之后,毅然决定:趁朝廷讣使尚未抵达,将南征进行到底,绝不能功亏一篑。
四月初,龙狼大军水陆二万,战船数百,沿水路及长江两岸挺进江夏。一时间,但见江面千帆如云,两岸旌旗蔽日,千骑奔腾如龙,队伍蜿蜒如蛇,烟炎张天,声势极为浩大。
而马悍所不知道的是,正是由于他临时撤回部队,又停止行军,与谋臣商议天子驾崩的应对之策,以及南征行止。就这么耽搁了五六天,使得整个南征战局,出现意想不到的剧变。
剧变,出现在夏口战场。
三月末那场激战,两军厮杀极为惨烈,士卒伤亡极重,甚至双方的主将都撸着袖子上阵了。
董袭断缆,苏飞反击,关羽及时出手,掷斩苏飞,江夏军两员大将之一阵亡。
艨艟勾连,韧索横江。配合矶崖矢石,是江夏军阻击孙曹刘联军的防御体系。当六索俱断,艨艟倾覆,这防御体系便崩掉了一角。苏飞战殁,更是对江夏军的士气造成严重打击。若不是天色已晚,江面难以夜战,联军只要再加一把力,就能完全击破水门,登上矶崖,将最后阻拦大军的钉子拔掉。
江夏军日间惨败的消息传回沙羡。人心惶惶。黄祖已嗅出危机,当夜便召来黄氏阖族商议,定下溯江北逃的计划。
翌日一早,黄祖父子只带一队扈从,亲自乘舟来到夏口军营,巡视抚慰将士。并于点将台上慷慨陈词,控诉孙曹刘联军强盗入侵,当场将前日激战时有功将士升职、授爵、赐金、赏宅。
黄射更是拍着胸膛誓言,他们父子就在沙羡城头观战。绝不后退。
一时间,三军士气高涨,保卫乡梓之声如山呼海啸。
不得不说,这父子俩都有政客的潜质。深谙说一套做一套,发誓如吃灯心草之道。
忽悠完了,父子俩甚至都没在军营里过夜,生怕被敌军偷营就惨了。回到沙羡。黄祖父子立马收拾细软,挑选良马及强健扈从,做好随时拔腿开溜的准备。
三日之后。联军休整完毕,士饱马腾,战鼓再擂,再战江夏军。这一次,目标集中在矶崖砦,攻破此砦,大军即可安然扬帆渡江,向黄祖老巢沙羡发动总攻。
此次战斗更为惨烈,江夏军凭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以暴雨般的箭矢及石头,砸坏多条联军船只,短短一个时辰,江夏军就伤亡了近一千人,而联军的伤亡也达到一千五。打到最后,连主将陈就都操刀上阵了。激战至黄昏,联军始终未能攻克砦寨,只得引军而退。
是夜,周瑜、曹操、刘备及联军诸将挑灯夜议,商讨至深夜。
最后,以周瑜一句沉重的话为结语:“诸君,龙狼军已占领柴桑,随时会进军江夏。我等若不能在数日之内突破夏口,攻入沙羡,届时前有狼,后有虎,我等必死无葬身之地!”
诸将无不悚然。
次日再战,为了扭转战局,周瑜命周泰、蒋钦、董袭、吕蒙四将,各率百名先登死士,每人披双层铠,持革盾,佩三口刀,乘大船冒着矢石冲锋。而曹刘的军队则全部登舟,同样要冒着矢石从矶崖下方突破水门,以分其兵,为四百先登死士创造机会。
联军这一次真是豁出去了,四百死士,势如疯虎,沿着矶崖砦寨前的斜坡向上猛冲。大盾被砸裂,扔盾继续冲;厚铠插满箭矢,形如刺猬,依然猛冲不止。
而守砦的江夏军,既要反击陆上的冲锋,又要攻击水面的船只,兵力被摊薄,顾此失彼。最终的结果,是两头都顶不住。
当三百多死士冲进砦寨之时,这些用联军最好的装备武装起来的精锐士卒,成为刺穿江夏军最后防御的“尖刀”。
混战之中,吕蒙率几个死士,拚死冲破敌围,向砦寨中心冲去,正好迎面碰上陈就。
双方鏖战那么长时间,早就混得脸熟,将对将一照面,立马拔刃相向。
陈就一刀劈来,吕蒙举盾一挡——陈就头皮一麻,坏了!不知是他这一刀砍得太准,还是吕蒙有意为之,好死不死,居然正正劈在盾牌之前被石头砸开的裂缝间,被卡得死死的,一时拔之不出。
陈就大惊之下,慌忙弃刀,可惜,太晚了……
吕蒙何等身手,岂会放过这良机,环首刀奋力向前一搠,将陈就捅了个透心凉。
片刻之后,江夏军营的点将台上,吕蒙举起半截长矛,其上挑着陈就首级,声嘶力竭大吼:“陈就已死,首级在此。跪降免死,顽抗戮尸!”
江夏军见主将身死,军心涣散,士无战意,纷纷请降,或逾墙奔走。
至此,经过长达近一个月的激战,夏口终被孙曹刘联军攻破。
周瑜得到前方传来的捷报,只对曹、刘说了一句:“黄祖的末日到了。”
……
四月中,太史慈终于与吕岱完成交接,率左路军近二万人(收降江东军数千),溯流而上,由浙水入长江,与南征中路军及右路军汇合。龙狼五万大军集结,向西挺进,一路势如破竹,连下寻阳、下雉、鄂县。
程普节节抗击,步步后退,将一个个城池丢给龙狼军。而自家不断收缩兵力,同时拉长龙狼军的补给、摊薄其兵力。
马悍兵力雄厚,就算一个城池放上一两千兵,他依然拥有超过对手数倍的兵力,并不在乎。反倒因为将部分战斗力不强的辅兵、降兵留守后方,等于扔包袱给地方,精简了兵力,又缓解运输压力,一举两得。
双方各有对策,同样一件事,双方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得到的结论也不同。程普觉得自己的计划成功了,马悍也一样。
就在龙狼军高歌猛进,准备与江夏军东西合击三家联军之时,马悍接到了一份令他长叹无语的战报。
黄祖,完了。
四月初,联军攻克夏口,旋即挥师南进,逼近沙羡。
此时的江夏军,连折大将,迭遭败绩,军心涣散,战意堪忧。而且夏口数千败卒一路溃逃,被联军撵着一路狂追,沙羡守军看了,连城门都不敢开,导致上千败卒或被杀死在城外,或逃进深山野泽,成为失踪人口。眼睁睁看着同袍在眼皮子底下,被敌军象羊羔一样残杀,别说解救,甚至连门都不敢开,这样的结果,就是整个沙羡守军的士气降至低谷。
一支没有士气的军队,别说战斗,就算是守城也守不住。而黄祖父子弃城而逃,为这场江夏之战,划上终结的句点。
四月初七,沙羡城破,凌统先登。周泰率军追击,斩杀黄射。黄祖被夏侯渊率骑兵追堵,无路可逃,转遁水泽。最后被蒋钦的船队包围,乱箭射杀,枭首示众。
据说黄祖临终前仰天愤嚎:“马悍!龙狼!胡不至?”
吼罢,无视乱箭如雨,面朝东方,死不瞑目。
“真是可惜,若黄祖能再坚持一下,或我们没被雒阳之事耽搁数日,江夏战局或可焕然一新……可惜,可惜。”荀攸看罢军报,摇头叹息不已。
诸将亦扼腕,就迟了那么几天啊,这天子,也太会选时候了……
马悍拍拍手掌,提示诸将安静,道:“既然战局已改变,我军部署也将随之改变,请荀参军宣布新布署。”
郭嘉、荀攸在龙狼军相当于正、副参谋长的角色。因郭嘉生性洒脱,平时出谋划策可以,却不喜在诸将面前发号司令,所以下达指令通常由荀攸出面。
荀攸也早习惯了自己的角色,拎着指挥棒,来到悬挂地图的屏风前,娴熟传达新布局。
“甲、臧霸、孙康、孙观三将校,率二千五百琅琊军为先锋,进逼邾县,迫程普继续向夏口撤退。注意,夺取邾县后,不可继续追击,孙曹刘诸逆必定于夏口屯重兵,冒然推进,必有不测。”
“乙、乐进将军率一万步骑,李典将军率三千水军,张辽将军为督粮官,合计一万三千人马,水陆并起,北击西陵,擒杀孙权。”
“丙、以郭嘉为行豫章太守,管承为都尉,率五千兵马,百余船只,驻守柴桑,总督全军粮道。”
“丁、龙狼中路、左路三万大军,登舟举帆,兵发夏口,与孙曹刘三逆决战江夏。”
马悍按剑而起:“诸君,有黄祖在,我们就东西合击;没有黄祖,我们就一路平推。总之,三逆联军不是被夹死,就是被碾死,死法不同,总之必死!”
诸将刷地站起:“三逆必亡,龙狼必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