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章 我怎么成了一只麻雀？
清晨，薄雾。
购物商城外，警灯闪烁，警察荷枪实弹来来往往，警犬被牵引进商城搜索。红蓝色警戒线环绕一圈，封锁了整座商城。
商城内，崩飞的瓷砖、断裂的栏杆、破碎的玻璃、掉落的灯饰、飞散的商品……任由谁目睹现场，都能看出这里经历过激烈战斗。
杂乱的脚步声吵醒彭梦玲。她睁开眼，愣住了。
“这里是……灯饰店？”
“我在做梦吗？”
“怎么所有东西都变大了？”
彭梦玲眼中，灯饰店内来往调查的警察与鉴证人员，庞大如同神话时代的巨人，而自己比警察脚上的皮鞋还渺小；天花板上的灯泡，硕大炽热如同太阳；地面的大理石瓷砖，比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大床还要阔大，冰凉透骨。
下身一片灼热，似乎有团火在燃烧。
彭梦玲举手想要抚摸右腿，却看见自己举起的，不是五指分明的手，而是羽毛覆盖的翅膀！她低头看去，身上不是自己平常在家穿的白T恤与宽松短裤，而是白色羽毛覆盖的肚子，再往下是一双爪子！
“这！”
“发生什么事？”
“我昨晚不是在家……咦，后面发生什么了？头好痛！”
彭梦玲用翅膀撑地，站起来，晃晃悠悠走到一面没有破碎的玻璃前。灯光照射下，玻璃倒映出她的样子。
深褐色眼眸，黄色鸟喙，粉褐色鸟爪，背上有黑色纵纹，身上覆盖黑褐夹杂的羽毛……身为人类的自己，现在却成了一只麻雀，还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那种。
“我怎么变成了一只麻雀！”
彭梦玲惊叫出声，一开口，却化成“啾啾啾”的叫声，圆润，短促。
反光玻璃的倒映中，鸟爪上有处刮损，血迹已经结痂，似乎是撞击带来的伤势，仅仅是站着，就能感受到切肤的痛。
透过玻璃望出去，斜对面是一家宠物店，店面残破，看来经历过一番破坏，门前地上散落着几个支离破碎的鸟笼。似乎意识到什么，彭梦玲回头望去，在自己苏醒的地方，还有两只麻雀躺在附近。
这时候，鉴证人员抬进来一副担架，抬起地上一具尸体放上担架，看架势是打算运回局里做尸检。
彭梦玲忍住伤痛，助跑几步，两臂努力挥动，扑腾翅膀飞过去。
鉴证人员展开一方白布，盖上尸体。
在白布盖上之前，彭梦玲看清了尸体的样貌。
正是她自己！
原来她不是变成麻雀，而是灵魂装进了麻雀体内！
可是，人的灵魂怎么会装进麻雀体内？
“咦？这里怎么有麻雀？”飞在空中的彭梦玲，吸引了一名警察的注意。
“估计是附近宠物店跑出来的，看起来好像受了伤。”另一名警察说。
“把它关进笼子里吧，省得到处乱飞。”说完，一双大手抓向彭梦玲。
彭梦玲本能地扑腾翅膀，灵活翻身，躲过了警察的手。
“咦！进了麻雀的身体，连本能都继承了。”彭梦玲心中惊诧，害怕被关进笼子坐牢，不敢继续停留，展开翅膀，离开灯饰店，再从洞开的窗户飞出购物商城。
一栋栋楼宇在鸟躯下掠过，城市的风貌尽览眼中，原本庞大的事物随高度渐变渺小，汽车如甲虫，行人如蝼蚁。人生中第一次靠自己飞翔，而且飞得这么高这么久，彭梦玲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奇妙的感觉。
鸟爪的伤痛，将她从奇妙感觉中唤醒。
痛楚越来越强烈，连带扇动翅膀的力气也在减弱，彭梦玲不得不急速下降，落向附近一栋楼宇的天台。
然而还未脚踏实地，彭梦玲就感觉腿部剧痛，一阵力竭，降落变坠落，“啪”一声摔落天台的水泥地面，晕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苏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宠物医院。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架子上林立的药瓶药罐、墙上挂着的价目表、身披白袍的女兽医……说是医院，其实是店铺，为养宠物的客人提供服务。
一名身材健硕的年轻人喝着可乐，有一搭没一搭地撩女兽医聊天。
年轻人留着尚未及肩的中长发，分左右拢到耳后，眉心有道醒目的疤痕，刚剃过胡须的唇上与下巴位置留下一片青色。他穿着纯黑T恤，外搭一件深蓝色衬衫，袖子卷起来，露出小臂结实的肌肉。
“咦？那鸟醒了！”年轻人凑过来，瞪着一双大眼睛打量彭梦玲。
彭梦玲想要说话，张开鸟喙却发出“啾啾啾”的圆润叫声。
年轻人歪着头，眉头轻轻皱起，看了半天憋出一句：“这鸟长得有点寒碜啊！”
“你小子才长得寒碜！”彭梦玲心中咆哮，嘴上的“啾啾”声叫得更激烈了。
女兽医走过来，伸出柔若无骨的手掌，温柔抚摸彭梦玲身上的羽毛，白了年轻人一眼，说道：“哪里寒碜了，多漂亮一只小麻雀。你救了它回来，给它起个名字吧。”
年轻人挠挠脑门，双手一拍，说道：“玛玛哈哈！就叫它‘玛玛哈哈’！”
女兽医苦笑道：“这是什么鬼名字啊。”
年轻人摇头晃脑，解释道：“这名字很好啊！你小时候有没有玩过《侍魂》？里面有只守护鹰就叫玛玛哈哈，打起架来可猛了。它区区一只小麻雀，叫这个名字是它沾光了。”
“我可谢谢您咧！”彭梦玲心中不屑。
年轻人问：“这麻雀，怎么跟一般的麻雀长得不一样？”
女兽医解释道：“这是黑顶麻雀，跟我们平时看到的树麻雀、山麻雀是不太一样。不过好奇怪啊，我看书上说，黑顶麻雀分布在中亚至中国西北及蒙古地区，一般栖息在沙漠绿洲、河床和贫瘠山麓这类地方，为什么会出现在城市里？而且黑顶麻雀很怕生，但是这只却一点都不害怕我们俩。”
年轻人又问：“这鸟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兽医回答：“这是只雌鸟，你看它的鸟喙，是黄色的；如果是雄鸟，鸟喙则是黑色的。”
女兽医似乎对年轻人感兴趣，靠近一步，身上的香水味呼吸可闻，问道：“聊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杨韬。”年轻人回答。
“杨桃？”
“杨韬，文韬武略的‘韬’。”
杨韬有样学样，伸手想要抚摸彭梦玲身上的羽毛，却被她躲开。
女兽医笑道：“它好像不太喜欢你哦。”
杨韬问：“麻雀平时吃什么？”
女兽医回答：“你可以捉些小虫子、蚂蚱之类的喂它。”
杨韬手托腮帮子，思考道：“我上哪儿捉虫子去？”
女兽医笑道：“你可以学雌鸟喂它的样子，拿尖头筷子模仿鸟喙，沾上泡过水的软小米喂它，或者用燕麦、米粥也行。”
杨韬挠挠头，一脸苦恼：“听起来好难啊，你几点下班，要不到时候教教我？”
女兽医捂嘴笑道：“你这约会邀请有点生硬啊！”
杨韬没有否认，只是“哈哈”傻笑。
女兽医抬头看了看壁钟，说道：“我六点钟下班，你先去超市买点小米，拿回家泡水。你家在哪里，我下班直接过去找你吧。”
杨韬将地址告诉女兽医，又加了微信，然后带彭梦玲离开宠物医院。
女兽医本来递给杨韬一个笼子，但杨韬摇摇头，直接摊开手掌托住彭梦玲，似乎一点都不担心麻雀会飞走。
彭梦玲没有飞走，事实上她现在脑子里很混乱，莫名其妙成了一具尸体，灵魂莫名其妙装进了麻雀体内，偏偏还丢失了昨晚的记忆。现在就算飞走了，她也不知道去哪，以后应该怎么办。
找到杀死自己的凶手？
可是失忆了，根本不记得凶手的样子，怎么找？
找到又怎么样？
自己现在是只麻雀，怎么报仇？
就算打110报警，自己一张嘴就是“啾啾啾”，警察根本听不懂鸟语。
彭梦玲胡思乱想的这段时间，杨韬已经步行到附近的菜市场，买了猪肉、牛肉、菠菜、马铃薯、红萝卜，之后又去超市买了奶油和小米。
买完菜，杨韬扫码打开一辆“蓝博基尼”，也就是蓝色的共享单车，将肉和菜挂上车把，迎着晚风骑车回家。
彭梦玲懒得飞，站在车篮子里，观赏沿路的城市风景。原本熟悉的一切，由于视角的缩小而骤变陌生。彭梦玲感觉自己来到了巨人的国度，路灯、汽车、楼宇甚至街边垃圾桶都变得硕大无比。
骑到城中村，杨韬停在一栋四层小楼的楼下。
红砖、青苔、斑驳的石灰……小楼看起来有些年头，满是岁月摧残的痕迹。楼道天花板的旧灯泡闪烁不停，照得杨韬上楼的身影忽明忽暗。
杨韬拎着肉和菜，上到第四层。
这里一层只有两个单位，以楼梯为界，一左一右。彭梦玲注意到，右侧单位的铁门上积着蜘蛛网，门锁锈迹斑斑，显然没人居住。
杨韬打开左侧单位的防盗门，进厨房忙活起来。
忙活一个小时，杨韬做了两份肉酱意面，以及一锅香喷喷的罗宋汤。
“砰砰砰。”屋外传来敲门声。
来的正是女兽医，举起手里的酒瓶，笑颜如花地说道：“下班的时候，突然犯酒瘾了，想喝两杯，就去超市买了瓶红酒。”
杨韬指了指饭桌旁的木椅子：“我家里有启瓶器，我去找找。你先坐，我做了肉酱意面还有罗宋汤，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意面配红酒，正好。我来开酒，你去忙吧。”女兽医放下包，接过启瓶器。
杨韬从橱柜拿出来两个缸瓦杯，笑道：“我家没有高脚玻璃杯，将就一下吧。”
“没事，喝个情调就够了。”女兽医接过缸瓦杯，放在饭桌上。
背对回到厨房忙活的杨韬，女兽医用启瓶器拔出木塞，倾斜酒瓶，将猩红酒液倒入杯中。倒酒的同时，她另一只手从上衣的暗袋摸出个小药瓶，倒出一片药放入酒中。药片无声无息溶于酒液，从外表看不出一丝异样。
002 章 仙人跳？
杨韬的房子不大，一室一厅一厨卫，客厅带个小阳台，能望到不远处的臭河沟，河风袭来，能够闻到工业废水与生活垃圾混合的臭味。分隔阳台与客厅的窗户上，用红胶带拼贴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侦探。
客厅角落，有架积满灰尘的钢琴；墙壁上贴着游戏海报，具体是什么游戏，彭梦玲这种游戏白痴看不出来。
款式过时的沙发对面，是一台液晶电视机。电视机之崭新，与整个破旧的环境格格不入。电视机旁边，是一台PlayStation4家用电子游戏机，以及垒成一叠的游戏光碟。可以想象，那些幽暗的夜晚里，电视屏幕透出冷光，杨韬孤零零窝在沙发上，手指在摇柄、按键上飞舞，度过寂寥的时光。
卧室很简陋，床不像床，而是那种铁架子搭一片破布的沙滩椅，类似周星驰在《喜剧之王》里面睡的那种款式。床上有台键盘磨没了字母的笔记本电脑，一看就是淘来的二手货。
这破旧的房子，连个最低端的空调都没有，用的还是挂在天花板的老式吊扇，转起来的时候晃悠晃悠，仿佛一不留神就会掉下来割飞脑袋。
“卧槽！这女人要干嘛！仙人跳？”
彭梦玲看见女兽医在酒里下药，想要提醒杨韬，可惜无论她怎么呐喊，到了嘴里都是“啾啾啾”的鸟叫声。
“这傻鸟在叫什么？”杨韬充满磁性的嗓音从厨房里传出来。
“可能是饿了吧？”女兽医悄悄收起小药瓶，端起没下药的那杯红酒喝了一口，在缸瓦杯留下鲜红的唇印。
这样一来，杨韬就只能喝那杯下了药的红酒。
杨韬端上热气腾腾的罗宋汤，一人一碗，又用碟子装好肉酱意面，一人一份。之后，他从柜子里翻出两根蜡烛，立在饭桌中央，点燃。河风穿窗而入，吹得烛火摇摆不定，直到杨韬关上窗户才稳定下来。
两人在饭桌两侧相对而坐。
女兽医笑意盈盈，向杨韬举起杯子。
杨韬会意，举起另一杯红酒迎上去轻轻一碰，正要喝，冷不防手背被锐利的鸟喙狠狠啄了一下，到嘴的红酒洒了一裤子。
“你这只傻鸟！”杨韬放下杯子，随手操起一本用来垫东西的旧杂志，将飞在半空中乱叫的彭梦玲赶到阳台，“砰”地摔上门。
“你这个傻瓜！那杯酒下药了！”彭梦玲站在窗台上，急得“啾啾啾”乱叫，却毫无办法。
“人家受伤了，你别那么粗鲁嘛。”女兽医再次举杯。
“没事，我没动真格，没伤到那只傻鸟。”杨韬举杯再次轻轻一碰，仰起脖子“咕咕咕”灌下去半杯红酒。
女兽医含笑看着杨韬喝下红酒，自己只是轻挽一口。
杨韬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试试我的厨艺，我下面很好吃。”
女兽医用叉子卷起一团意面，蘸上肉沫与酱汁，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嘴里含糊不清地称赞道：“唔，好吃。”
杨韬很开心，笑得眉心的疤痕弯成一道月牙。
女兽医指了指自己的眉心，问：“你眉心那道疤怎么来的？”
杨韬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眉心的疤痕，叹道：“以前跟人打架的时候，被一个很厉害的人用刀留了个纪念。”
女兽医又问：“你常常跟人打架？”
杨韬回答：“以前经常打，现在少了，更喜欢用些阴损的招数。”
女兽医没再追问，指着客厅角落的钢琴，换了个话题：“你会弹钢琴？”
杨韬瞄了眼积满灰尘的钢琴，双眼蒙上迷蒙的水雾，陷入回忆，喃喃道：“好久没弹了。以前每次杀完人，睡不着，我就会通宵弹琴，弹到天亮，就去梦里跟死去的人告别。”
女兽医的笑容僵在脸上，好一会，才小心翼翼探问：“你是警察？”
杨韬摇摇头。
女兽医松了口气，又问：“既然害怕，为什么还要杀人？讲道理不行吗？”
杨韬叹了口气，说道：“在那个世界，我不杀别人，别人就要杀我。”
“那是个什么世界？”
“那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贩毒、杀戮、放高利贷、逼良为娼……只要有暴利的生意，没有不做的；只要有人挡着发财，没有不杀的。”
女兽医倒吸一口凉气，问：“你是混社会的？”
杨韬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我以前是警察，在大毒枭手下卧底。那个毒枭习惯用毒品控制手下，我那时候常常吸，渐渐对迷幻类药物有了抵抗力，像你加在酒里的药，量太少，迷不倒我的。”
杨韬说完，将杯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喝完还砸吧两下嘴巴。
女兽医的脸色霎地变得惨白，狡辩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杨韬没搭理她的狡辩，自顾自地说道：
“我杀完人睡不着，不是恐惧，而是兴奋。我发现自己喜欢杀人时的快感，迷恋刀锋割开别人喉咙的感觉。
“你有没有过那样一种冲动？当你手捧名贵的花瓶，或者易碎的古董，心底突然间冒出一个念头，想要松开手，看花瓶、古董摔成粉碎。人类的潜意识里，似乎隐藏着欣赏‘毁灭’的欲望。
“每当我毁灭别人生命的时候，心底都会爆发说不出来的快感。后来我爱上了做菜，尤其是杀鸡剐鱼，毁灭之后做成菜，一口一口地吃掉，吃不完就随意丢进垃圾桶。那种剥夺生命的快感，太爽了。”
短短一番话，满桌的美味佳肴立刻变成尸横遍野的修罗场。
女兽医突然间哈哈大笑，笑到眼角泛出泪珠，说道：“你很特别，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猎物。不过，你不会以为说些狠话就能唬住我吧。”
杨韬神情很平静，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说道：“我从来不说狠话，能动手，绝不哔哔。”
女兽医手托下巴，笑颜如花，怂恿道：“那你倒是动手啊！”
杨韬往椅背一靠，淡淡道：“你都不急，我急什么。”
“那我可就——动手了！”女兽医藏在饭桌下的另一只手抓住桌沿猛然上抬，碗碟翻飞，汤汁溅散，被掀翻的饭桌砸向杨韬。
未等饭桌砸中杨韬，女兽医已从腰后抽出一个刀把。心念一动间，原本光秃秃的刀把凭空长出雪亮的刀刃，长成一把锋锐凌厉的武士刀。
女兽医双手握刀，向前猛劈。
随着武士刀前劈，赤红色焰光在半空一闪即逝。
木头做成的厚实饭桌，一劈两半。
雪亮的刀刃携带灼热的火星，劈向杨韬的位置。
“砰！”
结实的木椅子一分为二，歪倒地上。
她劈中了，但又劈空了。
杨韬不在椅子上。
女兽医眼角余光扫到一个黑影，抬头望去，看见杨韬手脚伸展卡在天花板与墙壁的角落之中，就像一只结网的毒蜘蛛，静待猎物自投罗网。
“你的刀从哪来的？”杨韬双目灼灼盯着武士刀。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神奇超乎你的想象。”女兽医单手挽了个刀花，想要再次动手之际，却双膝一软，跪倒地上，慌忙以刀拄地支撑身体。
“你在意面里下麻药了？”女兽医眉头深皱，“不可能，没有麻药可以加在食物里，还保持无色无味。我在红酒里下药，就是要借酒味遮盖药味，你如果下药不可能瞒过我。”
“你是灯下黑。”杨韬落回地上，敲敲玻璃窗，“我的手法，其实与你一样。我在蜡烛里添加了麻药成分，蜡烛燃烧就会产生麻醉气体，借助我家旁边河沟的臭味，掩盖麻醉气体的气味，不到药效发作，你根本察觉不到。”
“你点蜡烛之后关窗，其实是为了制造密闭空间，让麻醉气体更快发挥作用！”女兽医恍然大悟，“可为什么你没事？你同样吸入了麻醉气体。”
“我说过，我对迷幻类的药物有抵抗力。”杨韬耸耸肩。
“当啷！”药效越来越强烈，女兽医连武士刀都握不住，最终栽倒地上，晕睡过去。
杨韬看着散落一地的意面和汤水，叹了口气：“我还没吃饱啊……”
003 章 这间电影院很诡秘
屋内的连串变化看呆了彭梦玲，没想到身为“猎人”的女兽医转瞬间就沦落为“猎物”。透过玻璃窗，彭梦玲看着杨韬用绳子绑好昏迷的女兽医，嘴里堵上袜子。
杨韬掏出手机，打给某人：“喂，老邢，那个专门搞仙人跳的犯人我抓到了。嗯，就在我家，你过来吧。”
挂掉电话，杨韬捡起掉落地上的武士刀，手指刚碰到刀把，身体突然间如同触电，浑身抽搐抖动了一下，下一刻又突然静止。
在彭梦玲眼中，看到的是杨韬手举武士刀在发呆。
但在杨韬眼中，却是武士刀旁边凭空浮现五个词——
【秘剑胧刀】
【修罗】
【燕返】
【居合】
【细雪】
当他注视某个词，那个词旁边会自动浮现一小段文字，类似游戏里的技能解释。其中，【秘剑胧刀】、【修罗】都是亮着的，而【燕返】、【居合】与【细雪】则是一片灰暗。
【秘剑胧刀（被动）】：持刀者下一次普通攻击将进行一次强力拔刀斩，对前方敌人造成130%力量加成的伤害，并减少50%移动速度，持续2秒；处于攻击边缘的敌人只承受50%的伤害；拔刀斩冷却时间为5秒钟。
【修罗（被动）】：武器“修罗”自带赤焰，命中敌人产生伤口会有火焰灼烧效果，命中易燃物可引燃该物品。[附注1]
杨韬伸出食指，轻轻点一下【燕返】。
眼前弹出一段文字：持刀者没有足够星星顿悟此技能。
手腕转动，杨韬挽个刀花，感觉自己仿佛与武士刀血肉相连。杨韬心有灵犀，收刀至腰侧，微微躬身，如若蓄势待发的劲弩。
赤焰乍现。
踏步向前，武士刀划过一道美妙弧线，宛若飞燕掠空。
放在厨房的可乐瓶一分为二，切口光滑平整，可乐冒着气泡汩汩流到灶台边缘，积蓄，溢出，最后滴落地面。
彭梦玲在窗外再次看呆，心中呐呐自语：“这傻瓜的刀法这么强？刚刚他要是有刀在手，女兽医恐怕更快倒下。”
然而，杨韬有自知之明，刚刚切开可乐瓶的犀利刀法，并不是自己的才学，而是武士刀自带的被动技能——【秘剑胧刀】。
杨韬心念一动，雪亮的刀刃凭空消失，武士刀回到只剩刀把的光秃秃状态。
昏迷的女兽医仍然躺在地上。
杨韬将刀把插入腰后裤带，从抽屉取出手套戴上，做了番彻底搜身，搜出一部手机、一个钱包、两条钥匙、一张电影票，以及粉底与梳妆镜二合一的化妆盒。
手机上了锁，杨韬抓住女兽医的手指，一根一根按在HOME键上测试，都不行，不能指纹解锁，只能输密码。
杨韬没再尝试，翻了翻钱包。包里没有任何证件，只有571块钱，其中那一块钱是硬币。
两条钥匙没有任何标识，不知道是用来开哪里的锁。
化妆盒是个牌子货，还是奢侈品牌，不过只是普通物品，没藏东西。
最后是电影票，黑底白框，四个大小不一的白框里打印着片名、放映时间、影厅号码和电影院地址。
显示片名的白框里，印着《任务代号：陨星》六个字。杨韬搜了搜，没找到叫这个名字的电影。再看放映时间，是明晚00点10分，也就是今晚凌晨。
“午夜场，这么有兴致？不会是约了什么人吧？”杨韬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打开地图软件搜索电影院地址，在市区边缘，位置挺偏的。
杨韬将电影票揣入裤兜，将手机、钱包、钥匙和化妆盒放回女兽医身上原处。
警笛声由远而近，距离报警仅仅几分钟，刑警老邢就带着几位同僚迅速赶到，带女兽医和杨韬回局里讯问。
出于好奇，彭梦玲飞到杨韬肩膀上，跟着他去了警局。
看得出来，杨韬与警方很熟，一路上跟老邢有说有笑。警方没有为难他，讯问完杨韬对女兽医的调查和抓人过程，就放走了他。奇怪的是，警方肯定对女兽医做过搜身，应该晓得杨韬拿走了武士刀和电影票，但并没有警察要求他把东西交出来。
走出警局的时候，老邢拍拍杨韬肩膀说道：“按规矩，等上面把悬赏的钱批下来，第一时间打给你。”
杨韬比个“OK”的手势就离开了警局。
这时候，距离零点只剩一个小时，杨韬没有回家，打了辆的士，依照电影票上的地址，按图索骥找到那间电影院。
电影院藏在一座破落的家具城深处，门口镶嵌着一块荧光灯招牌，极有八九十年代香港电影的风味。招牌上，荧光灯笔走龙蛇，勾勒出四个繁体大字——
無限影城。
时值深夜，所有店铺都已关门，铁闸紧闭。粗略扫视，彭梦玲感觉这家具城应该快倒闭了，装修老旧，天花板多处残破甚至露出电线，一路走进来畅通无阻，看不见守门的保安，也看不见巡逻的物业人员。
穿过一条灯光昏暗的长走廊，杨韬步入影城大厅。
彭梦玲站在杨韬肩膀上，放眼望去，影城大厅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齐齐整整地排了五行桌椅。售票柜台一片漆黑，没看见售票员，只有屏幕滚动着荧光字，告知下一场电影在10分钟后放映。
杨韬用食指揩一下最近的桌子，满指灰尘。
宽敞的影城大厅内，除了杨韬，只有寥寥四位客人，围坐着一张方桌聊天。察觉到杨韬的到来，四位客人都扭头望过来。
杨韬没在意对方的目光，也没在乎椅子上的灰尘，就近坐下。
仙人跳，一般是几个人配合，虽然抓到了女兽医，但杨韬怀疑她还有没落网的同伙。他来看这场电影，就是想“钓鱼”，抓住女兽医的同伙。
当然，钓鱼不能猴急，要愿者上钩。
坐在远处的四位客人交流两句，竟然一起走过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个男生，剃着利落的短发，看着像二十多岁刚进入社会的应届毕业生。
男生向杨韬伸出手，打招呼：“你好，我叫邓凯，兄弟你怎么称呼？”
紧跟在邓凯身后的，是个留了一头乌黑长发的女生，看起来与邓凯关系亲密。
另外两人，一老一少。老的是大叔，下巴的胡茬很唏嘘；少的是男孩，看着像未成年的初中生，长相很嫩，身高只到邓凯胸口。
杨韬冷眼看着面前四人，拒绝道：“不好意思，妈妈叮嘱我，不要跟陌生人聊天。”
女生冷笑道：“切！拽什么！进去了不还是一个队，有种你自己一个人完成任务！”
彭梦玲一听这话，立刻感到不对劲。
杨韬同样察觉到情况不对，皱起眉头，问：“什么任务？”
对面四人显然被他问愣了，相互对视几眼，邓凯才小心翼翼探问：“兄弟你是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杨韬点点头。
女生满脸不屑，说道：“切，原来是个青铜菜鸟。”
杨韬对这波嘲讽没什么感觉，反而身为麻雀的彭梦玲感到“侮辱性极强”。
邓凯又问：“那兄弟你有票吗？”
杨韬从裤兜摸出电影票，向他们扬了扬。
满下巴胡茬的大叔眉毛往上一挑，说道：“野生召唤师，我还是第一次碰见。”
这时候，影城大厅里响起广播，提示电影即将放映，请观众尽快入场。
邓凯看起来很热心肠，对杨韬说道：“我们先进去吧，有什么不懂的，你随时问我，我知道的都可以给你解释。”
“看场电影，你能解释什么？解读影片中心思想？”彭梦玲心里纳闷。
杨韬没有着急追问，不远不近地跟随邓凯四人往检票口走去。
彭梦玲望见那名大叔边走边说悄悄话，扑腾翅膀往前飞去，落在初中生肩膀上，仗着外表是麻雀，光明正大地偷听。
大叔将声音压得很低，提醒其他三人：“小心那个新人。我听说，成为野生召唤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杀死原来的召唤师，抢走召唤师的身份。”
走到检票口，空无一人。
邓凯四人各自动手，撕开电影票的副联，塞入检票箱。
杨韬跟着照做。
穿过检票通道，五个人进入电影院内部。这里的布置与常规电影院没什么区别，单数号的影厅在一侧，双数号的在另一侧。
依循电影票上的标识，五个人来到3号厅。杨韬找个角落坐下，与扎堆的邓凯四人隔开一段距离。彭梦玲飞回杨韬身边，落在座椅扶手上。
灯光骤灭，影厅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004 章 在无限流世界里出道！
光芒亮起，不是来自寻常电影院的银幕，而是来自等离子屏幕。
上一刻身处影厅，这一刻杨韬却躺在一间卧室内，身下是纯黑的床铺被褥，软糯，舒适，四面墙壁全是屏幕，用粗糙的动画模拟出一幅世外桃源的农庄景象。
“喔～喔～喔～”一只公鸡站在农庄的篱笆上打鸣报晓。
“好吵，闭嘴！”杨韬一拳捶向屏幕中的公鸡。
本来只是装腔作势，没想过是真要揍这只虚拟公鸡，结果公鸡竟然随拳头扑腾翅膀跳走，消失于屏幕外，只剩下几根羽毛在空中缓缓飘落。
“啾啾啾！”枕头边响起麻雀的叫声。
杨韬偏头看去，发现彭梦玲站在枕头边瞪眼看着自己。
“我做梦了？”杨涛喃喃自语，爬起床摸摸屏幕，“这梦还挺真实啊。”
彭梦玲同样一头雾水，扭头四处打量。
卧室很小，床就占了一半空间，看着有点像单身公寓，自带卫生间。卫生间里有淋浴喷头，兼顾浴室功能。衣柜是藏在床底下的抽屉，里面叠满同一款式的内衣，以及深灰色运动服。
杨韬照照卫生间镜子，发现自己原本的衣服不见了，现在穿的是同款深灰运动服。
“咯咯咯。”有人敲门。
杨韬走过去开门，却发现没有门把手。原本门把手的位置，是一块小屏幕，白色背景上显示着门把手的黑色图标。
“手势解锁？”杨韬喃喃自语，伸手试着拨动门把手。
门把手随手势向下移动，小屏幕背景由白色转为绿色，房门移开，缩进墙壁。
站在门外的，是邓凯。
“过来看看，有任务。”邓凯没有进来，勾勾手指，转身离开。
彭梦玲飞出房外，发现外面是走廊，走廊两侧是一道道门，门后应该都是类似的房间。除了邓凯，在电影院见过的另外三人都从附近房间出来，往一间敞开房门的房间走去。
杨韬等其他人都进去了，才倚在门口，用身体卡着，不让房门关闭。
彭梦玲注意到，五个人身上都是穿着深灰运动服。
邓凯向杨韬简单介绍了另外三人。
女生叫方丞丞，是邓凯女友；下巴有胡茬的大叔姓冯，具体名字没透露，其他人都叫他“老冯”；看着像初中生的男孩更绝，姓甚名谁全不透露，只知道外号叫“小不点”。
“兄弟你怎么称呼？”介绍完，邓凯看向杨韬。
“我外号‘大一点’，叫我外号就行。”杨韬回答。
方丞丞捂嘴轻笑，小不点则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与杨韬房间的农庄景象不同，这间房的屏幕上是几段文字——
“任务代号：陨星。
“任务内容：队伍中任一人通过选秀舞台出道成为明星。
“任务时限：无。
“工作间，食堂，房间，三点一线；逼仄，压抑，冷漠，不满，群体对立；上层醉生梦死，中层狐假虎威，下层行尸走肉。这里是吃穿不愁的乌托邦，也是暗无天日的囚笼。
“真相藏于谎言中，无人探究；娱乐至死的舞台不断推销新商品，万众瞩目。
“出道吧，召唤师！”
方丞丞读完任务，柳叶眉轻轻皱起，问：“选秀？出道？是要唱歌跳舞吗？”
老冯摸着下巴的胡茬，琢磨道：“以我对系统的了解，就算是选秀，也不会要求我们唱歌跳舞，应该是要我们在舞台上展示技能。”
方丞丞看向自己男友，说道：“听起来挺简单的呀。”
邓凯瞄了杨韬一眼，点点头：“我们队伍里，有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新手。这次系统给我们安排的，明显是新手任务，比较简单。不过，我觉得不一定是展示技能，新手掌握不了几个技能；系统的安排，真有可能是要我们唱歌跳舞。”
邓凯四人讨论的时候，杨韬一直站在房间门口，翘起双手旁听，这时候才忍不住问道：“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
邓凯没有卖关子，以一副引路人的姿态，反问：“你知道什么是‘无限流’吗？”
杨韬没有回答“知道”，也没有回答“不知道”，再次反问：“你的意思是，之前那间电影院是无限流里的系统？”
邓凯立刻明白杨韬知道无限流，而且了解颇深，点头道：
“那间电影院由某个神秘的系统控制，我们一般称之为‘ELO系统’；
“持有特殊电影票进入电影院的，也就是我们这五个人，被系统称之为‘召唤师’；
“一般来说，新召唤师的产生，都是由老召唤师收徒带进来。那些没有老召唤师引路、自己闯进来的，属于野生召唤师，数量极少。”
杨韬又问：“召唤师只有这里的五个人？”
邓凯摇头道：“不是，召唤师不止我们五个，但具体有多少人，我也不清楚。每当有任务，系统会给召唤师派发电影票，通知时间、地点和任务代号。”
杨韬探手进裤兜，却怎么摸都找不到电影票。
邓凯解释道：“进入电影世界后，电影票就会自动消失。”
彭梦玲站在杨韬肩膀上，一直默默地听着，越听越觉得荒诞。不过，想到自己好好一名大美女，竟然变成了麻雀，又觉得再怎么荒诞，也不是不能接受。
“所以我们现在是钻进了电影里面？”杨韬摸摸周围的墙壁，触感非常真实，“你们召唤师为什么要进来执行任务？有什么好处？”
“召唤师完成任务，会得到系统奖励。影城大厅里有几台机器，召唤师可以在那里用奖励兑换武器与技能。”邓凯耐心解释，“系统赋予的武器与技能非常强大，掌握了，甚至能够成为超级英雄一般的存在。”
聊到这，老冯忽然插嘴道：“咦？这麻雀是你的宠物吗？竟然可以跟进来电影世界。”
其他三人纷纷望向站在杨韬肩膀上的彭梦玲。
杨韬挠挠脑袋，说道：“这麻雀是我路上捡的，不算是宠物。动物不能跟随召唤师进入电影世界吗？”
小不点审视着彭梦玲，摇头道：“不能，我试过。我之前买了一条狼狗，训练有素那种，想要带进来当帮手，但是失败了。”
彭梦玲被小不点看得心里发毛，跳离杨韬肩膀，躲入他外套口袋。
这时候，房间里的屏幕发生变化，任务介绍消失，变回了农庄景象。走廊里，有其它房间的人经过，看见他们聚在一间房里，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个事情，后面再讨论吧。”邓凯拍拍手，吸引众人注意力，“瞎猜也没用，我们先出去看看这个世界吧。”
其他人点点头，同意邓凯的提议。他们并不是刚睡醒，不需要洗漱，直接出门。
走廊很逼仄，天花板与墙壁交接处，排列着一盏盏日光灯；地面与墙壁都是高强度合金，涂上黑色的漆，很压抑。整条走廊与房间一样，装修简洁，而且打扫得一尘不染。
跟随其它房间出来的人，五个人顺着走廊一直走到底，拐个弯，来到一处宽敞的空间。
005 章 在流水线上卖力骑行
这处空间像是食堂，中间摆着一列长条桌椅，材质同样是那种抹了黑漆的合金。与现实世界不同，这里没有打饭的窗口，也没有分菜的阿姨，取而代之的，是嵌在两侧墙壁里的一台台自动售卖机。
彭梦玲从杨韬口袋里探出头，看见从其它房间出来的人走到自动售卖机前，点击屏幕上的图标，然后从售卖机底部出货口取出对应的食品。
杨韬凑到一台自动售卖机前，翻看屏幕上的食品目录，只有苹果、香蕉、薯条、汽水和果汁。相比现实世界，可以说非常单调。
杨韬买了个苹果，咬一口，嚼得起劲。
彭梦玲从口袋里钻出来，飞到杨韬小臂上，啄一口，爽脆，微甜，与现实世界的苹果吃起来差不多。
小不点指着屏幕右下角的一串数字，那里显示“2075329”，说道：“这里显示的数字，应该是这个世界的货币，他刚刚买完苹果，这串数字就减少了。”
邓凯点点头，在隔壁机子翻了翻食品目录，看了看女友，问：“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方丞丞摇头道：“去其它地方看看吧。”
五个人离开食堂，顺着走廊继续走，发现这段走廊两侧都是同样的食堂，一间接一间。
“这里的人种很杂，黄种人、白人、黑人……各种肤色各种发色都有，看着像个移民国家。”彭梦玲结合一路上的见闻，心里琢磨。
走廊尽头，是电梯。
跟随其他排队的人挤进去，五个人搭电梯来到另一处楼层。
这层楼的走道更宽敞一些，走道一侧是一个个工作间；工作间里面，分两列放着一台台合金材质的单车，闪着银色的冷光；单车的车头全部面向墙壁上嵌入的一台台屏幕，与卧室的门锁类似，可以用手势操控。
许多身穿深灰运动服的人坐在单车上原地骑行，他们面前的屏幕里，右下角都显示出一串数字，类似食堂自动售卖机那样，应该是代表这里的货币。随着骑行，数字渐渐往上涨。
“这里是……健身房？”方丞丞问道，语气充满不确定，“这是全民健身？”
“不是健身，是发电。”杨韬指着焊死在地面的单车，“这是人力发电。”
“我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小不点右手大拇指轻轻揉搓无名指的第二个指节，语气无比肯定，“这是《黑镜》里面的世界。”
四人一鸟齐刷刷看向小不点。
小不点问其他人：“你们看过《黑镜》吗？一部英美剧集。”
邓凯摇摇头：“我平时不怎么看电影电视剧，能介绍一下这部《黑镜》里面的剧情吗？”
小不点解释道：“召唤师圈子有个共识，ELO系统里的世界，都源自现实中的电影、电视剧、动漫甚至是游戏。”
老冯点点头，附和道：“对，所以召唤师平时都会多接触这方面的内容，一旦系统安排进入某个电影世界，知道剧情发展就相当于多个外挂，帮助很大。”
小不点点点头：“没错。我们现在身处的，正是我之前看过的《黑镜》某一集里面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人们不使用纸币，不使用黄金，而是使用里程数。在这个世界，无论用水、买食物、看电影还是打游戏，都要支付里程数；而想要赚到里程数，最基本的方法，就是骑单车。”
“骑单车？就是他们现在做的这个？”方丞丞皱眉望向那一个个汗流浃背的骑行者。
“没错。”小不点继续解释，“剧集里的设定，是普通人需要骑单车赚取里程数；少数有突出才华的人，则可以通过选秀舞台成为明星。明星不需要骑单车，只需要在镜头前表演，就能收到普通人观看表演支付的里程数。”
“娱乐至死，跟现实世界差不多。”杨韬评价道。
“选秀是自由报名吗？有什么门槛？上舞台表演什么，有要求吗？”邓凯一连问了三个问题，都直指完成任务的核心。
“我记得，在剧集里面，选秀是自由报名，但要支付1500万里程数作为报名费。即使选秀失败，报名费也是退不了的。”小不点回忆道，“舞台上的表演，有唱歌，有跳舞，还有说脱口秀的。至于能不能出道，要看评委的表态。”
“大家先看看自己拥有多少里程数吧。”邓凯又问，“对了，自己拥有的里程数，可以转送给别人吗？”
“应该可以。”小不点回答，“最开始在卧室里的时候，我操控屏幕浏览过，有转账按钮，一会我们可以试试。”
“我有207万里程数，之前在食堂里看过。”那事刚过去没多久，杨韬仍然记得很清楚。
“我之前在自动售卖机上也看过，有225万里程数。”邓凯回忆道。
“我有187万，我在卧室里看过。”小不点说道。
方丞丞和老冯找了一辆没人骑的单车，操控屏幕查询里程数，发现方丞丞有193万，老冯竟然有377万。
五个人加起来，里程数接近1200万。
邓凯掰着手指，边计算边说道：“我们离选秀报名只差300万里程数，分摊到每个人身上，也就是60万。”
老冯问道：“骑单车的话，多长时间才能赚到60万里程数？”
小不点闭上眼，似乎在回想什么，分析道：“这方面，剧集里没有详细介绍，但根据现实经验，我平时骑车是10.5km/h，换算过来，连续骑行接近6个小时就能赚到60万。”
邓凯瞄了墙上的屏幕一眼，说道：“这里的时间，现在才上午八点多，只要我们不拖延，今天就能够凑齐报名费。”
五个人商量好，开始找空车骑行。
邓凯走向附近一辆空车，骑上去，坐垫根据屁股位置自动升至合适高度。邓凯双脚踩上脚踏，正要蹬起来，突然一只蒲扇般巨大的手掌抓住他手腕。
蒲扇一般的手掌、毛茸茸的小臂、厚实的肩膀、粗脖子……邓凯的视线一路往上，最后对上一双凶巴巴的眼睛。
一名身高近两米的黑人大汉，站在单车旁边瞪着邓凯，瓮声瓮气地说道：“这车是我的。”
“这车之前都没人骑，怎么就是你的呢！”方丞丞第一时间站出来力挺自己男友。
黑人大汉扭过头来，瞪着方丞丞，神色不善。
冲突一触即发。
006 章 在电影里做点坏事不会有事吧？
冲突一触即发之际，小不点在旁边插嘴道：“不好意思，我们搞错了。”
紧接着，他扯扯邓凯衣服，凑近耳边低声道：“单车上有编号，应该是对应我们衣服上的编号，以及房间号。每个人的单车应该是专属的。”
邓凯愣了愣，这才注意到单车的牙盘上刻有编号。
邓凯下了车，向黑人大汉道歉：“不好意思，我搞错了。”
黑人大汉瞄了眼邓凯身边四名队友，可能觉得势单力孤，微微点头，没再追究。
五个人找到各自的单车，开始骑行赚取里程数。
杨韬一边骑单车，一边操控墙上的屏幕。屏幕内的资源选项，被设计成唱片的外表，方形，极薄。手掌轻轻一拨，资源选项就往旁边滑走，露出下一个选项。
彭梦玲从外套口袋里探出头，看着杨韬从头到尾翻完一遍，感觉有点像互联网电视与游戏主机的混合体，只是资源非常少。
游戏方面，只有一个射击游戏，画质粗糙，杨韬用手指做出“开枪”的手势，就能对黄衣服的敌人射出子弹。不得不说，这游戏非常弱智，武器只有手枪、步枪、手雷三种，关卡设计比现实世界的劣质页游还垃圾。杨韬玩了不到十分钟，就厌倦了。
影视方面，基本是低幼动画、综艺节目和电影。
低幼动画都是电脑制作的垃圾，质量粗糙，情节低幼，《喜羊羊》放进去估计都能成大师级作品。
综艺节目的类型，基本是坐在演播室里谈话，或者明星对着镜头直播互动。最火爆的是一档直播选秀节目，几名评委坐在台下，观看报名的素人上台表演，失败者下台，成功者一朝成名变身明星，拥有自己的节目。明星不需要骑单车，只需要对着镜头演出节目，就能收到素人看节目支付的里程数。
这档选秀节目，就是任务所说的选秀舞台。彭梦玲看了看播出时间，下一场选秀在下周末。
至于电影，就是那种小朋友不适宜看的电影。
骑行到中午十二点，五个人离开工作间，再次来到食堂。
邓凯咬一口苹果，皱眉道：“我上午骑了三个小时左右，只赚到接近3万里程数，下午再加把劲，今天也只能赚到7万里程数。这与我们早上预估的，差太多了。”
老冯说道：“这里的资本家，比现实世界的更黑心。”
方丞丞捏了捏酸软的小腿，抱怨道：“好累啊！一直骑单车蹬啊蹬的，好无聊！”
小不点掰着指头计算道：“我上午赚到的里程数，只有2万多一点。平均一下，按照每人每天赚6万里程数来计算，起码需要十天，才能每个人赚到60万里程数，凑够报名费。”
老冯狠狠咬了一口香蕉，吐槽道：“别忘了，吃饭用水这些都要花里程数。顶他个肺！[附注1]一根香蕉都要500里程数，这物价比现实里还要离谱。”
小不点说道：“今天是周二，而下一场选秀在下周末，只要我们省吃俭用，在选秀前凑够报名费不是问题。”
方丞丞扁了扁嘴：“我们要在这里待两个星期？天啊，我们可以放弃这个任务吗？换一个有意思的任务。”
邓凯温柔地抚摸方丞丞的秀发，安抚道：“你刚成为召唤师没多久，不清楚规则。ELO系统规定，一旦接受任务就不能随便换，而且不完成任务，召唤师离不开电影世界。”
杨韬一直旁听，这时才问道：“别人的里程数，可以抢过来吗？”
邓凯皱起眉头，犹豫道：“这样不太好吧？”
杨韬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地说道：“你们不是说，这里是电影世界吗？又不是真实的，就像玩GTA[附注2]的时候杀人放火被全城通缉，也不用在意吧。”
小不点说道：“《黑镜》剧集里没有这方面的信息，不过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老冯也皱起眉头，扫视其他人，问：“谁去试？杀人不犯法，我也下不去手啊。”
杨韬毛遂自荐，说道：“我来吧，这种活我熟。”
邓凯、方丞丞和老冯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变了。连彭梦玲都吓了一跳，只不过没人留意一只麻雀的脸色。
小不点深深看了杨韬一眼，问：“什么时候动手？”
杨韬想了想，说道：“晚上吧。食堂和工作间都有很多人看着，不方便；等晚上这里的人回到各自房间，那时候再动手。”
下午，五个人继续骑车赚里程数。
等到傍晚六点下班，一合计，五个人总共赚到30万左右里程数。按这个速度，还真得骑两个星期才凑得够报名费。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杨韬的眼珠子四处乱转，盯上了一名独自吃饭的白人小哥。吃完饭，杨韬带着其他四人，一路尾随白人小哥回房间。
趁房门打开仍未关闭的空档，杨韬箭步冲前，一只手捂住白人小哥嘴巴，另一只手卡住他脖子，推入房间，摁在墙上。
邓凯、小不点和老冯紧跟着冲进房间，按住白人小哥四肢，不让他反抗。
方丞丞留在房门外，替他们把风。
杨韬盯着白人小哥双眼，语气冰冷地说道：“所有里程数都转送给我！听懂就点头！”
没等白人小哥点头，房间四壁的屏幕就蹦出“Warning”的大字，警报声震耳欲聋，整个房间笼罩在血红色的光芒里。
“糟了！被发现了！”邓凯大喊。
“砰砰砰！”方丞丞在外面急切地捶门，“有警卫！”
“房间里有摄像头。”小不点抬头扫视一圈，手指指向天花板角落，语气竟然还很镇定。
他们刚行动，房间就发出警报，显然是房间内暗藏了监控。这个充满智能高科技的世界，看似便捷，实际上“老大哥”监控着每个人。
房门被强制打开，身穿制服的警卫冲入房内，摁倒他们，锁上手铐。警卫简单讯问五个人之后，每人罚扣50万里程数，锁回各自房间关禁闭。
24小时之后，五个人才被解除禁闭状态，重新聚在邓凯房间见面，气氛压抑。
方丞丞抱怨：“现在怎么办？抢劫这种坏事，本来就不应该做！”
邓凯与老冯虽然没说话，但是看神情，也是一脸懊悔埋怨，反而是杨韬，身为罪魁祸首却无视了队友的抱怨，微低着头，想事情想得入神。
小不点仍是一脸平静，以不属于初中生的镇定，分析道：“我们一共被扣250万里程数，现在剩下900万出头。想要在选秀前凑够报名费，必须找到快速赚里程数的办法。”
杨韬抬起头，眼中精光闪烁，嘴角浮现笑意，自信满满地说：“我有办法。”
四人一鸟齐刷刷望向他。
方丞丞皱眉吐槽：“可别又是什么作奸犯科的事！”
杨韬没搭理她，也没解释是什么办法，只是说道：“这次由我自己来做，你们在旁边看着就行。”
007 章 这个人是赌圣？
邓凯四人没有追问，只是默默观察杨韬怎么做。
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杨韬坐在食堂角落，看到别人吃完离开，就走过去收走留在桌面的食物包装盒。
这个电影世界似乎很重视环保再生，除了汽水果汁是铝合金易拉罐，自动售卖机里的食物都是用纸盒包装。彭梦玲发现，杨韬收走的包装盒都带点硬度。
收集得差不多，杨韬将包装盒带回自己房间，没有剪刀，只能用双手撕成一张张卡片。然而在房间里只待了一分钟，四壁的屏幕又蹦出“Warning”字样，一名警卫进房警告杨韬，白天必须去骑车劳动。
杨韬没反抗，默默收起包装盒，去骑车赚里程数。
当天晚上，一个个包装盒，在杨韬房间里变成一张张卡片。杨韬翻了半天，才从抽屉角落找出一支笔，给卡片画上数字与花色，制成一副简陋的扑克牌。
彭梦玲在旁边看着，心想：“这傻瓜不会是想开赌档，骗别人里程数吧？”
一语成谶，接下来的三天，她完整目睹了一起骗局。
杨韬拿着自制的扑克牌，每到饭点，就在食堂里撩拨别人打牌，以里程数为赌注。
一开始，赌注比较小，一把只押两、三百里程数，杨韬装作牌技稀烂，屡屡输给别人；等别人赢到昏头，他假装输多了急于翻盘的样子，增加赌注，一把就押下成千上万里程数。
参与牌局的人，以为遇到水鱼，没想到自己才是水鱼。到这时候，杨韬才獠牙毕露，连本带利，赢走大量里程数。
短短三天，杨韬就赚到了700多万里程数。
邓凯四人都被他这番操作震撼了，忍不住问：“兄弟你在现实里是做什么的？”
杨韬只是笑笑，不说话。
旁观过程中，彭梦玲发现，这里的人竟然是第一次看见扑克牌，刚开始还需要杨韬教他们玩，二十一点、斗地主、抓乌龟……各种玩法层出不穷。扑克的新奇，赌博的刺激，加上这个世界娱乐匮乏，令扑克牌迅速风靡整个片区。
越来越多人上瘾，收集包装盒制作扑克牌，晚上甚至不看综艺、不打游戏，三三两两聚在食堂或房间里打牌。
邓凯计算道：“上次抢劫被罚之后，我们还有900多万里程数，加上这赢来的700多万，足够报名选秀了。”
老冯摸着下巴的胡茬，问：“谁去参赛选秀呢？”
小不点分析道：“我这几天了解过，之前选秀成功的素人，基本是唱歌跳舞。所以……你们有谁擅长唱歌跳舞？”
方丞丞举起右手，自信说道：“我来吧。我读书时学的是舞蹈，现在是娱乐公司的练习生，我上台跳舞应该能完成任务。”
彭梦玲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到同行，想聊两句，张嘴却只能发出“啾啾啾”的叫声。
杨韬看了彭梦玲一眼，对方丞丞说：“它想跟你亲近。”
方丞丞甜甜一笑，探手过来轻柔抚摸彭梦玲身上的羽毛。
其他四人都不擅长唱歌跳舞，一致同意方丞丞参赛，将持有的里程数全部转给她。方丞丞操控屏幕，买下一张金光闪闪的选秀入场券，时间是下周末。
任务完成在即，五个人一下子放松下来，随意闲聊。
“你们有没有感觉这个世界很奇怪？”小不点问道。
“何止奇怪，这个世界就很扯，让所有人都骑车，莫名其妙。”方丞丞这些天骑车，早就一肚子气，有机会就吐槽。
“我观察过，正如‘大一点’兄弟所说，单车有连接电路，骑车应该是发电。我们这些天接触到的所有设备，都是电子产品。我们骑车产生的电力，一方面用在日常生活，另一方面应该是传输到其它地方。”小不点右手大拇指轻轻揉搓无名指的第二个指节，分析道。
“这么说，我们不过是人肉发电厂？”邓凯笑道。
“不可能吧？骑车发电这么低效，以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怎么会用这个来发电？”老冯质疑道。
“发电只是顺便，主要是统治者给这里的人找些事做，防止闹事。这里的电子游戏，敌人都设定成穿黄衣服的清洁工，就是故意挑起骑手与清洁工两个群体的对立。”杨韬说道。
“其实吧，ELO系统创造的世界，基于现实里的电影电视剧，那都是编剧写出来的，有奇怪不合理的地方，很正常。”邓凯对骑车发电显然不太在意。
彭梦玲注意到，小不点听完杨韬的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之后，五个人继续骑车，不过由于凑够报名费，骑得已经没那么卖力。彭梦玲藏在杨韬外套的口袋里，探出鸟头看着屏幕上播放的无聊综艺。
突然间，工作间里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摔在地上。彭梦玲扭过头来，发现所有人都停下骑车的脚步，望着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的小不点。
邓凯跳下单车，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查看，拍着小不点的脸蛋，喊道：“你怎么了？听到我说话吗？”
两名警卫很快来到工作间，查看小不点状况后，拿来一副担架，抬走小不点。
当天一直到晚上，小不点才回到自己房间。杨韬敲开他的房间，发现他正在收拾衣服，似乎要搬家。
杨韬问：“你要去哪？”
小不点看看屏幕上显示的时间，答道：“我身体不行，不适合继续骑车，被降级成清洁工。清洁工住在其它片区，我今晚就要去新的房间，还要拿这些深灰运动服去换成清洁工的黄色制服。”
杨韬翘起双手倚在门后，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口吐白沫是演的吧。你在谋划什么？”
小不点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当面询问，缓了缓，才答道：“我没有谋划什么，只是想多了解这个世界究竟怎么回事。”
杨韬又问：“了解了，又怎样？”
小不点以老师指导作业的口吻，解释道：“召唤师在电影世界中完成任务，会获得ELO系统的奖励。这一点，你虽然是新人，但应该从其他人那里听说了。”
杨韬点点头。
小不点继续解释：
“但是，这只是基本。每个电影世界都拥有自己的世界观，召唤师探索程度越深入，了解电影世界越全面，结算任务的时候，系统会给予更多奖励。
“你应该留意到，我们一直生活在室内，看不见天空，碰不到海洋，就连脚下踩着的也不是大地，而是地砖或合金地板。即使可以上网，这里的网络也不是互联网，而是局域网。通过屏幕，我们只能看脑残综艺，或者玩弱智游戏。
“我们的生活，被困在三点一线，房间、食堂、工作间。离开这个片区，必须经过警卫把守的中央电梯。能够光明正大地进出片区的，只有清洁工。”
杨韬听到这里，嘴角浮现诡异的笑意，说道：“确实，有意思。”
第二天，杨韬也口吐白沫，被降级成清洁工。
008 章 未知的世界
与上次一样，两名警卫过来用担架抬走了“口吐白沫”的杨韬，不过他们不是抬他去医院或医务室，而是抬回房间。
“这是让人自生自灭啊。”藏在杨韬外套口袋里的彭梦玲，忍不住心中吐槽。
两名警卫刚放下担架离开房间，杨韬就不再假装，擦了擦嘴边的口水，爬了起来。
他刚爬起来，房间四壁的屏幕就变成一片血红，弹出提示语——请骑行者收拾衣服，跟随警卫搬到新房间。
一名警卫再次回到房间，带杨韬去洗衣房，归还深灰运动服，取来明黄色的清洁工制服。之后，警卫带杨韬来到中央电梯。
另一名把守电梯口的警卫在感应器上刷卡，打开电梯门。
警卫领着杨韬进入圆筒形的中央电梯，闸门关闭，电梯开始原地转动。平时去工作间骑车，杨韬也需要搭电梯上楼，但电梯转动还是第一次遇见。
“嘟！”
电梯内壁的灯亮起绿光，闸门打开，外面是另外两名陌生警卫在把守。
彭梦玲一直注意着，中央电梯转动了180度。
带路的警卫与两名陌生警卫交接两句，就坐电梯回去了。陌生警卫中的一人，将杨韬带到新房间，留下一句“明早会有老员工带你熟悉工作”也离开了。
新房间与原来的房间差不多，一张床，四面墙壁是屏幕，逼仄，压抑，唯一的区别是没了独立卫生间和浴室。唤醒屏幕，资源库里是一模一样的综艺、电影和游戏，除了……
“咦？”
杨韬发现，资源库里，那款第一人称视角的射击游戏，反派NPC从清洁工变成了骑行者，以及另一种身穿白色制服的角色。
“还真是故意制造群体对立啊。”彭梦玲心里琢磨。
将清洁工制服放入床底下的抽屉，杨韬出门到处逛起来。
这是他从未涉足的片区。
这个片区的人，全部穿着明黄色清洁工制服，看起来都比较大岁数，有的甚至有残疾。这个片区同样有食堂，有自动售卖机，只是没有工作间。
逛着逛着，杨韬碰到了早一天成为清洁工的小不点。
杨韬问：“下班了？搞卫生的感觉怎么样？”
小不点一脸平静，答道：“感觉自己像过街老鼠，无论是谁，都瞧不起我，不过好处是去哪里都不会有人注意。”
说完，看了看四周，小不点才接着道：“去我房间聊。”
小不点房间离杨韬房间很近，相隔不到半条走廊。
刚关上房门，杨韬就问：“有收获吗？”
小不点点点头：“还行，我被安排在程序员的片区打扫卫生。他们负责编写代码，维护这个世界的网络、屏幕的手势操作系统，以及那些弱智游戏。不过，他们的生活与我们一样，被局限在工作间、食堂和房间，三点一线。”
杨韬记起射击游戏里的反派NPC，问：“程序员穿什么制服？白色的吗？”
小不点摇摇头：“他们不穿制服，都是穿格子衬衫。”
杨韬瞄了眼屏幕上的时间，掏出从自动售卖机买下的饼干，揉成碎屑，摊在手掌上。彭梦玲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凑过头去，津津有味吃起来。
杨韬又问：“程序员那个片区，是不是从中央电梯转方向过去？”
小不点点头道：“对，从这里进电梯之后，转个90度，就是程序员的片区。”
顿了顿，小不点转换话题：“你有没有注意过，这个世界的人，说的是什么语言？”
杨韬回忆一下，不禁皱起眉头，发现自己还真没注意过。
小不点本来也没打算从杨韬口中得到答案，继续说道：“这个世界源自《黑镜》，那部剧是英美剧集。按理说，这里的人应该如剧集一样说英语；可来到这个世界后，我发现，这里的人说的是一种我不认识的语言。”
杨韬说道：“可是我能够听懂这里的人在说什么……”
小不点点点头：“这里有白人有黑人，可我们说的都是汉语，他们为什么听得懂？”
杨韬猜测道：“我们说话的时候，系统自动翻译给他们听？”
小不点打个响指：“bingo！系统在暗中进行翻译，帮助双方沟通，而且翻译之顺畅，甚至令我一开始没有察觉。”
杨韬不确定地说道：“可能系统怕我们不懂英语？”
小不点反问道：
“如果担心我们不懂英语，按照原作去设定会很难沟通，系统可以将这里的人都设定成讲汉语啊。
“召唤师圈子流传，我们经历的世界都是ELO系统根据文艺作品创造出来的。
“如果是这样，系统为什么不使用英语？为什么要创造一种新语言？创造新语言又为我们自动翻译，意义何在呢？”
杨韬点点头：“的确有点奇怪。你觉得，这是这个世界隐藏的世界观？”
小不点揉了揉眉头，说道：“有可能，但不确定。”
小不点刚成为清洁工一天，没有探听到太多信息，杨韬约定明晚继续碰头之后，就回自己房间睡觉了。
第二天，杨韬被农庄动画里的公鸡叫醒，看看时间，比骑车的时候早了半小时。
拿上牙刷、毛巾，杨韬去到公共卫生间洗漱。卫生间里人满为患，杨韬只能按规矩排队等候，十分钟后才撒出晨早的第一泡尿。
洗漱完回房间，远远就望见有人在敲门。走近一看，是一名不认识的清洁工，年纪看着挺大，头发已经半白。
老清洁工说道：“上头安排我今天带你熟悉一下工作。”
杨韬点点头，换上制服，跟随老清洁工出门。
彭梦玲趁老清洁工不注意，飞过去，躲进杨韬制服的口袋里。
两人先去食堂吃早餐，期间，老清洁工讲了些注意事项，譬如“不能随意离开工作区域”、“不能与其它片区的人发生冲突”、“不能将其它片区的状况告诉他人”等。
彭梦玲听下来，感觉就是现实里的工作规范，再加份保密协议。
工作有规范很正常，但打扫卫生还要保密，就有点诡异了。彭梦玲总感觉，这背后隐藏着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填饱肚子，杨韬跟随老清洁工，去工具间取了抹布、扫帚与簸箕，再次来到中央电梯。把守的两名警卫没有阻拦，任由两人走进电梯。
老清洁工凑近感应器，扫描制服胸前的编号。
闸门关闭，电梯开始转动。
“嘟！”
内壁的绿灯亮起，闸门打开。
门外，是从未涉足的新片区。杨韬望出去，有身穿白色制服的人路过。
009 章 上层的秘密
惨白的日光灯，手势操控的屏幕，高强度合金，自动售卖机，黑色的漆，款式统一的白制服，封闭的片区……
杨韬跟随老清洁工逛了一圈，发现这片区域与其它片区差不多，生活在这里的人同样三点一线；唯一的区别，在于这里的工作不是骑车，不是写代码，而是无土栽培。
杨韬入目所见，庞大的工作间内，农作物被栽培在一个个培养箱内。培养箱一个叠一个，一直堆高至天花板。
无土栽培，培养箱里农作物自然不是种在泥土里，而是种在可重复使用的可循环塑料布上面。农作物生长所需的营养液，会先雾化再输送到根系，不仅能够更好地供氧，而且不需要使用杀虫剂和除草剂。培养箱的顶部，是用于替代太阳光的特制LED灯。
豌豆、小麦、燕麦、水稻、甜菜、甘蓝、黄瓜、西红柿、马铃薯……工作间内置的气候控制系统，可以令农作物的生长周期减半，提高产量，全年生产。
偌大的工作间内，身穿白色制服的农夫们，一部分站在培养箱旁照料农作物，另一部分正将一箱箱收成的蔬果搬入电梯。
杨韬悄悄问：“那是干什么？”
老清洁工低声解释：“那是货梯，他们要将收成运到上层。”
杨韬疑惑道：“为什么不留下来自己吃？”
老清洁工瞪他一眼，说道：“不该问的，你就别问。”
“当啷！”
这时候，一个喝光了饮料的易拉罐被丢在地上，弹跳两下，撞在杨韬小腿上。
杨韬抬头望去，一名农夫正挑衅地看着自己。
老清洁工用胳膊肘碰了碰杨韬，摇摇头。
杨韬面无表情，将空易拉罐扫进簸箕。
整个白天，杨韬就是在这片区域打扫卫生。熬到晚上，杨韬再次来到小不点房间。
“重要情报！中央电梯往上走还有更多楼层！应该是这个世界的上层所居住的地方。”小不点脸上罕见地露出兴奋的神色。
“上面的楼层是做什么的？”杨韬问道。
“那些警卫，应该就住在上面。”小不点边说边用手比划，“食堂和我们所住的房间，位于最底层；骑单车、写代码的工作间，位于倒数第二层；再上一层，就是警卫们所住的地方。”
杨韬点点头，分享自己打探到的情报：“昨晚我们聊过的，剩下的那个片区，我今天进去了。那里是种植农作物的区域，种植方法是无土栽培，那里的人都是穿白色制服的农夫。”
小不点分析道：
“骑行者、程序员、农夫、清洁工……我们身处的是这个世界的底层，往上是警卫，再往上应该就是统治者。
“这个周末，方丞丞就要参加选秀，大概率会成功。如果想要探索更多世界观，我们这两天就得找到去上面楼层的方法。”
杨韬提议道：“要不直接抢？把守中央电梯的只有两名警卫，我有把握放倒他们，到时候拿走他们身上的通行卡，直接刷卡坐电梯上楼。”
“不愧是你。”彭梦玲心中吐槽。
小不点的神情有点无语，摇头道：“上次抢里程数都失败了，这次抢更重要的通行卡，不是更难成功吗？再说了，中央电梯那一块有监控，一动手就会被发现。相比动手抢，我有个更好的方法。”
杨韬问：“什么方法？”
小不点回答：“每位召唤师拥有ELO系统的武器之后，都可以学习武器附带的技能。刚好，我学习到的技能，可以帮助我潜入上面的楼层，神不知，鬼不觉。”
杨韬被勾起好奇心，追问：“你学的是什么技能？”
小不点没有立刻回答，顿了顿，才缓缓说道：“在召唤师圈子里，探听别人掌握的武器与技能，是大忌。”
杨韬听了，并没有闭嘴的意思，反而一副追根究底的姿态，说道：“我是新人嘛，不懂这方面的规矩。不过，现在与平时不同，我们一起执行任务，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解你掌握的武器与技能不是很应该吗？不然出了事，要配合也容易出差错啊。”
小不点看着杨韬，没有回答。
杨韬毫不退缩地对视，继续说道：“我可以先给你展示一下，我的武器与技能。”
小不点沉吟一会，点点头。
杨韬从腰后抽出武士刀“修罗”，心念一动，光秃秃的刀把骤然长出雪亮的刀刃。
彭梦玲这时才察觉，这把从女兽医处得来的武士刀，竟然跟着杨韬进来了。要知道，杨韬进入电影世界，连随身穿着的衣服都不见了，变成了深灰色的运动服。
“难道说，这把武士刀，是ELO系统里的武器？可以携带进入电影世界？”彭梦玲心里猜测。
房间内，杨韬收刀至腰侧，微微躬身，如若蓄势待发的劲弩。
赤焰乍现！
武士刀“修罗”划过一道美妙弧线，宛若飞燕掠空而过，直奔小不点脸庞而去！
“铛！”
千钧一发之间，小不点凭空变出一把匕首，架住武士刀。
“这就是我的武器与技能。”杨韬淡淡道。
“很犀利的拔刀斩。”小不点眼眸中绽放夺目光彩，“给你见识见识我的！”
小不点松开匕首，从怀中掏出一副遮挡下半张脸的面具，戴上，整个人突然间原地消失。
杨韬收刀退后，后背紧贴房间墙壁。
“隐身技能？”杨韬扫了眼只剩自己一人的房间，心脏骤然感到一阵揪紧，彷如小白兔被豺狼暗中盯上。
乌光乍现！
一把缠绕暗黑毒气的匕首，从虚空中骤然射来。
杨韬闪身让过，挥刀斩向现出身影的小不点。然而小不点早已弓步蓄力，脚掌猛力蹬地，手握另一把匕首直刺而至！
生死悬于一发之际，杨韬握刀的手从正握改为反握，用刀把与刀刃的交接处架住匕首。
“铛！”
宛若雷霆撞上磐石。
杨韬修长的右腿迅疾踢出，直取小不点双腿之间。
小不点果断放开匕首，后撤拉开距离。
匕首跌落地面，消失不见。
杨韬回头看去，那把缠绕毒气的匕首本应插在墙上，这时候同样消失不见。
010 章 这个潜入技能很适合干坏事
“你的武器是匕首？挺方便啊。”杨韬收起武士刀。
在杨韬看来，匕首应该是小不点的武器，类似自己的武士刀；那种使用后消失的特性，应该属于匕首的被动，类似于武士刀火焰灼伤的被动。
小不点摇摇头，答道：“我的武器不是匕首，是面具。”
杨韬有点意外，问：“你刚刚用了不止一个技能吧？”
小不点活动着手腕，点头道：“从ELO系统处兑换到的每件武器，都附带三、四个技能。我的面具就是附带四个技能，其中三个我已经顿悟了。”
杨韬回想第一次举起武士刀的状况，又问：“顿悟，是什么意思？我手上的武士刀有三个技能，但都是灰色的，我想要学，都会被提示‘没有足够星星顿悟此技能’。”
小不点耐心解释道：
“这是ELO系统的奖惩机制。
“每当召唤师完成任务，系统就会根据贡献度、世界观探索程度来奖励星星；任务贡献度越高，探索电影世界观越深入，就会得到更多的星星。
“这些星星，可以在系统商城兑换武器，也可以用来顿悟技能。
“顿悟，就是学习的意思。技能是灰色，代表你的星星数量太少，不足以学习那个技能。”
杨韬点点头，扯回之前的话题：“你有隐身技能的话，的确可以潜入上面的楼层。”
小不点说道：“我观察过警卫换岗的时间。到时候，我可以隐身埋伏在中央电梯前，尾随下班的警卫坐电梯到达上面的楼层。”
“隐身状态能够持续多长时间？”
“大概30分钟，隐身期间如果攻击别人，就会立刻解除隐身状态。”
“时间有点短，就算成功潜入上面楼层，下一班的警卫也不会那么快换岗，到时候你只能一直困在上面，过了30分钟就会暴露。”
“所以需要你的帮忙。”
“原来如此。”
彭梦玲躲在口袋里听着两人打哑谜，脑袋里满是问号，但又没法询问。幸好，小不点并不打算卖关子，解释起自己的计划。
“我上去之后，需要你数着时间，在25分钟的时候刻意闹事。到时候，统治者肯定会优先派把守这片区域的两名警卫去处理冲突，你只要打倒他们……”
杨韬接下去说道：“我只要打倒那两名警卫，统治者就会从上面楼层调派其他警卫下来对付我，那时候，你就可以在解除隐身之前跟着坐电梯下来。整个潜入过程神不知鬼不觉。”
小不点打个响指：“Bingo！”
彭梦玲听完整个计划，才明白过来，刚刚杨韬打听小不点的武器与技能，小不点选择说出来，就是为了杨韬配合他的计划。如果小不点自己就能顺利潜入，他早就自个儿去了，不用来找杨韬配合。
“这计划可行。”杨韬点点头，“不过我还有个疑问，刚才你隐身的时候，我后背汗毛发冷，感觉有人在窥视自己。”
小不点解答道：“那属于技能的‘副作用’，由系统设定。隐身的时候，一旦接近敌人，敌人就会感觉惴惴不安；如果待在敌人身边一定距离超过5秒，隐身状态就会自动解除。”
“那在人多的地方，不就很容易被人找出来？”
“如果是那样，这技能就太废了。我测试过，只要对某个人没有杀意，就算一直跟在他身边，都不会让他产生惴惴不安的感觉。”
“系统为什么要这样设定？不令人察觉的隐身，不是更强吗？”
“如果能够隐身接近想杀的人，又不被察觉，这个技能就太无敌了。虽然不清楚ELO系统的真实目的，但根据我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系统不会让召唤师掌握无敌的技能。”
杨韬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没有杀意就不会被察觉……这技能很适合偷窥。”
彭梦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杨韬说得很有道理，从口袋里探出头望向小不点。
小不点脸颊微微涨红，否认道：“这技能明显是用来潜入和刺杀，我可没有用来做过其它不三不四的事情。”
杨韬一副善解人意的体谅语气，说道：“没事，我理解的，人类在青春期总是对生物学充满异乎寻常的好奇。你还在长身体的初中阶段，有这种好奇很正常……”
“我是高中生！”小不点嫩嫩的脸已经涨得通红。
“好吧，好吧。”杨韬大笑两声，不再调侃，转回正题，“你打算什么时候进行潜入？”
谈及正事，小不点迅速恢复那副智珠在握的淡定模样，答道：“我打算明早行动。把守电梯口的警卫，工作时间是三班倒，早晨六点是第一个换岗时间点。换岗之后，上一班的警卫会坐中央电梯回他们的楼层休息。”
杨韬推算道：“早晨六点换岗，那么上一班警卫就是通宵值守，警惕心、注意力都会降低。你隐身跟着他们，被发现的概率确实很低。”
商议好计划，又沟通了一些细节，杨韬告辞离开。出门前，彭梦玲从杨韬的口袋里飞出来，落到小不点床铺上。
“你的宠物鸟怎么了？”小不点奇怪道。
“它喜欢小鲜肉，不想走了。”杨韬回头望了一眼，留下彭梦玲回自己房间去了。
实际上，彭梦玲听完整个潜入计划，发现杨韬就是个搞事情的工具人，跟着他还是重复前一周的无聊生活。既然这样，不如跟着小不点潜入上面楼层，想想就新鲜刺激。反正自己现在体型是只麻雀，藏在谁的口袋里都一样。
小不点一开始有点意外，后面就不在意了，操控房间内的屏幕，设好闹钟，早早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晨五点半，小不点醒来。
为免去公共卫生间被人看见自己早起，小不点并没有洗漱，穿上制服，故意没有穿鞋，光着一双脚丫子。
彭梦玲等小不点穿好制服，才飞入他上衣口袋藏起来。
时针指向五点五十五，小不点戴上面具，原地消失。
开启隐身状态后，小不点没有第一时间出门，而是低头看了看口袋里的彭梦玲，喃喃自语：“原来动物放进衣服口袋里可以一起隐身。”
时间紧迫，小不点感慨一句就离开房间，静悄悄走向电梯口。
中央电梯前，两名通宵值守的警卫哈欠连天，各自靠在一侧墙壁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一名警卫问：“你说，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回到地面呼吸新鲜空气？一直关在这地底下，感觉整个人都发霉了。”
另一名警卫笑道：“新鲜空气？整个世界都被核弹炸秃了，你呼吸个鬼的新鲜空气！”
011 章 地下避难所
虽然经历过“从人类变成麻雀”这种匪夷所思的事，但对于只在超能力电影里见过的“隐身”，彭梦玲还是非常好奇。
彭梦玲从小不点制服口袋里探出头，周围的一切都与平时一样，唯一的区别是两名警卫对靠近的小不点毫无察觉。一低头，彭梦玲发现自己也看不见小不点的身体。
“原来这里是地下。”听到警卫的聊天，彭梦玲终于明白这个世界的设定，“看来是末日设定，世界经历核战争后，地面环境变得不再适宜居住，人类只能被迫移居地底。”
还想听下去，结果“嘟”一声，下一班的警卫坐电梯下来了。
“回去睡觉咯！”两名通宵值守的警卫伸个懒腰，交接后坐电梯回上层。可能是太疲惫，他们没有继续闲聊刚才的话题。
小不点紧随两人身后进入电梯，赤足踩在地上，没发生一丝声响。
电梯上行。
彭梦玲参照现实里坐电梯的经验，感觉上升了大概两层楼的高度。
“嘟！”电梯停止，闸门再次打开。
小不点走出电梯，来到一片新区域，不过他没有乱逛，而是继续尾随警卫。
彭梦玲探头探脑打量周围，入目都是明亮的日光灯、随处可见的屏幕和黄黑白混杂的人种，一切都与下层没什么区别。
从制服来看，在这个片区走动的全是警卫。
两名警卫来到一条走廊，两侧是一个个房间。两人各自解锁回到自己的房间。
趁房门打开，彭梦玲往里瞧了瞧，发现布置与下层的房间基本一致，只不过空间更宽敞，装修从黑灰色变成银白色。
离开走廊，小不点快步逛了一圈，发现只有中央电梯一个对外出入口。
这个片区与下层一样，有一个个独立房间，也有排满自动售货机的食堂；不一样的是，警卫是到处执勤的，所以这里没有工作间。
取代工作间的，是训练广场。
训练广场周边摆满各种训练器材，类似现实里的健身房；广场中央空出一片区域，应该是平时集体进行操练的地方。
这时候，不少警卫正在广场上晨练。
训练广场最里面有个房间，门口挂着个牌子——警备室。小不点趁别人开门进出之际，潜进去逛了一圈，发现里面的装备竟然很简陋，警棍、电击枪、胡椒喷雾……全是些“不痛不痒”的武器，没有枪，也没有子弹。
离开警备室，小不点回到训练广场。
这时候，指针已经走到六点二十分，十几名警卫身穿运动服在广场上操练，指挥节奏的哨子声响亮无比。
突然，训练广场上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正在操练的警卫立刻停下，按照编号，面向广场一侧的巨幅屏幕排成数条队列。
巨幅屏幕亮起，一名穿军装制服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屏幕中。
中年男人有一头半白的半长发，用发蜡梳成大背头，身上的军装式样华丽，花纹繁复，肩章带有金色的剑与四棱锥，看起来似乎很有身份。
“下层骑行区有人闹事，抓起来关禁闭一个月。”中年男人向广场上列阵的警卫们命令。
“是，将军！”排在队列最前的警卫踏前一步，立正，敬礼。
“是，将军！”广场上的所有警卫紧跟着应和，齐声大喊。
警卫们从警备室领取警棍、电击枪和胡椒喷雾，坐电梯往下层而去。
小不点悄悄尾随，潜回下层。
刚出电梯，彭梦玲就看见警卫们手持警棍，在电梯口前的小空地上层层包围杨韬。杨韬面对包围，毫无惧色，脚边躺着两名警卫，生死不知。
时限将至，小不点不敢耽搁，绕过包围圈，回到自己房间，解除隐身。
这时候，外面响起剧烈的打斗声与呼喝声。
小不点从房间内找出吃食品剩下的包装纸，写下“下午2：20再闹一次”，然后将包装纸折成条，绑在彭梦玲的鸟爪上。
“走，回去找你主人。”小不点摸摸彭梦玲顺滑的羽毛，离开房间。
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小，反而惨叫呻吟越来越多、越来越响。等小不点回到电梯口，原本拥挤密集的包围圈只剩下一个人站着，宛如鹤立鸡群。
两三分钟前威风凛凛的警卫们，一个个脸青鼻肿，捂着伤处倒在地上翻滚痛呼；警棍、电击枪、胡椒喷雾器零零落落地散在地上。
“太弱了！太弱了！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杨韬邪神一般站在包围圈中央，放声大喊。
“走，回去找你主人。”小不点从口袋里拿出彭梦玲，摊开手掌，往半空送去。
彭梦玲扑腾翅膀，趁没人注意，迅速飞入杨韬口袋。
杨韬低头瞄了眼，探手入袋。借助口袋的遮掩，手指灵巧地解开鸟爪上的纸条，藏在掌心。
彭梦玲钻出口袋，迅速飞回小不点身上。
这时候，中央电梯的闸门再次打开。
一名穿军装的陌生壮汉从电梯内走出，脚边跟着一只机械狗。
流畅优美的合金肢体、红芒闪烁的电子眼、锋锐的合金利齿……无不向众人昭示，这只机械狗是凶兽。
彭梦玲注意到，壮汉的军装，与出现在训练广场屏幕上的那名将军是同一款式，只不过，壮汉的肩章没有金色的剑，只有四棱锥。
机械狗张开大嘴，原本是舌头的位置冒出一支枪管，瞄准杨韬。
杨韬举起双手，说道：“我投降。”
军装壮汉戒备着，单手扶着腰间的手枪，走到杨韬身边，擒住他手腕，反剪到身后，从腰间摘下合金手铐，铐上。
机械狗待在不远处，嘴里的枪管一直瞄准杨韬。
军装壮汉推了推杨韬后背，命令道：“回自己房间。”
杨韬乖乖走回房间。
如同上次抢里程数被抓，杨韬再次被锁在房间内关禁闭，无法自由进出，灯不亮，屏幕也用不了，不能娱乐，不能与外界沟通。
杨韬将耳朵贴上房门，听了半晌，确认军装壮汉离开后，摊开藏在掌心的纸条，捋平皱褶。
杨韬从腰后抽出“修罗”武士刀，刀锋轻轻划过纸张，被动自带的赤焰点燃包装纸，在漆黑一片的房间内亮起微弱火光。
包装纸不断燃烧，在火苗吞没之前，杨韬读完了小不点留在纸上的话语。
012 章 别忘记谁在剥削你们的劳动成果
下午一点五十八分，小不点再次隐身，静悄悄来到电梯口等待。
彭梦玲从口袋里探出脑袋，打量值班把守的两名警卫。
“上午那个疯子是怎么回事？”一名白人警卫问。
“疯了吧，太压抑，所以想造反？”另一名黑人警卫说道。
“这话可别乱说……”白人警卫瞧了瞧天花板上的监控探头，“上层现在很生气，觉得我们这么多人，打不过一个疯子。听说训练要翻倍，唉，以后下了班还要训练，真他妈累。”
“嘟！”
正聊着，中央电梯打开闸门，下一班的两名警卫来换岗了。黑白警卫闭上嘴，交接完，坐电梯回去。
小不点悄悄跟上，再次潜入中央电梯。
电梯到达上一层，黑白警卫离开电梯回房间补觉，但小不点并没有动，仍然待在电梯角落。
彭梦玲心里纳闷，不晓得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这时候，电梯开始转动。转过180度之后，电梯门再次打开，但这一次，呈现眼前的，不是警卫们居住的片区，而是这一层未探索的区域。
电梯门外，站着两名刚换岗下班的警卫。
抢在警卫进电梯之前，小不点蹿出电梯，迅速，无声。
彭梦玲四处张望，入目是环境清幽的小广场。广场中央是水花飞溅的音乐喷泉，悦耳的轻音乐穿梭于潺潺水声之中，水汽漂泊，清凉怡人。
靠近仔细看，彭梦玲才发现，音乐喷泉竟然是全息影像，栩栩如生，远看就像真的一样。
广场周边零零落落地摆着长木椅，有人坐在椅子上逗着狗，有人手捧平板电脑半躺着看剧，还有情侣在约会说着悄悄话。
彭梦玲注意到，这些人与其它片区的居民很不一样。他们没有穿制服，他们可以养宠物，他们还有便携的数字设备。
这一切，即使在警卫居住的片区也看不到。
小广场另一端有两个出口，小不点选了右边的，走进去后发现是一条通道。
这片区域的装修布置与下层差不多，只是通道宽敞些。路上来往的人穿的都是便服，式样各异，百褶裙、泡泡袖、长袖衬衫、吊带工装……与下层的千篇一律对比鲜明。
一开始，彭梦玲没搞懂这些人是做什么的，后来看到几张熟面孔，才意识到住在这片区域的都是明星。下层居民在屏幕里看到的综艺和直播节目，都由这些明星拍摄。方丞丞如果选秀成功，当上明星后应该也是来这里住。
通道两侧，是一个个房间。
一名黑人小哥恰好开门进房，小不点趁机溜了进去。
这里的房间比下层的大多了，甚至可以称为小别墅，简约而彰显高级的装修，色调银白，窗明几净。小别墅里有客厅、卧室、开放式厨房、带浴缸的洗漱间，甚至有衣帽间。
与下层不同，这里没有将四面墙壁都覆盖上屏幕，而是在安装落地窗的地方镶上巨幅屏幕；屏幕上播放着逼真的视效，蓝天、白云、绿树林，微风徐来，枝叶拂动。这种视觉效果，与下层房间的动画效果不同，不是那种看起来很假的五毛钱动画，而是电影大片里栩栩如生的视觉效果。
进来后，黑人小哥从冰箱里取出冰镇的橙汁，给自己倒了一杯，望着屏幕上树欲静而风不止的“风景”慢悠悠品尝起来。
喝完橙汁，黑人小哥开始摆弄摄像机，似乎在准备拍摄，或者直播。
彭梦玲回想起小不点对这个电影世界的介绍：“对了！这里的明星赚里程数的方法，就是拍影片供其他居民付费购买，或者开直播表演节目接受打赏。”
弄好摄像机，黑人小哥打开一个黑盒子，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玻璃碎片。碎片非常尖锐，如同一把匕首。
黑人小哥摁下摄像机的拍摄开关，举起玻璃碎片，将尖锐的一端对准自己脖子。
“别忘记谁在剥削你们的劳动成果……
“别忘记你们的生活有多么压抑……
“别忘记在这体系中你们的梦想一文不值……
“别忘记你们真该去恨的人究竟是谁……”[附注1]
对着摄像头，黑人小哥的话语连珠炮似地轰向正在观看的观众。
看了会黑人小哥的表演，小不点就失去兴趣，走到小别墅门口，敲了敲房门。
彭梦玲注意到，黑人小哥的耳朵动了动，明显是听到了敲门声。不过，他没有立刻过来开门，而是讲完一大段反思上层压榨的“脱口秀”之后，将玻璃碎片珍而重之放回黑盒子，才过来开门。
“咦？”黑人小哥打开房门，却发现门外并没有人。
小不点趁此空隙，溜出小别墅。
顺着通道走到底，是一道双开大门，门牌上写着“演播厅”三个字。
小不点尾随其他人溜进去，来到一个广阔空间。这里的面积与小广场相约，只不过没有音乐喷泉，有的是悬挂于天花板的射灯、对准主持人的反光板、铺满整面墙壁的布景板，以及多角度的摄像机。
演播厅里，这时候正在拍摄一档谈话综艺，两位主持搭配几名明星嘉宾。彭梦玲之前在杨韬房间里看过这节目，有点像现实里的《康熙来了》。
小不点逛了一圈，没什么发现，尾随出门的工作人员离开演播厅，原路回到小广场，从左边的出口进入另一条通道。
随着深入，彭梦玲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越来越浓郁。从通道另一端走来的人，脸上都洋溢着酒醉饭足的笑容。
走到通道尽头，是一间餐厅。
与下层的食堂不同，这里的食物，不是自动售卖机里的包装食品，而是由厨师当场烹饪的热气腾腾的美食。
错落有致的四方桌，红白相间的格子桌布，从喇叭飘扬而出的轻音乐，品尝美食之余谈笑晏晏的食客，身穿衬衫马甲手托银盘的侍应……无论布局装修还是菜肴，一切都类似现实里的西餐厅。
彭梦玲看着一位食客叉起小块牛扒放入嘴中，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自从变成麻雀，牛扒、小龙虾、奶茶、马卡龙、曲奇饼……人类的各种美食佳肴，她就再也没尝过。
餐厅不大，一眼望到底。
小不点跟随侍应的脚步，潜入厨房，悄摸摸取走一个空包装袋，趁厨师不注意，顺走一块刚刚煎好准备端上桌的牛扒。
彭梦玲注意到，牛扒一放入小不点制服里，就自动隐身，看不见了。
从餐厅出来，小不点进了旁边的小超市，其规模相当于现实里住宅小区门口的迷你超市。
彭梦玲东看西看，发现商品种类极少，基本是些日常杂货和果汁零食，看包装比下层自动售卖机里的高级一些。黑人小哥在小别墅里喝的橙汁，这里也有。
一圈逛完，时针指向两点十六分。
小不点回到小广场，远远就望见两名警卫在电梯口站岗。那对约会的情侣还坐在长椅上，说着悄悄话，卿卿我我。
小不点掏出从餐厅顺走的牛扒，趁警卫不留神，扔到不远处。
“啪！”
两名警卫听到响声望过去，看见地上的牛扒，愣了一下，有点搞不清状况。
“谁的牛扒掉在这了？”一名警卫扭头四处张望。
“没准是哪个明星打包带回家半路掉的，不过现在是我们的了。”另一名警卫说着，走过去捡起牛扒，隔着包装袋摸了摸，发现牛扒还透着热气。
趁两人分心，小不点静悄悄走过去，顺走警卫口袋里的通行卡，在电梯口的感应器上一刷，快速放入口袋。
通行卡与牛扒一样，一放入小不点制服里，就自动隐身，看不见了。
“嘟！”
电梯闸门打开，两名警卫闻声望去，却发现电梯里空无一人。
就在他们纳闷的时候，小不点走进电梯，躲在角落静静等待。两三分钟后，电梯轻微震动，往上层升去。
彭梦玲这时候才意识到，电梯刚刚是停在警卫与明星居住的楼层，往下才是清洁工居住的楼层，现在往上……
“嘟！”
电梯停下，闸门打开。
站在门外的，是上午镇压杨韬的军装壮汉，以及机械狗。
013 章 被压抑的生活
电梯停下，闸门打开。
站在门外的，是上午镇压杨韬的军装壮汉，以及机械狗。
机械狗伸长脖子，狗鼻子在空中嗅了几下，似乎察觉到什么。
彭梦玲的心脏一下子揪紧。这时候她才意识到，隐身只是令别人看不见，可是身上的味道却掩盖不了。
幸亏，机械狗很快停下，没察觉有人躲在电梯里。
军靴在地面上磕出清脆的响声，军装壮汉领着机械狗走进电梯，在电梯内壁的感应器上刷卡，摁下“向下”的按钮。
电梯下行，很快到达清洁工居住的下层片区。
闸门刚打开，彭梦玲就看到外面站满警卫，手持警棍，神色紧张。看到军装壮汉，警卫们齐刷刷敬礼，在前面引路，向食堂走去。
小不点没有跟着他们走，而是回到自己房间解除隐身，再次翻出吃食品剩下的包装纸，执笔“唰唰唰”写下一行字，绑在彭梦玲的鸟爪上。
准备就绪，小不点才赶去食堂。
清洁工与骑行者、程序员、农夫不同，没有固定的工作间，即使是上班时间，也可以在工作片区与居住片区走动；而且，清洁工不允许在工作片区的食堂吃东西，有时候口渴，也只能回来居住的片区买饮料。
这种特殊性，使得现在即使是上班时间，也有很多清洁工在片区里。
当小不点赶到的时候，食堂外面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里层是手拉手封锁食堂的警卫，外层是围观看热闹的清洁工。
小不点在围观人群中找到个脸熟的老清洁工，问：“大爷，什么情况？”
老清洁工低声答道：“两帮人打扑克赌里程数，其中一帮人出老千被拆穿，两帮人就打起来了。值班警卫过来调停，两帮人收不住手，把警卫干了，局面就彻底失控了。”
彭梦玲很惊讶，心里纳闷：“这里也有人打扑克赌里程数？”
最开始，这个世界的人根本不知道扑克，是杨韬用食品包装盒自制了一副扑克牌，教会这里的人打扑克、赌里程数。杨韬做这些事的时候，他们五名召唤师仍待在骑行者居住的片区，没想到扑克牌竟然传到了其它片区。
与彭梦玲不同，小不点早一天来清洁工片区，而且到处找人聊天打探消息，早就知道这里同样流行扑克牌，并不惊讶。
小不点又问：“现在是上班时间，那些人怎么还聚在食堂打扑克？”
老清洁工摇头苦笑，说道：“这里的生活，大伙儿早就过腻了。屏幕里那些烂剧烂片烂游戏，如果不是没有选择，谁想看啊？谁想玩啊？扑克牌这玩意新鲜，还能赌里程数搞刺激。不用干活，打一局牌就能赚到里程数，谁不想啊？别说这里的人了，就连那些警卫，也有上班时间躲起来打扑克的。”
“赌博害人啊！”彭梦玲心里哀叹。
“嘭！嘭！”食堂里突然传出两下枪声。
很快，警卫们从食堂里涌出，在围观人群中分出一条道。十几名鼻青脸肿嘴角带血的清洁工，双手反铐，被警卫们押出来。
“这些人会怎么处理？”小不点低声问身边的老清洁工。
“关禁闭呗，以前也有人斗殴过，我记得是关了一周。”老清洁工回答。
“无论犯什么事，好像都只是关禁闭，这是为什么？”小不点又问。
“缺人呗，打伤了还得医治，杀死了又减少劳动力。人要是都杀光了，谁来干活啊？以前犯事太严重还会被放逐，现在基本都是关禁闭，顶多关久一点。”
“放逐？逐出这里吗？”
“我年轻那会，人多，放逐还是挺常见的。那时候，有些人想出去，上层的人也不拦着，给两瓶水，给点食物就放出去。”
“那些出去的人，有回来的吗？”
老清洁工摇摇头。
“您看过外面的世界吗？您就没想过出去看看吗？”小不点继续问。
“年纪大的人都看过，很早以前，上层的人用摄像探头给我们看过外面……”
彭梦玲还想继续听，可却被小不点抓住，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这时候她才注意到，杨韬也在斗殴的清洁工之中，正被警卫押解着走过。小不点藏在围观人群中，手掌裹住彭梦玲，穿过身前围观者的腋下往前一送，手掌松开。
开弓没有回头箭，彭梦玲只能在小不点的掌心一蹬，展开翅膀，眨眼间穿过人缝，飞入杨韬上衣口袋。
这连串动作在瞬息间完成，押解的警卫与围观的群众都没有察觉，只有杨韬假装扫视围观人群瞟了小不点一眼。
彭梦玲躲在口袋里不敢冒头，直至听到关门声，才试探着露出头。
房间里漆黑一片，除了杨韬，没有其他人。与上次一样，没有其它处罚，只是关禁闭，不过这次的时间应该会久一些。
杨韬将彭梦玲从口袋里拧出来，在黑暗中摸索着解下她鸟爪上的纸条，利用“修罗”武士刀的被动点燃。
纸条烧起明暗不定的火光，照得纸上的字忽亮忽暗——
“周末选秀夜动手！”
014 章 秘密即将揭晓
周末，选秀夜，演播厅内。
耀眼的聚光灯下，三位评委坐在舞台前，欣赏参赛者在台上卖力地表演。每个片区的居民待在各自房间，于演播厅中投影出一个个全息动画形象，彷如亲临现场，观看表演，为喜爱的表演喝彩。
后台，方丞丞反复做着深呼吸，平复演出前的紧张。
表演所需的音乐，她已经提前在演播厅录好。由于不熟悉这个世界的音乐，而且她要表演的中国舞也在这里找不到合适的音乐，没办法，她只能将南唐后主李煜的两首《长相思》词作，以吟唱的方式录成背景音乐，于表演时播放。
方丞丞掏出一只金色蝴蝶结，放到唇边轻轻一吻。
金蝴蝶活了过来，脱离掌控，开始环绕方丞丞翩翩飞舞。深灰色的运动服化作金色颗粒飘散空中，一袭白色为底、金色镶边的仙裙在方丞丞身上凭空浮现。
仙裙上半身的背部镂空，秀出方丞丞光洁无暇的后背；微微隆起的胸前，是那金色的蝴蝶结，翅膀随方丞丞动作而轻轻颤动；两袖阔而长，有金色花纹，犹如蝴蝶翅膀上的纹路；裙摆参差如花叶，堪堪及膝，露出雪白的双腿。[附注1]
这一袭仙裙，是方丞丞从ELO系统得到的武器【仲夏夜之梦】，不仅能施放技能，而且美轮美奂，不沾凡尘。
穿这袭仙裙登台演出，再合适不过。
同一时间，下层清洁工片区，小不点敲响杨韬房门。
“敲什么呢，又没约定暗号，抓紧开门。”杨韬走到房门后，向门外吐槽。
房门打开，小不点站在门外，右手转悠着从警卫处抢来的通行卡。
在电影世界里待了两周，杨韬的唇上与下颌线已经长出浓密的胡茬，别有一股男人味。
彭梦玲从房间内飞出，飞入小不点口袋。
“之前忘了问，召唤师如果在电影世界里死亡，在现实世界里也会死亡吗？”杨韬问。
“不会死，会回到现实世界，无法再执行任务。ELO系统一般安排5名召唤师一起执行任务，只要其中一人完成任务，即使其他四人回了现实，都算作任务完成。”
“就是团队任务，五个人乘一条船。”杨韬点头表示明白，然后话锋一转，“可这些都是你说的，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万一你骗我呢？”
“你可以去问邓凯他们，没准你之前问过了，现在只是找我核实。”小不点耸耸肩，“事到临头，你问这么多，不就担心成炮灰嘛。你可以退出的，我自己去上层探索就行。”
“你还挺自信。”
“临阵退缩这种事，我不是第一次遇到。事实上，在你主动降级为清洁工之前，我的打算就是自己探索。”小不点解释，“每名召唤师都有自己的策略，譬如邓凯、方丞丞、老冯他们三个，采取稳妥策略，一直待在骑行者片区，不多做无谓的事；我的策略，则是稳妥中带点激进，完成任务之余，多探索。”
“如果在电影世界不会真正死亡，他们为什么要稳妥？激进点，探索世界观，拿更多系统奖励，不是更好吗？”
“完成任务再跟你说吧。”小不点看看时间，“出门前我看了选秀直播，算算时间，方丞丞现在已经上台，抓紧吧，等她选秀成功，我们就得回现实了。”
另一层的演播厅内，趴伏于舞台地面的方丞丞，借助腰劲，如新芽破土而出，徐徐挺起上半身，背向评委与观众。天鹅般修长的脖颈轻轻扭转，回首，朱唇上叼着一朵纸折的菊花。
“行，大干一场吧。”杨韬终于下定决心。
“去最上层，帮我吸引注意。”小不点将通行卡抛给杨韬，戴上面具，身影突然间消失，进入隐身状态。
杨韬接住通行卡，走到电梯口，远远就望见把守的两名警卫晕倒地上，应该是被小不点打晕抢走通行卡。
“嘟！”
闸门打开，军装壮汉与机械狗走出中央电梯。
小不点抢走通行卡放出杨韬的整个过程，早就被监控捕捉到。知道警卫制服不了杨韬，上层干脆派军装壮汉下来。
“这一次，不是关禁闭那么简单了。”军装壮汉瞪着杨韬，语带愤怒，显然被杨韬接二连三的闹事惹火了。
杨韬从腰后抽出光秃秃的刀把。
“嘭！”
枪声的巨响轰入耳腔。
“一重山，两重山。
“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在李煜抒情的词作中，方丞丞双臂轻舞，腰身扭转，整个人脱离引力在空中旋舞一圈，落地后，以臀部为支点，四肢与头部如鲜花般绽放。
又是凌空旋舞一圈，方丞丞一足撑地，一足朝天蹬，单脚立地劈出一字马，裙摆随动作飘舞，如翩翩蝴蝶。
一瞬间的停顿，紧接着顺势前空翻，双腿如风车，旋舞一圈，方丞丞轻盈落地。
军装壮汉扣动扳机的一瞬间，杨韬侧闪跃开，躲过疾射而来的子弹。
“笃笃笃笃笃笃笃……”
机械狗张开嘴，露出粗大的机关枪枪管，寒光闪烁的子弹连珠发射，如水银泻地，如暴雨倾泻，如流星雨落。
杨韬抢在弹雨降临前，刷卡打开最近的房间，闪身躲进去。
一声惊叫，房内正在观看选秀的清洁工吓了一跳。
磅礴的弹雨直接打烂房门，但角度限制，子弹打不到房间里的人。
“Stop！”军装壮汉发出口令。
令行禁止，机械狗停止射击。
“哼！你以为躲在房间里，就能骗我进去搞偷袭吗？”军装壮汉面露不屑，从腰间武装带摘下一颗震荡弹，拔下插销，甩手往房间里扔去。
震荡弹内藏有能发出强光、巨响的炸药，爆炸后，强光能够令人暂时失明，高强度声波则会令人暂时失去听觉。一旦中招，杨韬将束手就擒。[附注2]
“菊花开，菊花残。
“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方丞丞双臂挥舞，带动两袖飘飘。足尖点地，方丞丞整个身体原地转动，带动裙摆起伏，如同飘零的花瓣。
凌空一跃，双腿摆舞，落地，双臂翩翩摇曳，又是凌空一跃，双腿更大幅度地摆舞，飘然若仙，似欲乘风飘去。
双手合拢如勺，朱唇轻张，花朵凋零落下，落入双掌之中。
方丞丞双眼情深似海，注目掌中花，神色黯然如黛玉葬花。
震荡弹刚穿过门框，就被一袭被单在半空裹住，倒飞而回。
这一下反击，意料之外，军装壮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想要扑倒地上已经来不及。震荡弹炸开，伴随着爆炸的强光与巨响，军装壮汉整个人被炸飞。
震荡中，一道赤色火焰撕裂强光斩向军装壮汉。
秘剑胧刀！
杨韬修长有力的手指握持武士刀，挥洒出一道美妙弧线，如同天才画家挥舞画笔描绘出画龙点睛的一笔。
利刃破风。
热血喷溅。
人头抛飞。
“云一緺，玉一梭。
“澹澹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
方丞丞柳腰轻摆，纤长的双指捏住花朵，双臂随腰肢摇摆而张开，挥舞，下半身如老树盘根岿然不动，上半身如风中柳絮，以腰腹为中心，双臂旋舞一圈。
足尖点地，身体原地转动，裙摆起伏飘舞，如生命最后时刻绚烂绽放的花。
身体下沉，结实有力的双腿顺势劈开，贴地一字马。方丞丞扬起俏脸，仰视天花板上耀目的灯光，脸上浮起凄美的笑颜。
杨韬一记拔刀斩终结军装壮汉，左手顺势前伸，揪住他的衣领，扳过宽厚尸身挡在身前。
“笃笃笃笃笃笃笃……”
机械狗双眼亮起凶煞煞的红光，机关枪喷出磅礴弹雨，打得军装壮汉的尸身血肉横飞。
杨韬顶着尸身，大步迈，往前冲，右手收起武士刀，从军装壮汉手里抢过手枪，一口气打光弹夹里的子弹。
机械狗的脸庞被子弹打得火星四射，一只电子眼被射瞎。
一人一狗的距离拉近至一步之间，机械狗伏低躯体，蹬后腿，挥前爪，穿过军装壮汉双腿攻击杨韬下半身。
杨韬往侧面迈步躲开爪击，手一甩，打空子弹的手枪向机械狗砸去。
机械狗不闪不避，任由手枪砸在钢铁脑袋上磕飞出去，再度扑过来。
“秋风多，雨相和。
“帘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
双腿渐渐曲起，方丞丞坐在地上缓缓转圈，俏脸始终扬起，目光迷离，眼神游移，似乎在追逐某些渐渐远去的美好。
美好终将逝去，方丞丞仰躺于地，双指松开，娇艳的花朵从指间落下，坠落在吹弹可破的脸蛋上，最后黯然落地，归于尘土。[附注3]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若秋叶之静美。[附注4]
掌声雷动，评委全体起立，观众欢呼如潮。
杨韬推开挡在身前的尸体，双手握刀，从下往上，撩向机械狗腹部。
机械狗的控制中心显然装有冷兵器相关的战斗模块，利用自身较小的体积，灵活闪避武士刀的攻击，同时挥动利爪袭击杨韬下半身。
唰！唰！唰！
杨韬转瞬挥出三刀，一刀快过一刀，逼退机械狗，然后按照心中计算好的距离，直线后退至电梯口的墙边，从裤兜掏出特殊通行卡，刷卡打开中央电梯。
这张特殊通行卡，是杨韬刚刚用尸身挡子弹的时候，从军装壮汉的口袋里拿走的。
闸门打开，隐身旁观的小不点自然不会错过机会，抢先进入电梯。
杨韬紧跟着蹿入电梯，按下关门键。
机械狗迅疾扑向杨韬，然而渐渐合拢的电梯闸门使得攻击空间受限，机械狗被武士刀斩断左前爪，从半空跌落地面。
闸门彻底关闭，电梯上行。
杨韬抬头朝电梯内的监控探头笑了笑，然后一刀劈烂。
看着杨韬点击去往上层的按钮，躲在口袋里的彭梦玲忽然有了一丝紧张，这个世界隐藏的秘密即将在自己眼前揭晓。
015 章 上层
“任务完成，是否立刻回归现实世界？”杨韬和小不点同时收到ELO系统的通知。
“否。”小不点做出选择。
“选择‘否’，是不是就再也回不去现实世界了？”杨韬问。
“不是，不立刻回归的话，就会在10分钟后强制回归。”小不点解释。
杨韬微一沉吟，也选了“否”。
“召唤师邓凯已回归现实世界，召唤师方丞丞已回归现实世界，召唤师冯正已回归现实世界。”ELO系统发出通知，“10分钟倒计时开始，计时结束，所有召唤师将强制回归现实世界。”
“嘟！”
电梯到达上层，闸门打开。
一开门，彭梦玲就看见电梯外围满全副武装的士兵，手持长枪短炮对准自己。
“糟了！”彭梦玲心叫不妙，旋又反应过来，“对了，小不点和自己现在是隐身状态，敌人看不见。不对，杨韬没有隐身！”
彭梦玲转动脑袋四处张望，这时候才发现，电梯开门前，杨韬就抢先跳到半空，手脚撑住电梯两侧内壁，藏在天花板与内壁的视线死角里。
从外面望进来，电梯里就像没有人一样。
“反叛者不在电梯内。”一名军官用通讯器向上级报告。
这时候，彭梦玲看见杨韬空出一只手，掏出从军装壮汉处拿走的另一颗震荡弹，咬牙拔掉插销，默数两秒，迅雷不及掩耳地甩到电梯外。
门外的士兵，原本端枪戒备向电梯迫近，打算检查电梯内部，却被突然飞出的震荡弹打了个措手不及，在军官“趴下”的命令声中纷纷扑向地面。
可惜，慢了一线的反应仍令士兵们伤亡惨重，大部分都因强光与巨响暂时失聪失明，短时间内无法战斗。
杨韬从半空中跃下，宛若邪神降临，冲出电梯，踏步挥刀。
武士刀犹如陨石穿过大气层，摩擦出一道道赤焰轨迹。
枪支掉落。
肢体纷飞。
鲜血喷溅。
小不点一直待在电梯角落，等到震荡弹的效果消失，才走出电梯，沿着墙根，绕过电梯门前这片激战的小空地。
身后，杨韬嘹亮的呼声从战场传来：“太弱了！太弱了！”
前方，两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以齐整的队列跑来，擦肩而过，投向身后战场。
循着士兵跑来的方向，小不点进入一条通道。
在这条整洁明亮的通道里，彭梦玲看见了久违的绿色。
这两周，他们活动的范围一直局限在底层和中层，装修全是冷色调简约风格，看久了感觉整个人都抑郁了。虽然在无土栽培的农业区，彭梦玲看到过一次绿植，可杨韬大部分时间都在关禁闭，彭梦玲不得不跟着遭罪，再没见到绿植。
而现在，彭梦玲看到了久违的植物。
冷硬的合金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悬挂着一个小盆栽。花盆里装着连农业区都没有的泥土，泥土微带湿润，栽种着说不出名字的植物。一大片黑白灰的冷色调之中，星星点点的绿色点缀其间，分外养眼。
通道很深，一眼望不到尽头。
通道两侧，是一个个紧闭门扉的房间，门牌上写着“后勤部”、“装备部”、“工程部”、“作战室”、“通信室”等名称。
越往深处走，彭梦玲就越感觉到氛围肃杀。
这里似乎是个军营。
时间紧迫，小不点快步行走，一路上几乎没遇到人，偶尔看见一两名士兵，也是脚步匆匆奔向战场。
拐过一个弯，通道到达尽头，眼前是一扇封闭的密码门。门牌上写着“能源室”，两名士兵在此处持枪值守。
没办法进去，也不打算动手，小不点迅速原路返回。
回到中央电梯前的小空地，战斗已经暂告一段落。合金地面上遍布鲜血、碎肉、弹壳、断裂的枪支、残缺的肢体和破碎的军装，将死的士兵在血泊中苟延残喘，造成这一地狱景象的杨韬却不见踪影。
彭梦玲注意到，地面上有两行鞋印，从血泊延伸到小空地的另一个出口。
小不点追随血鞋印，进入另一条通道。通道里的状况，与之前那条通道差不多，两侧是一个个紧锁门扉的房间，只是门牌上的名称不一样。
“放下武器！”通道深处传来一声呼喝，紧接着是两声惨叫。
小不点加快脚步赶过去，发现来到了通道的尽头，一道密码门，两名士兵值守。只不过，这里的两名士兵已经歪倒地上，身体下汩汩地流出血液。
士兵身旁，是正在翻找通行卡的杨韬。
杨韬浑身浴血，腹部、手臂、大腿都有伤势，眉心的伤疤染血后显得越发狰狞。翻找过程中，杨韬往小不点所在位置不着痕迹地瞟了眼。
小不点注意到杨韬的眼神，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问：“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杨韬从士兵尸体上翻出一张通行卡，答道：“你心急了，跑过来的时候没收敛住脚步声。”
找到卡，杨韬放到感应器上一刷。
感应器响起“嘟嘟”两声，刷卡失败，士兵携带的通行卡打不开密码门。
杨韬随手丢掉卡片，从裤兜里掏出军装壮汉的通行卡，又刷了一次，仍是响起“嘟嘟”的失败提示音。
这时候，密码门的通话器里传出一把陌生又熟悉的男声。
“别浪费力气了，那些卡的通行权限都被取消了。”男声沉稳之中带有沙哑，声带上都是岁月流过的划痕。
彭梦玲认出来了，这是曾在警卫区训练广场的屏幕上见过的“将军”。
“路，是由自己开拓的。”杨韬丢掉通行卡，掏出一枚手雷，这是他在战场缴获的。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将军说道。
“我想呼吸外面的空气，然后让你吃我的屁！”杨韬一边嘲讽，一边将手雷放到密码门前，用士兵尸体埋住，拔掉插销。
小不点早已后退至通道拐弯处，等到手雷“轰”一声炸开密码门，才重新冒头。
密码门被炸出一个大洞，连带通话器都被摧毁。杨韬从拐弯处走出，迎着飞扬的烟尘，穿过门洞，走了进去。
刚进去几个呼吸，里面就传出犀利的枪声。枪声不是一下两下，而是一片，仿若无数机关枪组成的金属交响乐。
杨韬身前顶着血肉模糊的士兵尸体倒退回来。
“里面是条短走廊，天花板上全是机关枪，火力太猛，冲不过去。”杨韬盯着烟尘未散的门洞，双目炯炯。
“我试试。”小不点说完，直接走进烟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