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 章 还有多少记者相信新闻理想？
“哦？你从哪里收到的消息？”眼袋男再次面露惊讶。
杨韬心想，真被爷猜中了。
“你呢？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杨韬反问。
眼袋男没有回答，扭头看向车窗外飞掠而过的城市景色。
“要不这样……”杨韬抛出个提议，“咱俩互相提问题，你问一个，我接着问一个，然后你再问一个，轮着提问。无论什么问题，都必须回答对方。这样谁也不吃亏，怎么样？”
“还行，我先问。”眼袋男重提之前的问题，“你从哪里知道你们报社社长今晚去丽星夜总会的消息？”
“我偷听我们记者部主编聊电话知道的。”杨韬把邓凯的功劳按在自己头上，“你家地址门牌号是多少？”
眼袋男愣了一下，反问：“你为什么不问我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现在轮到我问你。”杨韬不走寻常路，把眼袋男整懵了。
“想要照片的话，过两天来这个地方找我吧。”眼袋男报了个伊斯特街区的门牌号，“我的报社就在这里。”
杨韬点点头，在心里默念一遍地址。
“轮到我问了，你为什么要调查自家报社的社长？”眼袋男换了个问题。
杨韬摆出一副义正词严的面孔，慷慨激昂地说道：
“为了正义！
“我是个有新闻理想的记者！
“新闻，是让民众理解社会上发生的事情的手段，是满足人们对这世界的好奇心的事物，而更重要是，新闻是让我们平稳无忧生活的武器。
“记者揭发政客丑闻，不是为了让民众多一个茶余饭后的话题，而是让人们知道他们的权利正被侵害，他们的共同财富被某些自私黑心的家伙挪用；报道凶案的嫌犯，是为了让民众警惕和防范，彰显公义天理。［附注１］
“为了践行新闻理想，即使是自家报社的社长，犯了错误，做了肮脏事，我也不会替自家报社遮掩，而是秉笔直书，刊登见报！”
小不点如果在场，听到杨韬这样复制自己在选题会的回答，一定会翻白眼。
不过，同样的答案，不同记者听见了，却给出不一样的反应。
透过后视镜，杨韬注意到眼袋男看自己的眼神变了。
他知道，自己打动对方了。
“很少有人像你这样，一字不漏地记住《新闻学》教材里的这段话。”眼袋男打了个哈欠，眼神中是掩不住的疲惫，“轮到你问了。”
“你在夜总会里拍到了什么？”
“拍到了你家社长、主编以及其它几家大报社的高层，搂着夜总会的公主和王子进酒店。”
“轮到你了。”
“你一个记者为什么那么能打？面对炼金术师都不怂。”
“我生活在聚居区，那里弱肉强食，渐渐就磨练出这身本领。”杨韬依照系统安排的身份，即兴发挥想象力，随口胡编。
“最后一个问题。”眼袋男把头靠在座椅上，闭上双眼，似乎非常困倦。
“那个被叫作‘大小姐’的女人是谁？”杨韬问。
“哈哈，怎么？心动了？”眼袋男笑道，“确实，哪个男人见过她一面，都很难忘记。”
杨韬不置可否。
“别打她主意，她是丽星夜总会幕后老板的千金。”眼袋男真心劝说，“她本人是实力很强的炼金术师，地下城里能打得过她的人，数不过五根手指头。再加上她爸是地下城创始家族的后代，势力庞大，没人敢惹她。”
面包车停下，他们来到一片静谧的街区，住在这里的居民已沉浸梦乡。
“我就送你到这了，接下来的路，你自己走吧。”杨韬打了个哈欠。
“你就把我半路扔下啊？好歹送我回报社呀。”眼袋男嘴里吐槽，身体还是推开车门，钻了出去。
“对了，还没问你名字呢。”眼袋男回头看向车内，“我叫耿直。”
“杨韬。”
面包车再次启动，往典蓝所住的小区赶去。
彭梦玲这时才飞入车内，落在杨韬肩膀上。她的体形已经变回麻雀，只不过火鸟肆虐的痕迹依旧存在，浑身羽毛大半焦黑，像是刚从烧烤摊逃离魔掌。
经历了夜总会那一连串事情，这个点早已过了约定时间。面包车来到约定地点之时，杨韬并没有看见小不点的身影。
停在路边等了会，一道矮小的身影才从不远处建筑物的暗影里走出来。
小不点上车看见杨韬的伤痕，猜测道：“在夜总会碰到麻烦了？”
杨韬没回答，闭上眼，与彭梦玲心灵相通，听完她在夜总会包厢里偷听的信息。睁开眼，杨韬把彭梦玲的话复述一遍，又讲了自己与大小姐的战斗，以及记者耿直透露的信息。
小不点安静听完，看了看时间，说道：“已经过了午夜零点，先回聚居区吧。”
“在夜总会跑路的时候，城卫兵虽然没追上来，但应该看见了我车牌号。城卫兵会不会派人去隧道口堵我，瓮中捉鳖？”杨韬驾驶面包车奔向城外。
高挂穹顶的红日仍在散发光与热，地下城亮如白昼，可马路上却只剩下一辆面包车飞驰。他们仿似身处一座白日死城，氛围诡异。
“你之前杀了人都没事，现在打个架而已，应该也没什么事。”小不点脸上没有一丝担忧的表情，“地下城的马路也没有安装监控，可见安全这一块，官方并不上心。”
杨韬点点头，问出心里的疑惑：“那个穿紧身衣像漫展Coser的大小姐，说自己是召唤师，是什么情况？执行任务的不是只有五个人吗？”［附注２］
“我听师父讲过，召唤师等级升到王者，就可以消耗星星，再次进入自己之前待过的无限世界。”小不点解释，“那个大小姐，应该就是这种情况。”
“为什么要消耗宝贵的星星，再次进入待过的世界？执行新任务？”
“有的是为了探索隐藏世界观，探索进度达到100%，系统会有额外奖励；还有的召唤师是为了学习技能，这里是炼金术为背景的世界，有很多炼金术可以学习。”
“看来那个大小姐应该是第二种，她身上那件紧身衣画了十几个炼成阵，才用了两个，就打得我满地找牙。”
“哈哈哈，很少听见你这么夸人。”
“打不过就打不过，没什么好遮掩的，超越她，以后找机会打回来就是了。”
马路上没别的车，杨韬开得飞快。
面包车不一会就出了城，驶到通往聚居区的隧道口。
铁栅栏封锁住隧道口，把守的士兵端着枪走过来。
“什么情况？怎么不让走了？”小不点堆起笑脸。
“你们什么情况？第一天来地下城？”士兵透过车窗审视车内两人，“不知道午夜零点之后，隧道宵禁不能走吗？”
杨韬与小不点面面相觑，还真不知道。
281 章 震惊！美女前台刚认识两天就带男同事回家
“你们什么情况？第一天来地下城？”士兵透过车窗审视车内两人，“不知道午夜零点之后，隧道宵禁不能走吗？”
杨韬与小不点面面相觑，还真不知道。
“去城里找家旅馆住一宿吧。”士兵挥挥手，打发两人走。
没办法，回不了家，两人只能重新回到城里。
“没想到冯永业这么怕李清泉。”小不点还在琢磨彭梦玲偷听到的对话，“今晚夜总会的酒局，除了冯永业，其他人听口吻都是各家报社的高层。这帮人勾结成一个利益集团，肯定不是最近的事，以前没准还贿赂过郑白莲。”
“老鼠害怕猫，很正常。”杨韬驾驶面包车，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慢行。
“不正常，李清泉竟然让他们找不到一个黑点，这还是凡人吗？是圣人吧？”
“要么李清泉大奸似忠，隐藏得好，任何人都找不到他的把柄；要么就如那个萨老所说的，李清泉所谋甚大，金钱和女人都不放在眼里，只在乎权力。”
“不管他是哪种人，可以确定，李清泉与冯永业不坐一条船，利益不一致。我们有机会拉拢李清泉，联手对付永夜制药。”
“人家大局长，用得着跟我们两个实习记者联手吗？”
“我在炼金局碰见李清泉，聊了几句……”小不点回想当时的情景，“他对我的调查应该是感兴趣的，不然不会留电话给我。”
“你不觉得可疑吗？堂堂一个局长，位高权重，巡视接待大厅碰见个人，聊了两句就把电话给你了，不合理啊。除非是系统故意安排。”
“咱们又不是小说主角，系统不至于给我们开绿灯。”小不点分析，“李清泉应该是想找一个没有交集的媒体人，当他舆论上的喉舌。他可能接触过其他记者，我只是候选人之一。”
“还有一点，这么重要的酒局，咱们报社的陈社长不带副社长参加，不带其他部门的高层参加，偏偏带了咱们记者部的肥猪主编……”
“说明主编就是社长在报社里最亲近的心腹。”小不点打了个响指，“反过来推测，副社长很可能就是报社里最想扳倒社长的高层。”
“你打算怎么做？找个由头跟副社长接触？”
“不必。我一个实习记者找上门，副社长只会猜疑我，提防我，不可能轻易跟我合作。我不需要露面，只需要隐身潜入副社长办公室，留下主编那些见不得光的照片与日记……”
杨韬心领神会，接着说下去：“副社长自己就会寻找机会，利用那些照片与日记扳倒肥猪主编，断掉陈社长在报社内的一条臂膀。”
聊着聊着，面包车驶到一片偏僻街区。
杨韬将车靠边停下，伸了个懒腰。
“看来只能在车里凑合一宿了。”杨韬钻到车厢里，和衣躺下，“你睡驾驶室吧，反正你腿短，睡得下。”
“行。”小不点没好气地回应，懒得跟他扯皮。
邓凯趴在车载收音机上，鼾声微起，睡得正香。
彭梦玲离开杨韬肩膀，飞到邓凯旁边。
“梦玲姐受伤了，明天找个兽医给她看看吧。”小不点抚摸焦黑的羽毛，语气里充满心疼。
“她没事，我感应得到，生龙活虎，好着呢。”杨韬裹紧身上衣服，闭上眼睛。
彭梦玲朝杨韬翻了个白眼，心里忍不住吐槽：“哪家宠物碰上你这么个黑心主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今晚派传单的时候，我在典蓝小区里遇到了熟人。”小不点换了个话题，“你猜是谁？”
“你小子现在分享情报，还得我给你捧哏啊～”杨韬笑着调侃，“你遇到了谁？”
“恩尼斯。”
“就他一个？另一只白皮猪呢？他们也住那个小区？”
“只看见恩尼斯一个，没看见杰克。恩尼斯应该不是住在那里，他跟典蓝在一起，进了某栋住宅楼，应该是上楼去典蓝家。”
“哦豁～队友成情敌了？”
“敌你个头！”
“后面怎么样？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我不清楚恩尼斯有没有破隐身的技能，怕被他察觉，没跟上去。”
“你小子不行啊～这么重要的任务信息，你竟然不打听！”
“得了吧你～”小不点从兜里摸出手机，“虽然没跟上去，但我在住宅楼外面找了个角落，打开手机摄像头拍了半个小时。”
这个世界的手机虽然不是智能机，但也有摄像功能，只不过像素低，成像质量渣，拍出来的照片或视频都很糊。
“蹲在外面拍了半小时？你还不如上楼呢！”
“你以为我是你啊，蹲坑蹲半小时。”小不点有点不耐烦，“你别总是打岔行不行？”
“行，你说，我听。”
小不点说道：
“我是把手机放在角落里，摄像头对准住宅楼门口录像，派完传单才去取回手机，才不是傻兮兮在楼外面蹲半小时。
“从录像来看，直到我派完传单，恩尼斯都没有离开典蓝家。”
“刚认识第二天就在家里过夜啊。”杨韬吐槽，“恩尼斯打的算盘，应该跟你当初一样，把典蓝发展成情报眼线，在前台听到有价值的消息就汇报给他。”
“这猜测，虽不中，不远矣。典蓝从我们身上闻不到怪味，识破我们没吃过乌鸦肉，以此断定我们是河对岸的人。那恩尼斯和杰克入职的时候，她同样会断定他俩是河对岸的人。”
“就是广撒网，养鱼呗～”
“典蓝的心思，应该是嫁到河对岸。我与恩尼斯，谁能带她去河对岸，她就会跟谁。”
“典蓝心挺大啊，白天公然来办公室约你吃午饭，晚上带恩尼斯回家过夜。她就不怕被戳破了，两条鱼都游走吗？”
“我跟典蓝接触时间虽然不长，但感觉她不是那种两天就带男人回家的女人，今晚有可能是恩尼斯主动。雄性总是有种错觉，以为发生了关系，某个雌性就属于他了。恩尼斯应该是想尽快确定关系，好让典蓝为他打探消息。”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小不点一脸无所谓，“典蓝只是个前台接待，有她帮忙通风报信当然好，没有她，也不影响我们完成任务。”
“睡吧，明天上午我还得写稿子交给汉森。”
282 章 职场不是惩恶扬善，是人情世故
第二天，杨韬从汽车的喇叭声中醒来。
马路恢复白日的热闹，上班族叼着包子急匆匆走在路上，汽车和公共电车来往奔跑，电车站牌前大排长龙。杨韬支起上半身，看见小不点坐在副驾驶上眺望窗外的城市。
“这么早就醒了？”杨韬打了个哈欠。
“我根本没睡，失眠了。”透过后视镜，小不点看向车厢内的杨韬，眼睛里布满血丝。
“想泡的妞被人抢了，气得睡不着？”杨韬钻到驾驶座，发动面包车。
“我从小习惯了关灯睡觉，偏偏地下城这里一天到晚有个人造太阳挂在头顶，太亮了，身体适应不过来，我闭上眼睛也睡不着。”
“去买杯咖啡吧。”杨韬开车驶向地下河，“昨天听傻鸟说，邻近地下河的片区有咖啡店，咱们去看看。”
“随便。”
面包车驶到地下河附近的时候，彭梦玲飞到车前方带路。
来到咖啡店，店门敞开，在附近上班的打工人正在排队买咖啡。
“你去买吧，我在车上眯一会。”杨韬打了个哈欠。
小不点下车排到队尾，往前面瞅瞅，排队的人穿得比普通地下城居民都光鲜，没有破损，没有补丁，没有风尘仆仆。有的人皮鞋甚至擦得铮亮。
咖啡店看着与现实的没什么两样，吧台、飘出香气的咖啡机、装着咖啡豆的玻璃罐、四方桌、靠背椅……装修相当于现实九十年代，有点土。店内还摆了台钢琴，明显没人弹，盖子都落灰了。
轮到小不点，一看餐牌，傻眼了。
“十帽钉一杯，这么贵？”小不点不太想买了，他钱盒子里才不到五十帽钉，买两杯咖啡一半身家没了。
“爱买不买。”收银台后的服务员翻了个白眼。
“别堵着，买不起就走，大家伙都赶时间呢！”后面排队的人催促。
“抱歉。”小不点朝服务员尴尬一笑，往店外走去。
“看他那个寒酸样，铁定是外城人，没钱跑来内城装阔佬……”
身后传来路人的揶揄，小不点没有在意，回到面包车。
“咖啡呢？”杨韬睁开眼，发现小不点两手空空。
“太贵了，没买。”
“有什么发现？”
“没发现，一家老土咖啡店。”
“那算了，赶紧去报社吧，快迟到了。”
驶到报社附近，又看到昨天那个举牌喊冤的女人。两名保安架着她，拖到隔壁街道。可保安刚转身回去，她又跑到报社大楼门前，举着牌子，痛骂报社。
“无良媒体！
“歪曲报道！
“污人清白！
“还我公道！”
“梦玲姐今天就别监视恩尼斯和杰克了，受了伤，好好休息。”小不点温柔抚摸麻雀身上的焦黑羽毛，“如果有不舒服，就告诉我们，请假带你去看看兽医。”
彭梦玲点点鸟头，轻轻摩擦小不点掌心。
“喵～”邓凯叫了一声。
回到记者部办公室，原以为迟到要挨批，没想到根本没人注意他俩。大家的目光都对准主编办公室，三个陌生人正在整理办公室里的文件，还把电脑主机拆下来搬走。
“森哥，什么情况？”小不点走到汉森身旁问。
“嘿嘿～”汉森皮笑肉不笑。
“主编换人了？”杨韬问。
听到杨韬的话，其他记者都扭过头看了这边一眼。
“嘘！”汉森回头瞪了杨韬一眼，拿上水杯，拉着两人向水房走去。
记者们都在办公室看热闹，水房里没有其他人。
“森哥，什么事这么神秘？”
“那只肥猪出事了。”
小不点与杨韬对视一眼，没想到汉森背地里也这么称呼主编。
“出了什么事？”
“那只肥猪有个变态嗜好，喜欢偷拍女同事裙底。他自以为做得隐蔽，神不知，鬼不觉，其实报社里多数男同事都知道，只不过碍于他是社长小舅子，没人吭声。”
“多数男同事都知道，那女同事呢？知道么？”
“女同事都不知道，”汉森摇摇头，“不然也不会今天才有人告发他。”
“谁告发的？”杨韬问。
“你们为什么不告诉女同事？”同一时间，小不点却问了不一样的问题。
同一件事，两人的关注点出现了偏差。
“有人今早向副社长匿名举报，揭发那只肥猪偷拍女同事裙底。”汉森掏出手机，在两人眼前晃了晃，“虽然举报者匿名，但我收到高层助理透露的消息，有人今早看见典蓝进过副社长办公室，离开时眼圈红红。”
“你们为什么不告诉女同事偷拍的事？”小不点不死心，又重复一遍问题，“当初如果提醒了报社里的女同事，很多人就能免受伤害。”
“嘿嘿……”汉森皮笑肉不笑，“你刚出来社会，不懂这些人情世故。那只肥猪是社长小舅子，你把偷拍的事捅出来，是能够把那只肥猪赶走，可社长那里怎么办？社长找你麻烦，给你穿小鞋，你怎么办？”
“顶多就换家报社呗。”小不点一脸无所谓。
“年轻人，每个行业都是圈子，别瞧不起这些人情世故。”汉森嘴角笑意带着点不屑，“你揭发了那只肥猪，行业里所有人都会认定你是告密者。知道告密者是什么下场吗？没有任何一家报社会招你，没有同事会再把你当知心朋友，所有人都会防着你。”
“我揭发罪行，大家应该表扬我才对。”小不点很不理解。
“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完美，哪个人身上都能找出黑点，记者可能报道出错，医生可能收病人红包，城卫兵可能外出巡逻时喝茶偷懒……”
汉森指了指杨韬，抛出连串反问：
“除非你交往的每个人都是圣人，不然的话，他们都会犯错，你到时候要不要揭发他们？
“杨韬是你同学，他是圣人吗？不是吧？
“你如果揭发那只肥猪，杨韬嘴上肯定表扬你有正义感，惩恶扬善，可他心里会怎么想？
“他会防着你，他会回想自己以前跟你相处的时候，有没有犯过错误，以后做事也会犹豫要不要跟你一起。”
杨韬耸耸肩，一脸猜不透的表情。
“典蓝还算聪明，知道副社长与社长不对付，去找副社长举报。副社长虽然借这事扳倒了社长小舅子，却不会把典蓝当自己人。社长后面给典蓝穿小鞋，副社长肯定也不会护着。典蓝待在报社里的日子，不多了。”汉森把手里水杯递给杨韬。
杨韬会意，打开水龙头，接了杯热水。
“今天中午她要是再来约你吃饭，我劝你还是找借口躲掉比较好。”汉森拿回水杯，拍拍小不点肩膀，走出水房。
283 章 短短两年从整形医生变医药巨头，他竟是爽文男主？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主编的私人物品已经被清空，记者们坐在座位各做各的事，但谁都看得出他们心不在焉。
恩尼斯和杰克又不在办公室里，估计是唐记者又带他们出去跑新闻。
杨韬与小不点来到厕所旁的位置。
“汉森刚刚说的话，你怎么看？”小不点坐下来，脸色有些凝重。
“他说的那些话，说明他是那样看世界，也说明他是那样的人。”杨韬掏出纸笔，开始把昨天的采访写成新闻稿。
“你觉得他说得对吗？”
“你自己心里，认为偷拍这事应不应该揭发？”
“应该。”
“那就按你心里想的去做。”
“可这样就与整个环境为敌了。”
“不用琢磨来琢磨去，你就是环境的一部分。是环境要求那只肥猪偷拍吗？不，是他自己想要偷拍。坏蛋可以从心所欲，好人怎么就不能从心所欲？”
“哈哈哈～”小不点轻声笑道，“这回答是你的风格。”
花了大概两小时，笔头都快咬烂，杨韬才憋出五百字稿子。拿去审稿，汉森刚读开头，眉头就开始皱起来，读完整篇稿子，眉头已皱成“川”字。
“照片呢？”
“昨天忘记带相机，没拍照。”
汉森一脸恨铁不成钢，批评道：
“没图你说个锤子！照片都没一张，读者有工夫读你那堆密密麻麻的文字吗？
“昨天听你提这个选题，还觉得你小子懂行，没想到一样是榆木脑袋，不开窍。下午去设备部借台相机，再去一趟那女人家里，怼着她的胸拍张照片。
“你这写的就是一坨屎！重写！”
汉森撕碎新闻稿，也不还给杨韬，直接丢进垃圾筒。
杨韬垂头丧气回到格子间，瘫在座椅上。
“我高考之后就再没写过作文，憋了一上午才写出五百字。唉，这写稿比干架还累。”
“你把采访跟我说一遍，我帮你写吧。我语文作文上次考试可是满分。”小不点把一本记事本递给杨韬，“你呢，就帮我整理一下药品审批上市的信息。”
杨韬接过记事本，把昨天下午采访吴倩的过程讲了一遍。
“冯永业两年前还在做整形手术？”小不点很惊讶，“现在的医药集团掌舵人，两年前还是个给人做手术的整形医生。这崛起速度，相当于爽文小说男主了吧？”
“大概率背后有人。”
“他可能只是个白手套。”小不点点头认同，“你下午采访吴倩的时候，尽可能多打听冯永业的信息。”
这时候已经到午饭时间，记者们纷纷出门觅食。
等了会，典蓝并没有来找小不点一起吃午饭。下楼的时候，小不点顺路去六楼前台瞧了眼，也没看见典蓝的身影。
吃完午饭，小不点回报社，杨韬去七楼设备部借相机。
一般来说，报社都有专职的摄影师，负责拍摄新闻照片。摄影师也有自己的相机。光辉报社比较寒酸，不仅没有专职摄影师，要由记者兼任拍照职责；而且相机数量少，型号老，记者使用时要向报社暂借，用完还回来。
设备部里摆着五排架子，一排放着相机，一排放着录音笔，剩下的放着打印机、复印机、投影仪等办公设备，角落里还堆着几台坏打印机，拆开了壳子，似乎在维修。
一名戴老花镜的老大爷坐在门口，翘着二郎腿在看报纸。
杨韬说明来意，填了外借设备申请表，老大爷给他拿了台胶片相机，类似于柯达公司在现实里七十年代推出的Pocket系列相机。
这台相机不是传统相机的Ｔ字造型，而是长条立方体形状，可以轻松插入口袋。镜头用的是单片光学树脂镜片，有１到４档快门时间，操作简单，傻瓜都会用。［附注１］
但是，由于是定焦镜头，相机不能变焦调整视角，用于新闻拍摄并不专业。光辉报社给记者用这种相机，职业水平可见一斑。
借完相机，杨韬开着面包车，再次来到吴倩家。
由于黑猫体型太大，带着太显眼，杨韬把邓凯留在车里，只带彭梦玲上楼找吴倩。
杨韬举起手刚敲了一下门，虚掩的房门就应声敞开。
穿过敞开的房门，能直接望见客厅。
客厅里，吴倩穿着一身素白连衣裙，一根麻绳勒在她下颌处，脚下倒着一张凳子。她整个人吊在半空，晃悠，飘荡，犹如北风吹飞的雪花。
杨韬冲过去，抱住吴倩身体往上抬，将她下颌弄出麻绳。伸出手指探鼻息，吴倩已经没呼吸，摸胸口，心脏也没跳动。
杨韬把她身体放平，平躺在地上，给她做心脏外压。
做了两分钟，心脏还是没重新跳动。
杨韬停下手，看着吴倩的脸庞，嘴角挂着一丝解脱的微笑。
“啾啾！”卧室里传出鸟叫声。
杨韬走进卧室，看见彭梦玲站在婴儿床的栏杆上，吴倩的孩子躺在床里，看起来像是安详地熟睡。杨韬伸出手指，探了探鼻息，同样没呼吸。
婴儿床旁边的地上有个枕头，应该是吴倩用来闷死了自己孩子。
孩子的尸身下露出半张纸，杨韬抽出来查看，纸上写着一行清秀的字——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附注２］
杨韬叹了口气，掏出电话打给城卫兵。
回到客厅，杨韬举起相机，调整镜头，对焦躺在地上的吴倩尸身。
素白色连衣裙掩藏了吴倩身体的曲线，令她变得柔和，温顺，仿佛埋在洁白无瑕的雪堆下，不再是那种俗艳的诱惑。
她脸上神色十分安详，嘴角带着微笑。
镜头对准吴倩许久，杨韬还是按不下快门。
他放下相机，在屋里来回踱步。
直到城卫兵座驾那轰鸣的马达声来到楼下，杨韬才咬咬牙，重新举起相机，给吴倩拍了张照，又拍下悬挂在客厅的麻绳。
拍完照，杨韬扭头看向彭梦玲，苦笑道：
“我开始讨厌做记者。”
284 章 受害者有罪论才有话题，才有市场
城卫兵问完话，留下联系方式和地址，就放走了杨韬。
杨韬驾驶面包车，大喇喇离开吴倩所住的小区。城卫兵没有在意面包车，看来夜总会那场打架没有引起他们注意。
回到报社，刚进办公室，汉森就主动走过来。
“吴倩是不是死了？”
“是，你怎么知道的？”杨韬有点惊讶。当时就他一个记者在现场，没看见其它媒体，没理由消息这么快就传开。
“嘿嘿，我在城卫兵里有线人。”汉森拍拍杨韬肩膀，“以后你转正了，也得在各行各业培养自己的线人，有消息就第一时间通知。当记者，最重要就是跑得快。”
杨韬点点头，往自己座位走去。
汉森拉住杨韬，问：“照片拍了没？”
“拍了。”
“拍了什么？”
“拍了吴倩躺在地上，拍了她上吊自杀用的麻绳。”
“她那个畸形儿呢？”
“没拍。”
“你怎么不拍呀？给你相机不就是让你多拍吗？把胶卷拍完啊！你下午专门跑一趟就拍了两张照片啊？”
杨韬沉默不语，只是点点头。
“我真是服了你。”汉森摇头叹息，“去七楼，把胶卷交给冲洗室，相机还给设备部，然后回来把采访稿写完。算你小子走运，吴倩自杀了，现在这新闻就是独家，登出来肯定大把读者买报纸看。”
杨韬没答话，转身就去七楼，把相机还了，把胶卷交给冲洗室。
回到座位，小不点把写好的采访稿递过来。
杨韬接过来，看都没看一眼，放在桌上，躺在座椅上仰头望着天花板。
“心里不舒服？”小不点看着杨韬的脸色。
杨韬没答话，只是点点头。
“不关你的事，吴倩早就想自我了结，你只是刚好碰上了。”小不点安慰道。
“如果我没有去采访她，没有扒开她的伤口，没有勾起她的伤心事……”杨韬长叹一口气，“她可能就不会上吊自杀。”
“你只是个记者，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小不点调侃，“你只是别人生命中的过客，根本无足轻重。”
“你小子真会安慰人。”杨韬摇头苦笑，“这系统真是折磨人，明明知道这些经历都是虚幻，只是一场电影，身处其中还是会不自觉陷进去。”
“世事无常还是未看透啊～”小不点感慨，“还记得你在《凛冬》任务后对我说的话吗？”［附注１］
“哪句话？”
小不点回忆道：
“你当时说，你有一回玩《三国志》碰到一段剧情。你操控的主公，夜里遇到NPC悄悄上门拜访，用100两黄金贿赂你，要你帮他办一件事。［附注２］
“游戏系统给了你两个选择——
“要么收下100两黄金，但民间声望-10；
“要么拒绝贿赂，民间声望+10．
“你当时问我，应该怎么选？
“问完我之后，你又自问自答，说选择哪个选项都没关系，不用纠结。你说，这是个游戏，而游戏的魅力，就是从心所欲，跟随自己的本心走。
“越多玩法，越高自由度，越能够吸引玩家。在游戏里面，没有所谓的善恶，我们不必强迫自己做好人或坏人。
“在现实里，我们的选择会影响、甚至伤害他人，有很多考虑和顾忌；但在游戏里，我们只是与NPC交互，不会伤害到他人。
“我们的心态，应该是尽情玩游戏，不必想太多。”
杨韬笑道：“好家伙，你小子拿我当初开解你的话，反过来开解我。”
正聊着，汉森瞪着这边，嚷嚷道：“杨韬！采访稿写完了么？有空在那里聊天！”
“写完了。”杨韬拿起采访稿，走过去交给汉森。
“写得还行，条理清晰，比第一次好多了。”汉森很快读完稿子，“唯一的问题是标题——渣男抛妻弃子，妻子上吊自杀。你这起的什么狗屎标题！”
“这标题有什么问题？”
汉森用钢笔给标题打了个大叉，说道：
“标题是新闻的头脸。脸不好看，身材再劲爆，也会劝退部分读者；脸好看，即使身材是洗衣板，读者也会想揭开看看。
“假如标题是吴倩自杀，那读者就会想吴倩是谁？为什么自杀？她做了什么所以要自杀？读者的焦点、舆论的矛头都会指向吴倩，指向自杀者。这样才有话题，有热度。
“你把标题写成渣男抛妻弃子，妻子上吊自杀，那读者只会认为是个寻常家庭故事。
“你要抓住这件事与众不同的亮点，写出事件背后的宿命感！
“吴倩自杀是因为她整形，改变了遗传基因，导致她生出畸形儿。这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是命运在惩罚她通过整形嫁给了原来看不上她的男人。”
“这不是受害者有罪论吗？”杨韬一脸无语。
汉森用钢笔敲着桌面，教训道：
“受害者有罪才有话题，才有市场！
“施害者有罪，路口大爷都知道，用得着你说吗？
“什么是新闻？反常识的事情才是新闻。
“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
“众人皆知的事情是常识，不用登报纸告诉读者。只有违反常识的事情，才需要登报纸告诉读者，才有新闻价值，懂了吗？”
杨韬摊开双手，反驳道：“人咬狗确实猎奇，确实是个吸引读者的新闻，可问题是，现在没有发生人咬狗的事情，我们不能编造新闻。”
汉森指着杨韬，钢笔差点戳到脸上，骂道：“你小子也是个榆木脑袋！吴倩。我们只是换个角度把新闻写出来，哪里有编造？”
杨韬张嘴刚想反驳，就被汉森举手堵住。
“行了，懒得跟你辩，你按我说的去做就行。”
杨韬沉默不语，点点头，伸手去拿放在桌上的稿子。
“你干嘛？”汉森按住稿子。
“我拿稿子回去改啊。”杨韬一脸纳闷。
“不用了，标题这次我帮你起。起完标题我直接校对，之后送去排版。”汉森挥挥手，“你忙下一个选题去吧。”
杨韬回到厕所旁边，屁股刚碰上座椅，办公室外就冲进来一名记者大声嚷嚷——
“主编跟典蓝在前台打起来了！”
285 章 坏人可以从心所欲，好人为什么不可以？
“主编跟典蓝在前台打起来了！”
一句话，直接把整个办公室引爆了。
吵闹声，脚步声，桌椅碰倒的响声，没一会，整个记者部的人都跑出办公室，冲下楼。小不点与杨韬对视一眼，跟随人群跑出去。
坐电梯太慢，大部分人都从楼梯跑下去。
来到六楼，杨韬才发现这根本不是打架，而是单方面的羞辱。
肥主编左手揪住典蓝头发，右手使足了劲往她脸上招呼，巴掌声一下响过一下。
典蓝脸蛋肿得像猪头，鬓发散乱，眼泪、鼻涕、鲜血流淌满面，惨不忍睹。她身上的衬衫与包臀裙，被撕扯得歪歪扭扭，纽扣崩飞，露出大片雪白肌肤，高跟鞋掉在地上，光着脚丫子无力挣扎。
“骚货！让你举报！让你打小报告！”
肥主编双眼通红，犹如愤怒的公牛，咬牙切齿，高声咒骂。
报社各个部门的人都跑了下来，将六楼前台挤得水泄不通，只空出中央一小片空地。所有人围成一圈，全部翘起双手旁观，没一个人站出来劝阻。
肥主编举起右手，正打算再次掌掴典蓝，却感觉手腕一紧，被人拉住。回头看去，竟然是新来的实习记者杨韬。
“识相的，就滚远点！这里没你的事！”肥主编瞪着杨韬。
“收手吧，够了。”杨韬的手犹如铁铐，任凭肥主编怎样挣扎，依然纹丝不动。
“滚开！”肥主编松开揪住典蓝头发的左手，一巴掌扇过去。
杨韬眼疾手快，伸手抓住打来的巴掌，钳制住肥主编双手。
“你知道我是谁吗！”肥主编怒吼，脸颊上的肥肉气得抖动。
“我知道，你是变态，你是人渣。”杨韬面无表情。
“我是社长小舅子，你被开除了！”
肥主编喊出自己身份，却没在杨韬脸上看见丝毫惧怕，反而换来两下脚踹。双膝一软，肥硕的身躯跪倒在地上。
“你竟然敢打我！”
“道歉。”
“你说什么？”肥主编以为自己听错了。
“向典蓝道歉。”
“你他妈疯了吧！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死定了！”
“向所有偷拍过、伤害过的女性道歉。”
肥主编挣扎着要站起来。
“啪！”杨韬一记大耳刮子扇中他猪脸，肥肉上清晰浮现五指红印。
肥主编双眼圆睁，看着杨韬，脑袋一下子懵了。
六楼整层一片死寂，所有人吃惊地看着杨韬，只有小不点面带微笑。除了小不点，所有人都认为杨韬疯了。区区实习记者竟然敢打社长小舅子，就算他占理，炒鱿鱼也是必然。
杨韬单手钳制住肥主编双手，另一只手抓起掉在地上的高跟鞋，照着猪脸抽过去。
“道歉。”杨韬强迫肥主编面向典蓝。
“你知道……”
“啪！”
肥主编还没说完，猪脸又挨一下高跟鞋抽打，半边脸颊肿成年糕。
“我要告……”
“啪！”
“告诉姐……”
“啪！”
“姐夫！”
“出事了就找姐夫，没姐夫，你就是废物。”杨韬嘲讽道。
“啪！”鞋底再次抽打。
“噗！”肥主编一口鲜血喷在光洁的地板上，牙齿被抽到脱落。
“嘴巴还挺硬。”杨韬倒转高跟鞋，用钢制的尖高跟对准心脏位置，“你如果不道歉，就献祭心脏，向所有伤害过的人赎罪吧。”
肥主编脸上肥肉颤动，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惊惧，不过他嘴巴上仍然说道：“你要是敢杀我，城卫兵一定会抓住你，执行火刑！”
手里使劲，尖高跟扎破肥主编皮肤，赤红的血染红纯白的衬衫。
“我错了！”
不知是疼痛，还是恐惧，肥主编眼眶涌出泪水，跪在典蓝身前，颤抖着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杨韬旋动尖高跟。
“对不起，我是变态，我是人渣，我是垃圾。对不起，典蓝，我伤害了你，伤害了报社的女同事，伤害了很多女性……”肥主编嘴里不停念叨，眼睛哀求地看着杨韬。
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顺着楼梯来到六楼，人群外随即响起一声训斥——
“你在干什么！”
所有人回头望去，正是光辉报社的陈社长。急速奔跑令他气喘吁吁，那双犹如老狐狸的狭长眼睛，正警惕地打量杨韬。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让陈社长走到杨韬等人近处。
“你在干什么？把高跟鞋放下！”
“我在从心所欲。”杨韬偏过头，看着头发半白的陈社长。
“你说什么？”陈社长一时间没听懂杨韬话里含义。
“坏人可以偷拍，可以从心所欲，可以肆意伤害别人，那么我一样可以——从心所欲！”说到最后，杨韬一字一顿，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你如果杀了他，你也就成了坏人。”陈社长柔声说道，“那样你的前途、你的下半辈子也就毁了。现在放下高跟鞋，回头还来得及。”
“陈社长你倒是挺精明，知道来软的，不像你这小舅子，脑子不好使，只晓得硬来。”杨韬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可惜啊……”
杨韬手里突然间发力，尖高跟刺入心脏。
肥主编两只眼珠子如同鱼眼睛一般暴凸出来，瞳孔开始涣散，胸口血迹由一滩扩散成一片，继而染成一件红衬衫。
“啊！”典蓝爆发出尖叫，在地上拼命往后爬，远离肥主编与杨韬。
六楼化作墓地，静如鬼域。
杨韬拔出尖高跟，赤色的血如泉水一般喷射而出，在地板上画出一朵死亡之花。
肥硕的身体仿似肉山崩塌，颓然倒下。
杨韬扔掉高跟鞋，张开双臂，呐喊道：
“我不是坏人，也不是好人。
“我要做狠人！
“冯永业的永夜制药卖假疫苗，害得我家破人亡！我到处奔走，想要寻求公义，讨回公道，可谁都不搭理我！
“我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当实习记者，满心以为能够写新闻曝光假疫苗，却被这只死肥猪百般阻挠，捂住假疫苗的新闻不给报道。”
这么突然一个急转弯，将在场所有人都整懵了。
原本大家以为，杨韬是出于正义感或者喜欢典蓝，才站出来逼迫肥主编道歉，为典蓝出气。谁都没想到，杨韬会抛出个家破人亡背负血海深仇的人设。
只有小不点领会到杨韬的用意——
既然从心所欲干掉了肥主编，铁定被开除、被城卫兵抓捕，杨韬干脆当着全报社的面曝光假疫苗。后面城卫兵来侦查凶杀案，讯问报社员工，假疫苗一定会落入城卫兵耳朵里。永夜制药再怎么只手遮天，也不可能拦得住城卫兵吧？
“那份匿名举报永夜制药的材料，是你寄到各家报社的？”陈社长掩饰不住震惊的表情。
杨韬点点头，振臂高呼：
“今天，在这里，我要向永夜制药、向光辉日报、向所有为资本权贵折腰的黑心媒体宣战！
“我要曝光假疫苗！
“谁拦我，地上这只死肥猪就是他的下场。”
286 章 百般思虑千般算计不奏效，不妨以力破局
这时候，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下跑上来。
数名手持警棍的保安从楼梯间冲出来，拨开人群挤进来。
“抓住他！”陈社长指着杨韬，“抓住这个杀人凶手！”
“是，社长。”保安齐声答应，气势汹汹迫近杨韬。
杨韬夷然不惧，青松一般挺立在人群中央，环视周围，目光与小不点一触即分。
小不点微不可察地眨眨眼，悄悄钻出围观人群。
一进入楼梯间，小不点就撒开脚丫子往八楼跑去。回到记者部，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小不点跑回厕所旁的格子间，拿起背包，将自己和杨韬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去。
收拾完，背上包，抓起车钥匙，小不点向办公室外跑去。
刚跑两步，小不点又折回来，踹了汉森桌子一脚，再次跑出办公室，顺着楼梯跑下楼。
跑到半途，身体晃了晃，小不点急忙扶住墙。眼前天旋地转，深呼吸几口，缓了好几秒，小不点才缓过来，继续往下跑。
来到停车场，启动面包车，开到报社大楼外，停靠在对面马路。
彭梦玲和邓凯原本在车里睡懒觉，看到小不点如临大敌的样子，都一脸茫然。
“杨韬杀了肥主编，咱们得跑路，晚点给你们详细说。”小不点嘴里向彭梦玲和邓凯解释，眼睛一直盯着报社门口。
没一会，杨韬冲出报社大门。
扫视一圈，杨韬踹倒拦路的两名保安，横穿马路，向面包车跑来。
面包车一直没有熄火，等杨韬钻入车里，立刻像脱缰野马一样奔跑出去。
“抱歉，一时冲动把那只肥猪杀了，连累你也不能当记者了。”杨韬苦笑道。
“没事，我也不想在那里待了。”小不点分享情报，“我读了今天市面上所有报纸，没有一份报纸刊登假疫苗的事。昨晚派出去的传单，看来没起到效果。”
“我知道，我也有留意今天的报纸。”杨韬点头附和。
“我借用其他记者的电脑上过网，几个比较大的论坛上都没有相关话题，没有任何人讨论假疫苗。永夜制药竟然能够封锁消息到这种程度，势力超过了我的预计。”
“杀猪之前，我就在琢磨，待在报社里当个实习记者，屁都不是，那么憋屈又不能写假疫苗报道，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干脆放肆一把……”
小不点接下去说道：“又来一回‘以力破局’是吧～”
“哈哈，你小子听懂我嘛～”
“跟你当了这么久队友，你什么脾性，我差不多摸清了。”小不点回忆道，“你杀猪的做法，与《凛冬》任务里对付李豪承差不多，就是不算计，直接掀桌子，比拼谁更狠。”
“我也不是不算计。”杨韬叹了口气，“只是系统每次安排的任务，对手实力都太强，算计来，算计去，都没什么效果，不以力破局，只会被对手用硬实力慢慢磨死。”
“我明白，没事，不能待在光辉报社，不代表我们不能当记者。”小不点纠正，“你昨晚去夜总会，不是认识了一个在光辉报社待过的记者嘛？我们可以去他现在的报社。”
“哈哈，看来你小子在我杀猪的时候，已经琢磨好了。”杨韬皱起眉头，“不过任务要求我们在《光辉日报》报道曝光假疫苗，我们去了其它报社，虽然还能当记者，可是完成不了任务呀。”
“别忘了，恩尼斯和杰克还在光辉报社。”
“是，那两只白皮猪还在，但我不习惯依赖别人。那样容易被人拿捏，不靠谱。”杨韬摸摸眉心的疤痕，“再说了，现在我们最大的问题，还不是当记者，而是……”
小不点抢先说下去：“而是躲避城卫兵的通缉，是吧？”
杨韬点头道：“看来这方面你也琢磨好了。”
小不点一手掌控方向盘，另一手空出来打个响指：“Bingo！我现在就是去找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大佬。”
“大佬？应该叫大小姐吧～”
“你也想到她了？”
“这车走的方向就是丽星夜总会。”杨韬笑道，“我不傻，明牌的答案一眼就能看出来。”
“师父带我入门当召唤师那会，给我讲过，如果在无限世界里碰到别的召唤师，尤其是比自己强、比自己等级高的，最好主动找对方打个招呼，给对方留个好印象，避免冲突。”
“那完了，我昨晚才跟她打了一架。”
“没关系，我们与她没有根本的利益冲突。”
“没有利益冲突？你怎么知道？没准她也有任务在身，任务是帮助永夜制药呢？”
“你是野生召唤师，有所不知。”小不点给杨韬讲解，“ELO系统确实会安排两队召唤师在同一个无限世界竞争，但只会安排同等级的召唤师竞争。不同等级就是碾压，没有意义，系统不会那样安排。”
“我明白了，那个大小姐是王者等级以上。她来这里，如果不是学习炼金术，是执行任务，那任务的对手也不会是我们几个钻石等级的菜鸟。”
“没错。”
“我们直接上门找她，她就一定会帮我们吗？”
小不点分析道：
“我推测，会。
“一，我们与她没有利益冲突。
“二，丽星夜总会能够招待资本权贵，背后实力肯定不小，她作为大小姐，在这里的势力不会差。昨晚你在夜总会门前打架，城卫兵没有上门找麻烦，她应该起了作用。搞定城卫兵的通缉，对她来说可能不算举手之劳，但应该不是难事。
“三，我们不是找她免费帮忙，是做交易。她帮了我们，可以要求我们给她办事，或者我们这次欠下人情，以后她需要的时候再还她。”
杨韬苦笑道：
“你一二三分析得头头是道，但我觉得没那么容易。
“你昨晚不在现场，没看见她那个杀伐果断的劲儿，一句话不说，就是干。那个大小姐，不是你这种百般思虑千般算计的角儿。”
说话间，面包车来到丽星夜总会。
这会儿是下班的点儿，还没到夜里。夜总会开了门，但客人并不多，不如昨晚四周停满豪车的盛况。
面包车停靠在路边，小不点把邓凯塞入背包，下车走向夜总会门口。
彭梦玲飞入杨韬口袋，跟在小不点身后。
守门的彪形壮汉显然对昨晚的打架记忆犹新，一看见杨韬，就张嘴怒喝：“你小子打伤了我们兄弟，竟然还敢来！”
小不点上前一步，阻止他叫人围殴，说道：
“慢着！我们认识你们大小姐，先帮我们通报一声，之后要打要杀，我们都奉陪。”
287 章 震惊！冰山美女竟对彪形大汉打拳
杨韬等四人见到大小姐的时候，她正在打拳。
这里是夜总会深处，只有工作人员能进入的内部区域。这里看起来像拳击馆与健身房的结合，中央是擂台，四周围绕着一圈健身器材，天花板垂下来数个沙包。
大小姐戴着拳套，正在狠揍沙包练拳。
她上身穿着运动抹胸，汗水沿马甲线流淌而下，下身穿着瑜伽裤，紧绷的布料勾勒出凹凸有致的曲线。随着挥拳收拳，她胸前屁股四颗球上下起伏，犹如汹涌的浪涛。
周围健身的保安，一个个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飘到她身上。
“您好，第一次见面。”小不点来到大小姐身后不远处，“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萧超峰，旁边这位叫杨韬。”
大小姐收拳停下，长舒一口气。
她扶住在空中晃悠的沙包，转过身，碧蓝色眼眸犹如深海，打量小不点与杨韬。
“我们遇到点麻烦，想请您帮个忙。”小不点开门见山。
大小姐扫视周围一圈，所有保安立刻会意，放下健身器材，离开这里。不一会，偌大的场子里只剩下三人一鸟一猫。
“你们凭什么要我帮忙？”大小姐摘下拳套，随意丢在一旁，拿毛巾擦汗。
她说的是英语，不过到了小不点等人耳中，都被系统自动翻译成汉语。
“我们不是要您白白帮忙，占您便宜。”小不点微笑道，“我们现在等级虽然低，但很快就能升到王者。您这次帮了我们，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尽管吩咐我们去办。”
“你昨晚不是话挺多的吗？今天怎么哑巴了～”大小姐看向杨韬。
杨韬没有回答她，而是扭头对小不点说：“我就说你的办法行不通。”
小不点摊开双手，苦笑不语。
大小姐扬手，将擦完汗的毛巾丢到杨韬头上。
虽然面无表情，但同为女人的彭梦玲，依然看得出她心里很不爽，不爽杨韬忽略她的问话。
“不如这样吧……”杨韬拿下盖头的毛巾，鼻端闻到浓郁的雌性荷尔蒙，“你帮我们一个忙，我教你拳击。”
“你教我拳击？”大小姐笑了，好似冰山化开，春暖花开。
“看了你刚才那几下三脚猫功夫，我很肯定，我比你强。”杨韬语气里充盈着强大自信。
“看来昨晚揍你揍得不够狠，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大小姐盯着杨韬，碧蓝色眼眸里翻起滔天巨浪。
杨韬站在她身前，毫不相让地对视。
如果目光是利剑，两人之间已经碰撞出无数火花。
“你不过是仗着等级高，单纯肉搏，你不是我对手。”杨韬胸有成竹。
大小姐拿了一副蓝色拳套，扔给杨韬。
杨韬接住拳套，一边戴上，一边挑衅：“报上名来，老子不斩无名之辈。”
小不点在旁边拼命朝杨韬打眼色，就连飞出口袋的彭梦玲，都觉得杨韬激将法用过头了。
“Lisa．”大小姐冷冰冰地回答，戴上红色拳套。
“巅峰榜排第六的Lisa？”小不点追问，脸上表情是掩不住的惊讶。
这么一提醒，彭梦玲就记起来，完成《凛冬》任务后，杨韬解锁了系统商城里的巅峰榜，能够看到排行榜里面前十名召唤师的信息。前十里有位召唤师的昵称叫Lisa，以553颗星排名第六。
想不到他们几个低等级菜鸟，能在这里遇见排名前十的高手。
Lisa与杨韬站上擂台，相对而立，摆开架势。
彭梦玲落在小不点左侧肩膀上，邓凯则钻出背包，两只前爪趴在右侧肩膀上。一人一鸟一猫目不转睛关注擂台上一触即发的大战。
Lisa踏着灵活的步伐，当先试探着进攻。
杨韬竖起双臂挡在身前，一一化解Lisa的进攻，防守严密。
试探了一会，Lisa改变策略，盯着杨韬左小臂出拳。
昨晚在夜总会门前的打斗，杨韬左小臂被雷球击中，受了伤。现在被Lisa抓住痛处猛攻，刚开始还能咬牙扛住，到后来，杨韬痛得额冒冷汗，防守渐渐溃散。
又一记势大力沉的勾拳，精准击中左小臂伤处。
杨韬再也扛不住，左臂吃痛荡开，露出一大片空当。
Lisa乘势追击，紧接着一拳攻入空当，直取杨韬心脏。
眼看拳头即将命中，千钧一发之间，杨韬身形略微往旁边让开。原本必中的拳头，从杨韬腋下穿过，打在空处。
杨韬龇牙咧嘴的痛苦表情，刹那间消失不见。
“这家伙前面那么痛苦，都是装的！”旁观的彭梦玲看得心弦紧绷，这时才意识到杨韬前面是在示敌以弱。
重若千斤的一拳打中空气，Lisa用错力道，突然间失去重心，脚步踉跄。
杨韬左臂夹紧，钳制住Lisa右臂，自己右拳照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冷艳脸庞揍过去。
Lisa举起左臂格挡，却没想到杨韬是虚晃一枪，拳头变向，猛击在自己腰腹侧面。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Lisa张嘴干呕两下，右臂奋力挣扎想要脱离钳制。
杨韬左臂如同铁钳，任凭Lisa如何挣扎依然纹丝不动，右拳展开狂风骤雨的攻击。
一浪接一浪的攻击，打得Lisa晕头转向，只能举起左臂尽力护住头脸。腹部挨了无数记拳头，一股热流由胃部涌上喉咙。
“噗！”
Lisa张嘴喷出未消化完的饭菜，劈头盖脸，拍向杨韬脸庞。左臂同时由守转攻，挥拳打向杨韬下颌。
杨韬不慌不乱，任由饭菜盖在脸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Lisa的反攻，竖起右臂挡开挥来的拳头，紧接着一拳砸在她侧脸上。
Lisa忍住脑袋的震荡，提腿曲膝，撞击杨韬双腿之间脆弱处。
杨韬步伐轻快如凌波微步，侧身躲开膝撞。
Lisa顺势将膝撞改为踢腿，修长结实的小腿刮出凌厉风声，擦过杨韬鼻尖。
说好的拳击，Lisa却使用双腿进攻，实际上已经输了，但她咬紧银牙，嘴巴里没有吐出半个与投降认输有关的字词。
杨韬脚下一记扫堂腿，踢倒Lisa立地支撑的重心脚，健壮的身体顺势前压。
“嘭！”
一声巨响，擂台地面扬起灰尘。
Lisa后背着地，整个人摔倒在擂台，疼得眼角飙出泪珠。
杨韬左臂依旧钳制住Lisa右臂，依靠身高体重将她压在身下，修长的右腿扛在肩上，强行令她双腿劈成朝天一字马，右腿屈膝跪地，压住她左拳。
擂台下，小不点拼命打眼色，可杨韬视若无睹。
“嘭！”
又一声巨响，擂台地面再次扬起灰尘。
杨韬右拳砸在Lisa头侧的地面上，居高临下俯视她。
“你输了。”
288 章 无心插柳！被流放的罪犯，反而能看见更大的世界
“你输了。”
小不点跳上擂台，过来拉开杨韬。
“切磋一下，那么认真干嘛。”小不点脸上尬笑，努力想要缓和气氛。
Lisa挣扎着爬起来，怒视着杨韬，摆开双拳。
“再来！”
杨韬笑嘻嘻看着她，重复道：“你输了。”
Lisa娇喝一声，踏步近身，一拳打向杨韬侧脸。
杨韬站在原地，不闪，不避，不躲，静静地看着她挥拳打来。
拳头在打中杨韬的前一刻停住。Lisa咬牙切齿，与杨韬对视数秒，最后收起拳头，解下拳套砸在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Lisa转身跳下擂台，盘膝坐下，抓起毛巾盖在脑袋上。毛巾垂下来遮住脸庞，令其他人看不到她的眼神表情。
小不点愣在擂台上，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彻底没辙。
杨韬跳下擂台，拿起搭在健身器材上的毛巾，也不嫌弃别人用没用过，擦拭身上的汗水。
Lisa犹如老僧入定，一动不动。
“有水吗？”杨韬仿佛读不懂飘荡在空气中的怒火。
Lisa伸手抄起身旁的水壶，含恨扔过去。
杨韬稳稳接住，举起水壶“咕噜噜”喝了个痛快。
“你们碰到什么麻烦？”Lisa问。
彭梦玲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她被杨韬狠揍一顿，还愿意出手相助。
“杨韬杀了光辉报社记者部的前任主编，现在被城卫兵通缉。”小不点挑选重点讲了肥主编因偷拍免职，以及他恼羞成怒当众殴打典蓝，最后被杨韬干掉的事。
Lisa默默听完，没发表任何意见，问：“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小不点没有遮掩，回答道：“在《光辉日报》曝光永夜制药卖假疫苗，并且扳倒它。”
“那你们应该尽可能留在《光辉日报》才对，为什么要干掉前任主编？”Lisa问到这里，扯下毛巾，碧蓝色眼眸看着杨韬，“你喜欢那个叫典蓝的女人，替她出气？”
“你想到哪里去了。”杨韬笑道，“我就是看那只肥猪不顺眼，才动手干掉他。”
“杨韬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能动手的事绝不哔哔。”小不点损道。
“看得出来。”Lisa点头附和。
“喂～”杨韬瞪了小不点一眼，“我才是你队友啊～”
“你们要我帮什么忙？”Lisa问。
“杨韬杀了人，还是光辉报社社长的小舅子，现在肯定被城卫兵通缉。我作为杨韬同学、同届的实习记者，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你想要我摆平城卫兵，让你们继续留在报社完成任务？”
“没错。”小不点点点头，“您只需要帮忙撤销城卫兵的通缉，确保我们不用进局子，留不留在报社倒是不要紧。报社里还有其他队友，可以完成曝光假疫苗的任务。”
Lisa不置可否，拿起放在凳子上的手机，拨给某人：“光辉报社下午有桩命案，死者是社长小舅子，去打听一下，那案子是城卫部里哪个领导负责。”
末了，她补了一句：“拿瓶水进来训练室。”
“口渴啊，这壶里还有水。”杨韬把水壶扔回去，结果Lisa压根没伸手接，任由水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还有件小事，想请您帮忙。”小不点连忙换话题，缓解尴尬的气氛。
“说。”
“我吃不惯这里的乌鸦肉，来这里三天，基本都是吃土豆、蘑菇等素食。”小不点示之以弱，“刚才在报社，我还低血糖头晕，能不能……”
小不点还没说完，Lisa又打了个电话，吩咐手下去厨房拿份烤鸡扒过来。
“给我也来一份～”杨韬举起手。
然而Lisa无视了他。
“你们是组队，还是临时队友？”Lisa问。
“我和杨韬是组队，其他人是系统匹配的临时队友。”小不点撒了个小谎。
彭梦玲注意到，小不点没有提外表变成黑猫的邓凯，误导Lisa以为，除了他与杨韬，另外三名队友都是系统匹配的。
小不点内心，还是防着Lisa，尽可能隐藏己方实力。
夜总会厨房应该是有烤鸡扒这道菜，电话吩咐完没多久，一名壮汉就端着烤鸡扒和瓶装水走进来。
Lisa招招手。
壮汉恭敬奉上瓶装水，向Lisa低语几句，然后把烤鸡扒放到小不点身前地面，躬身退出训练室。
训练室里没桌子，小不点只能把烤鸡扒放在凳子上，自己坐在地面。
刀叉切入焦脆的鸡皮，分开饱含脂肪的鸡肉，食物的香气仿佛自带GPS定位，精准找到每个人的鼻孔，钻入其中。
“唔——”
小不点闭上双眼，慢慢咀嚼嘴里的鸡肉。
杨韬凑到小不点身旁，伸出魔爪，抓向烤鸡扒。
小不点打掉他的手，切下一块肥瘦相间的鸡肉，用叉子扎住，喂到杨韬嘴里。
杨韬嘴巴被鸡肉塞得满满的，鸡肉渗出的汁液溢出嘴巴，滴到衣服上，化成一朵油花。
“城卫兵确实发了你们两人的通缉令，还派人严查进出地下城的所有隧道。”Lisa喝了口水，“初中生你的通缉令，我会动用关系解除，应该可以回报社继续当记者。”
Lisa看向杨韬，接着说：“这个欠揍的，当众杀了人，杀的还是报社社长小舅子，再怎么动用关系都不可能摆平，我一会安排人带你去城卫部自首，争取减轻刑罚。”
小不点停下刀叉，关心道：“一定要自首？没其它方法？”
Lisa摇摇头，摇得很坚决。
杨韬凑近小不点耳边，低声吐槽：“她打拳输了，心里不爽，故意让我去自首蹲大牢。”
“你不用蹲大牢，地下城资源紧缺，不会白养闲人。”Lisa的语气犹如死水，毫无波澜，但偏偏令人感觉到她心里不爽。
小不点尬笑两声，正琢磨说辞缓和气氛，却听到Lisa接着说下去。
“也不会是死刑，太阳熄灭后，人类大量死亡，人力资源现在很珍贵。”
“所以城卫部是送我去强迫劳动吗？”杨韬问。
“答对一半。”Lisa突然笑了起来，“你会被送到地面，在冰天雪地里捡垃圾；说好听一点，就是探索与发掘过往人类文明的先进技术。”
这刑罚，相当于流放边疆。
杨韬满脸苦恼，小不点则是懊悔不已。
他一直想上去地面探索，摸清楚这个世界的隐藏世界观，只是一直找不到方法去地面。万万没想到，原来杀了人就会被送去地面。早知道这样，他就自己动手宰了那只肥猪。
“丽莎姐，冒昧问一下～”小不点换了个更亲切的称呼，“您背后的势力，是地下城河对岸的势力吗？”
289 章 深度揭秘！药物炼成行业的权力与游戏
“丽莎姐，您的背后，是地下城河对岸的势力吗？”
“在地下城，除了河对岸的人，还有谁能够吃得到正常的肉？”Lisa反问小不点，问得他哑口无言。
小不点干咳两声，解释道：
“我们来这里不到三天，不太清楚地下城的状况。
“这里是地下，没有阳光照射，没有光合作用，按理种不了大米、小麦等农作物。为什么地下城的饭馆餐厅里还有米饭、面条卖？这份烤鸡扒的鸡，又是从哪里来？”
“刚来三天，看来这里的很多常识你们都不知道。”Lisa反问，“你们知道地下城不止这里这一座吗？”
“知道。”小不点点点头，“不同地下城掌控着不同资源，以前打仗相互抢夺，后来大家达成协议，用贸易交换资源。”
“没错，其中有一座地下城，在地面发掘出人类过往的温室大棚种植技术，通过人造光源模拟日照，大规模种植出大米、小麦等农作物。”
“这样种粮食，能源消耗太大了吧。人类现在活在地底下，完全依赖化石能源，有那么多能源用来种粮食吗？”
Lisa喝了口水，继续解惑：“化石能源虽然越用越少，但迁移地下的过程中，绝大部分人类都死了。如今每座地下城，人口也就一百万上下，相对于化石能源的储存量，足够用到灭亡那一天。”
小不点叉起最后一块鸡扒，问：“那鸡肉呢？温室养殖场？”
Lisa回答道：“既然能种农作物，喂养动物的饲料自然不是问题。不过相比米饭和面粉，肉类确实是稀缺资源。肉类里面，鸡肉和猪肉供应最多，牛肉少一些，鱼肉最少，只有我们城里的地下河能够养鱼。”
“丽莎姐也是住在河对岸的吧？”小不点顺着话题试探，“能经营这么大一家夜总会，又那么快就能拿来一份烤鸡扒……”
“想打听我的背景就直说。”Lisa戳穿小不点的小心思。
小不点没有徒劳辩解，只是微笑。
Lisa接下去说道：
“我确实住在河对岸。在地下城里，只有河对岸的人才能每天吃肉。
“我在这里的爷爷，是这座地下城五位创始人之一。我父亲是第二代领导人，是顶层议事会成员之一。地下城重男轻女，我作为女儿不能从政，于是家里出钱出资源开了这家夜总会，交给我经营。
“我这里的贵宾包厢，每晚都有河对岸的人来找乐子，所以厨房会准备一些肉食。”
听完Lisa在地下世界的身世背景，小不点与杨韬对视一眼。
他们来这里找她帮忙，真是找对人了。只有她这种身份背景，才可能打通城卫部的关节，不然杨韬就算自首，也可能被陈社长收买城卫兵干掉。
“丽莎姐认识李清泉吗？”小不点趁机打听。
“不认识，但有听说过，最近的风云人物。”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太笼统，你想问什么？”
“李清泉是忠还是奸？”杨韬抢过话头，问得干脆直接。
“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忠或奸。”Lisa露出不屑的笑容，仿佛在笑杨韬天真，“你们是想联手李清泉扳倒永夜制药，完成任务吧？”
“Bingo！丽莎姐您真聪明！”小不点打了个响指，“我昨天去炼金局查药品审批上市的资料，碰见李清泉，他看起来很感兴趣。”
“李清泉确实会感兴趣，但是他只会利用你们，不会跟你们联手。”Lisa冷笑连连，“别想着找他联手，用你们中国人的成语来说，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哦？为什么？”
“地下城阶级分明，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位置。河对岸的人看不起内城人，内城人看不起外城人，住在地下城的人看不起住在聚居区的人。”Lisa以问代答，“李清泉身为局长，会跟你们两个实习记者联手吗？”
“什么是内城人？哪里是内城？哪里是外城？”小不点曾在咖啡店里听到别人称呼自己为外城人。他当时就注意到这个称呼，只是那场合不适合询问别人。
“这里的人，把靠近地下河那片城区叫作内城，离地下河远的地方叫作外城。”Lisa脸上浮现不屑的神情，“城里的居民将靠近掌权者视作荣耀，其实在河对岸的人眼里，内城人和外城人都不过是蚁民。”
小不点听懂了，甚至还举一反三：“就相当于现实里的一环、二环、三环，住在离市中心越远的地方，就越容易被势利眼歧视。住内环的人，到了外环甚至会过敏。”［附注１］
“哎哟，没想到你小子是小四粉丝啊～”杨韬调侃。
“你才是小四粉丝！”小不点朝他翻了个白眼。
碧蓝色眼珠来回打量杨韬与小不点，健美的胴体泌出汗珠，运动抹胸浸湿成半透明，若隐若现，分外诱人。
彭梦玲与邓凯看得眼睛发直，倒是杨韬和小不点表现得很君子，没有把目光放在不该放的部位上。
Lisa回到之前的话题：
“知道河对岸的人怎么称呼李清泉的吗？
“他们叫他局外人。
“李清泉出生在聚居区，通过读书考试进入地面探索部，从最底层做起，干了十多年，别说犯大错，连小错都没几个，以近乎完美的政绩一步步爬到今天炼金局局长的位置。
“李清泉当然不是郑白莲那种眼里只有钱的弱智，他不贪钱，不搞女人，活得清心寡欲，整个上层圈子都清楚。
“这个人的野心与毅力，非寻常人可比。
“唯一可惜的是，他出生在错误的地方。
“河对岸的人认为他是城里人，城里人认为他是聚居区的人，聚居区的人又不认为他是自己人。他游离在所有圈子之外，没有一个圈子视他作一分子。即使现在身居高位，他仍然没有真心朋友。”
小不点一脸不解，问：“河对岸的人不认为李清泉是自己人，为什么还要任命他当炼金局局长？适合坐这个位子的人应该不少吧？”
不等Lisa回答，杨韬就吐出一个词：“弃子。”
Lisa看了杨韬一眼，似乎有点欣赏的意味。
小不点恍然道：“河对岸的人提拔李清泉，是要他上台当棋子，执行完某件事后，就让他背锅下台当弃子？”
Lisa点点头，揭开地下城顶层斗争的面纱：
“地下城的最高权力机构，是议事会。
“议事会有五名成员，都是地下城五位创始人的后代，我父亲就是其中一员。对医药行业，议事会现在有两派意见，一派认为要出手整顿假药、无效药，另一派认为要交给市场，通过市场机制自然而然优胜劣汰。
“议事会里有三人赞成出手整顿，任命了李清泉去炼金局当局长，整顿医药行业。
“李清泉一上台就推行飞检制度，改革药品审批上市程序，都只是开胃菜，后面还有一连串的操作，譬如核查药品临床试验数据、实行药品上市许可持有人制度、推进仿制药疗效一致性评价等等。［附注２］［附注３］
“这些操作势必会得罪很多人，影响很多人的利益。有议事会支持，那些人暂时动不了李清泉，但以后就说不定了。
“李清泉能爬到现在的位置，不会是那种任人摆布的傀儡。做事的同时，他肯定也会绞尽脑汁，避免成为弃子。
“你们去找他联手，在他眼里，不过是送上门的替罪羊。”
听完这一番剖析，杨韬、小不点、彭梦玲和邓凯面面相觑，颇有束手无策的感觉。无论现实里，还是无限世界里，他们都没有经历过如此复杂的权力斗争。
这种级别的问题与斗争，不是扮演孤胆英雄干掉某个坏蛋或资本家，就会如童话故事一般，过上美好幸福的生活。
资本家，不过是资本的肉体化身。
如果不根除问题，干掉这个资本家，还会有另一个资本家替代，扳倒永夜制药，还会有另一家黑心医药公司兴起，无穷无尽，没完没了。
这时候，一名壮汉敲门进来。
“大小姐，去城卫部的车准备好了。”
290 章 媒体人的事，能叫洗地么，那叫横看成岭侧成峰
壮汉在前带路，带杨韬与小不点穿过贵宾区，来到夜总会后门。
门外是个小型室内停车场，停泊着三五辆豪车。这里应该是贵宾进出夜总会的特殊通道，与平民活动区域分隔。
人类就是这样。
比自己有钱的人，拼命拉近距离；比自己穷的人，各种花样分隔成两个世界。
一辆如夜空般漆黑的轿车停在后门外，车头灯闪亮，静候杨韬。
“按大小姐吩咐，准备的防弹车。我们会安全护送你到城卫部。”壮汉凶巴巴盯着杨韬，嘴里说是护送，实则是押送。
打拳打输了，看来Lisa心里有股气，势要流放杨韬到地面当苦力，不容他半路溜人。
上车前，杨韬拍拍小不点肩膀，瞟了彭梦玲一眼：
“别想太多，从心所欲，按自己的节奏走。”
听到这句话，无论躲在小不点口袋里的彭梦玲，还是藏在背包里的邓凯，都不明所以，只有小不点听懂话中含义。
杨韬是提醒他，这里是无限世界，不是现实，药物炼成行业的问题他们根除不了，但不必气馁，扳倒永夜制药完成任务就够了。
有什么事，就用彭梦玲的心灵连接来联络。
回到夜总会前门，小不点启动面包车回家。
仪表盘亮起红灯，面包车电量见底。两天没充电，又跑了那么多路程，剩余电量只足够他开回聚居区；运气不好的话，可能会半路抛锚。
路过光辉报社大楼的时候，小不点抬头瞧了眼，发现五楼以上竟然亮着灯。
报社大楼是光辉集团的物业，五楼以上给报社使用，二楼到四楼归集团其它分公司，一楼是接待大堂。
现在已经是晚饭时间，平常这个点，报社的人早就走光了。
大楼门前挤满其它报社的记者，人声喧嚷，相机的闪光灯不停闪耀。
小不点驶入停车场，找车位停下，让邓凯留在车里。他把彭梦玲放入外衣口袋，坐电梯来到八楼记者部。
办公室里灯火通明，电话响铃声此起彼伏，仿佛大合奏。除了杨韬和小不点的位置空着，所有记者都坐在位子上，就连一向不见人影的唐记者、恩尼斯和杰克也在。
他们接听电话，说两句，又挂断电话。
小不点站在门口听了会，意识到是其它报社打来询问肥主编的事情。
报社主编偷拍女同事，曝光后被实习记者当众捅死。一听就是那种会上热搜的新闻，难怪其它报社像鲨鱼闻到血腥味一样凑过来打听。
偶然间，一名记者回过头，看见站在门口的小不点，整个人石化一般愣住。
他身旁的人发现他不对劲，顺着目光望向门口，同样愣住。
到最后，办公室里所有记者都扭过头来，无声地看着小不点。整间办公室陷入诡异的沉默，只有电话铃声依旧响着，尖锐，刺耳，杂乱。
汉森走过来，声音压低到蚊子一般，问：“你去哪了？”
小不点没有压低声音，故意让办公室里所有人听到自己的回答：“我刚才出去了，劝杨韬去城卫部自首。”
仿佛一颗巨石砸入湖面，办公室里骤然掀起巨浪，所有人议论纷纷。
汉森脸上表情僵住了，显然没想到小不点会这样回答，缓了缓，又问：“那杨韬现在在城卫部？他不是逃跑了吗？”
“跑去哪？”小不点一句反问，噎住了汉森。
地下世界与地面不同，去其它区域必须经过隧道。城卫兵只要盯住隧道，就能把杨韬困在城里，瓮中捉鳖。
除非硬闯隧道，否则杨韬根本没地方可跑。
“呃，这个……”汉森摸摸小胡子，换了个问题，“杨韬为什么杀主编？”
“我哪知道。我只是跟他同一届的实习记者，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那你为什么回来？”
“刚才出去太匆忙，忘了打卡。”小不点指了指镶嵌在门旁墙面上的打卡机。
汉森又被噎住了，一时间答不上话。
“森哥，你们怎么还没下班？”小不点扫视办公室里的记者，有的聊电话，有的敲击键盘“噼噼啪啪”打字写稿。
“主编死了这么大件事，怎么可能下班！今晚估计得通宵！”汉森再次压低声音，“明天刊登的报道全都得改！”
“改成什么？”
“怎么对我们报社有利，就怎么改啊！你是不是傻！”汉森没好气地顶了回去，“遇到对自己不利的负面新闻，要么抛出更劲爆的新闻抢走大众注意力，要么变换角度对新闻做出不同的解读，让大众在负面中看到正面。”
“哦，这个我懂，就是洗地嘛。”小不点眨眨眼，一脸“我懂的”表情。
“洗你妈！这叫横看成岭侧成峰！”汉森砸吧一下嘴，训斥道，“你这小子，还在实习期就想着到点下班，手里操作的选题弄完了吗？”
“我手里就一个调查违规药品的选题，不是说给我两个月吗？”
“我是给你两个月操作这个选题，不是只操作这一个选题！”汉森气笑了，小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选题现在进行到什么地步？”
“我已经从头捋过一遍郑白莲审批上市的所有药品，按公司归类在一起。”
“有什么发现？”
小不点掰着手指，数道：
“有几家医药公司比较可疑，蚁岭药业短短半年内研发了十多款药物，全部审批通过；
“惠锐医药专攻绝症，从白血病、肝癌、胃癌、肺癌到艾滋病都有对应药物，可是这些药物的成分却大同小异，几乎一致；
“冯永业原本只是整形医生，两年前创办永夜制药却涉足疫苗生产；
“还有……”
汉森打断小不点，命令道：“把你整理好的资料拿给我看看。”
小不点取下背包，拿出归类好的药品可疑名单。
不等小不点递过来，汉森一把抢过名单，从头到尾迅速扫视一遍。
“做得不错，这个选题就到这了。”汉森折起名单，塞入自己裤兜。
“什么意思？这选题我才刚开始。”小不点搞不明白汉森葫芦里卖什么药。
“你查到这些就够了，后面的调查由我负责。”
“那我做什么？”
“杨韬那个杀人狂还剩两个选题，都交给你来操作。”
杨韬本周提了三个选题，吴倩的采访已经搞定，剩下两个选题，一个是男移民重振雄风，另一个是当红明星赵燕神秘消失。
顶头上司安排工作，再不喜欢，小不点也只能苦笑着答应。
“那个实习生，你进来一下。”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招呼，整间办公室再次安静，所有人面面相觑，只用眼神交流。
小不点循声望去，发现陈社长竟然站在主编办公室门口，正朝自己招手。
291 章 有些生意，终有一天做到头
小不点走入主编办公室，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打量陈社长。
光洁的皮鞋，熨烫笔直的西裤与衬衫，别在口袋里的金色钢笔，松懈的领带，袖口沾上的血点子，没有老茧的修长手指，修剪干净的指甲……
最瞩目的是那双狭长眼睛，活像老谋深算的狐狸，盯着你的时候，总感觉他心里在盘算怎么剥你的皮。
“茶，还是咖啡？”陈社长关上办公室房门，指了指办公桌上的两个罐子，里面分别装着茶叶与咖啡豆。
这些东西在地底下可是奢侈品，陈社长竟然请实习记者喝，让小不点很惊诧。
不喝白不喝，小不点选了咖啡。这两天连续奔波，睡得又少，确实有些疲乏，正好喝杯咖啡提提神。
“城卫部刚刚打电话告诉我，杨韬自首了。”陈社长一边取咖啡豆，一边观察小不点表情。
“嗯。”小不点一脸平静，同样在观察陈社长表情。
“杨韬动手，是他喜欢典蓝，还是……”陈社长手里将豆子研磨成咖啡粉，眼睛却盯着小不点，“大小姐的意思？”
小不点心里“咯噔”一下，转瞬就回过味来。
梦玲姐昨晚看见陈社长在贵宾包厢里与冯永业喝酒，他平时应该没少去夜总会，而丽莎姐是夜总会老板，两人应该认识……
丽莎姐说会让我留在光辉报社，应该是派人跟陈社长沟通过……
丽莎姐作为河对岸的大人物，专门给实习记者说情，在陈社长眼里，他很可能误会我是丽莎姐手下……
不仅是我，与我一起来实习的杨韬，他也误以为是丽莎姐手下……
众多念头在脑袋里闪过，小不点很快揣摩到陈社长的心思。
既然他误会自己是丽莎姐手下，何不将计就计，拿丽莎姐当招牌？这样以后在报社里写新闻做报道，都会顺利不少。
“杨韬不喜欢典蓝。”小不点模仿政客口吻，回答得很有技巧。
陈社长微微变了脸色，追问：“大小姐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小不点装出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微笑道：“我们从来都是听命令，大小姐的意思，不敢妄加揣测。不过……”
陈社长神色微动，竖起耳朵。
“我可以私人给社长一个提醒，”小不点慢悠悠说道，“我来报社第一天，记者部就收到一份匿名举报材料。”
“永夜制药？”
“那份材料有很多永夜制药的内部机密信息，你想想，谁能拿到那些信息？”小不点不给出任何确定答案，一步步诱导对方。
陈社长有点惊诧，纳闷道：“冯老板不是丽星的贵宾吗？”
躲在口袋里的彭梦玲，听到这里，才意识到不对劲。
冯永业、陈社长他们昨晚在丽星夜总会喝酒，待的房间还是贵宾包厢。作为丽星老板，Lisa肯定认识他们，甚至关系匪浅。
而Lisa之前说，议事会五名成员分成两派，一派支持整顿医药行业，另一派认为应该靠市场机制自我调节。
所谓“靠市场调节”，是不是“别动老子在医药行业的蛋糕”的美化表述？
身为议事会成员的女儿，Lisa开丽星夜总会接待冯永业、陈社长等人，不就相当于现实里高官亲戚经营会所，招待富商名流吗？
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利益链条？
Lisa的父亲如果属于支持整顿那一派，冯永业不可能去丽星与众多报社高层喝酒吧？那等于往枪口上撞啊。
这时候研磨完毕，咖啡粉倒入白色滤网。陈社长拿起一壶清水，倒入滤网后方容器，合上顶盖，按下开关。
彭梦玲心里着急，想要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小不点，可眼下又没办法当着陈社长的面跳出来“叽叽喳喳”叫嚷。
小不点轻笑一声，答道：“贵宾卡也有到期的一天。”
陈社长愣了一下，迟疑道：“大小姐的意思是……”
小不点打断陈社长，继续打哑谜：
“大小姐没有任何意思。
“大小姐只是个生意人。有些生意，终有一天会做到头，要懂得及时收手。不然的话，只会被历史的车轮碾成粉碎。
“陈社长，你是个聪明人，别想着螳臂当车。”
陈社长自以为心领神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由衷感谢小不点的提点。
彭梦玲躲在口袋里，听得一头雾水，只知道小不点很有当神棍的潜质，忽悠人一套一套的。
滴漏式咖啡机开始萃取咖啡，不一会，香气就弥漫整间办公室。
陈社长开始闲话家常，与小不点聊起日常琐事——
来报社三天感觉怎样？习不习惯？
住在哪里？上下班方便吗？
平时有什么爱好？
……
他没有再问任何与杨韬相关的问题，也不提小舅子被杀的事，仿佛傍晚那场死亡从未发生，只是一场幻梦。
萃取完成，陈社长取出咖啡壶，给小不点倒上满满一杯。
两人喝着咖啡，聊着天，仿佛多年挚友。
“咯咯。”
“进来。”
汉森推门进入办公室，瞟了眼悠然品味咖啡的小不点，语气谦恭地说道：“社长，悼词我写好了，您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
说着，他把手里的文稿递给陈社长。
小不点放下杯子，趁机说道：“社长，我晚上有点事，想先走一步。”
“好，没问题，你忙你的。”陈社长点头应允。
汉森站在旁边，一脸震惊，眼神里都是不能置信。
小不点心里暗爽，大喇喇走出办公室，打卡下班。
有靠山的感觉真好啊～
进入电梯，小不点按下负一层。
电梯门合拢前的刹那，一条人影闪了进来。
小不点定睛看去，原来是队友恩尼斯。身处地底下，没有阳光照射，恩尼斯的白皮肤似乎更苍白了，仿佛刚苏醒的吸血伯爵。
“你也下班了？”小不点嘴角含笑，调侃道。
恩尼斯没有回答，皱眉看着他，过了会才问：“你们在谋划什么？”
“你没看任务信息吗？”小不点反问。
恩尼斯双眉越皱越紧，不悦道：
“任务要求报道假疫苗，并扳倒永夜制药。
“你们三个人，一个人刚开始就不来实习，一直不见人影；一个人莫名其妙当众杀死前任主编，被全城通缉；剩下你一个人还在报社，不过我猜，你很快也会离开。
“你们这样根本不是执行任务，你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292 章 报社暗战，以正义之名不择手段
恩尼斯双眉越皱越紧，不悦道：
“任务要求报道假疫苗，并扳倒永夜制药。
“你们三个人，一个人刚开始就不来实习，一直不见人影；一个人莫名其妙当众杀死前任主编，被全城通缉；剩下你一个人还在报社，不过我猜，你很快也会离开。
“你们这样根本不是执行任务，你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小不点心里苦笑。
邓凯变成了黑猫，自然不可能来报社实习。杨韬率性而为，有时候做事毫无道理可讲。这些他要怎么解释呢？
所幸，电梯这时到达负一层。
小不点走出电梯，回头说道：“我们的目标同样是完成任务。主编阻扰我们报道假疫苗，杨韬杀了他，去掉了阻碍，我们就可以报道。”
恩尼斯伸手挡住电梯门，不让其合拢，冷哼道：“主编已经被我搞下台，你们再杀人纯粹多此一举！”
“主编是因为偷拍下台，是你举报的？”
“是我指点典蓝举报的，是我的功劳。”
“你在利用典蓝，你这样会害惨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恩尼斯笑得捂住肚子，“你装什么正人君子，全报社男同事都知道他偷拍，怎么就没人提醒典蓝？提醒女同事？你提醒了吗？我现在提醒她，你却说我害她？你坐看她被变态偷拍，难道是好心拯救她？”
小不点一时间哑口无言。
他虽然认为恩尼斯立心不良，但对方表面上做的事确实站在道义那边，难以辩驳。
恩尼斯侃侃而谈：
“我承认，我指点典蓝举报有私心，扳倒主编，报道假疫苗就会少去一个阻力。
“可是你别忘了，主编是陈社长小舅子，如果不是我指点典蓝，教她曝光这件事，只会有越来越多女同事受害。
“陈社长原本就是集团空降下来，如果给她穿小鞋，彻底失去人心，位子就坐不稳了。现在全报社都知道这件事，典蓝反而安全。”
彭梦玲听到这里，不由心生感触。之前恩尼斯在她心里，只是个种族歧视的傲慢白人，现在听了他这番话，她对恩尼斯的印象整个颠覆了。
诚然，他歧视黄种人，可是在举报偷拍变态这件事上，他的表现更勇敢，更有正义感。
恩尼斯接着说下去：
“带我和杰克实习的唐记者，是副社长心腹。偷拍的事，就是唐记者告诉我的。
“副社长本人并不怕得罪永夜制药这个广告商，他的目标是坐上社长之位。为了对付陈社长，副社长会暗中罩着典蓝。
“所以说，典蓝虽然被利用，但结果是好的。
“不过看你的样子，现实里也就是个初中生，太嫩，不懂这些职场门道。”
“我是高中生。”小不点纠正。
恩尼斯收回手，电梯门缓缓合拢。
“杰克说得对，你们都是蠢人，又菜又蠢，不能指望你们完成任务。”电梯门完全关闭，留下恩尼斯的嘲讽在停车场里回荡。
小不点一脸平静，并没有因对方的嘲讽动怒，驾驶面包车离开报社大楼。
红日高挂，地下城依旧光如白昼。
面包车顺利通过隧道，眼前骤变黑暗。仪表盘指针渐渐走到尽头，在电量耗光前，面包车回到聚居区。
聚居区的灯光如同萤火，在漆黑之中星星点点。
彭梦玲飞在车前带路，小不点把面包车开到停车场，找空位停下，插上充电桩。
聚居区的资源虽不及地下城丰富，但夜生活之丰富，却毫不逊色。
杂货店、大排档、苍蝇馆子、流动摊贩……食物烹煮的香气飘散在空中，中间夹杂着丝丝缕缕的乌鸦肉异味。
打牌的、搓麻将的、摇色子的……各式各样，花样多得数不过来。
黑丝袜、红肚兜、白抹胸……沿路走来，都是招徕客人的王子或公主，浓妆艳抹，花枝招展。小不点脸皮微红，眼珠子都不知道看哪里才合适。
小不点背着背包，包里装着邓凯，跟随彭梦玲的指路，找到了黑手帮的酒馆。
彭梦玲留在酒馆外把风，小不点进酒馆向酒保报上名号，说自己是杨韬的兄弟，有事想见他们老大一面。
没一会，有手下带小不点上楼，来到道奇·泰恩斯的房间。
道奇依旧是上次那副酷帅的打扮，头发用水沾湿梳成大背头，每根发丝都梳理得一丝不苟。那件过膝长风衣挂在门旁衣架子上，漆黑的衣料上，那排繁星一般的金纽扣依旧闪耀。
他穿着一件酒红色衬衫，双手依旧戴着那副黑手套，手背处铭刻的炼成阵繁复精美，形如乌云中迸发雷霆。
他整个人陷在宽敞舒适的沙发椅里，悠闲地喝着葡萄酒。
“喝红酒不？”道奇请小不点在另一张沙发椅坐下，“这是地面探索找到的存货，虽然存储时间太久，已经变味，但仍然是瓶好酒。”
“谢谢，我不久前喝了咖啡，就不喝酒了。”小不点礼貌谢绝。
道奇晃悠玻璃杯，欣赏杯里荡漾的猩红酒液，静待小不点开口。
“听杨韬说，你擅长释放雷电的炼金术，很厉害。”小不点开门见山，“我想学。”
道奇举杯喝光红酒，回味许久，才点头答应：“教你，可以，不过杨韬前晚的不杀之情，就要一笔勾销。以后有什么事，我和黑手帮都不会义务帮忙。”
“成交。”小不点爽快答应。
“你说你是杨韬兄弟，有什么凭证？”道奇混江湖多年，并没有轻信小不点，“万一以后杨韬找过来，说不认识你，要我还人情，那我可就亏到爷爷家了。”
小不点自信满满，侃侃而谈：
“杨韬出了点事，我需要学些真本事，去给他解围。
“这个聚居区是黑手帮地盘，我与杨韬一起住，一起坐车上下班，这些您应该很清楚。不然的话，您也不会轻易就让我上楼来见您。”
道奇点点头，这些他当然清楚。
事实上，他刚才质问小不点，并不是真的怀疑，只是诈一诈。看见小不点这么自信，最后一点疑虑也消除。
拿起酒瓶，道奇往玻璃杯里倒入半杯红酒。
小不点心里暗笑，确信道奇根本不懂怎么喝红酒，看来人类移居地底的过程中，不仅遗失了很多技术，还遗失了不少饮食文化。
293 章 菜鸟炼金术师的第一堂课
道奇呷了口红酒，慢悠悠说道：
“炼金术的本质就四个字——等价交换。
“炼金术师可以将木炭炼成钻石，因为这两种物质都是碳元素构成；炼金术师可以将炒锅炼成利剑，因为构成它们的都是铁元素……
“但是，炼金术师不能将木炭炼成铁剑，因为构成这两种物质的，是不一样的元素。
“你可以把炼金术，看作一种特殊的化学合成方式。
“每种元素，都由不同分子或原子组成。这些分子或原子表面看起来稳固，但其实在不同温度、不同压力下会发生不同反应。
“举个极端例子，我们的先祖曾经做到人造核聚变发电。
“两个轻原子核，比如氘与氚，结合在一起会爆发巨大能量，也就是核聚变。难题是，轻原子核都携带正电，天然互斥。
“想要核聚变发电，首先要以１亿摄氏度高温，将轻原子核变成等离子体，也就是固体、液体、气体之外的物质形态，才能克服互斥。之后，要将非常不稳定的等离子体压缩在一个有限空间内，让原子核频繁碰撞，持续释放能量，再用这些能量发电。”
小不点举手提问：“既然能做到人造核聚变发电，为什么地下城现在还依赖化石能源？”
道奇加重语气说道：
“做到人造核聚变发电的，是我们的先祖。
“我们现在已经丢失了相关技术与设备，虽然各座地下城都有收拢优秀炼金术师研究核聚变发电技术，但研究了几十年，也没听到好消息。
“听我爷爷说，核聚变被称为最强炼金术。他们那一代里面，只有寥寥几个炼金术师能够炼成人造太阳，每一个都是万众敬仰的炼金大师。”
小不点皱眉思索：“您刚刚说，炼金术是种特殊的化学合成方式，可核聚变属于物理领域，这要怎么解释？”
道奇窒了一下，明显被问住了，说道：
“物理化学这些，我没法跟你解释。
“在地底下，上学读书是件奢侈的事，而且学校只招收有天赋的小孩当学生。我从小就出来混，没读过几天书。
“我刚刚给你讲的炼金术知识，都是我爸爸当年传授给我的。我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想要知道其中奥义，只能靠你自己参悟，或者另寻名师。”
小不点点点头，表示明白。
道奇·泰恩斯虽然不博学，却是个称职的老师。倾囊相授之余，自己不了解的知识，也不会打肿脸充胖子，随口编造解释。
“那炼成阵呢？在炼金术里起什么作用？”小不点抛出另一个问题，视线落在道奇的黑手套上面。
道奇注意到小不点的目光，将酒杯放在旁边茶几上，抚摸着手背铭刻的炼成阵。
“炼金术威力巨大，可以炼成药物拯救病人性命，也可以炼成凶器大开杀戒。是救人，还是杀人，仅在炼金术师一念之间。
“为了避免动乱，每座地下城都会管控炼金术，禁止贩卖炼金术相关书籍，禁止公开传授炼金术知识。这其中，炼成阵就是最关键的炼金术知识。
“分子或原子，会在温度、压力等不同环境下，发生不同反应。炼成阵的作用，就是替代这些环境条件，或者放大化学现象。
“譬如铝热剂，是铝粉与难熔金属氧化物的混合物。在不同地下城往来运送货物的火车，其铁轨就是用铝热剂作引燃剂，将金属熔化成液体进行焊接。”
“铝热反应！”这是高中化学知识，小不点很熟悉，“即使没有铝热剂，也可以用相应的炼成阵替代，制造出高温熔化金属。”
所谓“铝热反应”就是铝热剂在高温条件下发生剧烈反应，并放出大量热的化学反应。在工业上，铝热反应广泛应用于焊接工程，在军事上则可用于制造穿甲弹。
道奇眼神里溢出赞赏，点头道：“你领悟得很快。”
小不点问：“那你那一手雷球，又是怎么炼成的？”
“我爷爷说，人类还生活在地面的时候，天空会下雨、打雷、放电。”道奇陷入回忆，喃喃细语，“在积雨云中，正电荷总体集中在云的上部，负电荷集中在下部。积雨云的上下部存在电位差，当电位差到达临界值，就会发生放电现象。”
“所以雷球的灵感，就源于自然界的雷电现象？”
道奇摇摇头，解释道：
“不，那种程度的雷电炼金术，需要更大规模的炼成阵。
“我使用的雷球炼金术，是利用衣服产生的静电，将静电放大化。衣服面料缺少吸湿性，太干燥，摩擦就会产生静电。
“太阳熄灭后，人类移居地底下，主要依靠地核散发的热能维持生存。在这里，没有落雨下雪，气候一直干燥，空气湿度低，皮肤也干燥，与身上衣服摩擦很容易产生静电。
“需要释放雷球的时候，我用手套擦一下身上衣服，或者手指搓一下手掌，利用摩擦制造静电，再运用铭刻在手套背面的炼成阵放大静电，用意念组成雷球。”
小不点认真听讲，拿出纸笔记下要点。
讲解完原理，道奇接过纸笔，教小不点描画炼成阵。
这堂炼金术课程一直持续到半夜，从酒馆出来的时候，整个聚居区已经沉入梦乡。
彭梦玲守在酒馆外，困得打瞌睡。
小不点吹声口哨，叫醒彭梦玲，带着她和邓凯回到那间握手楼里的合租房。简单洗漱后，小不点躺到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失眠了。
“不应该喝陈社长那杯咖啡。”小不点望着发霉的天花板，叹了口气。
横竖睡不着，小不点干脆起床，拿出纸笔，凭借超凡记忆力，把这三天见过的所有炼成阵，逐一描画在纸上。
邓凯一整天不是在背包里睡觉，就是在面包车里睡觉，这会儿精神得很。看见小不点起床用功学习，他叼起打孔机，跃到书桌上，用约定的摩斯密码“打字”沟通。
小不点等邓凯打完孔，拿起纸条，轻声念道：
“你不明白，丽莎姐为什么帮我们？总感觉杨韬打拳打赢她就帮忙，有点儿戏？她是不是有什么图谋？”
294 章 警惕冒充战士的苍蝇
小不点拿起纸条，轻声念道：“你不明白，丽莎姐为什么帮我们？总感觉杨韬打拳打赢她就帮忙，有点儿戏？她是不是有什么图谋？”
笑了笑，小不点朝邓凯说道：“凯哥，丽莎姐的意图，其实我也摸不准。”
他回头望了眼彭梦玲，她站在床头柜上睡得正酣，并没被吵醒。
小不点接着说下去：
“丽莎姐的信息，我掌握太少，没办法推测出她的意图。
“这方面，凯哥你其实不用太忧虑。以丽莎姐的召唤师等级，以及她在这里的势力，我们四个人加起来，再叫上恩尼斯和杰克，都不一定打得过她。
“反正都打不过，干脆放平心态。”
闲聊一会，小不点继续练习描画炼成阵。
一直练习到第二天早晨，小不点才放下笔。洗漱完，在楼下路边摊吃了个蘑菇煎饼，小不点去停车场取了面包车，开到聚居区门口载客。
杨韬自首前，把钱包给了他，但是交完充电费，小不点全副身家还是只剩下十七帽钉。今天他要是拉不到客，下一次，面包车就充不了电。
有了之前的经验，小不点预先准备了一块牌子。
牌子上写着——安全坐车，没人敢劫！
前天他与杨韬第一次尝试拉客，结果杨韬在酒馆打败道奇·泰恩斯之后，所有居民都怕了他们，没人敢来坐车。
小不点巧妙利用这种对强者的畏惧心理，转化为保护乘客的承诺。他甚至把车费从三帽钉，提高到四帽钉，比其它黑车都贵。
这策略果然奏效，陆续有居民来交钱坐车，很快就坐满人。
小不点把车开到威斯特大道，等乘客都下车后，才开到报社大楼上班。
他今天来得早，第一个来到记者部，办公室还锁着门。下去六楼找前台接待，一名面生的小姐姐给了他备用钥匙。
“典蓝呢？”前台是报社门面，一般都是最早上班的。
“她这几天休假。”小姐姐回答小不点，“你找她有事？”
“没事，随口问问。”
回到八楼记者部，前脚刚开门，后脚就有人送来今天的报纸。
记者部长期订阅其它报社的报纸，每天早上有专人送来，放在书报架上，供记者编辑们自由翻阅，从同行的新闻里寻找选题灵感。
小不点先翻了一遍所有报纸的头版新闻，无一例外，都是光辉报社主编偷拍女同事被当众刺杀的报道，有的报道甚至还有主编躺在停尸间的照片。
文人相轻，绝大部分报道都是抨击肥主编，抨击光辉报社；小部分则称赞杨韬为英雄，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的侠客。
只有《光辉日报》的报道，角度与众不同，是一篇悼词。
悼词满篇不提偷拍之事，反而以委婉口吻说肥主编是带有污点的斗士，生前做过诸多新闻报道，斗过诸多黑恶势力，为不平事秉笔直书。
悼词最后还引用鲁迅的话——
“战士战死了的时候，苍蝇们所首先发见的是他的缺点和伤痕，嘬着，营营地叫着，以为得意，以为比死了的战士更英雄……
“的确的，谁也没有发见过苍蝇们的缺点和创伤。
“然而，有缺点的战士终竟是战士，完美的苍蝇也终竟不过是苍蝇。
“去罢，苍蝇们！虽然生着翅子，还能营营，总不会超过战士的。你们这些虫豸们！”［附注１］
小不点读完悼词，真是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差点把早饭都吐出来。
不用猜都知道，这肯定是陈社长的骚操作。
小舅子偷拍女同事被曝光，还被当众杀死，他转眼就能够想好善后措施，带领记者部加班加点去洗地，找角度，写悼词，带风向。
这心理素质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悼词下面，是杨韬对吴倩的采访报道——《命运捉弄！地下城第一巨ru上吊自杀内幕》。［附注２］
硕大惊悚的标题下，只有汉森的署名，没有杨韬的名字。
门轴声响起，小不点抬头望去。
“这么早？”汉森推门进来，看见小不点有些惊讶。
“早，森哥。”
“你黑眼圈很重，昨晚没睡好？”
“最近几晚都没睡好。”小不点苦笑。
“买点褪黑素吃吧。”汉森向上指了指，“头顶一颗大太阳24小时亮着，地下城里确实很多人受不了，失眠的人一大堆。”
“好的，我回头买来试试。”寒暄完，小不点试探着问，“森哥，杨韬采访吴倩那篇报道，怎么没有他的署名？是不是漏了？”
“嘿，你还想他有署名。”汉森摇头失笑，“报道没被社长毙掉，还是我的功劳，昨晚费了超多口水才说服社长留下那篇报道。”
小不点苦笑一声，低头继续读报。
“对了～”汉森凑到小不点座位旁，低声问，“社长昨晚跟你聊什么了？”
小不点心里暗叫一声“来了”，面子上不动声色，模模糊糊地回答：“就聊了杨韬的事。”
“杨韬的什么事？”
“就问了杨韬的个人信息，他平时是什么样的人？他是不是暗恋典蓝？他是不是对主编有不满？”小不点半真半假地回答，“社长搞不懂，杨韬为什么杀他小舅子。”
“对呀，杨韬为什么杀社长小舅子？”汉森趁势追问。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不点实话实话，“杨韬性格就那样，看不惯某些事某些人，他就忍不住想要动手。”
然而汉森并不相信这番实话，一脸狐疑地看着他，又问：“社长为什么让你提前下班？”
“我没有提前下班，只是没有加班。”
“所有人都在加班，你没有加班就是提前下班。你还是实习生，这样做对你转正很不利。听森哥一句劝，别想着准点下班，作为实习生，你要走得比所有人晚才对。”汉森一副语重心长的良师模样，“在你这个年纪，就应该奋斗，应该……”
“转不了正就走呗～”小不点耸耸肩，“我虽然是实习生，但我与报社是平等的，本职工作做完了，我为什么不能下班？是社长为了给他小舅子洗地，才拉所有人加班琢磨营销方案。要加班，也应该社长自己加班，关我什么事？”
小不点满不在乎的态度，把汉森整懵了，一时间说不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