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5 章 一个理想主义者的心死之旅
午休时间，小不点以下午出去采访为理由，向汉森请了假。
在路边找了家饭馆，吃了顿醋溜土豆丝拌面，小不点开车前往耿直的报社。
耿直之前在夜总会里暗访被Lisa手下揍，被杨韬出手救了，耿直承诺暗访照片分杨韬一份，留下个伊斯特街区的地址门牌。杨韬自首前，将地址告诉小不点，让他去取照片。
地下城的地形，形似圆周率的π字。
上面的横线是地下河，下面两条竖线是伊斯特大道，以及威斯特大道。以三条线为骨架，地下城大致分成四块区域。
地下河对岸是权贵的住处与花园，两条竖线夹在中间、靠近地下河的区域是内城，其余地方都是外城。
整个社会的结构，就像这里的货币“帽钉”一样，最尖儿是极小部分权贵，中层是地下城居民，底层是人数庞大的聚居区居民。
依循地址门牌，面包车来到地下城东面的街区，再开远一点就要出城了。
小不点原以为，耿直任职的报社位于光辉报社那样的写字楼，结果到了目的地，他才发现所谓的报社，竟然藏在低矮的旧楼里。
二楼窗户贴着四个字，是用A4纸剪出来的字花。
“孺子牛报社。”小不点抬头打量二楼，不自觉念出报社名字。［附注１］
上到二楼，整层楼所有单位打通了，组成开放式办公室。办公室空空荡荡，只有吊扇挂在天花板上晃晃悠悠转悠着。
墙壁上贴着十四张A4纸，每张纸上一个字，组成一句话——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附注２］
听到脚步声，办公室角落站起来一个人，打量小不点。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那人问。
男人长相普通，头发乱糟糟一团，看起来好几天没洗头，他脸上有很重的眼袋，黑眼圈重得如同熊猫眼，正是在夜总会与杨韬见过一面的耿直。
“你好，我是杨韬朋友，过来取照片。”小不点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杨韬呢？怎么不自己过来？”
“他来不了。”小不点实话实说，“报社记者部主编偷拍女同事，他看不过眼杀了主编，现在在城卫部，后面估计要流放到地面做苦力。”
“干得漂亮！”耿直哈哈大笑，“我也看不惯那只肥猪，当初还向报社举报，可惜肥猪的姐夫是陈社长，把事情压下来。后来，那只肥猪找借口给老子穿小鞋，老子干脆辞职，省得一天到晚看到他那张猪脸就恶心。”
“这就是你当初离开光辉报社的理由？”小不点顺势聊起来。
“离开还需要理由吗？”耿直忍俊不禁，“留在那个垃圾堆才需要理由吧。”
小不点苦笑，无言以对。
“随便坐，现在报社就剩我一个，位子多的是。”耿直走过来，拿起保温壶，给小不点倒了杯水，“你也是光辉报社的实习记者？”
“对。”小不点拿起杯子，吹了吹蒸腾的热气。
“实习完打算留在那里吗？”
“我连能不能待完实习期都心里没底。”小不点苦笑。
“犯错了？还是被人排挤？”
“都不是，只是不喜欢那个地方，太虚伪，太恶心。”
“哈哈，跟我当初的感受一样。”耿直长叹一口气，语气间饱含感慨，“离开那个垃圾堆之后，我又去了其它报社，结果发现每一家都是垃圾堆，最后受不了，就自己跳出来开报社，办报纸。”
“很好啊，这样就没人再阻扰你的报道了，想报什么新闻都可以，有很大自由度。”
谁知道耿直一脸苦笑，摇头道：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以为，可渐渐地，我发现自己太天真。
“以前我以为，记者是以笔为刀的侠士，替天行道，警恶锄奸。可渐渐地，我发现，没人买我的报纸、看我的报道，我就什么都不是。
“没有人关注我，即使我说出宇宙的真相，也毫无意义。没有人关注我，即使我揭露世间的罪恶，恶人依旧会逍遥法外。没有人关注我，我连个屁都不是。
“记者不是以笔为刀的侠士，而是用笔扮演的戏子。我可以扮演任何角色，给自己立任何人设，只要受欢迎。
“兜兜转转我才明白，媒体的本质就四个字——吸引眼球。
“身为记者，我们就像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站街女，竭尽所能吸引来往路人的目光，等待别人买下自己。不同的是，站街女出卖的是身体，记者出卖的是文字，甚至灵魂。”
小不点皱眉道：“你这看法，有点太悲观了。”
耿直张开双臂，展示整间办公室，感慨道：
“我说的不是看法，是事实，血淋淋的事实。
“事实是，这个月结束，这间办公室的租约就到期了，而我根本没有帽钉续约。到时候，报社只能关门。
“更沉重的事实，我的记者、我的编辑、我的摄影师全都跑光了，我欠了所有员工三个月工资，而我根本没有帽钉发工资。
“最沉重的事实，是我的报纸没有销量，没有人看，就连最后一个广告商，昨天也打电话过来，说要撤广告。”
耿直伸手抚摸旁边的办公桌，眼里泛起泪光：
“这些我从二手市场淘来的桌子、椅子、电脑、复印机、打印机，全都要折价卖回去二手市场，换些零钱补发半个月工资。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坚持到月末，亏光最后一颗帽钉，破产关门；
“或者与其它报社一样，找准受众读者，男读者就给他看腥膻色，女读者就给她看娱乐八卦，提高销量，赚黑心钱，昧着良心发垃圾广告坑害读者。”
耿直仰头看着在头顶转圈的吊扇，长叹道：
“顺利的话，赚到黑心钱，重新招一帮没有新闻理想的记者，偶尔发一些社会新闻，骂几句黑恶势力，立个嫉恶如仇的人设，炒一炒舆论，拿个金钢笔奖。
“碰到广告商的负面新闻，能掩盖就当没事发生，不能掩盖就引导舆论，变换角度洗地。
“这样做，又有名，又有利，何乐而不为？”
一时间，办公室陷入寂静，只有吊扇转悠的响声。
好一会，小不点才开口反问：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为’？是因为那样做，你心里不乐吧？”
296 章 劣币驱逐良币！良心报社面临破产关门
“这样做，又有名，又有利，何乐而不为？”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为’？是因为那样做，你心里不乐吧？”小不点反问。
耿直挠挠头，头皮屑如雪花般纷纷落下。
“不好意思，这两天太忙，一直没去澡堂。”耿直坐远一点，接着小不点的提问说下去，“不乐意又能怎样？世界不是围着我转的。以前碰到不乐意的事，我会想着法子去抗争，但是现在我有点认命了，实在不行就离开这个行业吧！”
“甘心吗？”
“不甘心又能怎样？”
“这个社会还是需要像你这样有新闻理想的记者。”
“哈哈哈哈哈……”耿直仰天大笑，笑得眼角都渗出泪水，“大家嘴巴上说着需要这样的记者，可实际上做了什么行动呢？”
小不点一时间被问住了。
人们如果需要这样的记者、这样的报纸，最直接的支持，就是买这份报纸，甚至长期订阅。可偏偏，耿直创办的《孺子牛周报》销量低迷。
耿直叹气道：“我已经看透了，报纸要畅销，一定得迎合读者。”
小不点不认同，反驳道：“腥膻色确实吸引，但是我相信，有价值的新闻依然会有人看。销量不好只是暂时，可以想办法解决。”
耿直摇头道：
“你现在还是实习期，接触不多，感受不深。
“等到了年尾，网络编辑要冲KPI的时候，一页放一张美女图片，读者能够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把报社网站的页面浏览量刷高；可文章要是分页，点击量立刻腰斩，即使放在同一页，也不见得有多少人读完。
“这就是人性。
“像我这样拥有新闻理想的记者，要做的，往往不是迎合读者，而是教育读者。我认为人人平等，不应该歧视聚居区居民，可读者心里就是歧视；我认为金钱不是衡量人的标准，可整个社会的风气就是嫌贫爱富，唯利是图。
“可偏偏，没有读者喜欢别人教育自己。只有学生，才会坐在课堂上听老师的教育，一旦离开课堂的约束，多数人都会依据自己的偏见做选择。
“更多时候，读者会去买那些迎合他偏见的报纸，而不是我这种教育他的报纸。之前甚至有读者寄信来报社，喷我的报道是爹味发言。”
耿直说到这个份上，小不点已经说不出劝慰的话，感觉他的心完全一片灰暗。
“不聊这些了，照片已经冲洗好，我去拿给你。”耿直站起来，走到办公室角落，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一沓照片。
小不点接过来逐一翻看，画面昏暗，拍的都是夜总会内部。
刚开始几张照片没什么特别内容，迷幻的灯光，打碟的DJ，在舞池摇摆的人群。到了后面，拍的是夜总会贵宾区域，各家报社的高层搂着穿着暴露的公主从包厢里走出来，陈社长也在其中。
小不点从头到尾快速浏览一遍，之后找张纸把照片全部包起来，放入背包。
“这些照片，你打算怎么处理？”耿直问。
“先收着，等待恰当时机再放出来。”小不点回答，“现在我就算交给光辉报社，报社也不可能登这些照片出来。”
耿直点点头。
小不点转念一想，感觉不对劲，问：“你打算怎么处理？不打算刊登见报吗？”
耿直哑然失笑，自怨自艾道：
“我的报纸销量太低，报刊亭、便利店都不愿意卖，最近两个月都是我开车送报，直接送到订阅读者家里。
“这样一份没人看的报纸，就算登了个惊天大新闻，又有谁知道？
“更何况，地下城里所有印刷厂，都掌握在大集团手里。所有关于大集团的报道，印刷前都会送到人家高层办公桌上先审一遍。人家高层点头了，厂子才会给你印刷。”
耿直说的情况，不仅存在于报纸印刷，网络报道也是一样。小不点之前派传单曝光永夜制药的假疫苗，然而到现在，无论报纸还是网络媒体，一点水花都没激荡起来。
“可是我看报纸，大集团的丑闻，基本上每家报纸都有报道。”小不点第一天上班，就把市面上主流报纸过去两个月的报道看了一遍。
耿直解释道：
“人家大集团高层没那么傻，不会全部封杀丑闻报道，无足轻重的丑闻随便你发，只有真正重磅的才会拦截。
“如果拦截不了，他们会吩咐手下的媒体设置议题，变换角度，将舆论焦点引偏。隔一段时间，等大家遗忘得差不多，再刊登集团的正面新闻，做慈善，搞环保，指挥媒体办个典礼，成功当选年度十佳企业家。
“这么一套操作下来，集团该赚钱还是赚钱，没什么影响。”
小不点在媒体这行的经验还是少，听了耿直这位老行当的揭秘，无言以对。
“好好干吧！”耿直拍拍小不点肩膀，语重心长地教诲，“看得出来，你和杨韬都是那种有新闻理想的记者，看着你们，就像看见十年前的自己。见到杨韬，替我夸一夸他，他做了我不敢做的事情，是条汉子！”
一阵困意袭来，小不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哈哈，听我说这些无聊事，听困了吧。”耿直自嘲道。
“没有，不关你事。”小不点连忙解释，“是我自己最近失眠，晚上睡不着，白天又困，精神状态有点差。”
“难怪，你的黑眼圈有点重。”耿直指着自己眼睛下的黑眼圈，“我也有失眠症，医生叫我调整作息，规律吃饭，定时睡觉，可是做媒体这行，很多时候要跑突发新闻，夜里加班也是常有的事，根本不可能规律作息。没办法，只能长期吃褪黑素。”
“光辉报社倒是不怎么加班，大家基本都准时下班。”
耿直笑了，笑容饱含不屑之色，吐槽道：
“《光辉日报》那种垃圾媒体，娱乐明星发张自拍就当新闻，情侣分手骂战开撕就当猛料，陌生人发张聊天截图就当证据。
“如今记者部里面，就剩老唐会出去跑新闻。
“其他人就是坐在办公室里敲键盘，要么转载其它媒体，改一下句子就发出来当原创，要么在网上抓一些谣言，捕风捉影，胡编乱造。
“反正只要跟腥膻色沾边，跟男女对立沾边，就不愁流量，不愁没人看。”
小不点脸露苦笑，心有同感。
又聊了一会，小不点背上背包，离开了孺子牛报社。
297 章 暗流汹涌！正副社长争夺主编之位
接下来一周，小不点完成汉森安排的选题之余，继续暗中调查过去十年违规审批上市的药品，去各家医药公司的注册地址实地探访，最终列出一份可疑名单。
在此期间，刚坐上炼金局局长座椅的李清泉，连续登上各大报纸的头版新闻。
一方面，他力排众议，组织专项小组核查过往药品的临床试验数据；另一方面，他改旧革新，推行药品上市许可持有人制度，以及仿制药疗效一致性评价。
药品上市许可持有人制度，即药品批准证明文件的持有者，作为责任主体，承担药品全生命周期管理的法律责任。
这样一来，无论管理、监督药品的生产销售流程，还是出事后追责，都更加方便。
其它地下城早就实行这种制度，炼金局这时才推行，已经落后于时代。
仿制药疗效一致性评价，则是已经批准上市的仿制药，分期分批与原研药进行质量一致性评价，无论质量还是疗效，仿制药都要与原研药水平一致。
由于研发新药，需要烧非常多钱，市面上只有大医药公司会投资研发。中小药厂都是等原研药的专利期到期，推出仿制药赚钱。
问题是，你可以仿制，我可以仿制，他也可以仿制，门槛太低，就变成恶性竞争。
仿制药疗效差不多，又没有原研药那样的专利门槛，最后唯有价格战。
你降价，我打折，他买一送一，价格战打到最后，连制药成本都覆盖不了。为了赚钱，中小药厂只能偷工减料，减到最后，卖出的仿制药纯粹是一堆淀粉。
仿制药几乎成了无效药的代名词。
不得不说，李清泉做足了功课，改革举措都切中医药行业目前的症结。
这一周，小不点又去丽星夜总会吃了三次肉。有Lisa关照，丽星的厨房每次都拿新鲜好肉招待他。
吃的问题解决了，失眠症却越来越严重。
小不点放下笔，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庞比之前更加清瘦，浓重黑眼圈如同烟熏妆，眼睛里密布血丝。
回到记者部办公室，小不点径直走到汉森座位旁，语气疲惫地说道：“森哥，我下午请假，去一趟医院。”
“又请假？现在的年轻人啊……”汉森摇摇头，“去医院做什么？病了？”
“我失眠症太严重了，去药店买了褪黑素吃，也不太管用，这几晚都只睡着一两小时。”小不点指着眼睛下的黑眼圈，打了个哈欠，“坐在位子上精神恍惚，集中不了注意力，一篇新闻稿，上午才写了一百多字。”
“去吧。”汉森抬起头打量两眼，“看你这样子，就算坐一下午，稿子估计也写不完。”
“谢谢森哥。”
回到座位，小不点瘫在椅子上，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下楼随便找了间馆子，点了份韭香粉皮，加一碗白粥。
下了单，小不点找个空位坐下。
“喂，听说记者部的主编人选，到现在还没确定。”
“人选是有的，陈社长卡着而已。”
等粥上桌的间隙，背后那桌客人的聊天声飘入耳朵。
小不点装作随意扫视，回头瞧了眼，是两个穿西装的男人，肚子的肥肉从衬衫纽扣之间的缝隙挤出来，人模狗样，一看就感觉是斯文败类。
听他们的话，应该是光辉报社的行政人员。
“人选有了，谁呀？”
“老唐呀，副社长推荐的。”
“老唐挺好的，资历够，有分量的报道也做过不少，在报社里人缘也好。他当记者部主编，确实够资格。”
“你觉得够资格没用，需要陈社长认为够资格。”
“老唐不行的话，汉森那老油条也可以呀。”
“你是真傻呀，这都看不懂。这两人，陈社长都不想选。”
“为啥呀？老哥是不是有内幕消息，给兄弟透底两句～”
“嘘～”那男人压低声音，不过坐在他们身后的小不点仍能够勉强听清楚。
“资格够不够，不过是借口！重点是，老唐是副社长的人，记者部主编这么重要的位子，陈社长怎么可能扶副社长的心腹坐上去！”
“哦！兄弟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那汉森呢？”
“汉森虽然不是副社长的人，可他也不是陈社长的人呀！汉森这老油条精着呢！在报社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明确站队，扶他坐上主编位子，我估计陈社长心里也没底，所以才一直找各种借口拖着。”
“再怎么拖着，也拖不了多久吧？最后还是要在老唐与汉森之间二选一。”
“我估计这几天，陈社长就会找汉森私底下聊聊。老唐是副社长的人，陈社长肯定不愿意扶他上位，那就只能拉拢汉森，收他当心腹。”
这时候，店家吆喝一声，端餐上桌。
粥和粉皮有点黄，应该是陈米做成的，但看得出来，店家花了不少心思。
白粥热气蒸腾，带着淡淡的米香，油条被切碎了撒在粥面上。
粉皮是米粒磨成浆，蒸笼蒸熟后晾干，犹如一袭薄如蝉翼的半透明丝绸。厨师切成小块，在碟子上排成波浪形状，撒上芝麻和切碎的韭菜。
地下城物价昂贵，这两份东西加起来要五帽钉，而小不点只能吃个半饱。
身后的闲话还在继续，小不点低头喝粥，竖起耳朵偷听。
“听伊琳娜说，典蓝今天来报社上班了。”
“她休假一周，不就是为了等风波平息嘛。现在偷拍的事盖棺定论了，社长小舅子死了，热度也过去了，她回来上班很正常。”
“真想看看那些照片，典蓝那身材，啧啧啧～”
“你就算有资格看，现在也看不到了。”
“怎么说？难道得付费？”
“想什么呢你～”声音再次压低，“典蓝举报社长小舅子偷拍之后，他办公室的电脑就被收走了。前天有人发现，那台电脑的硬盘不见了。”
“不见了？被人偷走了？”
“一台旧电脑的硬盘，不值几颗帽钉，哪有小偷闲得慌会来偷呀～”
“那硬盘去哪了？”
“被报社里的某个人拿走了呗！”
“谁？”
“谁最恨典蓝？”
“什么意思？典蓝有仇家？”
“你这家伙，真是榆木脑袋。你想想，硬盘里那么多偷拍照片，那么多报社女同事的隐私，如果被人放到网上，会发生什么？”
298 章 巧遇！去医院看病碰上医闹
“你这家伙，真是榆木脑袋。你想想，硬盘里那么多偷拍照片，那么多报社女同事的隐私，如果被人放到网上，会发生什么？”
“偷拍照曝光的话，我感觉，跟脱光衣服在威斯特大道跑一圈差不多。”
“对呀，就是这个感觉。你想想，典蓝的偷拍照也在硬盘里，一旦曝光，相当于被全城人视奸。到时候，她的脸往哪里搁？”
“是这样，可谁跟典蓝那么大仇呀？等等，你的意思是……硬盘是陈社长拿走的？”
“嘘！那么大声干嘛！”
“这消息很劲爆呀！按你这么说，陈社长是要把照片曝光，让典蓝没脸见人，不好意思继续待在报社，自己辞职滚蛋。”
“你这家伙终于开窍了。”
“偷硬盘，放照片，搞这么多事逼她自己辞职，很麻烦呀。他堂堂社长，看典蓝不顺眼，直接开除她不就完事了吗？”
“刚夸完你，你这家伙又脑抽了。陈社长是集团空降下来的，本来在报社里就没根基，所以才安排自己小舅子当主编。现在出了偷拍这档子烂事，得罪了报社所有女同事，大家心里更看不上他。这个节点他如果开除典蓝，那就彻底失去人心，社长的位子是坐不下去了。”
“失去人心又怎样，我们不过是员工，他一天是社长，我们还是得听他的。”
“唉，你真是……在职场做事，光靠职位压别人是不行的。手下人如果心里不服，嘴巴上答应了你吩咐的事，实际上却找各种借口拖延，不给你办事。”
“不听话的就开掉呀～”
“以前陈社长或许可以这样，但现在肯定不行。集团又不是他家的，说白了，他也不过是个高级打工人。要是激起众怒，大家联合起来向集团投诉，他吃不了兜着走。”
身后两人这时吃完饭，结账离开。
小不点三两口吃完粉皮，将白粥扒拉进嘴里，在饭桌放下五颗帽钉，跟了出去。
街道上，都是吃完午饭走回办公室的白领打工人。小不点放慢脚步，混在人流中，不远不近跟着那两人。
那个透露硬盘被拿走的男人，应该是行政部核心员工，洁白的衣领上打着条五彩斑斓的条纹领带，非常骚气。
一路跟到报社大楼，看着两人坐电梯上楼，小不点才转身走向停车场。
回到面包车内，小不点掏出手机，拨通李清泉的电话。
“喂？”话筒另一端传来略带威严的男声。
“喂，您好，请问是李清泉局长吗？”小不点问。
“我是，您是哪位？”
“李局长，我是《光辉日报》的记者，一周前与您在炼金局接待大厅见过一面。您当时跟我聊过，还给我留了电话。”
“哦，那个小报记者。”
“对，就是我。”
“有什么事吗？”
“在接待大厅的时候，我跟您提过，我调查了郑白莲在任十年审批上市的药品，整理出一份名单，里面都是涉嫌违规的药品。”
“这事啊，我记得。”话筒另一端的李清泉发出意味不明的轻笑声，“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找我，没想到今天打给我。”
“李局长您这话……”小不点有点摸不着头脑，“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名单你拿过来吧，交给我秘书就行。”
“我想跟您当面聊一聊。”
“不好意思，我下午有很多重要工作，腾不出时间，你交给我秘书也是一样。”
“我有很重要的消息，能够让您不成为弃子，不会在炼金局改革成功后成为牺牲品。”
话筒另一端陷入沉默，好一会，李清泉才语气沉重地回复：“你下午四点四十分过来炼金局吧，我让秘书去门口接你。”
“好的，到时见。”
挂掉电话，小不点开车前往医院。
医院在内城区域，格局小，装修陈旧，跟现实的县城医院差不多，来看病的人并不多。医院没有停车场，小不点只能把面包车停在一街之外，步行进入医院。
四面漏风的保安亭，没擦干净的玻璃窗，白里泛黄的墙壁，看似牢房的药房，发出“嗡嗡”声响的通风口，身段窈窕如同空姐的护士，时刻挂在脸上的笑容，以及缴费窗口前大排长龙的病人。
小不点去挂号处挂了神经内科，仅仅挂号费，就花了三颗帽钉。
依指引上到二楼，走廊两侧分布着数间就诊室，房门紧闭。
走廊口坐着一名值班护士，交给小不点一沓表格，有硬币那么厚，吩咐他按照表格要求填写，描述自己的症状。
走廊里也没有桌子，小不点只能坐在靠墙的长条凳上，弓着腰，把表格放在腿上，拿起笔“唰唰唰”填写，足足写了十分钟才写完。
交上表格，护士吩咐在走廊等候。
坐了半个小时，竟然还没轮到自己，小不点忍不住去催。
“你好，轮到我了吗？”
“轮到你的时候会叫你。”护士站起来，脸庞浮现和煦的笑容。
“我已经等了半个小时，这里等候的病人也没几个啊，怎么那么慢？”小不点指着空荡的走廊，坐在长条凳上候诊的病人，只有寥寥几名。
“医生要为每一位患者负责，自然需要更多时间问诊。”护士温柔地笑着。
伸手不打笑脸人，小不点不好意思发作，只能回到长条凳坐下，继续苦等。
“我孩子在你们这里打完疫苗就出事！你们要负责！”楼下传来争吵声。
小不点走到窗边，往楼下看去。
一名大叔正在就诊楼门口嚷嚷，周围有医生、护士、保安围着他。
“你别在这里闹了啊！”一名看着像医院领导的肥胖中年指着大叔鼻子，“诊断书上写得很清楚，你孩子是吸入性肺炎伴中毒性脑病，跟我们医院无关！”
“你骗人！你们在诊断书没说实话！”大叔不依不饶，“我孩子就是在你们这里打完疫苗才发病！就是你们的问题！”
经过的路人看见医患争吵，都靠过来围观，议论纷纷。
肥胖中年看见围观者越来越多，应该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影响医院名声，朝保安挥挥手，命令道：“这人胡搅蛮缠！想要讹诈医院！把他赶出去！”
数名保安凑上去，分别抓住胳膊和腿，架起大叔，往医院外面走去。
“萧超峰，到你了。”值班护士终于通知小不点就诊。
299 章 承诺！小报记者势要还疫苗受害孩童公道
“萧超峰，到你了。”值班护士终于通知小不点就诊。
走进就诊室，穿白大褂的医生坐在桌子后，态度殷勤，请小不点坐下。医生一边翻阅小不点刚才填写的表格，一边嘘寒问暖。
医生不仅询问失眠的症状，还关心身体其它部位有没有不舒服。
问诊足足持续半个小时，医生才断症开药。
“医生，我这是什么病？”
“没什么大碍，失眠而已。”医生宽慰小不点，“地下城里很多人都有失眠症，红日一直在头顶亮着，很容易打乱生物钟。有点像以前人类还住在地面的时候，习惯了日出日落，到了极地就容易失眠。”
医生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但角度关系，小不点只能看见显示器背面，看不见医生在系统里开什么药。
“那我要吃些什么药？”
“我给你开点褪黑素，能够帮助你入睡。”
小不点人傻了。
走这么一大套流程，花了更多钱，耗了这么长时间，结果跟自己去药店买药一个样。
“晚上尽量别熬夜，去买那种遮光窗帘，睡觉的时候拉上，别让红日的光照进卧室。”医生以为小不点是地下城居民，不知道他住在聚居区，一天到晚外面都是黑的。
“老子用得着你教～”
小不点腹诽，嘴上懒得耗时间掰扯了，说声“谢谢医生”走出就诊室，也不去药房拿药，径直走向医院大门口。
到了大门口，小不点扫视远近。
之前被赶走的那个医闹大叔蹲在对面马路牙子上，目光不停瞟向医院这边。
医院这边，数名保安守在大门口，一直盯着医闹大叔，提防他又冲进医院闹事。
小不点走过去，在医闹大叔身旁蹲下。
露出脚趾头的破布鞋，沾满尘土的深蓝工装裤，汗水浸透泛黄的Ｔ恤，长期暴晒的黝黑脸庞，岁月之斧凿出的皱纹，油腻板结的棕发，以及一双闪烁着不屈光芒的眸子。
大叔这身打扮，一看就不是从事光鲜职业的。
“叔，怎么称呼？”小不点主动打招呼。
“干啥？”医闹大叔一脸戒备地瞅着小不点。
小不点掏出名片递过去。
“汉森，光辉日报，高级记者。”医闹大叔读出名片上的字。
由于担心对方小瞧实习记者，小不点再次借用汉森的名片，没有报出真实身份。
“我刚刚在医院里，听到你喊，你孩子打疫苗之后出了事？”小不点小心翼翼地试探。
谁知道，医闹大叔发现小不点是记者，瞬间放下戒备。
大叔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说起来：
“三个月前，俺媳妇给俺生了个孩子，白白胖胖的，可招人喜欢了。
“生下来那天，医院就给俺孩子打了卡介苗和乙肝疫苗。后来满月，医院又给俺孩子打了第二次乙肝疫苗。
“过了一个星期，俺孩子就开始时不时抽搐，带来医院看，医生说没什么事。
“过了一个月，俺孩子开始呕吐，两只眼珠子往上翻，脸上和身上发青。俺和媳妇吓坏了，赶紧送来医院抢救，病历俺现在还留着。”
说着，大叔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病历，翻到某一页给小不点看。
病历上写着——
“继而呼吸暂停，微弱，面色灰白，频繁惊厥，发作时面肌颤动，口角抽动……”
大叔接着说下去：
“医生治了十一天，还是治不好，俺孩子还是抽搐，还是呼吸困难。
“医院那时候的诊断是——吸入性肺炎伴中毒性脑病。
“后面一直住院，住了三十多天，能做的检查全做了，但医生就是找不到病因，让俺们带孩子出院回家。
“这时候，医院的诊断变成了——癫痫，多发性部分运动性发作，部分性发作持续状态，遗传代谢病。”
大叔滔滔不绝，小不点越听越心惊。
与大叔孩子一样，经历过“接种疫苗——抽搐、发烧等——救治——诊断不明”的孩子，在地下城竟然有11个，其中两个孩子甚至死了。
说到最后，医闹大叔从怀里摸出一份皱巴巴的名单：
燕燕，女，2岁，目前不哭、不闹、不笑、不玩、不说、不会走路，像个植物人一样。
强强，男，8岁，目前会不定时抽风。
君君，男，5岁，医院诊断为脑萎缩。
晨晨，男，4岁，目前后遗症癫痫。
莉莉，女，10岁，目前咬字不清，动作怪异，手、脚、头部常常不自觉抽动。
妞妞，女，3岁，目前留下肢体活动困难后遗症。
慧慧，女，12岁，目前后遗症紫癜性慢性肾炎。
靳靳，男，17岁，目前后遗症头痛，时不时地发作，怕异味刺激。
玲玲，女，16岁，目前后遗症癫痫。
豪豪，男，8岁，已死亡。
蕊蕊，女，2岁，已死亡。豪豪与蕊蕊死前不久都被狗咬伤，都接种了狂犬病疫苗，且都是接种第四针次后，出现发烧、抽搐、呕吐等症状。两孩子都因治疗无效死亡，医院给出的诊断结论都是“病毒性脑炎”。
……
看完名单，听完医闹大叔的阐述，小不点记起第一天去报社上班，那份匿名举报材料里有封信，信里说永夜制药的疫苗有问题，其中就包括乙肝疫苗和狂犬病疫苗。
“这些孩子全都打过疫苗？”小不点拿着名单，感觉手里沉甸甸。
医闹大叔沉重地点点头。
“打的哪家药厂的疫苗？”小不点追问。
“这个……”医闹大叔挠挠头，“俺不知道，反正都是在医院打疫苗，出了事，肯定是医院的问题。”
小不点心知这里面水很深，多半是永夜制药的疫苗出了问题，但大叔看起来没什么文化，一时间很难跟他解释。
另外，大叔如果得知是永夜制药害死自己孩子，去找冯永业麻烦，估计会后背中枪“自杀”而死，还是没有目击证人那种。
思来想去，小不点决定暂时不跟大叔说永夜制药的事。
“这份名单能给我吗？”一会正好要见李清泉，小不点打算把名单交给他。
“可以，你拿着吧。”大叔诚恳地看着小不点，“记得帮俺和名单上的孩子讨个公道。”
“一定。”小不点郑重承诺，“叔你住哪啊？后面有消息怎么通知你？”
“孩子死了后，媳妇跟俺离婚了。俺现在没家了，平时在各个工地打散工，到处跑。”大叔掏出一支脏兮兮的圆珠笔，在名单背面写下名字和一串数字，“这是俺电话，找俺的话直接打这个电话就行。”
小不点接过名单，瞧了眼，大叔的名字叫——黄明亮。
他将名单折起来，珍而重之放入怀里，与大叔挥手告别。
到隔壁街取回面包车之后，小不点前往炼金局。
300 章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到达炼金局的时候，离约定的四点四十还有一段时间。
小不点尝试着打电话给李清泉，刚响两声，就被对方挂了。
李清泉估计在开会，没空接电话。小不点也不急，把面包车停在炼金局对面马路边，坐在车里，闭目养神。
“咯咯咯。”眯了会，有人轻敲车窗。
睁眼往窗外看去，是一名精神小伙，理着平头，没穿西装外套，衬衫的袖子卷起来，手腕上没有戴表，形象干练。
小不点降下车窗。
“你好，请问是汉森记者吗？”平头小伙问。
“是，我就是。”小不点回答。
“我姓齐，是李局的秘书。”平头小伙自我介绍，“李局在开会，我下来先接你进去。局里面有停车场，我带你进去。”
“好。”小不点启动面包车，载着坐上副驾驶的齐秘书，驶入炼金局，来到停车场。
与丽星夜总会一样，停车场泊满豪车。
不同之处在于，丽星那里的豪车五颜六色，鲜艳，明亮，张扬；炼金局这里的豪车几乎都是深色系，沉着内敛。
破旧的面包车停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待小不点停好车，齐秘书领路往电梯走去。
“我可以参观一下炼金局吗？”小不点试探道。
“可以。”齐秘书点点头，“参观的话，我们走楼梯吧。”
除了一楼的接待大厅，小不点这是第一次进炼金局内部。
办公楼装修素雅，氛围安静，肃穆，庄严，一些显眼处挂着看不懂的油画。除了脚下木地板是深红色，视线所及之处，装修与桌椅器具基本是黑白灰三色。
参观途中碰见的职员，全都打扮干练，精神饱满，走路带风。
多数时候，他们碰见的职员都会主动打招呼，齐秘书都微笑点头回应；偶尔遇到领导，齐秘书会主动让路，向领导问安。
一路逛到最高的九楼，齐秘书领小不点走进局长办公室，结束了这次参观。
局长室一共两进，外进是齐秘书的坐班处，内进是李清泉的办公室。这会儿房门敞开，办公室里没有人。
小不点环目扫视，心里不禁有些许惊讶。
堂堂局长办公室，装修陈设却简洁到近乎简陋。
外进只有一桌一椅一长凳，齐秘书给小不点倒了杯水，就回到桌椅处坐下办公。小不点端着水杯，只能坐在长条板凳上等候。
透过房门望进去，内进里侧同样是一桌一椅，外侧摆着一张茶几，周围是四张矮凳。角落有个书柜，里面放满药物炼成相关的书籍，向门的墙上挂着一幅书法对联——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参观花了不少时间，这时候已接近四点四十分。
外面走廊传来皮鞋走路的响动，由远及近，最后来到局长室门外。
“李局，汉森记者来了。”齐秘书站起来，看向推门进来的李清泉。
“进来说吧。”李清泉看了小不点一眼，把手里文件交给齐秘书，当先走入内进。
等小不点走入内进，齐秘书在外面把门关上。
李清泉依旧是那副平易近人之中蕴藏威严的样子，他个子不高，面容威严，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上位者的气度，只不过头上的白发变多了。
给自己倒了杯水，李清泉“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
局长室里有饮水机，不用像光辉报社那样，专门去水房打水。
“没想到，你竟然敢来找我。”刚见面，李清泉就重复中午在电话里说过的话。
“我为什么不敢来找您？”小不点依旧摸不着头脑。
李清泉与小不点对视片刻，笑了起来。
“笑什么？”小不点莫名其妙。
“该说你演技好，还是说你心大？你就那么笃定，我不会抓你吗？”
“没想到堂堂炼金局局长，这么喜欢打哑谜。”小不点不想再跟对方绕弯子玩猜谜游戏，“李局长，有话不妨直说。”
“有医药公司的人向我报告，光辉报社有个记者要挟他们，不给封口费，就曝光他们违规审批上市的药品。那个记者的名字，就叫——汉森。”
这……
小不点瞬间想明白了。
当时选题会，汉森思考了一会，才点头通过自己调查违规药品的选题；后来自己做完初步调查，汉森把名单收走，又吩咐自己不要继续调查，都交给他。
原来，他一开始就打算拿名单去敲诈勒索。
“实话实说，其实我不叫汉森。”小不点苦笑，“我叫萧超峰，是《光辉日报》一名实习记者，汉森是报社安排带我的老记者。我没有名片，所以出外都借用汉森的名片。”
李清泉定神打量小不点，手指无意识轻敲膝盖，似乎在审视小不点的话可不可信。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好一会，李清泉才开口道：“你刚刚惊讶的表情，确实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事。”
小不点尽力解释误会：“调查违规审批上市药品，是我正在操作的选题，作为下级，我每周都要向汉森汇报。之前初步调查确认的名单，我也给了汉森一份。”
李清泉点点头，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继续调查，直至查出真相。”小不点回答得毫不犹豫。
“汉森是你上级，你怎么跟他汇报？”李清泉饶有兴趣地看着小不点，“他既然拿违规药品名单去勒索医药公司，就不会允许你曝光。曝光了，那些医药公司就不可能给封口费。”
“不用汇报。”小不点与李清泉对视，“现在这一刻开始，这就是我自己的调查，就算报社阻拦，就算汉森砍掉选题，我也会继续查下去。”
“你一个实习记者，有那么大能耐吗？”
“李局长，您看看这个。”小不点掏出医闹大叔黄明亮给的名单。
“这是？”李清泉接过名单翻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这是疫苗受害孩童的名单。这些孩子在打乙肝疫苗或狂犬病疫苗后，都出现抽搐、发烧等症状，送去医院治疗，都诊断不出病因。”
“这名单从哪来的？”
“是一位受害孩童的爸爸给我的。”小不点说出遇见黄明亮的经过，“我失眠去看医生，碰见这位爸爸去找医生要说法，被保安赶出医院。”
“唉……”李清泉长叹一声，“该来的，始终会来啊！”
301 章 致残致死的孩子，为什么去哪里都查不出病因？
“唉……”李清泉长叹一声，“该来的，始终会来啊！”
“您早就知道这事了？”
“这些孩子的事，我第一次从你这里听说。在此之前，我只知道市面上不少疫苗都有问题。我来炼金局的使命，就是革除时弊。”
“所以你下一步是查处生产这些疫苗的药厂？”小不点试探道。
“查处？凭什么？”李清泉笑了。
“他们生产的疫苗有问题啊！现在已经弄残弄死十二个无辜的孩子，再任由这些疫苗在市面上流通，只会祸害更多孩子。”
“查处总得有个理由吧？凭什么查处药厂？就凭你这张来历不明的名单？”李清泉扬了扬手里皱巴巴的受害孩童名单。
“这不是来历不明，这是受害孩子的爸爸统计的真实名单。”小不点辩解，“李局长您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带您去找那位爸爸。”
“你还是不明白。”李清泉叹息，“这么问吧，那些孩子的病，医院是怎么说的？”
“医院给出的诊断，有的孩子是脑萎缩，有的是吸入性肺炎伴中毒性脑病，更多是诊断不出病因。”这些信息，小不点从医闹大叔黄明亮处听到的。
“所以呢？”李清泉摊开双手，“医院的诊断，并没有指出发病是疫苗的问题，我要以什么理由去查处药厂？”
“那些孩子发病前不久，都打过疫苗。”
“那些孩子发病前不久，也都喝过水。”李清泉针锋相对，“你怎么证明病因不是水，是疫苗？你认定疫苗有问题，是因为你脑子里有了先入为主的看法。这个看法不能当证据，你得有确凿的事实。”
“那就去其它医院再检查几次。”小不点言之凿凿，“是疫苗的问题，一定能检查出来。”
“地下城就两间医院，最好那间在河对岸，不接待普通居民；差一点那间在内城，就是你说查不出病因那一间医院。你还能去哪里检查？”
小不点不熟悉地下世界的状况，只能连蒙带猜地说道：“那就去其它地下城的医院。”
李清泉坐在椅子上，拍着大腿，开怀大笑道：
“哈哈哈哈哈……
“年轻人啊年轻人，你知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大的利益勾连？
“药物炼成，是炼金术最大的变现手段。十个修炼炼金术的人，有八个会投身医药行业，要么去药厂，要么去医院。
“药厂制药，医院卖药，不论在哪座地下城，两者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在这里查不出病因，去了其它地下城的医院，你以为就能查出来吗？”
这些常识，确实是小不点不知道的，一时间无话可说。
李清泉语气加重，补充道：
“还有，药厂不仅仅在一座地下城做生意，也不仅仅与这里的医院打交道。药厂的势力，比你想象中大得多。”
“没有确凿证据就去查处药厂，相当于伸手捋老虎的胡须，纯粹找死！”
小不点依旧不甘心，试探道：“药厂的势力再怎么大，也不可能大得过李局长您吧？您可是议事会任命的炼金局局长，您就算下令查处药厂，城里也没谁敢动您吧？”
“我是炼金局一把手，不代表我能在局里只手遮天。”李清泉挥挥手，“回去吧，年轻人，这种级别的较量，不是你能够掺和的。”
李清泉含糊回应一句，就下达逐客令，看来不愿意向外人透露局里面的权力斗争。
小不点没有站起来离开，而是伸手进背包掏出一沓纸张，递给李清泉，嘴里解释：“这是我调查过的违规药品可疑名单，都是这一周实地走访后确认的，比汉森掌握的初筛名单更加具体细致。”
李清泉接过去看了两眼，随手丢入办公桌的文件堆里。
对方不接话，小不点不得不自己开口：“之前在电话里，我说过，我有方法让您不成为弃子，不会在炼金局改革成功后成为牺牲……”
李清泉打断小不点，轻笑道：
“我已经猜到，你之前说的话，只是在编借口，为的不过是跟我面谈。你根本没有方法，能让河对岸的人不在改革后抛弃我。
“不过你一个实习记者，能够看出来我可能沦为弃子，已经很了不起。”
这种受人轻视的感觉，令小不点心里有些许不爽。
“你不相信我能够……”
李清泉再次打断道：“从刚才你说要查处药厂，我就知道你还太年轻。”
说完，李清泉摁了一下办公桌上座机某个按键，齐秘书就从外面打开门。
“帮我送一下这位萧记者。”李清泉再次下达逐客令。
齐秘书站在门口，做出“请”的手势。
小不点没办法，只能走出局长室，下楼取回面包车，离开炼金局。
他没有立刻回家，绕路驶到永夜制药公司周边，在路边等了一会，邓凯附身的黑猫“嗖”一下蹿入车里。
接着，他又驶到光辉报社大楼附近，接走彭梦玲附身的麻雀。
接回同伴，小不点这才驱车驶回聚居区。
彭梦玲落在车载收音机上，看着笼罩于黑暗中的前路。邓凯趴在副驾驶座上，从小不点的背包里扒拉出来打孔机和纸条，开始“打字”。
猫和麻雀，都不方便在报社里露脸，一直藏着也不是办法，不如出去外面打探消息。
彭梦玲继续之前的活儿，跟踪恩尼斯和杰克，监视他们的行动。
邓凯则在永夜制药公司周边蹲点，记下永夜与哪些公司有业务往来；看见进出永夜制药的豪车，也会跟踪查出车主人。
回到聚居区，小不点竟然感觉这里的黑暗，比刺眼的红日，更令他自在。
小不点依然把面包车停在停车场，连上充电桩。
这时候，邓凯已经打出一大堆纸条。小不点没有着急看，连纸条带邓凯全部塞入背包，背起来，往租住的握手楼走去。
路过门口，看守停车场的保安，正与一名黑车司机下国际象棋。
“哟，小萧下班啦～”保安抬头看见小不点，主动打招呼。
在聚居区住了快两周，在这里停车也有一周多，附近的居民早都混熟了。虽说谈不上交情深厚，但起码认得清面孔，叫得上名字。
小不点看了眼棋局，微笑道：“平野君，加油，十步以内你必赢。”
“哎！”黑车司机瞪着小不点嚷嚷，“观棋不语啊！”
然而小不点已经走远，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302 章 恶人还需恶人磨
回到出租房里，小不点抹黑走进自己房间。
就算没开灯，房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可凭借超凡记忆力，小不点依旧能记清楚每一件家具的位置。按照自己的步距实时计算，小不点精准走动，没有撞上任何家具。
刚进入卧室，还未开灯，小不点就听见某种奇怪的响声。
“嘀嗒……”
“嘀嗒……”
摁亮台灯，小不点看见自己睡觉的床铺多了个水潭。天花板渗漏下来的水滴，正好落在自己床上，把枕头都溅湿一大片。
小不点一时间无名火起，把背包扔在书桌上，转身出门。
“噔！噔！噔！噔！”
沉重的脚步踏在楼梯上，小不点来到自家楼上的单元，攥紧拳头，“哐当哐当”使劲敲门。
“谁啊！”门里面传出一把不耐烦的男声。
“你爹！”小不点放声怒吼，声音大到整栋楼都能听见。
“吱唔～”破旧的木门被拉开，满身酒气的男人现身门后。
“你他妈谁啊？”醉酒男斜眼睨视小不点。
“我住你楼下，你家漏水了！”小不点压着心里的怒火。
“关老子屁事～”醉酒男说完就要关门。
小不点眼疾手快，伸手按在房门上，不让门关上。
“放手！你他妈活腻了是吧！”醉酒男举起拳头就要揍小不点。
“谁啊？在门口哔哔赖赖半天。”房子里传出一把女声，叫住了醉酒男。
“一个神经……嗝～”醉酒男打了个酒嗝。
一股夹杂劣质酒精味道的臭气扑面而来，小不点没有防备，被呛得倒退两步。
“砰！”醉酒男瞬间摔上门。
小不点嘴里咒骂一声，举起拳头再次“哐当哐当”砸门。
“谁啊！有完没完！”破旧的木门再次被拉开，门后是个身材圆碌碌的家庭主妇。
“你家漏水！都滴到我床上了！”小不点怒火中烧，嘴里快喷出火星子。
“你家漏水关老子屁事～”醉酒男在主妇身后出现，手里多了瓶酒，“赶紧给老子滚！不然老子给你点颜色瞧瞧～”
小不点正想给对方点颜色瞧瞧，主妇却先退后一步，拉住醉酒男。
“老公，那个打败黑手帮老大的家伙，就跟他住在一起。”主妇语带颤抖，“前阵子早晨坐车上班，我在聚居区门口见过他俩。”
小不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靠杨韬的名气唬住对方。
“怕个锤子～”醉酒男灌了口酒，“聚居区里早就传开了，打败黑手帮老大那家伙有一周不见人影了，要么是搬到地下城，要么就是被人宰了，横尸荒野。”
酒液从男人嘴角溢出，沿着脸颊的胡须流下，滴落在脏兮兮的衣领上。
换作平日，小不点会先退一步，想其它方法解决漏水问题。
但今天不一样，连日失眠早已令他心浮气躁，再加上下午联合李清泉失败，他心里的不爽就像被压迫到极致的弹簧。
对方要讨打，那就成全他。
小不点懒得再废话，从兜里摸出手套，给右手戴上。
手套是在卧室衣柜找到的，很普通的手套；不普通的，是描画在手背的炼成阵。炼成阵花纹繁复而精美，形如乌云中迸发雷霆。
正是小不点从道奇·泰恩斯处学来的雷球炼成阵。
依照最近一周的练习，小不点将意念贯注于右手，炼成阵亮起光芒。
他右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摩擦生出静电。静电扩大成数道电光，在炼成阵作用下，数下呼吸间编织成一颗雷球。
电光耀眼，一下子将醉酒男从朦胧醉意里拽了出来。
“你会炼金术？”
“你会炼金术！”
主妇与醉酒男异口同声地惊呼，不自觉抱在一起。
电光刺目，雷球迎面拍向夫妇两人。
“轰！”
一声炸响，响彻整栋楼。
雷球砸中房门，爆开成无数乱窜的雷蛇，在门上砸出大洞。
主妇与醉酒男身后，一名小男孩畏畏缩缩，抓着爸妈的裤管子，看着堵在房门外的小不点，被吓得脸青嘴唇白。
刚刚出手一瞬间，小不点瞥见小男孩，才临时中途变卦，从打人变成打门。
“吱唔——”
同一楼层的其它房子，都悄悄打开一丝门缝，偷看小不点这边的动静。楼上楼下也响起脚步声，往这一层靠近。
“十分钟之内搞定漏水问题。”小不点努力模仿杨韬那种冷冰冰的眼神，仿佛房子里一家三口都是尸体，“再漏下来一滴水，明年今日就是你们的忌日。”
说完，小不点转身潇洒离去，剩下主妇与醉酒男站在门口机械地点头。
楼梯上挤满看热闹的邻居，看见小不点杀气腾腾走来，自动让出一条道。
小不点回到家里，“砰”一声摔上门。
恶人还需恶人磨。
小不点前脚走进卧室，天花板滴下来的水后脚就停了。
可惜，水虽然停了，但床单被褥和枕头已经湿透，不能睡了。
小不点拿起背包，走到杨韬卧室，半躺在床上。刚拉开背包拉链，邓凯就从包里蹿出来，冲小不点猛叫几声抗议。
“抱歉，凯哥，刚刚上楼跟人吵架了，一时心急，忘了把你放出来。”小不点歉意地笑笑，从包里掏出那堆纸条，阅读起来。
彭梦玲飞过来，叼起打孔机放到书桌上，塞入纸条，开始“打字”。
没一会，小不点就读完邓凯那堆纸条。纸条记录的，是他今天监视永夜制药的成果——
永夜制药今天进了多少车原料……
运出去多少车药品或疫苗……
哪些公司拜访过永夜制药……
冯永业今天有没有出现在药厂，之后又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全部列出来，一条一条，明明白白。
“凯哥不愧是计算机高手，做事条理清晰。”小不点嘴里夸着，手里拿着笔在本子上记下邓凯监视得来的信息。
记录完，小不点合上本子，又开始阅读彭梦玲的纸条。
“杨韬那家伙还是那么臭屁～”小不点边读纸条边打趣。
杨韬去城卫部自首后，一直通过心灵连接，每天与彭梦玲交流双方状况。彭梦玲得知杨韬的近况后，再打纸条告诉小不点和邓凯。
正如Lisa所说，杨韬因杀人罪被判流放。
不过，流放到地面之前，杨韬要与其他流放犯人一起接受训练。
太阳熄灭后，地面由于失去热量而变成冰天雪地。如果没有保暖衣物，以及掌握相应的生存技能，平常人到了地面活不了多久。
303 章 抹黑一个人，从下面着手最有效
“杨韬那家伙还是那么臭屁～”小不点边读纸条边打趣。
“啾啾啾～”彭梦玲鸟叫几声，似乎在赞同小不点。
“同期训练的犯人里面，杨韬是适应最快、成绩最好的。”小不点边阅读纸条，边翻译给邓凯听，“这家伙现实里当过兵，肯定训练过野外生存，适应得快也正常。”
小不点放下纸条，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杨韬目前训练了一周，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会流放到地面。等他被送上地面，就可以知道这里的人怎么从地底下上去地面。
“地下城没有机场，也听说有热气球什么的，这里的人应该有自己的方法上去地面。
“等这边完成任务，我也可以上去地面，探索一下隐藏世界观。”
“喵～”邓凯趴在枕头旁，哀怨地叫了一声。
“抱歉，凯哥，梦玲姐，到时候去地面探索，就没法继续带着你们了。”小不点拿起另一张纸条，边看边念，“唐记者今天带着恩尼斯和杰克，去了李清泉以前读书的学校。”
念完纸条，小不点转头看向彭梦玲：“他们去那里想打听什么？”
彭梦玲探出鸟爪，用打孔机打出第三张纸条。
“他们打听到李清泉单身这么多年，只在读书时谈过一段恋爱，对象是同校女生。”小不点念出纸条上的信息，“他们正在寻找那位女生。”
闭眼想了会，小不点睁开眼睛，琢磨道：“抹黑一个人，最常用也最下作的方法，就是从下半身搞臭他。唐记者他们看来掌握了个中精髓。”
邓凯和彭梦玲都连连点头，深表赞同。
“李清泉读书的学校在哪里？地下城吗？”小不点问。
“在内城，那是地下城唯一一所大学。李清泉与那位女生出身于同一个聚居区，都考上了地下城的大学。”彭梦玲用纸条回答，“两人毕业一年多之后分手，谈了近五年的恋爱。”
“是哪个聚居区？我们这个吗？”小不点又问。
“不是，是S8区。”彭梦玲再次用纸条回答。
每座地下城周边，都有大大小小的聚居区。为了方便辨认和交流，地下城以自己为中心，给周边聚居区命名了不同编号。
东南西北，分别对应E、S、W、N四个字母；离地下城远近距离，则用数字来形容。
S8区，就是地下城南面第八个聚居区。
小不点现在所住的聚居区，是E2区，也就是城东第二个聚居区。
“S8区非常小，非常破，比我们这片聚居区破多了，只有二十多户人家，像是现实里的偏僻村落。”彭梦玲继续用纸条回答，“还是那种年轻人几乎都出去打工的空巢村。”
“那位女生，他们找到了吗？”小不点追问。
“目前还没找到，唐记者他们三人分头走访了二十多户人家，打听女生的下落。”彭梦玲回答，“那女生已经嫁出去，好几年没回去S8区了。”
“嫁到哪里去了？”
“那二十多户人家说法不一，有的说嫁到N13区，有的说是E5区，还有的说是E1区。”
“E1区？”小不点惊了，“那不就是我每天上下班路过的那个聚居区吗？”
小不点所住的E2区，与地下城之间隔着一个E1区。E1区门口的大马路，是他每天上下班的必经之路。
“如果在现实，这可能是巧合，但在无限世界里，这大概率是系统埋下的暗线。”小不点在心里盘算，“这条情报很珍贵，可以拿来博取李清泉的好感和信任。”
邓凯与彭梦玲都不吭声，静静看着小不点，以免打扰他思考。
小不点交叉双手，垫在后脑勺下面，喃喃自语道：
“唐记者是副社长心腹，李清泉上任局长第一天，他就开始调查李清泉，一直持续到现在。这不可能只为了炼金局的新闻报道，应该隐藏着某种目的。
“按理说，副社长眼下的目标应该是扳倒陈社长，自己坐上正位。李清泉要对付的是医药公司，与副社长没有利益冲突。他为什么要节外生枝，派唐记者去调查李清泉？
“上次丽星的酒局，是陈社长带肥主编去的，副社长没份儿参加。他与冯永业的关系，应该不怎么密切，不太可能是替冯永业去调查李清泉。
“……”
琢磨来，琢磨去，小不点还是琢磨不明白。
“信息太少了，猜不透副社长和唐记者想要做什么。”小不点挠挠头，放弃推理。
他用手肘撑在床上，支起上半身，看向枕头旁的黑猫：“凯哥，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操作电脑写代码吗？”
“你想我做什么？”邓凯用打孔机“打字”问。
小不点缓缓说出心里想法：
“我有个计划，下午跟李清泉提议，被否了。没有确凿证据，李清泉不愿意去查药厂，但其实，没有确凿证据也可以让炼金局名正言顺去查。
“李清泉最近的改革，其中一项就是推行药品飞检制度，说白了，就是事先不通知药厂实施的突击现场检查。
“问题是，谁来决定飞检对象？
“这么大的权力，不可能交给某个员工，那样很容易被药厂砸钱买通，到时候飞检制度就名存实亡了。李清泉亲自决定飞检对象的话，局长每天要处理的事那么多，他不可能有那个精力去管。
“最合适的，就是交给机器决定。只需要写个程序，把药厂名单放入数据库，每当要飞行检查，就让机器随机抽取药厂名字。
“机器不会徇私枉法，程序也不会偏袒任何一家药厂。”
“喵喵喵！”邓凯蹦起来，他猜到了小不点的想法。
小不点脸露微笑，接着说下去：
“凯哥猜到我的计划了是吧？
“没错，我希望凯哥你能破解炼金局的飞检程序，让永夜制药的名字出现在飞检名单上。这样一来，炼金局就能名正言顺去调查，还不会引起既得利益者的怀疑。
“永夜制药如果阻拦，那就是心虚。”
邓凯在纸条上迅速打下一行字，交给小不点。
“你需要一台电脑……”小不点拍拍胸口，“地下城有电脑城，就在威斯特大道，我明天就去买电脑。”
邓凯再打下一行字。
“你可以用猫爪子敲键盘写破解程序，但速度会慢很多，估计需要一个多月。”小不点学杨韬的样子比了个OK的手势。
邓凯又打下一行字。
“好消息是，这里的信息技术远远落后于现实，你的能力在这里就是降维打击，这里的防火墙与电脑程序都防不住你。”
304 章 失眠？心事太多？干了这一杯！
交流完情报，讨论完计划，小不点闭上眼睛，躺在杨韬床上睡觉。
杨韬已经一周不在这里睡，可床铺被褥里依旧残留着些许气味，枕头上还有他的发丝，刺挠着脸蛋。
翻来覆去，横竖睡不着，小不点干脆起床。
邓凯趴在枕头旁，彭梦玲站在书桌上，将鸟脑袋藏在翅膀下，都在熟睡着。
小不点穿好衣服鞋子，轻手轻脚带上门，出门散步。
人生中有些时刻很奇妙，你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走一走，一直走到世界的尽头。
凌晨，大部分人都已睡下，为第二天的奔波积蓄体能。
能源昂贵，握手楼里只有寥寥几盏灯还亮着。路灯昏暗而微弱，如同黑夜中的萤火，根本照不亮整个聚居区。
黑暗深处，隐约有人影躺倒在地，或许是醉倒的酒鬼，或许是被抢劫的倒霉蛋。
这会儿，坑坑洼洼的泥泞街道一片死寂，那些吆喝叫卖的，那些站街拉客的，那些光着膀子烤串的，那些面红耳赤打牌的……那些夜生活，都落幕了。
不知不觉，小不点走到黑手帮的老巢——酒馆。
守门的黑手帮小弟认得小不点，点头致意，任由他推门进去，没有阻拦。
酒馆里客人寥落，只有三、四个醉鬼还趴在吧台前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调酒师站在吧台后，打着哈欠，擦着酒杯。
“我师父呢？”小不点问调酒师。
“你师父是谁？”调酒师有点懵。
小不点举起右手，戴上手套，在衣服上一擦，手背炼成阵亮起光芒，掌心生出一颗雷球。
“老大收你为徒了？”调酒师恍然，指了指天花板，“老大在楼上。”
“我在这里。”道奇·泰恩斯那浑厚的声音在楼梯处响起。
“谢了，兄弟。”小不点朝调酒师点头致意，往楼梯走去。
道奇掉头往楼上走去，小不点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我什么时候成你师父了？”走到楼梯拐角，道奇扭头瞪了小不点一眼。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小不点拱手作揖，态度谦卑而恭敬。
“哼～”道奇冷笑道，“就你那点小心思，还在我面前装。你呀，就是想借用我黑手帮的名头，以后在聚居区里做事就方便了。”
“哈哈，徒儿这点小心思，瞒不过师父这双慧眼。”小不点没有因心思被揭穿而尴尬，依旧自来熟地叫着“师父”。
“其实你不用依靠我的名头，在聚居区里已经可以横着走。”道奇打开房门，把小不点让进办公室，“你今晚在自家楼上露了一手，已经传遍整个E2区。”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小不点瘫坐在沙发椅上，舒服地叹息一声。
家里三张床都是木板床，床褥是破布缝起来的，枕头里面也不是棉花，而是荞麦壳，睡在上面硌得慌。
相反，道奇这间办公室里的沙发椅，弹簧加棉花，躺在上面就像飘在云端，舒服极了。
“炼金术用好了，杀伤力惊人，普通人看见你会炼金术，自然不敢惹你。”道奇走到角落的小吧台前，拔开木塞，给自己倒了杯洋酒。
“师父，能给徒儿一杯吗？”
道奇又倒了一杯，递给小不点。
“谢谢师父，最近一直睡不着，整个人恍恍惚惚的，都快精神崩溃了。”小不点摇晃酒杯，欣赏金黄色酒液挂在玻璃杯壁上，如同夕阳余晖下的海浪，“吃药不管用，看医生也不管用，干脆试试喝酒，灌醉自己，睡他个天荒地老。”
说完，小不点仰头干杯，将酒液全部灌入喉咙。
“这好酒给你喝，实在是浪费了。”道奇摇头叹气，“早说你想睡觉，我给你来一闷棍，保管你香甜睡到日上三竿。”
小不点放下酒杯，用手背擦擦嘴角的酒液。
道奇品了口洋酒，扯回之前的话题：“炼金术在这里是个稀罕事，就算有人教，也不是随便谁都能学会。你短短一周就学会，还能自如地使出来，确实很有天分。”
“谢谢师父表扬，徒儿以后一定继续努力，学好炼金术。”小不点恰到好处地卖乖，“E2区这里是黑手帮地盘，那E1区呢？是不是也有帮派掌管那里？”
“你这不是废话么～”道奇摇晃着酒杯，嗅吸酒液散发的香气，“离地下城越近的聚居区，赚钱的门路越多。无论对哪个帮派，都是一块大肥肉。有能力的帮派，都会想着插手进去分一杯羹。”
“现在是哪个帮派掌管E1聚居区？”
“钢钎帮控制了大部分地盘，我们黑手帮和其它几个帮派在边缘有些据点。由于E1区是地下城东面最近的聚居区，城里面也派人在聚居区中心建了据点。大部分时候，大家都相安无事，各做各的生意；有利益冲突，也会先坐下来谈，谈不拢再动手。”
“钢钎帮什么来头？”
“钢钎你见过没？那种六棱或者八棱的钢棍儿，一头尖，另一头可以用手握着，用来在岩石上凿孔挖洞。”
“见过图片。”
“钢钎帮最开始的成员，是一帮抱团的地盘工人，负责在地底下挖洞盖楼搞基建。容纳地下城、聚居区的这些巨大地下洞穴，都不是天然的，是他们爷爷那辈挖出来的。”
“因为他们爷爷辈做过贡献，所以大家把最肥的肉让给钢钎帮？”
“有这么一层关系，但更重要的，还是钢钎帮够强，人多势众。大部分地盘工人都会加入钢钎帮，找个靠山，所以他们帮众非常多。高手方面，钢钎帮有四、五个人会炼金术，可以将含铁元素的器具快速炼成各种武器，单挑或群殴都很厉害。”
听到这里，小不点心中了然，对E1区已经有大概了解。
今天下午在医院门口，黄明亮介绍自己是在地盘打工，他就算不是钢钎帮帮众，也大概率住在E1聚居区。
“你问这么多，是想做什么？缺钱花？想分一杯羹？”道奇眯起眼，观察小不点。
“我又不是杨韬，没傻到一个人单挑人家一个帮。我打听消息是……”酒意上涌，小不点脑子一阵迷糊，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沉沉睡去。
“你小子挺会挑时间啊～”道奇看着小不点轻轻皱眉的睡相，忍不住吐槽，“早不睡，晚不睡，问你话就掐着点睡。不管你什么心思，我劝你别去惹钢钎帮，人家胳膊都比我们黑手帮的大腿粗。”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细长的呼吸声，以及酒液荡漾在酒杯里的拍浪声。
305 章 市井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闹铃惊醒小不点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小不点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按错好几次按键才关掉闹铃。
“明明没喝多少，怎么头这么疼？”小不点捂着脑袋，睁开眼，发现身上盖着一件过膝长风衣，漆黑如暗夜的衣料上，镶嵌着闪耀如繁星的金纽扣。
掀开长风衣，小不点晃晃脑袋，撑着扶手从沙发椅里站起来，没想到双腿无力，一下子摔倒在地。
幸好这房间有地毯，没有摔伤。
趴在地上缓了会，小不点才舒了口气，挣扎着重新站起来。
环目四顾，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没看见道奇·泰恩斯的身影。
挪动脚步走进卫生间，小不点拧开水龙头，泼了两把冷水，拍了拍脸颊，总算从宿醉中清醒过来。
“当老大就是好啊，房间里还附带这么漂亮的卫生间。”小不点打量卫生间一圈，忍不住感慨起来。
他租住的房子，卫生间里的污垢都快一指厚了。相反，这里从马桶到洗手盆，再到墙面瓷砖，全都整洁如新，就连镜面也擦得锃亮。
小不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心疼道：“睡了一觉，怎么看起来更憔悴了？”
下楼来到一层，酒馆里已经没有客人，只剩两个上了年纪的大叔在搞清洁，收拾空酒瓶，打扫桌面地面。
离开酒馆，往家的方向走了没多久，就看见彭梦玲从天空俯冲下来。
“啾啾啾！”彭梦玲落到小不点肩膀上，急促地叫了几声。
“让你和凯哥担心，抱歉。”小不点抚摸鸟躯上的羽毛，“我昨晚睡不着，去了黑手帮的酒馆，本想着喝两口小酒助眠，没想到酒劲上来，一时间扛不住就睡着了。”
彭梦玲又“啾啾”叫了两声，用翅膀拍了拍自己。
小不点手指点着下巴，想了想，问：“你是担心我醉了，不安全？下次喝酒带上你？”
彭梦玲乖巧地点点鸟头。
“谢谢你，梦玲姐，下次有什么事我会先跟你和凯哥说一声。”小不点语气轻松地调侃，“我太久没睡觉，昨晚脑袋已经糊涂了，没考虑到潜在的危险。幸好道奇不仅有洁癖，还有气节，没趁我睡着绑起来卖去挖煤。”
一路上，不少早起的上班族擦肩而过，向聚居区门口匆匆赶去。
路边的早点摊，不少人排队买包子买土豆，钱盒子稍微宽裕的则会买炒面。
满头大汗的师傅对着火炉，颠着铁锅，面条在翻飞之际很快化作金黄色，配上土豆丝，一碗素炒面迅速热腾腾出炉。
看见小不点过来买炒面，前面排队的居民面露惊恐，纷纷让开。小不点没有上前插队，自觉排到队尾轮候。
“多少钱？”排在小不点前一位的食客问。
“半帽钉。”卖面师傅把炒面装入塑料袋，递给食客。
食客接过塑料袋，掏出一颗帽钉交过去。
卖面师傅用小刀把帽钉切成两半，自己收下一半，另一半还给食客。
还有半帽钉？
小不点来地下世界将近两周，第一次知道帽钉还能切开来花。
午饭和晚饭，他平时都在地下城解决，城里物价比聚居区高，就没见过价格低于两帽钉的食物。每天在聚居区门口买早点，包子、素煎饼也大多是一帽钉。
万万没想到，聚居区里的路边摊还有更便宜的食物。
轮到小不点，师傅点头哈腰，奉上沾满油腻的餐牌，恭敬道：“这位爷，吃点什么？”
满脸沧桑、为生活奔波的中年人尊称他这个高中生为“爷”，小不点心里一万个别扭。
他一掏口袋，更别扭了，自己没带钱。
酒馆的酒都不便宜，便宜的工业酒精他又不喝。昨晚去酒馆，小不点本就打着蹭酒喝的主意，出门时压根没带钱盒子。
“那个，不好意思，我忘带钱了。”小不点尴尬得想找个洞钻进去。
“没事，您随便点，不用钱。”卖面师傅堆起笑脸。
排队排半天，小不点也不想两手空空走掉，扫了眼餐牌，土豆丝炒面、蘑菇丝炒面这类素炒面都是半帽钉，有肉有鸡蛋的更贵。
“来份土豆丝炒面吧。”小不点尬笑两声，“钱先欠着，我一会还。”
买完炒面，小不点提溜着塑料袋，上楼回家。
走到一半，脑袋里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楼道如同万花筒旋转起来。小不点伸手扶着墙，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啾啾啾！”彭梦玲在旁边焦急地叫着。
“没事，宿醉加上低血糖，脑子一时间有点懵。”小不点安慰彭梦玲。
回家吃过炒面，洗澡冲走身上酒气，小不点背上背包，出门上班。他先去付了炒面的钱，再走向聚居区门口。
“啾啾啾～”彭梦玲用鸟喙指向停车场。
“今天脑子有点懵，不开车了，省得半路出车祸。”小不点解释。
早高峰的聚居区门口人山人海，卖报的、卖早点的、开黑车的、去城里上班的……人挤人，挤得水泄不通。
小不点找了辆去威斯特大道的车，交了两帽钉，坐到车厢里。
原本坐在车厢里的乘客，看见他进来，全部像遇见麻风病人似地，缩着身子，尽可能与他拉开距离。
小不点知道自己如今“凶名”在外，懒得搭理这些人，闭上眼假寐。
等了会，车身震动，启程前往地下城。
奔驰的车厢里，除了发动机的震鸣，只有报纸翻页的响声。其他乘客看见小不点睡觉，不敢说话打扰他，就连读报纸也不敢喘大气。
“喂～”
“啥？”
车厢里，有两个乘客压低声音说话。
“看这里。”
一阵报纸翻页声。
“这么劲爆！”
“可惜打了码。”
“这不是那个光辉报社的主编吗？”
“对啊，他偷拍的照片，有一部分昨晚在论坛上被人爆出来，传疯了。”
“哎呀，可惜老子没电脑，不然高低得上论坛瞅两眼。”乘客的语气里透着不爽，“这报纸登的照片就这么三、四张，还打码，没劲。”
“嘿嘿，这我早就想好了，中午去网吧上论坛，看个爽。”
“好主意！一起去！”
听着听着，小不点意识到一丝不对劲。
306 章 比罪恶更不堪的，是人心
听着听着，小不点意识到一丝不对劲。
昨天吃午饭，听见光辉报社两名员工议论典蓝的事，不会是……
小不点睁开眼睛，扭头看向旁边两名窃窃私语的乘客，伸出手，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报纸给我看看。”
两名乘客面面相觑，终究是不敢得罪他，乖乖奉上报纸。
这份报纸是《禹正日报》，是地下城四大报之一。《禹正日报》社长，就是曾去丽星夜总会参加冯永业酒局的金边眼镜豪客。
报纸娱乐版第一篇报道，标题是《震惊！光辉报社前主编偷拍照曝光》，副标题是《比罪恶更不堪的，是人心》。
内容讲的是——
地下城最大的网络论坛，昨晚有匿名用户上传了大量照片，声称是上周死亡的光辉报社前主编偷拍女同事的照片。照片涉及三名女同事，其中一名是典蓝。
刚开始，网友都质疑是假的，后来有媒体同行认出照片里的人确实是光辉报社员工，才实锤那些是前主编的偷拍照。
照片越传越广，就连其它地下城的网友都知道了。
聚居区居民太穷，没几个人买得起电脑，所以昨晚网络上巨浪滔天，聚居区里却没人议论这事，等到今早报纸发行，小不点才得知这事。
文字内容外，报道还附带四张照片，都是偷拍典蓝的照片。关键部位虽然打了码，但仍能看出身材劲爆；最糟的是，《禹正日报》并没有给脸蛋打码，路人逛街要是遇到典蓝，看一眼就能认出她。
读完整篇报道，小不点的眉头已经皱成“川”字。
“威斯特大道到了～”随着司机吆喝，车辆靠边停下。
小不点把报纸还给那两名乘客，下车走到附近的书报亭，翻遍了市面上所有今天出版的报纸和杂志，全都有偷拍照片的报道，有的在娱乐版，有的在头版。
照片涉及三名报社女同事，但多数报道只刊登了典蓝照片。小不点在少数报道里看到另外两名女同事的照片，身材都不如典蓝。
这些报纸，属实是掌握了流量密码。
“有没有《孺子牛周报》？”小不点问卖报人。
“那报纸周末才发行，不过我这里周末也不会卖，你去其它地方找找。”卖报人回答。
“为什么不卖？”
“没人买，没人看。”卖报人摊开双手。
难怪耿直的报社要倒闭，他家的报纸是真没人看。
小不点往报社大楼走去，周围路人大多都在聊照片的事。城里不少人家里都有电脑，在见报之前，很多人已经知道照片的事。
大楼入口处，脖子挂木板的女人再次出现，放声高喊：“无良媒体！歪曲报道！污人清白！还我公道！”
不过这回她学聪明了，跟保安玩捉迷藏。
她站在距离入口有一段距离的位置，一旦看见保安冲出来，立刻撒开脚丫子跑路。等保安追累了，不追了，她又回来继续叫喊。
进入大楼一层大堂，眼前是一眼看不见尽头的人龙。
早高峰，大家都是这个点上班。抠门的集团却只给大楼安装了两部电梯，逼得大家只能在电梯前大排长龙。
小不点往常开车上班，基本第一个到记者部办公室，比所有人都早，没遇到过这种状况。今天没开车，早晨又折腾那么多事，耽搁了时间，现在只能跟大家一起等电梯、挤电梯。
“啾啾～”躲在上衣口袋里的彭梦玲轻叫两声，鸟喙指向楼梯间。
有些人不想等电梯，选择爬楼梯。
小不点看看时间，还有三分钟打卡，又看看长如水蛇的人龙，决定爬楼梯。
爬到八楼，正想推开楼梯间的门出去，门却先一步被人从外面拉开。
看见门外的人，小不点愣了一下。
站在门外的恩尼斯和典蓝，看见小不点也愣了。
典蓝今天没有穿包臀裙，也没有穿高跟鞋，而是穿了深灰色的长西裤，以及黑色平底鞋，遮掩住劲爆的葫芦形身材。整个人少了些妩媚，多了些干练。
转瞬间，三个人都反应过来，典蓝朝小不点点头致意，甜甜地打招呼：“早上好。”
彭梦玲躲在口袋里，听着这甜甜的招呼声，总感觉甜蜜下面藏着些许苦涩。
“早上好。”小不点侧身让开位置，让两人先走。
恩尼斯冷漠地瞟了他一眼，并没有打招呼，带着典蓝往楼上走去。
小不点轻拍上衣口袋，指了指恩尼斯和典蓝的背影。
彭梦玲会意，飞出口袋，穿过楼梯间的窗户，来到大楼外，往上飞去。
恩尼斯是召唤师，小不点不晓得他有没有技能识破隐身，没有冒然跟踪。看着彭梦玲消失在窗外，小不点转身去办公室打卡上班。
透过楼梯间在每一层的窗户，彭梦玲观察到两人是往上一直走，抢先飞到天台上，藏在天台四周的水泥围栏外。
在人类的视线里，目光会被水泥围栏挡住，看不见她。
等了会，楼道里传来脚步声，接着是门轴转动的响声。
“这里没其他人，在这里说吧。”不远处响起恩尼斯的声音。
“跟我谈恋爱就那么丢人吗？”典蓝冷笑，“见不得光是吧？说两句话还要来天台。”
“我之前跟你说过了，办公室恋情影响工作，我现在正是打拼事业的时候，不适合在报社公开恋情。”恩尼斯的语气透着不耐烦，“这样对你对我都不好。”
两人的声音渐趋减弱，脚步声往天台另一侧移去。
彭梦玲蹑手蹑脚，沿着水泥围栏凸出来的外沿，绕了半个圈，来到天台另一侧。
靠近后，典蓝的说话声变大了：“哼哼，只是对你不好吧！反正现在整座地下城都知道我被偷拍了，什么都被人看光了，办公室恋情又算得了什么。”
“这些事只是暂时的，网友都是三秒钟记忆，下一个热点上来，很快就忘掉了。”恩尼斯声音转柔，安慰典蓝。
“怎么忘？那些照片已经传遍整个网络，保存在无数人的硬盘里，发生过的一切都记录在字节里，怎么忘？”典蓝的声音渐趋尖厉激动，“说到底，你就是不想公开恋情，不想让大家知道你在跟我谈恋爱！你嫌弃我对不对！”
307 章 人生中很多烦恼，都源于认知谬误
“说到底，你就是不想公开恋情，不想让大家知道你在跟我谈恋爱！你嫌弃我对不对！”
“你别无理取闹行不行！”
“你现在嫌弃我无理取闹了？当初你叫我去举报社长小舅子，怎么不说我无理取闹？”典蓝的语气已经有点歇斯底里。
“举报是维护你自己的权益啊！”恩尼斯一副正气凛然的语气。
典蓝冷笑两声，语带嘲讽：
“你不会以为我真相信你这套说辞吧？
“我在报社当了这么久前台，眼力还是有一点的。
“你、杰克和唐记者，与副社长根本是一伙的。你叫我去举报，只不过是借刀杀人，扳倒社长小舅子，削弱社长在报社里的影响力。”
恩尼斯说话开始急促，犹如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射出来：
“那又怎样？别管这一伙那一伙，我们的目标是相同的，扳倒社长小舅子你也受益。
“报社里那么多人，就只有我告诉你真相，提醒你被偷拍了。我是那个指出恶龙的勇士！怎么现在我反而要受到指责？
“你要指责的，应该是那些不敢吭声的懦夫。”
典蓝再次冷笑道：
“得了吧～
“你之所以敢告诉我真相，不是你勇敢，而是你背景够硬。你是河对岸的人，就算社长知道是你在背后捣鬼，他也不敢追究你，只会对付我。
“你如果与其他人一样，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你才不敢告诉我真相！”
“你说这些都没有意义。”恩尼斯的语气非常不耐烦，“事实就是只有我告诉你真相！你不懂得感激，还要反过来指责！”
典蓝气势凌人，逼问道：
“好！你说得这么响亮，现在为什么不帮我？
“在网上匿名曝光照片，就是陈社长那只老狐狸在恶心我！他要让我在所有人面前丢脸，逼我辞职，逼我走！
“你是河对岸的人，只要公开恋情，这样社长就不敢逼我走！其他同事也不敢嚼舌根，不敢议论我！起码不敢像现在这样，当面用那种色色的眼神盯着我！
“你还可以把网上的照片、讨论、新闻全部删掉，可以不让报纸报道，谁敢讨论、谁敢报道就全部抓起来！”
“这些我都做不到。”恩尼斯语气满是委屈。
听见恩尼斯有口难言，彭梦玲心里偷笑。
小不点之前提过，他去典蓝居住的小区派传单，碰见恩尼斯去典蓝家过夜。在那之前，她和杨韬都以为，典蓝喜欢小不点，后来才意识到，典蓝只是想钓金龟婿。
由于身体没有吃乌鸦肉所散发的异味，典蓝误以为小不点是河对岸的人。同样，她也会误以为恩尼斯和杰克是河对岸的人。
刚开始，典蓝以最帅的小不点为金龟婿目标，第一天又是约午饭又是蹭车回家，可后面就没来小不点了。
现在听了两人的对话，应该是恩尼斯主动接近典蓝，令典蓝误以为恩尼斯对她有意思，转移了目标。两人关系迅速升温，甚至发展到带回家过夜。
错误收集的信息，引致错误的结论。
从始至终，典蓝做出的种种行为，都基于她的误判。到现在，她依旧没有察觉真相，沉浸在恩尼斯说句话就能摆平一切困难的幻象里。
“做不到？你的借口能再拙劣一点吗？”典蓝的语气已上升到激愤，“这些事，对你来说轻而易举！你不帮我，是因为你根本不爱我！从头到尾，你都不过是利用我！”
“我就是利用你！那又怎样？”恩尼斯烦透了，跟典蓝彻底撕破脸，“你以为自己是谁？有些许姿色，穿得骚一点，就以为我会看上你？以为能嫁到河对岸？撒泡尿照照自己吧！”
“恩尼斯！我跟你拼了！”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
紧接着，是摔倒在地的声音，以及典蓝抽泣的哭声。
“吱扭——”
这时候，门轴转动声再次响起，分外刺耳。
哭泣戛然而止，天台重归安静。
隔着水泥围栏，彭梦玲都感受到那股沉重的气氛，犹如身处坟场。
有其他人上来天台？
彭梦玲心里正琢磨，就听见恩尼斯的脚步声响起，由近及远，进入楼道，渐渐远去。
“典蓝，你没事吧？”一把陌生声音响起，应该是刚来天台的第三人。
典蓝没有回话。
窸窣声响起，应该是典蓝从地上爬起来。接着脚步声响起，典蓝同样走进楼道，下楼离开。
窃听风云告一段落，彭梦玲离开天台，往八楼飞去。
她从楼梯间的窗户进入大楼，贴着天花板飞入记者部办公室，来到厕所旁边小不点的座位，趁其他记者不注意，落到办公桌上。
小不点正在奋笔疾书，添油加醋写新闻。
看见彭梦玲回来，他从背包里摸出打孔机和纸条，放到彭梦玲身前。
彭梦玲刚打了几个“字”，办公室门口就出现恩尼斯的身影。
恩尼斯往厕所这边瞟了眼，看见小不点正低头奋笔疾书，没在意，走回自己座位。
“恩尼斯，你刚刚去哪了？”坐在恩尼斯旁边的记者嚷嚷起来，“老唐刚刚找你呢～找了一大圈也不见你人影，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刚刚在外面碰见老朋友，聊了一会。”恩尼斯随口瞎编，“唐记者人呢？找我什么事？”
“老唐出去跑新闻，杰克也跟着他出去了。老唐说你知道地方的。”
“我一时忘了，唐记者确实说过，今天要出去跑新闻。”恩尼斯拍拍脑袋，收拾好物品，往办公室外走去。
结果走到门口，正好撞上典蓝从外面进来。
恩尼斯皱眉看着她，显然怕她当众纠缠，把事情闹大。
然而典蓝连正眼都没瞧他一眼，擦肩而过，往厕所这边走过来，来到小不点座位旁。
“超峰，有空吗？我有话想跟你说。”典蓝看着小不点，甜甜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哀求。
“什么事？”小不点放下钢笔。
“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跟你聊聊。”典蓝堆起笑容，依旧没有说明来意。
小不点注意到她眼角的泪痕，又感受到办公室里其他记者投来的目光，点头道：“出去说，你带路。”
彭梦玲正犹豫要不要跟着去，就看见小不点指了指纸条，于是点点头，留在桌面上继续用打孔机“打字”。
典蓝转身往外走，带着小不点来到天台。
天台上只有一个人，望着远方的城市景色在抽烟，正是先前打扰典蓝与恩尼斯的陌生人。
看见典蓝又带人上来，陌生人识趣地踩灭烟头，下楼离开。
“砰！”
典蓝摔上门，不让其他人来天台打扰。
小不点站在旁边，安静地等着，等着典蓝自己说明来意。
“超峰，我想请你帮个忙。”典蓝不再僵硬地堆起笑容，脸上露出哀求的表情。
“什么事？”
“陈社长昨晚在网上匿名曝光他小舅子偷拍女同事的照片，其中就有我。”
“这事我知道。他这样做，很卑劣。”
典蓝满怀希翼地看着小不点，恳求道：
“他这样做，是要让我在所有人面前丢脸，逼我辞职，逼我走。
“超峰，你是河对岸的人。只要你说句话，陈社长就不敢逼我走。只要你说句话，网上的照片、讨论、新闻就可以删掉，报纸也不敢再报道。
“只是说句话的事，你能帮我吗？”
308 章 反胃！两副面孔的职场老油条
“只是说句话的事，你能帮我吗？”
“对不起。”小不点语带歉意，“你说的这些事，我都做不到。”
“我求你了，除了你，没有人能帮我了。”典蓝双膝弯曲，竟然在小不点身前跪下。
“别这样。”小不点急忙上前扶起典蓝，“我不是不想帮你，只是删帖、删报道那些事，我真的没能力做到。”
“你是不是怪我选了恩尼斯，没有选你？”典蓝抓住小不点的手，往自己胸脯上按。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小不点猛力挣脱，把手抽回来。
典蓝定定地看着小不点，眼里的光彩渐渐熄灭。
小不点叹了口气，决定说实话：
“其实，我不是河对岸的人。
“你从一开始就误会了，我和杨韬都是普通人，我们甚至不住在城里，而是住在聚居区，每天上班都要开车挣充电费。
“我们穿的衣服做工不精致，老旧，磨损，补丁，很明显不是河对岸的人。”
“这些都是你们的伪装。”典蓝一脸自信，“你身上没有怪味，还吃不惯乌鸦肉，而且养猫养宠物。这些都是没法伪装的。”
小不点没法向她解释，自己身体没怪味，是因为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挠挠头，小不点只能换个方向：
“你仔细想想，如果我真是河对岸的人，怎么会需要隧道通行证呢？我需要通行证，是因为我住在聚居区，我每天要经过隧道上下班。”
“那明显是伪装。你和杨韬要了通行证，不代表你们就要去聚居区啊！”典蓝还是不能接受真相，“恩尼斯说了，他和杰克，还有你和杨韬，都是河对岸的人，你们来报社实习，不过是家里长辈要历练你们。”
“那是恩尼斯忽悠你，根本就没什么历练。我们四个都是住在聚居区的普通人，来报社实习就是打工赚钱。”
“我明白了……”艳丽的妆容，掩不住典蓝宛如死灰的脸色。
“你终于明白了。”小不点松了口气。
“我明白了，”典蓝转身离开天台，“你就是不想帮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小不点朝典蓝背影大喊，“我真不是河对岸的人！”
然而典蓝没再搭理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记者部，小不点立刻感觉气氛不对劲。记者们窃窃私语，无数“嗡嗡嗡”的低声议论汇聚起来，在办公室内回荡。
看见小不点进门，其他记者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小不点无视他人的凝视，回到自己座位。桌面上堆满纸条，彭梦玲已经把先前在天台偷听到的对话，用摩斯密码打在纸条上。
正想读纸条上的内容，小不点眼角余光就瞥见汉森走过来。
小不点眼疾手快，拉过放在桌面的一份报纸，盖住彭梦玲。
皮鞋鞋跟敲击地面的响声迫近，汉森来到小不点座位旁，把杨韬原本的座椅拉过来，坐到小不点身侧。
“森哥找我有事？”
“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汉森压低声音，“刚刚典蓝找你是什么事？”
汉森与典蓝当了这么久同事，很清楚典蓝的为人处事，随便编造借口，很难骗过汉森这种职场老油条的火眼金睛。
念头在脑海里急转，小不点决定说一半真话：“她想要我帮忙，删掉网络上流传的照片，撤掉报纸上刊登的报道。”
“啊？”汉森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诧，“她凭什么认为你能做到这些事？”
“她不是认为我能做到那些事，而是只能找我帮忙。”
“只能找你帮忙？我怎么越听越糊涂？”汉森皱起眉头，“她为什么只能找你帮忙？”
“原因很简单，但我说出来，森哥你可能会生气。”
“没事，你说，我不是那种鼠肚鸡肠的人。”
“那我说咯……”小不点观察着汉森的脸色，“典蓝现在的状况，森哥你这样的职场老油条碰上了，一定是明哲保身，不会救他人于水火。”
汉森的脸色有点尴尬，但仍然挤出一丝微笑。
小不点继续说道：“不仅是森哥你，报社里其他同事也一样，都不会去拉典蓝一把，只会在旁边看戏。”
“那你呢？”
“我不一样，我是个实习记者，刚进入职场没多久，还没被你们这些老油条同化。”
“你答应救她于水火？”
“森哥，我不傻，我有自知之明。”小不点苦笑，“删帖、删照片、撤报道这些事，我根本没能力做到。我心里虽然想帮她，奈何帮不了。”
“你小子来了两周，也算有点长进。”汉森拍拍小不点肩膀，“我悄悄跟你说，现在是社长要逼走典蓝，我们这些小鱼小虾插手进去，只会跟着承受社长的怒火，讨不了好。”
看着汉森摆出一副关心后辈的嘴脸，小不点禁不住一阵反胃。
这家伙拿着自己辛苦整理的疑似违规药品名单，去找药厂、医药公司收好处、索要封口费，表面上却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嘴脸，跟自己说后续调查交给他。
现在又摆出前辈姿态，给自己提“金玉良言”。实际上，这家伙九成是来套话，回头跟其他员工嚼舌根，到处八卦。
心里万般不爽，但表面上，小不点还是客气回应：“谢谢森哥提点。”
“不用客气，你跟着我混，也算我半个徒弟，提点你是应该的。”汉森瞧瞧办公室里其他记者，再次压低声音，“典蓝找你之前，报社里有人撞见她与恩尼斯在天台吵架。”
小不点没接话，只是点点头。
汉森接着说下去：
“我之前听老唐说过，恩尼斯与典蓝在搞地下情，下班后经常约会，只是上班时在报社假装没交集。他们两人在天台吵架，肯定是因为照片曝光的事。
“照片曝光后，典蓝现在成了破鞋，作为男朋友，恩尼斯心里肯定不舒服。我猜，八成是恩尼斯提出分手，典蓝不愿意，所以两人吵了起来。
“典蓝之前对你有意思，后来跑去勾搭恩尼斯，一看就是水性杨花。现在恩尼斯不要她了，又跑回来撩拨你。
“你得小心！色字头上一把刀，小心她使美人计。”
309 章 人言可畏！美女前台被社长毒招逼走
小不点依旧没接话，只是摆出客气而礼貌的微笑。他就想不明白，汉森一个大男人，怎么跟个长舌妇一样，热衷于背后说别人坏话。
看小不点没什么反应，汉森想嚼舌根也嚼不下去。
他站起来，把杨韬的座椅推回原来位置。
临走前，他从桌面抓起一把纸条，脸上神情既诧异又困惑，问：“这些纸条是什么？又是洞，又是横杠，你在做什么？”
小不点脑筋急转，答道：“这是我思考时的无意识动作，喜欢在纸张或纸条上戳洞，就像有的人思考时喜欢转笔。”
跟杨韬混在一起久了，小不点发现自己也学会了随口瞎编。
汉森不疑有他，点点头，放下纸条，拍拍小不点肩膀：“行，你继续写稿吧。”
看着汉森回到自己座位，小不点才挪开报纸，把彭梦玲放出来透气。
把纸条读完，知晓典蓝与恩尼斯的天台对话内容后，小不点更加确信，汉森刚才说的话都是放屁，是胡说八道，是乱嚼舌根。
熬到午休时间，小不点挎上背包，带着藏在包里的邓凯，往楼下走去。
彭梦玲依旧躲在上衣口袋里。
经过六楼的时候，小不点专门去前台看了眼，没看见典蓝，反而看见伊琳娜在收拾东西，放入纸皮箱里。
伊琳娜是报社行政部员工，将近一米八的个儿，下巴与小不点头顶齐平。与上次见面一样，她穿着白衬衫配黑皮裙，大长腿踩着鱼嘴高跟鞋，露出艳红色的脚趾甲。
小不点与杨韬第一天来报社，下班的时候，典蓝就带伊琳娜蹭过面包车，让杨韬开车送她们回家。杨韬当时推测，典蓝是想把闺蜜伊琳娜介绍给他，可后来，或许是转移目标到恩尼斯与杰克身上，伊琳娜再没来找过杨韬。
“你要走了？”小不点走过去问。
伊琳娜抬起头来，看见小不点，苦着脸说道：“不是我要走，是典蓝要走。”
“社长开除她了？”
“不是，是她自己辞职的。”
“她为什么辞职？”
“你这是明知故问，搞成现在这个状况，哪个女孩子还有脸在这里待下去。”伊琳娜语气间都是不忿与哀痛，“不仅仅是典蓝，其他两个偷拍照曝光的女同事，也一样辞职了。”
“明明不是她们的错，要走，也应该是曝光照片的人走。”小不点叹息。
伊琳娜露出诧异的神情，看了小不点一眼，低声道：“祸从口出，有些事不要在大庭广众说出来，心里有数就行。”
小不点苦笑，帮伊琳娜把典蓝的个人物品全部放入纸皮箱，转身离开。
走出报社大楼，小不点辨认一下方向，往电车站走去。
上午在办公室，他用电脑上网查过，电脑城在伊斯特大道，离报社大楼挺远的。由于今早没开车，他只能坐电车过去。
来到附近的电车站，站牌下只有寥寥几人在等候。
站牌是天空一般的蔚蓝色，小不点走过去看了眼。
站牌上只有一条电车线路，被画成两根平行来回的直线，一根箭头向左，另一根向右，指代电车到达终点会驶回来，类似现实里的地铁。电车按路程长短收费，短程只需一颗帽钉，中程付两颗帽钉，全程则要三颗帽钉。
从脚下的威斯特大道，去到伊斯特大道，算是短程。
“叮叮叮～”
无轨电车从马路远端驶来，由牵引电动机驱动着，迅速驶来电车站。车顶伸出两条触须，探到供电的接触网上，移动时擦出些许火花。
电车靠站，乘客排队上车。
小不点故意排到最后上车，效仿其他乘客的样子主动报出目的地，在司机注视下，把一颗帽钉放入“投币箱”。
电车车厢与现实的公交车差不多，只是更加狭长。车厢内，两侧是座椅，中间是走道。小不点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下，望着外面倒退的楼宇出神。
这是他第一次坐地下城的电车，前两周无论去哪里，他都是开面包车。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现实，坐公交去学校上课。
高悬穹顶之上的红日，洒下耀目光芒。与太阳不同，红日的光芒没有热量，没有温度，彷如停尸间里的日照灯。
随着电车行驶，位置变换，红日的光芒从不同窗户洒照进来，时而在左，时而在右。
靠站，出站。
载客，卸客。
电车来到伊斯特大道，小不点下车。
电脑城非常显眼，巨大的招牌隔着老远就能望见。
整座电脑城的装修布局，都很像现实里千禧年代的电脑城，卖硬盘的、卖显示器的、卖鼠标键盘的、卖显卡的、卖软件光盘的……各种电脑部件都有不同店铺售卖，贵的，便宜的，性价比高的，应有尽有。
消费者在这里逛一圈，就能够买齐自己需要的部件，组装成一台电脑。
选择太多，反而选择困难。
小不点逛了一会，看得眼花缭乱。每间店铺门前，都有销售员拉客，向经过的客人舌绽莲花地吹嘘自家产品。
诡异的是，没有任何一名销售员搭理小不点，仿佛他是透明人。
小不点挑了间没客人的店铺走进去，站在门口的销售员没有招呼他，坐在柜台后的老板抬头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在货架前逛了两个来回，依旧没有人过来招待，小不点有点尴尬。
“老板，这个……”小不点从货架上拿起一块硬盘，打算问一下价格。
“随便看～”老板连头都没有抬起来，敷衍的回答把小不点后续问话都堵了回去。
倒是站在门口的销售员回过头来，投来嫌弃的目光，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窃笑。
顺着销售员的目光，小不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恍然大悟。
他感觉自己回到现实，在逛奢侈品店。销售员看自己衣着寒酸，断定自己没那个消费力，干脆不来招待自己。
地下城居民穿的衣服，不算光鲜亮丽，但与聚居区居民的衣服相比，好太多了。
小不点今天穿了条牛仔裤，到处是磨损的破洞，上半身是红黑色格子外套，内搭一件浅灰色短袖Ｔ恤。衣服上打了好几个补丁，一看就知道是聚居区居民。
反观老板与销售员，衣服上没有补丁，也没有过多漂洗以致于褪色发白。
小不点将硬盘放回货架上，尴尬地摸摸鼻子。
想了会，他拉开背包拉链，把邓凯抱出来，指着货架上的硬盘，故意高声问：“喵喵，你觉得这块硬盘怎么样？合适吗？”
老板与销售员看见小不点怀里的黑猫，眼睛都瞪圆了，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所有地下城居民都知道，地底下食物紧缺，只有河对岸的人才有多余食物养宠物。
震惊过后，老板与销售员立刻屁颠屁颠跑过来，殷勤招待，态度来了个180°大转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