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0 章 风萧萧，天梯高，壮士一去不复还
“你们这帮人真是没脑子，难怪在这里当狱警。”杨韬退至墙边，冷笑连连，“大小姐的人你们都敢动！”
“你是大小姐的人？”那几名狱警愣住了，纷纷看向狱长。
“别听他瞎扯。”狱长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狱长收了兰尼斯家族的好处，要折磨杨韬。他原本想得很简单，吩咐疤脸囚犯和他的同伙动手，自己摁住狱警，站在旁边看戏，等杨韬被折磨得差不多了再出来当和事佬。
这样的话，他自己不用出手，就不会得罪大小姐。
然而没想到，杨韬这么猛，三两下就干倒疤脸囚犯，还敢下杀手。
局面一下子摁不住了。
“我进来之前，经常出入丽星夜总会。我去城卫部自首的时候，也是大小姐的人陪着。”杨韬摆出桀骜不驯的表情，“你们打电话去城卫部问问，就知道我没讲大话。”
狱长的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尴尬住了。
杨韬说的都是真事，很容易查证。
狱警们看见狱长的脸色，顿时心里了然，一个个都垂下橡胶警棍。
虽说狱长是上级，他们得听他的命令，但当狱警这么些年，他们都懂得什么人不能惹。谁也不会为了狱长一句口头命令，就傻乎乎得罪达达里奥家族的大小姐。
杨韬施施然捡起自己的棉衣，又拿走疤脸囚犯的棉衣。
“别得意！”狱长咬牙切齿，“到了地面，就是你的死期。”
“怂货才会放狠话。”杨韬冷冰冰地盯着狱长，一副“你有种就现在开干”的架势。
狱长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夺衣风波告一段落，领完棉衣棉鞋，囚犯们重新排好队。
狱警在最前面带路，领着囚犯们走向某处目的地。
通过另一条狭长的走廊，囚犯们来到一处室内停车场。
停车场上停放着多辆运兵车，发动机“嗡嗡嗡”震动着。荷枪实弹的士兵屹立四周，眼神如鹰一般锐利，枪口有意无意地扫过囚犯们。
囚犯们按指示排队上车，杨韬钻入其中一辆的车厢。
运兵车的车厢很宽敞，但囚犯人数实在太多，加上臃肿的棉衣，一堆人挤在里面，混着脚臭味、汗味、霉味，那滋味真是酸爽。
幸好，杨韬在广场上当众立威后，其他囚犯都躲着他，不敢挤到他身边。
“砰！”
车厢满员，守门士兵摔上后车门。
车厢内没有亮灯，门一关，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谁是狱长派来的？自己站出来吧。”杨韬冷冰冰地说道。
除了广场上那个废物疤脸囚犯，他不知道兰尼斯家族或狱长有没有安排其他人对付自己，决定先发制人，用话语讹一下其他囚犯。
没有囚犯回答他。
杨韬又说道：“我直肠里有个毒气弹，是坐牢前为了自卫留的后手，一旦放出来，坐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得死。”
如果车厢里有灯，囚犯们一定面面相觑。
这种带点扯淡的话，杨韬却说得一本正经，语气严肃。大伙儿一时间有点迷糊，不知道应该相信还是不相信。
杨韬接着说下去：
“我数三个数，你不出来，就跟着所有人一起死。
“三！
“……”
囚犯们彻底懵了，听杨韬这架势似乎是来真的。看过他在广场上的杀伐果断，没人敢认为他在开玩笑。
车厢密闭，只靠“嗡嗡”作响的通风系统换气呼吸，一旦真有毒气弹，除了有解药的杨韬，其他人都得交代在这里。
同处车厢的囚犯纷纷出言劝阻：
“有话好好说，兄弟。”
“你是大小姐的人，谁敢惹你啊～”
“兄弟，别太多疑，这里没人敢动你。”
“……”
然而杨韬丝毫不搭理其他囚犯的劝阻，继续数下去：“二！”
“等一下！”车厢角落响起一把沙哑的声音，如同破锣，“我是狱长派来的。昨天狱长来牢房单独找我，说今天坐车去天梯的途中会安排我跟你一辆车，让我摸黑刺杀你。”
“当啷～”话声刚落，一把小刀扔在了杨韬脚边。
杨韬捡起来，摸了摸，原来是把小巧的弹簧刀，锋利，便于隐藏。
“我当时不知道你是大小姐的人，才答应了狱长。”那把如同破锣的沙哑声音继续说道，“但是刚刚在广场看见你杀了疤脸，我已经放弃对你动手的打算。”
“你还挺有眼力见儿～”杨韬轻笑一声，不再说话。
其他囚犯也不敢说话，靠着车厢歇息，忐忑等待着，踏上不归的前路。
没多久，运兵车停下。
车门打开，手持枪支的士兵站在车外呼喝众人下车。
外面依旧是室内停车场，看不见外界，只能望见水泥墙壁与天花板。囚犯们抱着棉衣，排队走进一条宽阔的甬道。
杂乱的脚步声在甬道内回荡，去过地面的囚犯表情淡漠，第一次去的则是神色紧张，扭着头到处打量。
甬道走到尽头，豁然开朗。
甬道外是一个巨大无匹的圆柱空间，抬头往上望，一眼望不到尽头。
所有人心里油然而生一个无法无视的疑问——
我们究竟身处在多深的地底下？
圆柱状的石壁上，凿出了一个个坑洞，洞里摆放着一尊尊雕像，千手观音、断臂佛陀、怒目金刚、双头犬、无法形容的妖魔鬼怪……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荒诞，离奇，诡秘。
除了坑洞，石壁上还凿出了十多道“之”字形楼梯，蜿蜒而上。
这里就是人类当初寻找地下居所时，找到的那处墓葬。
一部巨大电梯发出“隆隆隆”的响声，从高空尽头缓缓降下。所有囚犯仰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这部传说中的天梯，仿佛凡人仰视神迹。
天梯到达地面，扬起一蓬尘土。
电梯门往两侧缩进去，露出内里残酷的惨况。
从天梯下来的，竟然只有寥寥十一人，对比这群熙熙攘攘即将上去地面的囚犯，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这十一个人相互搀扶着走出天梯，有的身上带伤，包扎的布条渗出黑血，被冻成冰块；有的跛着脚，走路一瘸一拐；还有的脸色苍白如同死人，脸庞因饥饿而瘦脱了相，形销骨立，仿佛行尸走肉。
囚犯们自动让出一条路，无声目送他们走进甬道，背影渐渐远去。
“快点儿！别磨叽！”士兵用枪口怼着囚犯们的后背，催促他们登上天梯。
囚犯们拥挤着进入天梯内部，电梯门从两侧伸出来，缓缓合上。
数十条比成年人还粗大的钢缆拉动天梯，离开地面，徐徐上升。
“萧萧萧～～”
寒风掠过，囚犯们纷纷穿上棉衣，裹紧身体。
杨韬本不是伤春悲秋之人，这时候却忽然想起一句古诗——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附注１］
371 章 全城震动！整容医生造假疫苗终被揭穿
就在杨韬登上天梯的时候，远在地下世界另一角的孺子牛报社里，小不点正放下报纸，打算翻出从达米安·兰尼斯书房偷来的禁书，继续阅读。
“嘟——嘟——”手机响起来电铃声。
小不点拿起来瞅了眼，是炼金局现任局长李清泉打来。
“上午好，李局长。”
这是李清泉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他，小不点说话都不自觉亲切些许。
“你看今天的新闻了没？”李清泉没客套，直入主题。
“看了，刚放下报纸。”
“网络论坛呢？”
“那个倒是没看。”
“赶紧看看。一会中午见个面，地址我发信息给你。”不等小不点回应，李清泉就挂掉电话，紧接着发来一条短信。
小不点把地址复制到脑子里，顺手删掉短信与通话记录。
堂堂炼金局局长如此着急忙慌，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启动电脑，打开浏览器，小不点登录本地最大的论坛——河城论坛。
这里的网络世界，相当于现实里的千禧年时代。这时候，社交网络仍未掀起浪花，主流网站是新闻门户。
河城论坛，就是兼具新闻资讯浏览与用户交流功能的BBS社区。
刚打开网页，小不点就看见河城论坛首页顶部那条醒目的新闻——
小不点点击这个令人无语的标题，弹出一篇报道，就是《光辉日报》今天的头条新闻。新闻内容是永夜制药疫苗造假，是光辉日报在论坛的官方账号发布的。
报纸限于篇幅，只刊登了举报材料的某几页内容，而网络没有印刷成本限制，光辉日报上传了举报材料所有内容，还贴心地标红了重点段落。
这篇报道刚才看过，小不点滚动鼠标滑轮往下看。
评论区一片骂声：
这种黑心药厂就该砸了！——用户@咔咔特罗
砸了便宜他了，药厂老板应该死刑！——用户@我不信这还重名
现在没死刑了，把他流放到地面冻成冰棍吧。——用户@maggie
永夜制药可是排名前三的大药厂，几乎每座地下城的医院都是他家的客户。如果他家生产的疫苗真有问题，那得祸害多少人啊？——用户@이성민
糟了！我小孩前两天才打了他家的疫苗，不会有事吧？——用户@张彰妈妈
To用户@张彰妈妈：赶紧带孩子去医院检查一下吧。——用户@みつしまひかり
我记得永夜制药经常在《光辉日报》打广告，《光辉日报》竟然敢报自家广告主的黑料，够硬气，我喜欢！——用户@고윤정
To用户@고윤정：今天各大报纸都在讲光辉报社陈社长去夜总会泡公主，《光辉日报》丢永夜制药出来，只不过是转移大众视线泼脏水。——用户@Александр
怀疑这些举报材料的真实性，疫苗如果出问题，炼金局查不出来？况且那么多小孩都打了永夜制药的疫苗，也没听说有谁出事。——用户@Julian
To用户@张彰妈妈：在其他报纸看到报道，有十几个小孩打完疫苗都生了病，但医院一直推脱找不出病因，建议带你家小孩去其它地下城的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用户@那谁
刚上任就搞出这么一滩事，炼金局局长要头疼了。——用户@Michael
To用户@那谁：嘿，兄弟，你在哪份报纸看到的报道？——用户@colin
To用户@colin：我家老头订了份小报叫《孺子牛周报》，今天出了份号外，专门讲了这个事。有十几个小孩在本城医院打完疫苗，不久后都生了病，但医院一直找不出病因。家长要求告知疫苗是哪家药厂生产的，医院也捂住不说。——用户@那谁
To用户@那谁：兄弟，有链接吗？——用户@colin
To用户@colin：他家官网第一条新闻就是。——用户@那谁
紧接着，这位昵称为“那谁”的论坛用户，贴出了孺子牛周报的官网网址。
小不点万万没想到，第一次知道自家报社的官网，竟然是从陌生人口中得知。
点击网址，小不点进入自家报社官网。
孺子牛报社的官网非常简洁，基本是Word文档的网页版，文字配照片。说好听点是北欧冷淡风，是高级审美；说难听点就是穷，没钱请人做网页设计。
官网的新闻以横幅的形式在首页呈现，从上到下一条条排列。
横幅内，加粗加大的标题挂在最上面，标题下是小两号字体的导语，小图片嵌在横幅右侧。
第一条新闻，是路琪写的深度采访稿，内容聚焦于赵海恩、黄明亮的两个孩子，梳理了孩子从健康活泼到打疫苗后生病，再到现在无法治愈而落下后遗症的惨况。
小不点点进去瞅了眼，具体内容与报纸刊登的一样，页面非常简陋，连评论功能都没有。
页面底部，显示18167人阅读过。
回到首页，小不点接着看第二条新闻。
第二条是自己写的报道，以总概括的角度列出十多名受害孩童的名单，并大致描述了那些孩子的后遗症。重点是，从这些孩子及其家长的生活习惯等方面，总结出他们的共同点只有去本城医院打过疫苗。
这条新闻有20035人阅读过。
排第二的新闻比排第一的更多人读？
什么情况？
小不点点击第一条新闻，又进去瞅了眼阅读量，已经飙升到25499人。
这么一会就多了六千多人阅读……
爆了？
回到首页，小不点接着看第三条新闻。
这条新闻讲的是，经过孺子牛记者调查，本城医院的疫苗90%采购自三大药厂，其中就包括永夜制药。
紧接着，记者梳理了三大药厂的背景。
前两名比较正规，创始人与现任高层都是药物炼成的专业人士，而且两家药厂皆有三十年以上的历史。
只有永夜制药看起来可疑，创始人冯永业以前是个不入流的炼金术师，依靠给人整容为生，两年前突然涉足药物炼成行业。短短时间内，冯永业打败众多专业人士，拿下医院的采购大订单，打通多间大药店的销售渠道，将永夜制药做到行业前三的位置。
页面底部显示，这条新闻有11097人阅读过。
小不点刷新一下网页，阅读量涨到12561人，再刷新，阅读量又涨高一些。
这下子，小不点确信孺子牛的新闻爆火了。
“嘟——”典蓝桌上的座机响起来电铃声。
“喂？”小不点过去接起电话。
“请问是《孺子牛周报》吗？”话筒另一端问道。
“嗯，是的，请问你是……”小不点有些摸不清头脑。
“我想订阅你们的报纸。”
372 章 一朝成名天下知
“嘟——嘟——”典蓝桌上的座机响起来电铃声。
“喂？”小不点过去接起电话。
“请问是《孺子牛周报》吗？”话筒另一端问道。
“嗯，是的，请问你是……”小不点有些摸不清头脑。
“我想订阅你们的报纸，你们怎么收费？”
“这……”小不点被问住了。
说来尴尬，他压根没了解过这方面的信息，不知道自家报纸的订阅费。他加入孺子牛报社，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以及躲避兰尼斯家族的追杀。
“你打算订阅多久？”小不点毕竟聪明，很快反应过来，把问题抛回给对方。
“先订个半年吧～”对方的语气有点不确定，“如果你们的新闻好看，我就继续订阅。”
“好的，请问你贵姓？”小不点又问。
“姓赵。”
“赵先生，你的电话号码就是现在这个吗？”小不点瞅了眼座机小屏幕的来电显示。
“对。”
小不点从典蓝桌面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白纸，迅速抄写下名字与电话号码，嘴里说道：“我们财务有事外出了，回头我告诉她联系你，好吗？”
对方嘟囔一句，挂掉电话。
希望没有流失这位潜在读者～
小不点叹息一声，放下话筒。
“嘟——嘟——”
没想到话筒刚放下，电话又响了起来。
“你好，孺子牛周报。”小不点这次学聪明了，第一句话就自报家门。
“你好，我想订阅你们的报纸。”来电者说道。
小不点挠挠头，正想如法炮制，让来电者留下信息，就听见身后传来开门声。
回头看去，原来是典蓝来上班了，小不点赶紧把电话交给她。
典蓝接过电话，三言两语就拿下这位读者，报出银行账号，让来电者打款过去。
“之前还有一位读者打过来要订阅我们的报纸，我记下了他的名字和电话。”小不点把那张纸递给典蓝。
典蓝刚接过，电话又响了，又是订阅报纸的。
小不点回到座位，刷新官网瞅了眼，第一条新闻的阅读量已突破５万。
再次登录河城论坛，小不点发现多了很多帖子。帖子内容，都是网友讨论那些因疫苗而患病、患后遗症的孩子，群情汹涌，对永夜制药口诛笔伐。
打靶！造假疫苗的人应该打靶！——用户@HeraChan
感谢《孺子牛周报》报道真相！没想到这时代还有敢说真话的媒体。——用户@magnxre
这些孩子打的问题疫苗，不会就出自永夜制药吧？——用户@고윤정
To用户@고윤정：大概率就是永夜制药的疫苗。——用户@佐藤戟熊
炼金局干什么吃的？有问题的疫苗竟然能够审批上市。——用户@ErikaEleniak
孩子是我们的未来，永夜制药这么做，不会是其它地下城派来的吧？——用户@王瑞
To用户@magnxre：这份报纸怎么订阅啊？——用户@Борис
To用户@Борис：他家官网右上角有订报电话。——用户@magnxre
To用户@magnxre：太好了！我也打算订他家报纸，其它报纸越来越没意思了，全是广告与腥膻色的东西。——用户@SuzyBae
To用户@SuzyBae：＋１——用户@안예원
To用户@SuzyBae：我已经将近一年没买报纸、看报纸了，报道的新闻要么是娱乐八卦，要么是蹭热点。——用户@ลลิษามโนบาล
To用户@ลลิษามโนบาล：现在的记者都是坐在办公室里，喝着咖啡，在网上看别人发的帖子找新闻。出门到处跑新闻的记者，越来越少了。——用户@Валерий
To用户@Валерий：＋１！调查记者都快“死”光了。——用户@Леонид
这份《孺子牛周报》是哪个报社的？怎么之前没听说过？——用户@Илья
To用户@Илья：他家报社就叫孺子牛报社，创报有两三年了，一直是份小报，没什么人看。我也是偶然机会才知道的。——用户@magnxre
To用户@magnxre：他家订报电话打不通，一直忙音。——用户@はまべみなみ
To用户@はまべみなみ：我也是，打好几次了，一直占线。——用户@มาริโอ้เมาเร่อ
To用户@はまべみなみ＆用户@มาริโอ้เมาเร่อ：应该是太多人打过去订报了，线路被占了。你们可以过一会再打过去试试。——用户@magnxre
永夜制药发声明了，否认疫苗造假，说是媒体炒作。——用户@田中みな実
这位用户说完，还贴出了声明的网址。
小不点点击网址，跳转到永夜制药的官网。
白底黑字的澄清声明，就挂在官网的显眼处。
——————
【永夜制药公司关于疫苗事件的澄清声明】
近日报纸上、网络上有大量不实报道，捏造本公司生产问题疫苗，恶意扭曲事实，在互联网上广泛传播，严重损害了本公司声誉。
本公司在此严正声明，本公司生产的疫苗均符合相关法律法规的标准，成功通过炼金局审批上市，广受消费者欢迎。
本公司敬告相关媒体立刻删除不实报道，登报道歉，以正视听。否则，本公司将委托律师向相关媒体提起诉讼，维护本公司合法权益。
——————
就在这时，转轴声响起，有人推门走进报社。
“你们上网了吗？看今天的论坛了吗？我们火了！”苍老的声线，掩盖不住阿齐姆·普莱姆基兴奋的情绪。
阿齐姆的职位是校对，加上年纪大，昨晚校对完毕就下班回家了，没有像耿直他们那样通宵工作，更早起床来报社上班。
那副老花眼镜，依旧用绳子拴着眼镜腿，挂在他满是皱纹的脖子上。
典蓝手里举着话筒与来电者对话，扭头朝阿齐姆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大上午的，小姑娘跟谁聊电话呢？”阿齐姆走到小不点座位旁。
“那是打来订报纸的读者。”小不点退回到河城论坛的页面，伸手指了指电脑屏幕。
阿齐姆戴上老花眼镜，凑到屏幕前看了几眼，惊呼道：“这么多人想要订我们的报纸！”
小不点笑道：“就像你老人家说的，我们火了。”
阿齐姆满脸笑容，回到自己座位，打开电脑浏览论坛上的网友评论。
小不点又登录《孺子牛周报》的官网，打开今天的三条新闻，瞅了眼页面底部的阅读量，全部都显示100000＋字样，已经超过十万人看过。
373 章 另眼相看！炼金局局长的态度转变
正午，天台。
李清泉约小不点见面的地方，是地下城边缘一栋居民楼的天台。
一登上天台，小不点就看见李清泉背着手站在水泥台子后，极目眺望远方。他戴着一副硕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
这是干什么？
卧底接头吗？
弄得跟《无间道》似的～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揭发永夜制药。”听见脚步声，李清泉回过头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相比上次见面，李清泉头上的白发似乎更多了。
李清泉扭头看向走到身旁的小不点，感慨道：
“上次见面，我本想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答应了跟你联手。说实话，我当时心里依旧对你有些轻视，认为你是在说大话。
“没想到，英雄出少年！
“你们孺子牛报社，这么一家寂寂无名的小报社，三篇报道就震动全城！”
“李局长谬赞了，我们只是运气好。一开始我还担心会遇到阻扰，甚至会被人封杀报道，心里已经做好长期斗争的准备。”小不点摇头失笑，“没想到一炮而红，白做心理建设了～”
李清泉拍拍小不点肩膀，鼓励道：
“运气，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你们能有今天的爆红，不仅仅是运气，是因为你们厚积薄发。我今天上午读了你们官网上的往期报道，客观，理性，克制，为民发声，都是非常有价值的报道。
“你们的报道，虽然不如那些腥膻色的娱乐八卦吸引眼球，但是金子总会发光，今天的爆红就是明证。”
“谢谢李局长夸奖。”小不点微笑着谦虚一句，话锋一转，旧事重提，“上次见面，我跟您提过，我们孺子牛报社需要一笔资金……”
“我记得，我已经准备好了。”李清泉掏出一张银行卡，“这张卡里面有五十万，你拿去给你们社长，让他趁着现在有知名度，赶紧多印刷一些报纸。”
“好，我会转交给社长。”小不点接过银行卡，收入怀里。
“对了，给我订一份你们的报纸。你们的订报热线总是占线，打不进去。”
“没问题。”小不点哈哈一笑，“地址填哪里？炼金局吗？”
“对，地址你写‘炼金局局长室’就行。”李清泉点点头，“报纸送到门口保卫室，门卫会集中当天送来的报纸，分别派送到各办公室。”
第一次去炼金局之前，小不点就在网络上搜索过炼金局地址，至今仍然存在记忆库里。
小不点念了一遍炼金局地址，李清泉点点头确认没错。
“我下午要开新闻发布会，接着就会派人去永夜制药的厂房全面搜查。”李清泉掏出一张证件，“这是进入发布会现场的媒体证，你拿回去报社，让你们社长下午去一趟。”
闻弦歌，知雅意。
小不点猜测道：“您想跟我们社长见一面？”
李清泉微笑点头：“跟聪明人聊天就是省事。”
“我会转达给我们社长知道。”小不点把媒体证揣入兜里，“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去搜查永夜制药，我还以为会有很多阻力，很曲折。”
“谁说没有阻力？炼金局里大半人都是兰尼斯家族的人，我是借着舆论关注才能力排众议，安排人手去搜查。”李清泉苦笑，“要是在平时，我这个局长根本指挥不动手底下的人。”
“光杆司令？这么夸张？”
“等你在职场多待几年，就会明白的。”李清泉语重心长地说道，“如果是一般事务，职位在这里，手底下的人肯定会听我的。可一旦涉及到利益，他们即使不敢明着反对，也会找各种借口去拖延，去马虎执行，把事情办砸。”
小不点知道炼金部部长是达米安·兰尼斯，药物炼成是兰尼斯家族的势力范围，虽然能想到李清泉在炼金局不好过，但没想到这么不好过。
说句不好听的，达米安·兰尼斯才是真正的炼金局局长，李清泉要做什么事，都得达米安点头应允，不然没办法落实。
李清泉接着说道：“以后如果有什么事，不方便打电话，我会叫小齐来找你。小齐跟在我身边六、七年了，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值得信任。”
他口中的小齐，就是齐秘书。
小不点点点头表示明白，试探道：“我之前在E1区见到了齐秘书……”
李清泉轻笑一声：“那天是我吩咐小齐伪装身份，去看看海恩，没想到正好在书店里碰见你。他回来跟我说，你眼力非常好，看了一眼就认出了他。”
“哈哈，是我冒昧了。”小不点语气中带点歉意，“我当时应该假装没认出他，不过您放心，我没有向其他人透露齐秘书的身份，包括赵海恩。”
李清泉点点头，长叹一口气。
小不点摸不准这声叹气的意味，一时间无话可说。
两人站在天台边缘，沉默中，眺望远处的荒野。
寸草不生的荒野中，铁丝网包围的水厂孤独地伫立着。一辆辆罐车驶入、驶出水厂，载着珍贵的液体，奔向其它城市或聚居区。
良久，李清泉看看手表，朝小不点笑一笑，拍着他肩膀说道：“好好干，这座城市很需要你们这样的媒体。”
说完，李清泉转身走向天台通往楼道的门口。
小不点心里有所触动，但又说不出具体情绪。
之前见面，李清泉总是绷着一张脸，威严，肃穆，不苟言笑。但这次见面，李清泉似乎笑了很多次，笑得很真诚。
等李清泉离开一阵子，小不点才下楼回报社。
路上随便吃了个快餐，回到报社已经是下午，耿直、阿奇、崔范成等通宵加班的同事都到了办公室。每个人都满脸红光，热火朝天地聊着自家报纸爆火的事情。
小不点把耿直叫到茶水间单聊，将媒体证递给他。
“炼金局一会要开新闻发布会，这是进去发布会现场的证件。”
“你刚刚去见李清泉了？”耿直接过媒体证。
“对，他想跟你见一面。”小不点没有隐瞒，把中午的见面一五一十告诉耿直，“我感觉李清泉开始信任我们了，真心把我们当盟友。”
耿直摇摇头，笑道：“他不是信任我们，是觉得我们真的有利用价值，能够入他眼了。”
374 章 潜伏！探寻永夜制药的内部机密
耿直出门赶去发布会之后，阿奇身为执行主编，领着大家又开了次选题会。
会上的讨论，明显比昨天热烈许多。大家都有一种奋斗多年，终于熬出头的感觉，你一言，我一语，都想要做出更精彩的后续报道。
“疫苗事件这么受关注，其它报纸肯定也会跟进报道。”负责主持选题会的阿奇环视站在一圈的众人，“不过不用担心，相比其它报纸，我们有个巨大的优势……”
随着阿奇的话语，所有人都笑呵呵看向小不点。
“……这个优势，就是小不点先前做过的调查。这个优势，令我们领先其它报社很多个身位。只要使用好手头上的调查资料，做出一连串精彩的后续报道，我们孺子牛就能成长为一家高知名度的大报社！”
众人忍不住鼓掌赞同，李珉豪甚至兴奋得发出怪叫。
小不点微笑着跟随众人鼓掌，心里面有了些异样的情绪。
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孺子牛这个集体的一份子。在一个虚拟的无限世界里，他竟然与一群NPC产生了归属感。
“说起来，这次能够引发这么大的关注，还得‘感谢’《光辉日报》～”阿齐姆扶了扶老花眼镜，满脸调笑，“没想到他们平时发些腥膻色的东西，今天却登了这么严肃的报道。”
典蓝接过话茬说道：
“我听前同事说，光辉报社换了新的社长，原来的陈社长离职了，由副社长坐上正位。
“今天曝光永夜制药的报道，其实不是报社的决定，是陈社长昨晚带着几个亲信偷偷通宵做的。陈社长瞒着报社和印刷厂，偷偷替换掉了本来的版样。
“直到印刷完送出去了，报社才发现异样，但已经晚了。
“最骚的是，陈社长掐着昨天下班的时间点给集团总部递辞职信。总部虽然口头同意了他的离职申请，但按照流程，要今天上班才发来书面的人事调动。
“陈社长利用这段时间差，发行了自己在任的最后一期报纸，揭发了永夜制药的恶行。拿着这份名声，他入职了另一家大报社。”
小不点越听越佩服，差点要给陈社长鼓掌。
即使没有亲眼目睹，他都能够想象到——
昏暗的办公室里，时针“嘀嗒嘀嗒”地走动。陈社长带着几个心腹亲信挑灯夜战，十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与时间赛跑。汗水从额角流下，滑过脸颊，从下巴滴落在办公桌面。
在那种绝境之下，陈社长还能自己劈开一条生路，绝处逢生，太牛了！
这只在职场浸了几十年的老狐狸，真不是盖的！
“不聊他们了，他们窝里斗、狗咬狗，我们乐得看戏。”阿奇将话题扯回正轨，“小不点先前做过调查，整理出一份违规审批上市的嫌疑药品名单。接下来的报道，我们就以这份名单为基础，深挖永夜制药违规审批上市的疫苗与药品。”
“好的，那我把名单多打印一些，大家人手一份，方便查阅。”小不点醒目地附和。
“下一期我们依旧是以号外的形式发行，短平快，更适合现在的节奏。”阿奇拍板道，“今天的时间已经来不及，我们用两天时间准备，下一期在后天发行。”
商讨完选题，大家回到各自座位工作。
小不点上网瞅了眼，炼金局的新闻发布会直播挂在河城论坛首页。
点进去，李清泉西装革履坐在台上，正在发表讲话，承诺会彻查疫苗问题，给受到伤害的孩子与家长一个交代。
台下，摄影师们举着长枪短炮，闪光灯“噼噼啪啪”不停闪烁；记者们拿着钢笔，在小本子上迅速书写着什么。
画面拍到的记者有限，小不点没看见耿直在里面。
关掉直播页面，小不点滚动鼠标滑轮，快速刷了一遍论坛里的新闻。自己今天黎明时分火烧E3区乌鸦养殖场的事情，只有寥寥两条报道，没引起什么关注。
关掉论坛，小不点瞅了瞅桌子底下，又扭头看了看窗台，都没看见邓凯和彭梦玲的身影，想来他俩出门跟踪监视去了。
正如早上商量的，彭梦玲不再跑到光辉报社蹲点，而是去了永夜制药。
刚来这里没多久，彭梦玲就潜入永夜制药溜达过一圈。对这间药厂的内部结构，她已有所了解，这次再度潜进去，不再是盲眼苍蝇到处撞。
永夜制药的总部还是老样子，方圆四百米的空旷广场中心，屹立着一栋巨塔状建筑，犹如倒放的图钉。
广场的水泥地面，描画着纹路繁复的炼成阵，最外层是圆，中层是七芒星，内层是语言难以形容、深奥难明的符号，圆心是巨塔。
广场周边没有一砖一石筑成的围墙，但经过的路人都绕着炼成阵最外层的圆圈走，没人踏足炼成阵半步。
巨塔的构造非常现代，粗如儿臂的钢合金搭起框架，坚固的混凝土砌成风雨不侵的堡垒，就连窗户，都安装了铁栏杆。
穿过栏杆空隙，彭梦玲钻入巨塔内部。
贴着外墙是一条螺旋状廊道，通过楼梯连接上下层。
巨塔的中央柱状空间是工作区，切分成一个个房间。房间门牌上标示着财务室、研发部、人力资源部、公关部、法务部、销售部、业务部、生产车间、质量管理部等名字。
顶层只有一间办公室，门牌上写着——董事长办公室。
彭梦玲没有去其它地方，在办公室外盘旋等候。她尽量贴着天花板飞行，走在廊道里的人如果不抬头，不会发现她。
等了会，一名身段婀娜的女秘书走过来。红底黑身的高跟鞋，踩在瓷砖地面上，敲击出一下又一下“咯咯”声。
女秘书举起手，将手上的腕带凑近门旁墙壁上的感应器。
腕带上的微型炼成阵亮起光芒，触动感应器。
“嘀～”合金门往旁移开，缩入墙壁里。
彭梦玲展开翅膀，悄无声息地滑翔，藏在女秘书身后，潜入董事长办公室。
375 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嘀～”合金门往旁移开，缩入墙壁里。
彭梦玲展开翅膀，悄无声息地滑翔，藏在女秘书身后，潜入董事长办公室。
女秘书莲步款款，走进办公室。
由于视线受限，彭梦玲看不见前方的东西，随着女秘书往前走，才一点一点看见办公室内的装修布置。
深棕色皮质沙发，透明玻璃矮茶几，插着昂贵鲜花的青花瓷花瓶，挂在墙上装高雅的封尘油画，色光柔和不伤眼的壁灯，靠墙摆放的文件柜和小型打印机……
办公室内的昂贵布置，无不显示出主人的大老板身份。
由于嵌在穹顶的红日不间断照明，为了省电费，城内大多数建筑物都会设计阔大的窗户。这样有利于采光照明，室内就不需要开灯了。
然而这间董事长办公室一反常态，半扇窗户都没有，弄得像个密室。
这样装修设计，很难不令人怀疑，办公室主人常常在这里说悄悄话，做些见不得光的事。
女秘书绕过宽大的办公桌，走到桌后。
彭梦玲趁机降低高度，离开女秘书身后，利用办公桌遮挡对方视线，落到地面。
抬头往上望，从麻雀的角度看去，彭梦玲看不见坐在办公桌后的董事长，只能看见穿着西裤的男人下半身坐在松软的老板椅上。
“咯～咯～咯～”
修长的小腿踩着红底高跟鞋，走到老板椅旁边。
尖尖的鞋头调转方向，女秘书一屁股坐到冯永业大腿上。老板椅往下一沉，发出一记令人牙酸的“咿呀”响声。
“冯董，出入口已经关闭。”女秘书娇滴滴地说道。
“嘿嘿嘿，李清泉那个弱智，还想来查我？等着吃瘪吧！哈哈哈哈哈！”一把男声从办公桌后传来，是冯永业的声音。
彭梦玲先前潜入丽星夜总会，听过冯永业的声音，这会儿一听就认出来了。
“炼金局的人不会查出来，我们把疫苗藏在地底下吧？”女秘书语带担忧。
“不用担心，他们查不到的。”冯永业阴笑着，放在桌面的双手探下来，到处抚摸。
“可是……唔……你的手老实点……”女秘书说了一半，后面就说不下去了。
冯永业洋洋得意地笑道：
“没什么可是。我们广场上这个炼成阵，可不是普通货色，是达达里奥家主亲自设计。炼金局那帮平庸的炼金术师，根本识破不了。
“李清泉恐怕做梦都想不到，炼金局里的人，大半都是达达里奥家族的人。早在他开新闻发布会之前，我就已经知道，炼金局要派人来搜查了。
“他们来了，只会查出来我生产的药都合法合规，向全城证明我永夜制药清清白白，都是那些无良媒体在造谣炒作！”
女秘书喘着气问：
“光辉报社不是跟我们一伙的吗？为什么今天会突然发那样的报道？得罪我们，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们就不怕我们不再投广告吗？”
冯永业的脸色顿时从兴奋变成阴沉，上下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今天那些报道，根本不是光辉报社的意思，是陈明那只老狐狸背刺我们！”冯永业咬牙切齿，“昨天是我小看他了，以为他会乖乖下台，没想到他这么狠！”
陈明，就是陈社长的名字。
冯永业不仅直呼其名，而且语气满含愤怒，可见他心中对陈明有多恨。
其实，也难怪他恨。
光辉报社不是四大报社，陈明在冯永业眼中，与杂货店里卖的大喇叭没什么两样。他要巴结的，是光辉报社社长，不是陈明本人。
一旦陈明下台，不是光辉报社的社长，就不再有利用价值。
正因如此，昨天下午在丽星夜总会见面，冯永业才毫不留情地拒绝四面楚歌的陈明，拒绝伸出援手拉他一把。
没想到陈明绝处求生，靠着一篇重磅报道拼出了好名声，火速入职其它报社。
仔细想想都觉得荒谬～
大权在握的时候，陈明身居社长的高位，为了金钢笔奖专门打造的报道，不仅没得奖，还被大众臭骂，落得个坏名声。他伤害的被报道者，甚至隔三差五举个牌子在报社门口伸冤。
四面楚歌的时候，陈明心无旁骛、破釜沉舟做出来的报道，却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发广泛回响，被大众视为媒体良心。
世事之荒谬，莫过于此。
聊着聊着，冯永业与女秘书已经嘴对嘴，你侬我侬起来。
“嘟——嘟——嘟——”
就在这时，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了。
冯永业听了几秒，就挂掉电话，手掌在桌底下拍了拍女秘书，说道：“炼金局的人来了。”
女秘书站起来，捋了捋裙子上的皱褶，嘴里不情不愿地嘟囔着。
“先办正事，今晚补偿你～”冯永业嘻嘻一笑，跟着站起来，走到靠墙摆放的全身镜前面，整理衣装。
彭梦玲藏到办公桌的阴影下，避免被冯永业与女秘书看见。
两人很快出门下楼，彭梦玲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俩身后。
一路往下，廊道里已经遇见不少西装革履的炼金局专员，手里提着一个个箱子，进入一间间办公室或生产车间，搬走一大堆文件，或者举起相机拍照取证。
财务室、研发部、人力资源部、公关部、法务部、销售部、业务部、质量管理部……
每一间办公室，都能看见炼金局专员的黑西装身影。
来到地面的仓库，门口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有炼金局专员，也有永夜制药的员工。每个人都伸长脖子，望向仓库里面。
公司的保安看见董事长下来，主动在人群中开出一条路，供冯永业与女秘书通过。
彭梦玲故技重施，钻进通风管道，在众人头顶上潜入仓库。
仓库里，齐秘书脱了西装外套，捋起衬衫袖子，领着十多名专员，手执铁锹，正在刨挖仓库地面，场面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刚刚在董事长办公室里，认定炼金局查不出问题疫苗藏在地底下的冯永业，看见这场面，满脸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
376 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彭梦玲故技重施，钻进通风管道，在众人头顶上潜入仓库。
仓库非常大，高度相当于楼上其它办公室的两层高，地面一层除了进大门处那个小小的接待柜台，其余地方全是仓库。
可能树木珍贵，木材稀少，彭梦玲在仓库里没有看见纸箱子，视线所及处，全是塑料箱。
塑料箱一个一个摆放在巨大的铁架子上，分门别类，一些叉车停在仓库角落。
与董事长办公室一样，仓库没有半扇窗户，全靠室内照明。数不清的白炽大灯从天花板垂吊下来，照得仓库亮如白昼。
仓库中央，铁架子和塑料箱被挪到旁边，露出一大片空地。
齐秘书脱了西装外套，捋起衬衫袖子，领着十多名炼金局专员，刨开仓库的水泥地面，手执铁锹往下挖，场面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看见这场面，不久前认定炼金局查不出问题疫苗藏在地底下的冯永业，满脸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
“炼金局的各位，这样劳师动众是在干什么？”冯永业急忙走上前，板着脸质问。
“把搜查证明给冯老板看一下。”齐秘书嘴里吩咐提着公文包站在旁边的专员，手里并没有停下挖掘的动作。
那名专员打开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递给冯永业。
冯永业瞧都不瞧一眼，冷哼道：“我允许你炼金局搜查，可没有允许你们搞破坏！”
“冯老板可别搞错。”齐秘书毫不客气地反驳，“我们炼金局搜查你永夜制药，是法律决定允不允许，不是你。”
“都给我停下！”冯永业怒喝，手指指着齐秘书鼻子，“你们这样做，是在故意损坏我的财物！再不停手，我就去炼金部投诉你们！”
炼金部，是炼金局的直属上级部门。
而且，炼金部现任部长是达达里奥家主，是藏在冯永业背后的大靠山。
十多名炼金局专员听见冯永业的威胁，纷纷停下挖掘的铁锹。
这些专员不是刚入职的愣头青，都在炼金局待了不少年月，多多少少晓得永夜制药背后的大靠山。说白了，他们不过是领薪水干活的公务员，不敢得罪那样的大人物。
齐秘书倒是没停手，神态依旧不卑不亢，说道：“看看搜查证明，就是炼金部盖的章。”
冯永业一把夺过搜查证明文件，往底部落款处看去，果然是炼金部的印章。
“你要是不信邪，就站在这里拨通炼金部的电话，当着所有人的面投诉，听听炼金部会怎么样回复你。”齐秘书的态度一点都不怂，“还有，我们在这里挖掘，不是故意损坏，而是我们收到线报，你们永夜制药将问题疫苗藏在了地底下。”
冯永业的脸色一下子变成绿色，仿佛吞下了一只蛤蟆，非常难看。
齐秘书看见冯永业的脸色，嘴角浮现一丝得意的微笑，向其他专员招呼道：“赶紧挖！”
十多名炼金局专员察言观色，发现冯永业的气势弱下去，又挥动铁锹挖起来。
冯永业脸色犹如阴云，退到旁边，眼睁睁看着仓库地面被一层土、一层土往下挖开。两只眼珠子转来转去，眼神闪烁，谁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琢磨什么。
女秘书上前两步，挽住冯永业胳膊，胸脯贴上来，关切地问道：“冯董，不会有事吧？”
冯永业没有答话，只是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仿佛被人抽了一鞭子。
原本在仓库工作的员工们，这时候抱起双手站在外围，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一群人什么也不做，看着挖出来的泥土渐渐堆成小山。去楼上办公室搜查的其他专员，已经把封存的文件、照片、硬盘装在箱子里，来到地面一层汇合。
彭梦玲躲在通风口旁观，刚开始还认为冯永业完蛋了，可随着时间推移，看见冯永业的脸色阴转晴朗，她渐渐感觉不对劲。
同样感到不对劲的，还有齐秘书，以及站在四周围观的仓库员工与炼金局专员。
坑洞已经挖到超过一层楼的深度，却半点疫苗的影子都没看见。
所有人心里面都升起巨大的问号——
地底下真的藏有问题疫苗吗？
冯永业的神态，变得很轻松，手掌甚至不安分地摩挲着女秘书后腰。
女秘书脸蛋绯红，眼睛却紧张地盯着不断被刨挖上来的泥土。
彭梦玲观察着冯永业的神态，思绪乱如麻，理都理不清。
按理说，冯永业刚开始惊慌失措，想要恐吓唬退齐秘书，说明问题疫苗确实藏在地底下。可为什么齐秘书就挖不到呢？
是埋得特别深吗？
不对……
如果只是埋得深，继续挖下去，总会挖到的。问题疫苗依旧有暴露的风险，冯永业的脸色不可能变得好看。
冯永业现在的神态，就像是看见观众无法识破自己把戏的魔术师，洋洋得意。
“换人！”坑洞里传出齐秘书的命令。
挥了两个多小时铁锹的十多名专员，从坑洞里爬出来。十多名站在旁边围观的专员，脱下西装外套，卷起衬衫袖子，接过铁锹，跳入坑洞继续往下挖。
“咕——”
围观人群里，有人的肚子饿出了声音。
这时候已是晚饭时间，仓库员工陆陆续续走了一半。炼金局的专员倒是不敢走，只能陪着齐秘书挖坑。
坑洞挖到两层楼深度，依然没有疫苗的影子，开始有专员劝说齐秘书。
齐秘书梗着脖子，一口回绝，命令道：“去找挖掘机过来！”
齐秘书是李清泉局长的贴身秘书，哪个专员也不敢公然抗令，只能去最近的工地借了台挖掘机，“轰隆隆”开过来。
除了供人进出的正门，仓库还有个宽大的后门，专供货车进出，足够挖掘机开进来。
挖掘机响着“轰隆隆”的噪音，柴油燃烧化作黑烟从小烟囱冒出，弥漫整座仓库。挖斗下探又上举，泥土飞扬，堆成了高山。
围观人群被弄得灰头土脸，捂住嘴鼻仍然咳嗽连连。
可惜，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齐秘书几乎把整座仓库拆了，仍然没有挖到藏起来的问题疫苗。
冯永业与齐秘书的脸色，仿佛镜像翻转。
齐秘书满脸灰尘，连白衬衫都脏兮兮的，脸色像锅底一样难看。
冯永业搂抱着女秘书，一脸的春风得意。
377 章 智斗！药厂老板卖破绽引出叛徒
挖到深夜，依然没有找到问题疫苗，齐秘书不得不认清现实。
扔掉铁锹，齐秘书长叹一声，放弃了。
炼金局雄赳赳气昂昂地来，灰头土脸地走，留下冯永业在仓库里哈哈大笑。
彭梦玲饿得身心发慌，但仍坚持着，尾随冯永业与女秘书离开。然而到了目的地，她才发现这两人是回豪宅睡觉，什么机密都没聊。
她懒得当偷窥狂，飞回孺子牛报社。
这时候已是深夜，报社里只亮着一盏孤灯，同事们已经下班离开，剩下小不点独自一人坐在孤灯下读书。他身前的桌面上摆着一杯二手咖啡，薄雾似的热气正袅袅升起。
小不点读得很快，没一会就翻过一页。
彭梦玲从书封认出来，小不点正在读的是《揭秘太阳熄灭》，是他从达米安·兰尼斯书房偷走的其中一本禁书。
先她一步，邓凯附身的黑猫已回到报社，趴在电脑前，两只猫爪子笨拙地敲击键盘。
猫咪的敏锐感官远超凡人，彭梦玲刚靠近窗户，邓凯就扭头看了过来。
等到彭梦玲穿过敞开的窗户，振翅声靠近办公桌，沉浸在阅读之中的小不点才察觉到动静，抬头望过来。
“啾啾啾！”彭梦玲降落在桌面上，朝小不点啼叫。
“饿了吧？”小不点试探。
彭梦玲点点头，用翅膀拍了拍鸟腹。
小不点弄了些碎饼干，给彭梦玲充饥。
填饱肚子，彭梦玲看了眼“噼噼啪啪”写代码的邓凯，鸟喙在桌面上“笃笃笃”轻轻啄击。
小不点从书本中抬起头，侧耳倾听，翻译道：“你想知道，邓凯在做什么？”
彭梦玲点点头。
邓凯扭过头来“喵”地叫了声，又扭头回去继续敲键盘。
“凯哥在写入侵程序，我之前提过，我打算入侵炼金局的系统，修改飞检的名单。”小不点解释道。
“笃笃笃……”彭梦玲再次啄击桌面，以摩斯密码交流，“齐秘书今天带着炼金局的人去了永夜制药，收走了很多文件和电脑硬盘，还在仓库挖了个大坑。”
“挖坑？挖什么？”小不点问。
“炼金局里有内鬼，提前告知冯永业，李清泉派人搜查永夜制药。冯永业提前把问题疫苗埋在地底下，躲避搜查。”彭梦玲回答，“结果齐秘书收到线报，带着一堆人，提着铁锹要把问题疫苗挖出来。”
“那齐秘书肯定无功而返。”小不点断言。
“你怎么知道？”彭梦玲很惊讶，小不点仿佛亲临现场，目睹了那场戏剧性的挖掘。
“梦玲姐，你觉得埋疫苗在地底下来躲避搜查，是高明的手段吗？”小不点反问。
彭梦玲想了想，摇摇头。
“那么问题来了，冯永业收到提前告知，有充足时间应对炼金局搜查，为什么他偏偏用了这么拙劣的手段？”小不点又问。
顺着小不点的思路，彭梦玲品出了不对劲。
小不点接着说下去：
“冯永业可以把问题疫苗销毁，或者运到其它地方，为什么他要把疫苗留在药厂，还把它埋在地底下？
“冯永业能当达达里奥家族的白手套，可不是智力低下的家伙。
“唯一的解释，是他故意的。”
“故意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彭梦玲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要是稍微出些纰漏，真的被炼金局查到问题疫苗，他不就完蛋了吗？他就不怕吗？”
小不点抽丝剥茧地分析：
“我不知道他怕不怕，但他这样做，目的应该是为了引出潜伏在药厂里的叛徒。
“还记得我们第一天去光辉报社就收到匿名举报材料吗？那些材料包含了永夜制药的内部数据与重要文件，不是内部人根本不可能接触到。
“而且这个内部人级别不低，不会是普通员工，肯定是某个中高层管理者。
“可能是达达里奥家族的授意，也可能是冯永业自己的想法。永夜制药其实早就转移了问题疫苗，对内部人说把疫苗埋在地底下，是为了引出泄密的叛徒。”
彭梦玲恍然大悟，但旋即又疑惑了。
“可是刚开始看见齐秘书挖坑，冯永业的脸色很难看，想要阻止炼金局的人挖掘。那种慌张，不像是装出来的。”彭梦玲回想道，“后来看见齐秘书越挖越深，却一直挖不到疫苗，冯永业的脸色才变好，一副得意洋洋的小人模样。”
小不点喝了口咖啡，琢磨道：
“里面有些细节，我们可能不太清楚。
“刚开始收到匿名举报材料的时候，我就意识到寄材料给各大报社的叛徒，会是我们完成任务的关键人物，结果他一直没有出现。
“我还以为是冯永业找到那名叛徒，除掉了，没想到他那么有耐心，一直潜伏着。
“这次永夜制药弄出这么大一出戏，很可能已经发现叛徒的身份。”
“那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帮他一把？”彭梦玲忍不住担忧。
“怎么帮？”小不点反问，“我们又不知道他是谁。”
“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彭梦玲追问。
小不点指了指填满电脑屏幕的代码，说道：
“凯哥写的入侵程序，就是在做事。
“飞行检查都是系统随机安排，突然性很强。只要我们偷偷修改飞检名单，把永夜制药加进去，即使有内鬼通知，冯永业也来不及把问题疫苗运走。
“到时候人赃并获，他就死定了。”
邓凯回过头来，朝两人“喵喵”地叫了两声，仿佛在邀功。
“可是现在风头浪尖，冯永业会蠢得继续生产问题疫苗吗？”彭梦玲有点不解。
小不点嘴角浮现自信的笑意，笃定道：
“他就算不愿意，也不得不继续生产。路琪从医院打探到了消息，医院先前向永夜制药订购了一批疫苗，两周内就要交货。
“这些疫苗是给适龄孩童打的，到了这个时间点就要打，不能拖延。
“冯永业就算找借口拖延，也拖不了太久，反而会引起炼金局怀疑。现在这种风头浪尖的时势，冯永业一定会自证清白，按期交货。
“接下来，要辛苦梦玲姐你盯紧永夜制药，一旦有动静就通知我和凯哥。”
378 章 揭秘！所有过往都将消失于时间
“接下来，要辛苦梦玲姐你盯紧永夜制药，一旦有动静就通知我和凯哥。”小不点说道。
彭梦玲正想点头，突然间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觉。
小不点与邓凯同时变了脸色，对视一眼，齐刷刷看向彭梦玲。
“召唤师杨韬死亡，已回归现实世界。”小不点脑海里响起ELO那冷冰冰的机械音。
小不点指了指自己脑袋，邓凯点点猫脑袋。
“？”彭梦玲瞪着两只疑惑的大眼睛，看向两名队友。
“我和凯哥都收到了ELO系统的通知，杨韬死了。”小不点回答。
“笃笃笃……”彭梦玲用鸟喙啄击桌面。
“你刚刚开始，也失去了与杨韬的心灵感应。”小不点翻译完彭梦玲的话，忍不住感慨，“看来杨韬流放到地面后遇到了大麻烦。”
召唤师在无限世界里死亡，并不是真的死亡，只是回归现实。小不点原本还想着，杨韬从地面流放回来，自己能多一个打手对抗兰尼斯与达达里奥两大家族，现在是不用想了。
至于在地面遇到什么麻烦，只能等任务结束后，回现实才能问杨韬。
由于队友并不是真的死亡，他们仨也没有伤感。
邓凯继续写代码，彭梦玲在外面奔波一天，很疲倦，躲到办公室墙角，把脑袋埋在翅膀下，没一会就睡着了。
小不点则是拿起那本《揭秘太阳熄灭》，接着往下读——
“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我们的先祖在星际战争中输掉后，胜利者为什么不来侵占我们这颗星球？为什么只侵占我们的太阳，夺走我们的阳光？
“在连年战争中，太多资料遗失，我无法找到答案。
“我开始到处打探，走访那些在战争中幸存下来的老人。从他们口中，寻找埋藏在历史尘埃下的答案。
“终于，历经千辛万苦，我找到一位躺在病床上的百岁老人。
“从百岁老人口中，我得知先祖建立的国度，名为‘共和国’。共和国统辖有数百颗宜居行星，位居的星系被命名为仙女星系。”
读到这里，小不点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气。
过往的记忆碎片，犹如一块块拼图，逐渐拼成一幅完整的画。
在《凛冬》任务里，他与杨韬身处的时代背景，就是仙女星系的星际战争。那场星际战争是三国争霸，其中一个国度就叫共和国！
从目前得知的信息推断，这个《永夜守护》任务的时代背景，就设定在那场星际战争多年以后，共和国统辖下的某颗星球。
小不点屏住呼吸，继续往下读——
“那位百岁老人告诉我，他曾过着富足的生活，曾见识人类无法想象的美，曾目睹星舰在仙女星系边缘熊熊燃烧。他曾注视万丈光芒在天国之门的黑暗里闪耀，而所有过往都将消失于时间，如同泪水消失在雨中……［附注１］
“那时候，人类文明分裂为三个星际国度，分别是共和国、太阳国与天顶星联邦。这三个国度各自统辖数百颗宜居行星，疆域合起来遍及整个仙女星系。
“那时候，他可以去不同的宜居行星旅游，畅游宇宙。
“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
“无论是共和国、太阳国，还是天顶星联邦，都想征服对方，统一仙女星系，实现掌权者心中的宏图霸业。
“星际战争毫不意外地爆发，共和国征用了绝大部分星舰，剩余的少数星舰则掌握在这颗星球的富人手里，在他们逃难的时候被天顶星联邦击毁。
“我们这些没有星舰的平民，被困死在这颗星球。
“曾有人尝试制造星舰逃离这颗星球，结果无一不是悲剧收场，要么是内讧争斗导致星舰爆炸，要么是刚离开星球就被天顶星联邦射成烟花。
“没有希望的行动，没有人再去尝试。
“所有人不得不接受残酷的事实——我们被关在囚笼里，永远地。”
读到这里，小不点忍不住掩卷叹息。
身为地球人，他竟然与书中的百岁老人达成了心灵共振。
在现实，人类在那场世纪冷战中有过一段“上星海捞月”的快速发展期。那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人类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然而，掌权者与资本家的欲求，并不是探索宇宙。
冷战结束后，唯一的超级大国将精力投注于金融与互联网，在全球各处建军事基地，将本国货币与化石能源绑定，以自由之名打开各国市场，用金融收割全球。
股市屡创新高，而宇航局的预算连年削减。
人类沉浸于互联网即时反馈营造的快感，却懵然不知正在慢性自杀。
化石能源越用越少，真正清洁的可持续能源却看不见踪影。
爱因斯坦在世时，人类就做到了核裂变发电。如今爱因斯坦去世将近七十年，人类依然只做到核裂变发电，核聚变发电仍停留在实验室阶段。
小不点喝光凉掉的咖啡，接着往下读——
“听完百岁老人的口述，我久久不能释怀。
“我问老人，既然天顶星联邦在星际战争打败了共和国，为什么不来侵占我们这颗星球？不纳入他们的版图？为什么只侵占我们的太阳，夺走我们的阳光？
“老人叹息着摇头，他也想知道答案。
“调查再次进入死胡同。
“没有资料，幸存者也不知道答案，我苦思冥想，发现只有一条路可走，去冰雪覆盖的地面发掘过去的报纸、文件、数据硬盘，从故纸堆中寻找答案。
“但是，谁去呢？
“习惯了温暖的地下，谁愿意去冰冷的地面受苦？
“只靠我自己，在找到答案之前，大概率先冻成冰棍。我必须发动其他人来帮忙，让其他人心甘情愿去地面发掘，替我收集资料。
“我想到了一个方法。
“在征得五个大家族的支持后，我发起成立了——地面探索与古老技术发掘部。”
读到这里，小不点吃了一惊。
没想到，这本书的作者，竟然是发掘部的创建者。这位作者有能力成立一个部门，看起来身份也不简单。
更没想到，如今这项要么是流放、要么是挖古董发财的地面发掘行动，当初之所以发起，竟然只因对答案的好奇。
身体不舒服，休息几天
身体不舒服，休息几天
379 章 揭秘！故纸堆里发掘出的答案
惊叹完，小不点接着往下读——
“地面探索与古老技术发掘部成立后，我担任了第一任部长。
“刚开始，去地面探索发掘的人员，由发掘部出资组织。持续了一段时间，我发现这种方式效率太低，而且没什么成果。
“派去发掘的人员过于惜命，从天梯到达地面后，不敢去太远的地方探索，找到的资料与古老技术很有限。
“再加上，派去地面的人员一旦回不来，发掘部要赔一笔钱给家属。发掘部的资金都来自议事会拨款，没有收入，资金压力越来越重。
“这时候，城里有些团体到处游行，呼吁废除死刑。
“我借助这股声浪，向议事会提议，以后死刑犯都派去地面流放。这些流放犯可以发掘古老技术或资料文件，带回地底下换取积分，积分满额就可以缩减刑期，回城里继续生活。
“议事会同意了，将死刑改成流放。
“这条措施立竿见影，探索地面的人员成倍增加，带回来非常多资料与技术文件，其中很多都是之前从未见过的，非常有价值。
“尝到甜头后，议事会把大部分重罪的刑罚都改成流放，极大地扩充了地面探索的人员。
“地面探索与发掘的工作开始快速发展，有些人甚至故意犯罪，就为了去地面发掘。这些人私藏找到的先进技术，在刑满后带回城里售卖，久而久之，竟然形成了黑市。”
看完这段，小不点对地下城的历史有了更深的了解。
发掘部和黑市，原来是这么发展起来的。
果然，利益才是推动人类做事的第一动力。
小不点继续往下读——
“皇天不负有心人，一段时日后，我找到了答案的关键拼图。
“那块拼图，就叫——拟像武器！”
拟像武器？
这名词好熟悉……
在记忆库里搜索一番，小不点终于记起来，这个名词他曾在《凛冬》任务里听过。
当时，小不点与队友从某个大人物的庭院逃走，大人物的亲信看见他使用召唤师技能，惊讶地称呼为“拟像武器”。
原以为那只是《凛冬》任务里的名词设定，没想到如今在《永夜守护》任务里再次听见。
这个拟像武器，恐怕藏着大秘密。
想到这里，小不点接着往下读——
“关于拟像武器的信息，我只找到只言片语，知之甚少。
“唯独有两点我可以确定：
“第一点，拟像武器是所有炼金术的源头。
“正如烧开水需要火焰提供热能，煮饭的铁锅炼成锋利的铁枪也需要能量。这些能量，就来自拟像武器。
“第二点，拟像武器的能量来源，主要是太阳的核能！一旦失去太阳供能，拟像武器储备的能量就会渐渐枯竭，导致所有人都使不出炼金术。
“刚发现这些信息的时候，我心里其实抱着九分怀疑、一分相信。直到我将信息告诉认识的几位大炼金术师，看见他们脸色大变，我才相信这些信息是真的。
“那几位大炼金术师告诉我，他们早就察觉到，炼金术的力量在减弱。同一个炼金术，十年前使出来的威力，比现在更强。
“尤其是世代传承炼金术的达达里奥家族，他们对这件事早已有所察觉，只是秘而不宣。
“如果炼金术真有一天失效，无法使用，他们这些炼金术师的尊崇地位，将不复存在。他们将从人人仰望的上位者，沦落为平民。
“炼金术师中的精英们，一直在寻找炼金术变弱的背后原因，但都没有结果。没办法，他们只能琢磨出其它方法，尽量延缓那一天的到来。
“他们感受到炼金术的力量来源于某个‘核心’，只是没法具体描述。
“为了减缓‘核心’的力量消耗，炼金术师们说服了地下城联合会，以安全为名，禁止民间私自学习、使用炼金术。一旦违反，就抓起来坐牢。”
小不点越读越心惊，后背不知不觉湿透了。
如果炼金术的能量来源于拟像武器，那赋予召唤师使用各种武器与技能的ELO系统，是不是也属于拟像武器？
还是说，这本《揭秘太阳熄灭》的禁书，讲的内容只是这个世界的设定，不关乎ELO系统的本质？
但是，召唤师确实能在现实使用炼金术，如果ELO系统不是拟像武器，又是个什么？
小不点捧起书本，继续往下读——
“禁止民间学习炼金术起到了效果，炼金术力量减弱的速度，变慢了。然而炼金术师们依旧头疼，他们不知道炼金术力量减弱的真相，直到我发现了拟像武器，并告诉了他们。
“那时候，所有活着的精英炼金术师聚起来开了个会。
“他们决定要找到先祖遗留下来的拟像武器，为其重新输入能源，挽救日趋衰弱的炼金术。
“问题是，去哪里找这个拟像武器？
“没人见过祂的样子，没人听过祂的声音，没人与祂有过接触。我们对祂的唯一了解，只有故纸堆里的只言片语。
“炼金术师们只能秘密派出人手，去地面漫无目的地探索发掘。
“十数年来，每次回来地底，探索者无一例外都是空手而回。
“不过，对我而言，那个萦绕心中的问题，却渐渐找到了答案。
“我曾疑惑，我们的先祖输掉星际战争后，天顶星联邦为什么不来侵占我们这颗星球？为什么只侵占我们的太阳，夺走我们的阳光？
“得知拟像武器的存在后，我渐渐想明白了。
“我们这颗行星的资源，根本不入天顶星联邦的法眼。他们看中的，是不停散发光和热的恒星，是拥有核聚变能量无时无刻不在燃烧的太阳。”
这时候，时针已走至早晨六点钟。
邓凯附身的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趴在键盘上睡着了。
小不点打了个哈欠，翻阅完《揭秘太阳熄灭》最后一页，合上书本，塞回背包里。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从背包里掏出几件干净衣服，铺在办公桌侧面的空抽屉里面，弄成个简易猫窝。
双手拖住黑猫，小不点轻手轻脚把邓凯放进抽屉里，缓缓关上。
窗外传来早餐摊贩开档的声音，小不点望着寂静的街道，感觉自己离揭晓ELO系统背后的秘密，越来越近了。
380 章 众说纷纭！钢钎帮的野心与异常
又是新的一天。
小不点出门买了份早餐，又带了杯二手咖啡。回到报社，今天的报纸已经送到，小不点边吃早餐边读报，好不悠闲。
炼金局昨天搜查永夜制药一无所获的新闻，已经见诸报端。不得不说，排名靠前的几家大报社，社里的记者跑得都挺快。
报纸的报道分成两派，一派认为查不到假疫苗，就说明永夜制药没造假，孩子们患病落下后遗症是医院打疫苗时操作不当；另一派认为炼金局与医药公司沆瀣一气，包庇了永夜制药。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了解，小不点已大致摸清楚各家报纸背后的利益集团。
支持永夜制药、帮他洗白的报纸，都是高层与冯永业关系好的，或者永夜制药投了广告的。
而批评永夜制药的报纸，广告商都是其它医药公司。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附注１］
小不点打开浏览器，登录河城论坛刷了刷帖子。
网络舆论两极分化，一派人认为查不到假疫苗，说明永夜制药没造假，是误会，是抹黑，是别有用心的同行在攻击永夜制药。
小不点在现实里上网冲浪多年，多看几眼，就辨别出这派人大部分是永夜制药的水军。
“这么多水军，冯永业花了不少钱啊～”
继续往下看，另一派人则认为永夜制药收买了炼金局，在搜查之前收到通知，提前运走了造假的疫苗，使得调查专员扑了个空。
两派人在论坛里吵得不可开交，再发酵一段时间，小不点估计两派人就会偏离话题，演变成谩骂攻讦与阴阳怪气。
到时候，严肃的社会议题讨论就会沦落成菜市场骂街。
就在小不点读新闻的时候，彭梦玲已经睡醒，吃了点饼干，喝了点水，扑腾翅膀飞出报社，继续去监视永夜制药。
邓凯依旧窝在抽屉里酣睡，小不点没有吵醒他。
典蓝、耿直、阿奇等同事陆续来到报社上班，继续操作昨天讨论定下的选题。电话铃声时不时响起，又多了一批读者订阅《孺子牛周报》。
报社的名头，真的一炮打响了。
接下来一周，城内多份报纸持续报道，深挖疫苗造假问题，舆论吵得沸反盈天。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伪装得再严密，在材料入货、成本、人员配置、运输往来等方面，永夜制药的账目始终有瑕疵。
凭着与李清泉联手的关系，孺子牛报社拿到了炼金局收走的永夜制药账目。
针对账目的瑕疵，《孺子牛周报》操作了数期报道，进一步打响了知名度。
随着名气扩大，订阅读者越来越多。虽然依旧比不上四大报纸，但《孺子牛周报》的订阅读者数已经与《光辉日报》同处一个数量级，平起平坐。
这种业绩，是耿直与小不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名气大了，订阅读者多了，广告商也跟着找上门来了。
为了保持口碑，避免踩坑，耿直拒绝了所有医药类与金融类广告，暂时只接受较为安全的快消品广告。
有了订阅费，有了广告费，报社的日子终于好起来。
在此期间，小不点多次隐身去聚居区搞事，干掉了几个欺压居民的恶霸，又杀了两个钢钎帮的小头目，故意留下黑手印。
这些招数很奏效，一方面误导了兰尼斯家族派来追杀他的人，以为他在聚居区流窜；另一方面“黑夜骑士”的名号开始流传，在聚居区居民之间口口相传。
同样是这段时间，钢钎帮与花火帮继续攻城略地，攻占了城东三分之二的聚居区。
媒体报道的版面，越来越大。
投注于这两个帮派的目光，越来越多。
在河城论坛上，＃钢钎帮与花火帮的野心＃跃升为热门话题。
这些帮派再有野心，说到底还是群拿着砍刀铁棍的混混，翻不出什么风浪。地下城有大批量热武器，还有众多实力强劲的炼金术师，不是这群混混能够撼动的。——用户@Tuesday
论战斗，这两个帮派自然不是地下城军队的对手，但是论破坏，却不能小觑。——用户@亜
赞同楼上的看法。城东的聚居区有物资转运中心，有乌鸦养殖场，还有个小型铁矿，一旦发生战事，打烂了道路，打烂了铁矿，打烂了乌鸦养殖场……即使最后打败钢钎帮和花火帮，最后也是个惨胜。——用户@더글로리
To用户@더글로리：或许钢钎帮和花火帮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这么肆无忌惮，明目张胆吞并其它帮派，扩大地盘。——用户@주예야
我小舅子在军部任职，据他说，军队已经开始调动，清剿那两个帮派的战事恐怕很快就会爆发。——用户@HYD
To用户@HYD：这样的话，钢钎帮和花火帮蹦跶不了多久了～——用户＠李到現
To用户@HYD：军队调动的消息应该属于机密吧？媒体都还没报道，你就直接在论坛里说出来，不怕给你小舅子惹麻烦啊？——用户@UncleBarney
To用户@UncleBarney：凡是以“我有个××开头”的，多半是瞎编的小道消息。军队真要行动，肯定会保密，怎么可能阿猫阿狗都能在论坛放消息。——用户@ลลิษามโนบาล
信不信随便你们，过阵子等着看军队行动就知道了。——用户@HYD
这两个帮派的行为，我实在看不懂。吞并两三个聚居区，他们就足够吃饱了，为什么要疯了一样扩张？——用户@Леонид
楼上的，你问出了我心里的疑问。钢钎帮和花火帮占领那么多聚居区，只会引起地下城的忌惮，出手剿灭他们。明知会覆灭，他们为什么还这么明目张胆？——用户@Илья
To用户@Леонид&用户@Илья：人一旦被野心蒙蔽心智，又哪有理智可言。野心膨胀的时候，要么野心吞噬一切，要么本人被野心吞噬。——用户@はまべみなみ
To用户@はまべみなみ：可是钢钎帮创立多年，比地下城历史还悠久，他们帮主有这么愚蠢吗？为了个人野心就自取灭亡？——用户@柒柒
To用户@柒柒：答案你只能去问他们帮主了。——用户@はまべみなみ
381 章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医院，晌午。
即使经历了假疫苗丑闻的影响，作为城里唯一一间为普通居民服务的医疗机构，医院依旧人山人海，挤满求医问药的病人。
医院正门前的广场，塑料假花摆成圆形花坛。两条长长的人龙绕着花坛两侧排队，一直排到马路牙子旁。
为了掩人耳目，避免熟人认出来，小不点最近留长了头发，用橡皮筋在脑后扎起来，还把黑发染成淡金色。
他在跳蚤市场淘了副黑框眼镜，戴在脸上。硕大的黑框眼镜几乎遮住半张脸，修饰了脸型，配上发型发色的改变，仿佛换了个人。
趁没人注意，小不点潜入门诊楼高层。
这里是各科医生和专家主任的办公室，闲人免进。
在门诊楼九楼的后楼梯处，两名医护坐在阶级上，一边捧着饭盒吃午饭，一边闲聊。
小不点原本想套近乎聊一聊，然而听见两名医护的对话，立刻停下脚步，躲在八楼楼层，不动声息地偷听。
“唉，老子这个月的提成少了七成。”较年轻的那名医护唉声叹气。
“这个月还有提成，下个月就只能领死工资了。”头发稀疏秃成地中海的老医护说道。
“这李清泉真是瘟神，上任一个月，就搞到老子没有油水捞！”
“少了点提成，你小子至于火气这么大吗？”秃顶老医护有点不解。
年轻医护的脸色难看如同苦瓜，诉苦道：
“唉，老子买了几家医药公司的股票，本想着大赚一笔……
“结果他奶奶地，李清泉上任就颁布那么多法规，又是核查药品临床试验数据，又是提高审批上市标准，又是搞飞行检查，搞到医药股全部跳水暴跌。
“老子辛辛苦苦攒下的积蓄全砸股市里了！”
说到激动处，年轻医护一拳捶在旁边楼道的墙壁上，捶下一蓬石灰粉。
“难怪你小子整天垂头丧气，脸色看起来像死了老爸一样。”秃顶老医护嘴里嚼着米粒，语气中隐隐透出一丝幸灾乐祸。
年轻医护气得不轻，嘴里喋喋不休：
“早知道当初读书不选医科！
“五年本科，三年规培，再加四年专科培训……熬了十二年还只是个破医生，兜里那几颗帽钉连交房租都不够。
“老子那些去搞金融的高中同学，现在都有车有房了。
“一天到晚累死累活给人看病，结果诊疗费只收那几十块，还不如餐厅端盘子的。老子好不容易找到条路子，可以靠药物提成赚点零花钱，他奶奶地又被李清泉那混蛋搞黄！
“每个人嘴上都赞美医护，尊重医护，轮到自己就业，全都跑去当明星，当网红。”
年轻医护越说越气，脏话连篇，手里端着的饭菜都凉了，仍没吃几口。
“看开点吧，这个时代当医生就是这样的啦。”秃顶老医护拍拍年轻医护的后背，语气里没了刚才的幸灾乐祸，“我读书那时候大家就已经调侃，劝人学医，天打雷劈。没成想到了你这一代，依旧没什么改变。唉，熬吧，多熬几年就习惯了。”
“还要熬几年啊！什么时候是尽头啊？”年轻医护垂头丧气，“我可不想熬到头发都没了，才当上科室主任。”
秃顶老医护一巴掌拍在年轻医护后脑勺，佯骂道：“你小子到了我这个年纪，没准头发比我还少！”
年轻医护揉着后脑勺，不答话。
秃顶老医护语气转柔，宽慰道：“放心吧，不用熬多久，李清泉就会下台的。”
“怎么说？主任您有内部消息？”年轻医护一下子来了精神。
躲在楼下偷听的小不点，也不由得竖起耳朵。
“我没有内部消息。我只是知道，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秃顶老医护的目光穿过后楼梯窗户，望向绕着花坛排队的病人及其家属。
午饭时间，这些病人及其家属依旧在排队，并没有去附近饭馆。有的人带了馒头、饼干或乌鸦肉晒成的肉干，就那么蹲在队伍里干啃，连口水都没得喝。
他们之所以不敢离开，是因为一旦离开，排了一上午的位置就会被后面的人占上，吃完饭回来又得重新排队。
作为城里唯一一间为普通居民服务的医院，实在是医生太少，病人太多。
秃顶老医护接着说下去：
“上一任炼金局局长，那个叫郑白莲的，你记得他当了几年局长吗？
“十年！
“他当了十年局长，直到一个多月前才被查到贪污而下台。你觉得郑白莲是在任第十年才贪污吗？前面九年他都清清白白？为什么到今年才被查出来？
“说白了，郑白莲是块牌坊，李清泉也是块牌坊。
“医院运作需要钱，给医生护士发工资需要钱，买医疗设备需要钱……钱从哪里来？
“诊疗费收那么少，只能从药费里动心思。郑白莲在任的时候，药厂制药，医院卖药，一起赚病人兜里的钱，两者成了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河对岸的人允许这种模式存在，郑白莲这块牌坊就会一直竖在那里。相反，河对岸的人要整顿药物炼成，第一时间就会打倒郑白莲，竖起另一块牌坊。”
“按主任您的说法，李清泉这块新牌坊，应该还会存在很长时间才对啊。”年轻医护伸手挠头，“为什么您会说，李清泉没多久就会下台？”
秃顶老医护桀桀怪笑道：
“我不是说了嘛，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十年啊，前面整整十年都是药厂制药、医院卖药的模式。他李清泉刚上任就想扭转这种模式，凭什么？他有那个能耐吗？
“李清泉一上台就推行飞检制度，改革药品审批上市程序，之后又核查药品临床试验数据，实行药品上市许可持有人制度，推进仿制药疗效一致性评价，搞了一大堆措施。
“对，这些措施都很好。我当医生三十多年了，一眼就能看出，这些都是利好病人，有助于药物炼成行业的好措施。
“唯一的问题，钱从哪里来？
“李清泉卡住了医院和医药公司的脖子，不能卖药赚钱，又不允许提高诊疗费，那医院运作的钱、医生护士的工资、医疗设备的购置费……这些钱从哪里来？”
李清泉那些措施，小不点之前已经了解过。
所谓药品上市许可持有人制度，即是药品批准证明文件的持有者，作为责任主体，承担药品全生命周期管理的法律责任。
而仿制药疗效一致性评价，则是已经批准上市的仿制药，分期分批与原研药进行质量一致性评价，仿制药需在质量与疗效上达到与原研药一致的水平。
这两项都是利于医药行业健康发展的好举措。
秃顶老医护脸色阴郁，感慨道：
“钱的问题不解决，李清泉颁布再多措施、再多法规，都是白费功夫。
“没多久，像你小子这样的医生护士、医药公司的人、从事药物炼成的炼金术师……只要是收入依靠卖药的利益相关者，都会联起手来打倒李清泉。
“李清泉，没多少天好日子过了。”
382 章 企业送礼，记者应不应该收？
小不点越听，心情越沉重，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抓住他脚脖子往下拽。
前阵子拉拢李清泉的时候，他曾说自己有方法帮助李清泉，避免成为弃子。他当时的话，虽然有说大话的嫌疑，但他确实心里有五、六分把握。
那时候，他以为药物炼成行业的改革，只是地下城高层的权力斗争。
当时的他，天真地以为帮助改革一方，帮助李清泉成功改革，打倒贪污腐败那一方，就能够雨过天晴，世间清朗。
现在偷听到两名医护的心里话，小不点才惊觉自己太年轻太天真。
药物炼成行业的改革，事关议事会高层的权柄，事关普通居民的健康，更事关整个医疗医药行业的饭碗。
医生、护士、医院领导、医药销售、医药公司高层、药物炼金术师、买了医药股的股民、靠药品与疫苗敛财的资本……李清泉把这些人的饭碗砸了，又没有别的好处，怎么可能让这些人乖乖接受改革。
在地下城，除了掌权者，最有实力与地位的群体就是炼金术师。
偏偏十个炼金术师，八个都从事药物炼成。
得罪这么个有权有实力的群体，李清泉的下场，光是想想就发抖。
“如果将街灯的光线代表真爱/或者熄灯了会更发现你存在/如果日落西山灯光普照麻木了/蒙住这双眼令黑夜再来……”［附注１］
就在小不点思绪纷乱之时，兜里手机忽然奏响铃声。
铃声刚响起，楼上两名医护的闲聊声立刻中断。
小不点惊醒过来，急忙从兜里掏出手机调成静音，同时后背贴住楼道外侧墙壁，躲避楼上两名医护探头打量的目光。
小不点踮起脚尖，悄无声息地迅速下楼。
到了地面，确认身后没有人跟来，小不点才接通震动不休的电话。
“吃饭了没？”话筒另一端传来路琪的声音，直接，冷淡。
“呃，还没吃。”小不点愣了一下，“怎么了？你要请我吃饭？”
“你现在过来这个地方。”路琪念出一串地址，不等小不点回答就干脆地挂断电话。
路琪不是那种热情好客的人，突然来这么一出，让小不点摸不着头脑。不过他还没吃午饭，有人请客，正好去蹭吃一顿。
依照地址，小不点坐电车来到目的地。
“在星级酒店请吃饭，这么土豪？”小不点抬头仰望金碧辉煌的酒店门面，心里纳闷。
路琪告诉他的地址，原来是全城最高星级的豪华酒店。这间酒店的餐厅远近驰名，相当于现实里的米其林三星餐厅，连其它地下城的有钱人都慕名而来，一尝美味。
身为跑新闻多年的资深记者，路琪虽然工资不少，但财力应该也没到随便请普通同事吃星级大餐的地步。
小不点怀着一肚子疑问，走进酒店。
着装优雅的门童嘴角含笑，为小不点拉开水晶门。
向门童问路后，小不点搭电梯上到酒店顶层的旋转餐厅。
如果彭梦玲在这里，从外面的高空望过来，将会发现这间豪华餐厅的外形犹如圆盘，在酒店顶层以缓慢速度旋转。
餐厅旋转的速度明显经过精心设计，不会太快让食客头晕，也不会太慢，当食客低头品尝几口美食，再抬起头来，落地玻璃窗外又是另一片城市风景。
刚走出电梯，小不点就意识到不对劲。
餐厅门口两侧摆放着花篮，挂着写满贺词的对联。柔软的猩红地毯上，散落着礼花喷洒后的碎屑，五彩斑斓。
小不点走进餐厅，眼前所见都是金碧辉煌，衣香鬓影。
衣装华贵的男女举着玻璃酒杯，在餐厅内三三两两交谈，金黄色的香槟酒液在杯内晃荡，映射出水晶灯的璀璨光芒。
一名服务生迎上来，脸带微笑，向小不点说道：“先生，抱歉，旋转餐厅今天被其他客人包场了，不对外营业。”
“我来找人，我朋友约了我在这里见面。”小不点环视餐厅，看见路琪站在餐桌前夹着自助的点心蛋糕，伸手指向她。
短发，Ｔ恤，皮外套，装满各样小物件的工装裤，运动鞋……路琪依旧是那副干练打扮。
“好的，先生，您在这里稍等，我去通知您朋友。”服务生顺着小不点手指的方向，走到路琪身旁低语几句。
路琪扭头看见小不点，走过来把他带进餐厅。
“这里是什么情况？哪家公司开年会？”小不点依旧摸不着头脑。
路琪没有回答，反问道：“报社给你印的名片呢？”
小不点从怀里掏出一沓名片，抽了一张给路琪。
名片是前两天耿直给他的，设计简洁而高雅，以亮铜花纹镶边，中央是姓名、报社名字、职位，以及电话号码。
由于假疫苗报道的贡献，小不点已从实习记者升职为记者。
路琪接过名片，带小不点来到餐厅一侧。近墙处摆了张长条桌，一位打扮时髦的白领丽人坐在长条桌后，整理着一袋袋礼盒。
路琪把名片递给白领丽人，指了指小不点。
“萧记者，您好，贵报社最近声名鹊起，您能来，是我们顺洋制药的荣幸。”白领丽人站起来，拿起一袋礼盒，恭敬地递给小不点，“这是敝公司一点小心意，烦请收下。”
小不点看向路琪，眼神里近乎蹦出问号。
路琪接过礼盒，塞到小不点手里，转身回去餐桌旁继续吃自助餐。
小不点打开礼盒瞅了眼，里面有一条香烟和一瓶红酒。在物资短缺的地下世界，烟酒都是稀缺品，价格昂贵。
顺洋制药赠送的这袋礼盒，可以说出手不凡，虽然没有塞满现金的红包，但去黑市转手卖掉烟酒，就是一大笔金钱。
“路琪姐，什么情况？”小不点已经意识到不是路琪请客吃饭，但依旧搞不懂当下状况。
路琪这次没再避而不答，解释道：
“企业开的新闻发布会，没来过？
“很多企业搞公关活动，都会邀请城里大大小小的媒体来参会，帮他们报道宣传，在舆论里博取个好名声。这些活动不仅有免费餐食，有免费酒水，还有红包或者礼盒。
“永夜制药因为假疫苗的事惹了一身腥臊，连带着所有医药公司都被舆论讨伐。顺洋制药心里慌了，今天上午办了场发布会，宣布捐出一批疫苗和资金，帮助受假疫苗所害的孩童。
“我看有东西可以吃，有礼物可以收，就叫你过来。”
383 章 记者，医生，每个人，都困在系统里
路琪解释道：
“很多企业搞公关活动，都会邀请城里大大小小的媒体来参会，帮他们报道宣传，在舆论里博取个好名声。这些活动不仅有免费餐食，有免费酒水，还有红包或者礼盒。
“永夜制药因为假疫苗的事惹了一身腥臊，连带着所有医药公司都被舆论讨伐。顺洋制药心里慌了，今天上午办了场发布会，宣布捐出一批疫苗和资金，帮助受假疫苗所害的孩童。
“我看有东西可以吃，有礼物可以收，就叫你过来。”
就在两人对话的这会儿，餐厅另一侧，闪光灯不停闪烁。三五名摄影师举着相机，为顺洋制药的高层拍摄活动照片，便于报道时刊登在报纸上。
“这不就是受贿吗？”小不点对路琪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很惊讶。
不苟言笑的路琪，突然间笑了。
“受什么贿？这是车马费！”路琪纠正道，“企业做公关宣传，又没有在报纸投广告，记者凭什么特地跑过来听他吹嘘？凭什么写报道帮他宣传？”
“对啊，凭什么？”小不点反问。
“凭你穷啊！”路琪往嘴里塞入一小块抹茶点心，没好气地回答，“报纸那么多版面，还每天出版发行，记者去哪挖那么多新闻，只能写一些企业软广填充版面。”
“这……报社不管吗？”说到底，小不点只当了一个多月记者，并不了解这些门道。
“管什么？”路琪一脸淡漠的表情，“记者工资才几个钱，车马费这种东西说出去确实不太光彩，但起码是一笔不小的外快。报社要是严令记者不收车马费，这块少掉的收入，是报社补贴给记者吗？”
这种涉及金钱的现实问题，一下子问住了小不点。
无论记者还是医生，都知道收礼收红包不光彩，可是工资那么低，手里掌握的钢笔或手术刀又拥有那么大的权力。
有几个记者或医生，忍得住不为自己谋点利益？
仅靠道德约束，有用吗？
每个人都被困在这个系统里。
有人利用职权收受好处，有人随波逐流迎合市场，有人不想同流合污却被迫欠债累累，有人怀抱新闻理想却被劣币驱逐良币……
然而无论谁，都改变不了这个系统。
路琪接着说道：
“报社要是蠢得不准记者收礼收红包，又不给补贴，只会自寻绝路。那么低的工资，很快就会逼迫有能耐的记者转行。
“到时候留下来的记者，只会是没能耐的庸才，做不出劲爆的选题，写不出吸睛的新闻。报纸销量下滑，报社收入减少，更加给不了记者好待遇，逼迫更多记者出走，恶性循环。
“耿直让我带你，就是让你见识这个职业的灰色地带。
“耿直自己不收礼不收红包，所以一直那么穷，搞到报社欠债累累，濒临倒闭。他不想用他自己的道德标准，来强制要求手底下的记者，才让我这个道德低下的记者来带你见识，让你自己做选择。”
小不点这才明白，耿直让路琪带自己，背后竟然有如此深意。
“哟！我还以为自己眼花呢，没想到真在这里看见熟人。”一把熟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小不点本想表明自己的态度，这时候听见男声，止住与路琪的对话，转身看去。
走向餐桌这边的，竟然是恩尼斯和杰克。
不过仔细想想，他俩来这里也很正常。
顺洋制药开新闻发布会，邀请了各家报社的记者。副社长如今转正当上光辉报社的社长，他俩身为副社长心腹，代表光辉报社来收点好处，不意外。
恩尼斯瞅了眼小不点手里的礼盒，阴阳怪气地说道：“这不是正义感满满的萧记者吗？怎么来这里了？还收礼了，可别让手里的礼盒玷污你的正义啊～”
杰克冷笑道：“黄皮猪就是虚伪！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心眼都钻钱眼里去了。”
这两个种族歧视者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小不点心里吐槽，扬手把礼盒丢了过去。
恩尼斯被礼盒砸了个措手不及，匆忙间举起手臂挡住脸面，仍然被礼盒一角磕中额头，顿时撞出淤青。
小不点毫不客气地回怼道：“这礼盒是给你俩的。我知道你俩缺这几个臭钱，专门替你俩拿的，省得你俩没钱去天桥底下乞讨，丢人现眼。”
杰克气得脸庞涨红，迈步上前就要动手，被恩尼斯伸臂拦住。
“这场合不适合动手，以后再找他算账。”恩尼斯咬牙切齿。
“这就是我的选择。”小不点扭头朝路琪说完，转身离开餐厅，扬长而去。
走出酒店，小不点打了辆黑车，直奔E1聚居区而去。
由于着装打扮经过修饰，与之前模样完全不同，通过隧道的时候，把守查验的士兵并没有辨认出小不点，挥挥手，就放他乘坐的黑车通行。
到达E1聚居区，小不点下了车，步行前往海恩古书店。
聚居区的氛围称得上热火朝天，空气中仿佛弥漫着兴奋剂。无论帮派混混，还是普通居民，碰见的每个人都红光满面，神色兴奋。
从新闻报道里，小不点已经得知，钢钎帮攻占其它聚居区后，从其他帮派手里抢走大量金钱财宝，分给手底下的混混。
这一招非常有效，不仅激励帮里混混卖命，更吸引大量居民加入钢钎帮，集合更庞大的力量攻占更多聚居区，抢下更多地盘。
小不点尽量拣偏僻小路行走，绕了两个圈，确认没人跟踪后，来到海恩古书店。
刚推门进店，小不点就察觉不对劲。
店里的书架仿佛多米诺骨牌，全部被推倒；无数珍贵的古书散落地面，有的被撕成碎片，有的书页被踩踏上鞋印；茶杯等易碎品全部被砸成稀巴烂，支离破碎。
小不点拔出武士刀，三步并作两步，绕过塌掉半边的屏风，冲进书店后进的房间。
房间同样一片凌乱，榻榻米被硬物砸得多处破损。本应在这里歇息的十多名孩童，全部不见踪影，就连照顾孩童们的店主赵海恩，也找不到人。
“海恩姐！海恩姐！”
小不点站在废墟般的书店内，喊了两声，无人应答。
心脏仿佛被石头绑住，直往心湖底下坠。
那些想要扳倒李清泉的势力，终究是对他的初恋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