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5 章 散是满天星，聚是一团火
回到办公室，耿直身旁竟然多了个熟悉的身影。
“典蓝？”小不点看见那熟悉的身影，有些惊讶。
“萧超峰，你怎么在这？”典蓝看见小不点，也很惊讶。
与初见时一样，她上身穿了件白衬衫，下面穿着粉色包臀裙和肉色丝袜，尽显身材曲线。
不同的是，她没有如平时般化淡妆，而是浓妆艳抹，烈焰红唇。只不过，再浓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憔悴的面容。
“你们俩认识？”耿直瞅一眼典蓝，又瞅一眼小不点。
上一次两人见面，还是在光辉报社。
那时候，肥主编偷拍典蓝的照片，被陈社长散播到网上，导致报社同事都在她背后嚼舌根，指指点点。
典蓝当时认定小不点是河对岸的人，请他帮忙删除网上流传的偷拍照，可小不点根本没能力删除照片，只能坦白身份拒绝。
典蓝误以为小不点明哲保身，不愿意出手帮助，心灰意冷，辞职走人。
没想到今天，两人竟然在孺子牛报社碰见。
“不止认识，我们是前同事。”小不点点点头，“她先前是光辉报社的前台接待，我实习入职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美女就是她。”
明明被人夸赞，典蓝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对小不点重复刚才的问题：“你怎么在这里？我听伊琳娜说，你昨天辞职了，还以为你跳槽去大报社。”
“那些所谓的大报社，跟光辉报社都是一样货色。”小不点手指向下指了指地面，“从今天开始，我在孺子牛这里上班。”
“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辞职？”典蓝很不解，“听说汉森当上了记者部主编，你是他亲手带的实习生，他上位了，你也能够沾点光，干嘛要走？”
“近墨者黑，再不走，我怕自己也会染成一身黑。”小不点苦笑，“你来这里是……”
“典蓝是来应聘的，以后大家就是同事了。”耿直张开双手做了个拥抱的姿势。
“我才刚来，还没面试呢，就通过啦？”典蓝一脸诧异。
“面什么试～”耿直笑道，“招聘告示贴出去那么多天，就你一个来应聘，前台接待这个位子就是为你而生。”
“我怎么感觉被坑了……”典蓝苦笑，随即叹了口气，“不过我也没其它选择。”
“你去其它报社面试，都不成功吗？”小不点问。
细想一下就明白，光辉报社再怎么说，在城内也是排名第九的报社，典蓝这位前员工竟然来没销量、没名气的孺子牛报社应聘，很明显，她在其它报社都碰壁了。
“唉，就是之前那件事……”典蓝观察着耿直的神色，说话吞吞吐吐，“面试的报社都觉得我如果入职，站在前台会影响报社形象。”
耿直轻拍一下胸口，说道：
“没事，我们不介意，照片的事情你才是受害者。
“我以前也在光辉报社干过，我很清楚他们有多恶心。你放心，我们孺子牛报社都是正常人，谁要是敢骚扰同事，我第一个揍他！”
“大早上就要揍人，你这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一名戴黑框眼镜的男人推门走入报社，手里拿着几份报纸，腋下还夹着几份。
“你小子第一天重新上班就迟到！”耿直看见男人，满脸笑容，走过去接过对方夹在腋下的报纸，轻轻捶了对方胸口一拳。
“好疼，这算工伤！”男人装出被拳头打伤的样子。
“好了，别闹了，这些报纸怎么是你来送？”耿直拍了拍男人肩膀。
“我刚刚在门口碰见送报的，就顺手帮他拿进来。”男人解释，“这两位是……”
“我来介绍一下。”耿直搂着男人，“这位是奇诺里维斯，曾经在第一大报《TheCity》做过多年资深编辑，现在是我们编辑部的执行主编。”
奇诺里维斯伸手与典蓝、小不点相握，友善道：“叫我‘阿奇’就行。”
“这位是萧超峰，刚逃离光辉报社那个臭泥潭，就是他说服我继续办报纸。”耿直指了指小不点，然后指向典蓝，“这位美女是典蓝，也是刚从光辉报社离开，今天加入我们，以后负责前台接待、行政和人事管理。”
“等等！”典蓝举手打断耿直，“我只应聘了前台接待啊！”
“能者多劳嘛～”耿直打着哈哈和稀泥，“我们这家小报社，人手不够，每个人都得身兼数职。虽然辛苦一点，但你也能够得到锻炼。”
“你们这些领导，画的饼都是一个味。”典蓝嘟了嘟嘴，忍不住吐槽。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
四个人扭头看去，一名短发女生推门走进来。与典蓝截然相反，她穿得非常闲适，Ｔ恤，工装裤，运动鞋，看起来就是个到处跑新闻的记者。
“介绍一下，这位是路琪，现在是我们的编外记者。”耿直将短发女生介绍给两人认识。
路琪向小不点与典蓝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吐槽道：“说白了，就是老耿太穷，发不起工资，我只能去其它报社混。”
“放心，欠你们的工资，我砸锅卖铁也会给你们补上的。”耿直拍着胸口打包票，转身向小不点说道，“路琪能力很强的，在外面跑到什么新闻，都会捎一份给我们孺子牛。”
“行了，又在那里甜言蜜语，还不如来点实在的。”路琪抢过耿直手里的煎饼，找了张空椅子坐下，自顾自吃起早餐。
耿直扭头对典蓝说：“对了，典蓝，你以后穿得随意一点就行，就像路琪那样。我们这里没光辉报社那么多规矩，职业装，高跟鞋，都不一定要穿，怎么舒服你就怎么穿。化妆也是，想化你就化，不想化也可以不化。”
“好的，我明白了。”典蓝点点头。
接下来，陆续又有三个人来到孺子牛报社。
一人是老头，名字叫阿齐姆·普莱姆基，职位是校对，戴一副老花眼镜，眼镜腿用绳子拴着，挂在满是皱纹的脖子上。
另外两人都是瘦子，几乎瘦成晾衣杆，分别叫李珉豪和崔范成。前者是编辑，后者是编委。
算上奇诺里维斯和路琪，五个人都是之前离开报社的老员工，被耿直拉回来，为重振孺子牛出一份力。
小不点看见这几个人与耿直凑在一起，又瞅了瞅典蓝，发现他们体形都偏瘦。典蓝虽然窈窕，但不是那种竹竿身材。
与典蓝相比，耿直等人看起来都有些营养不良。
没钱发工资，看来也没钱买好东西吃，再加上媒体人常规的加班熬夜，耿直他们这帮人看起来活得不容易。
小不点拿了份报纸回到自己座位，一边吃煎饼，一边读报。
今天的头版新闻，是钢钎帮与花火帮。屠灭黑手帮之后，这两帮人仍不消停，昨晚又去攻打其它帮派，吞并了E5区。这一次，他们依旧杀到尸山血海。
这两帮人吃错药了？
小不点心里纳闷，刚吞并了E2区，他们不消化一下吗？
E2区几乎被破坏成废墟，他们不想着修缮，不想着尽快恢复秩序做生意，竟然跑去E5区又乱杀一通。
是他们杀人上了瘾，还是他们帮主野心太膨胀？
这里面……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356 章 号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萧超峰～”典蓝靠过来，站在读报的小不点身前。
点缀着闪亮珠片的尖头高跟鞋，裹在肉色丝袜里的修长小腿，紧绷的粉色包臀裙，纽扣快要撑爆的白衬衣……
小不点由下往上抬头看去，发现典蓝正睁着一双大眼睛凝视自己。
“伊琳娜把你昨天辞职的事跟我说了，你确实不是河对岸的人，先前是我误会你了。”典蓝温声软语地道歉，“我当时在气头上，说了些难听的话，希望你不要放在心里。”
“没事，那些话我早就忘了。”小不点不是个记恨的人。
“听说，你昨天下午，把陈社长那个畜生的黑料，在记者部当众交给老唐。”典蓝笑意盈盈地夸赞，“没想到你这么勇敢，竟然敢正面硬刚。”
“我那样不算硬刚，只是利用副社长恶心一下陈社长。”小不点笑道，“我现在就等着看他们俩互撕的好戏。”
“总之谢谢你，也算是给我出了一口恶气。”
就在这时，耿直“啪啪啪”拍了三下掌，将大家注意力吸引过去。
“人齐了，我们来开个早会。”耿直招手让大家聚拢到一起。
耿直、阿奇、阿齐姆·普莱姆基、李珉豪、崔范成、路琪、小不点、典蓝在空旷的办公室内围成一个圈，或站或坐。
“首先，我想谢谢小不点。”耿直调笑道，“这家报社，本来已经开不下去，是小不点对新闻的热情鼓舞了我。他甚至把自己全副身家捐给了报社，现在没地方睡，只能睡在报社。”
“啪啪啪……”布满皱褶的双手拍在一起，阿齐姆率先鼓掌。
其他人被阿齐姆带动，纷纷鼓掌，汇合成如雷掌声。
小不点微笑着向周围的新同事欠身致意，感谢大家的掌声。
“大家有什么选题？”耿直开门见山。
“我有两个选题，其中一个是永夜制药制售假疫苗。”小不点举起手。
“这方面，我听同行讲过小道消息，你有什么线索吗？”阿奇扶了扶黑框眼镜，眼镜一眨不眨地看着小不点。
“我第一天去光辉报社上班，记者部就收到了匿名举报材料，里面详细列明了永夜制药造假的信息与数据。当时，报社内部阻止我们刊登举报材料，我提出调查假疫苗的选题，也被汉森否掉了。幸亏，我偷偷做了备份。”
说着，小不点走到耿直办公桌前，拿起放在桌面的文件，递给耿直。
耿直接过来，速读一遍文件，然后交给阿奇，阿奇读完交给阿齐姆，一人接一人，传阅这份珍贵的举报材料。
“有了这份材料，永夜制药死定了。”李珉豪读完材料，双眼发光。
记者编辑最激动的时刻，往往是发现大新闻的那一刻。
“这份材料……我也见过。”典蓝捧着举报材料翻阅，越读，眉头皱得越紧。
“你还在光辉报社任职时见过吗？”耿直问。
“不是。”典蓝摇摇头，“是几周前有一天早上，我开门发现有人塞了一份文件在门前。那份文件的内容，与这份举报材料一模一样。”
典蓝所说的，是杨韬与小不点先前偷偷打印的举报材料。当时，小不点在夜里潜入典蓝居住的小区，在很多家住户的门缝里，塞进了举报材料。
那天晚上，小不点还碰见典蓝带恩尼斯回家过夜。
一恍惚，那件事已过去数周。
如今，恩尼斯抛弃了典蓝，自己与典蓝都离开了光辉报社。
短短数周，竟有沧海桑田的感觉。
典蓝接着说下去：
“那天早上，小区里来了很多兰尼斯家族的人。
“他们封锁了小区，不让我们这些住户进出，一户一户进我们家里搜查，把所有举报材料都收走了。
“兰尼斯家族的人还警告我们这些小区居民，不要去网上造谣生事，不要传播举报材料的内容，不然后果自负。”
小不点听了典蓝的话，才知道当时发传单、发举报材料没效果，原来是这么个原因。
“这兰尼斯家族越来越猖狂了！”崔范成咬牙切齿。
“不对！”阿奇扶了扶黑框眼镜，“兰尼斯家主是管建设部的，达达里奥家主才是炼金部部长，涉及药物炼成与医药行业，不应该是达达里奥家族的人出现在你小区吗？”
耿直摸着下巴的胡茬，琢磨道：
“自从达米安·兰尼斯娶了达达里奥家主的姐姐，这两个家族的来往就越来越密切。这些都是人尽皆知的。
“只是没想到，这两家的关系，现在连捂嘴禁言这种脏活都可以交给对方。
“他们之间的利益勾连，密切程度恐怕已经超越我们的想象。”
读完材料的阿齐姆摘下老花眼镜，分析道：“达达里奥家族向来奉行贵精不贵多，家族里炼金术高手不少，但人丁不旺。跑去居民小区捂嘴禁言这种脏活累活，交给仆从众多的兰尼斯家族更合适。”
阿奇、李珉豪、崔范成等人都点头认同。
路琪用胳膊碰了一下站在旁边的小不点，问：“材料就一份？有没有多的？我复印一份带回报社，正好要报新选题。”
路琪在孺子牛是编外记者，属于兼职。她口中的报社，是她正职所属的报社。
“有，我打给你。”小不点回身唤醒自己电脑，连上打印机，打印了一份举报材料给路琪。
“怎么样？这选题做吗？”阿奇看着耿直。
这句话一问出来，所有人都看向身为社长的耿直。
兰尼斯与达达里奥，都站在地下城的权力顶层。他们这样一家濒临倒闭的小报社，主动得罪这两个大家族，无异于自寻死路。
“做啊！我们重新聚在这里，不就是为了做这样的新闻吗？”耿直张开双臂，三百六十度旋转一圈，状似拥抱整间办公室。
所有人脸上，都涌现开朗的笑容。
孺子牛报社现在的状况，有点像破釜沉舟。他们现在没资金，没人手，没销量，只有对新闻的满腔热枕，以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大无畏精神。
耿直环视众人，一脸严肃地宣布：
“正常的报纸版面太多，操作起来太复杂费时。我们现在只剩这几个人，正常做的话，没那么多人力物力去做，还不如换个思路。
“我昨晚想了很久，接下来这最后一个月，我们只做号外。
“每一份号外都专注一个主题，譬如这一周，我们就专注于永夜制药制售假疫苗。”
耿直口中的“号外”，是报社为争取时间报道重大新闻，在定期出版的报纸之外临时出版的报纸。号外一般只有一张，版面较小。
阿奇首先点头赞同：“这个想法好！”
357 章 号外！入职新报社的第一场选题会
“正常的报纸版面太多，操作起来太复杂费时。我们现在只剩这几个人，正常做的话，没那么多人力物力去做，还不如换个思路。
“我昨晚想了很久，接下来这最后一个月，我们只做号外。
“每一份号外都专注一个主题，譬如这一周，我们就专注于永夜制药制售假疫苗。”
阿奇首先赞同耿直的想法：“这个想法好！”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目前这个状况，号外可以说是唯一选择。
小不点举起手，说道：“那个，关于假疫苗，我还有一条线索。”
耿直问：“什么线索？”
“我先前去医院治失眠症的时候，碰见一名维权的病人家属，叫黄明亮。他给了我一份名单，上面全是因为打了疫苗而生病残疾的小孩。”小不点把在医院门口与黄明亮的交流，以及海恩古书店的见闻都说出来。
当然，他隐藏了自己去E1区是调查黑手帮据点遇袭的事。
听到小不点描述孩子们的病情惨况，办公室内的人无不动容。
“名单呢？”路琪伸手向小不点要受害孩童名单。
黄明亮给的名单原件，小不点给了李清泉。不过没关系，他已经记下整份名单，连标点符号都记得一丝不差。
小不点再次回到座位，唤醒休眠的电脑，找到记下名单的文档，把受害孩童名单打印出来。
传阅一圈名单后，所有人的脸色都无比沉重。
“我们可以从这些孩子切入。”身为执行主编的阿奇提议，“妇女、儿童更容易激起人的同情心，更容易吸引读者注意。尤其是家里有孩子的读者，这篇报道可以帮他们避雷，避免打了问题疫苗中招。”
“这个角度好！”李珉豪与崔范成齐声赞同。
阿齐姆挠了挠头发全白的脑袋，说道：“医院不处理，媒体不报道。永夜制药一家医药公司，肯定没有这么大的能量，背后恐怕也是达达里奥家族。”
阿奇冷笑道：“冯永业两年前还在给人整容，炼金术只有半桶水，现在却成了医药公司的大老板。要说背后没有大家族、大势力支持他，谁信啊！”
耿直拍板道：
“就如阿奇所说的，这周的号外，以这些打了问题疫苗的孩子为切入点。
“小不点，你带路琪去海恩古书店，看看那些孩子的情况，采访一下那些孩子的家长。路琪业务能力很强，你好好看，好好学。”
小不点微笑着点头。
路琪也点点头，把名单折起来，放入裤兜。
耿直继续安排工作：“姆爷，您负责上网调查永夜制药，从成立起，把它这两年的发展过程捋成时间表，标记出一些关键事件。”
阿齐姆点点头，戴上老花眼镜，从衣兜里掏出个小本写下后续工作。
扭过头，耿直看向李珉豪与崔范成，吩咐道：“珉豪，范成，你俩去一趟城里医院，调查一下那些问题疫苗的供应商。注意，要偷偷查，不要打草惊蛇。”
“好的，明白。”李珉豪与崔范成齐声答应。
小不点第三回举手，打断道：“那个，我还有条线索。”
“你又有什么线索？”
“先前郑白莲下台，我调查过炼金局过去十年审批上市的药品，发现里面有一些可疑的药品与医药公司，都列成了一张名单。”小不点回答，“这里面，就有永夜制药的名字。”
“我知道了～”阿奇笑道，“那名单肯定又在你电脑里是吧？不用多说了，打印出来给大伙儿看看。”
“哈哈，这份名单不在电脑里，是我先前手写的。”小不点自己也笑了，从背包取出违规审批上市药品的嫌疑名单，给大家传阅。
耿直看着一行行信息写得满满当当的名单，睁大眼睛，不敢置信：“你当实习记者还不到一个月，就调查到这么多？”
不止耿直，所有人脸上都是震惊的表情。
当记者一个月不到，就挖到这么多劲爆新闻。
这真的是实习记者吗？
“我觉得他的业务能力比我强。”路琪向耿直撇撇嘴，忍不住吐槽。
耿直哈哈大笑，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眨眼间，办公室里充满了欢快的笑声。
小不点笑道：“调查违规药品这个事，是我当实习记者操作的第一个选题。只能说误打误撞，正好查到永夜制药涉嫌违规。”
耿直惊讶道：“汉森竟然让你操作这个选题，他改过自新了？”
小不点摇头苦笑：“一开始在选题会上，我报选题的时候，心里也觉得汉森会否掉，结果他通过了。等到我初步筛选出一份嫌疑名单，汉森却找借口阻止我继续调查。后来我才知道，汉森拿着那份名单，去勒索那些有违规嫌疑的医药公司。”
阿奇满脸鄙视的表情，冷哼道：“我就知道，以汉森那副德性，调查这种事准没好心思。”
“奇哥也认识汉森？”听阿奇的语气，他似乎对汉森很熟悉，很不屑。
耿直帮忙解释：“我和阿奇，与汉森是同期进入光辉报社的实习记者。后来我跑出来创办了孺子牛报社，没多久阿奇也来了，就剩下汉森一直待到现在。”
“以后别跟人说我在光辉报社待过，太丢人了。”阿奇一脸嫌弃的表情，“光辉报社就是业界笑话，业余得不能再业余，还不如我们这家过两天就关门的报社。”
“光辉报社虽然不如四大报社，但论影响力在城里也是排名前十，销量又不低，不至于说出去就丢人吧？”同样在光辉报社待过的典蓝，有点不理解阿奇的态度。
“光辉报社那帮人，要么在网上找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凑合着瞎编一篇报道；要么去参加企业的发布会，或者蹭一下品牌活动，收个红包，把甲方的通稿拿过来改一改就当新闻发了。”阿奇冷笑连连，“别说新闻理想，脸都不要了！”
同样在光辉报社当过记者，耿直与小不点对视一眼，会心微笑。
“违规药品的调查交给我吧。”阿奇把话题拉回来，“我来调查永夜制药过往上市的疫苗，查一查他们给炼金局审批的过程有没有违规。”
“好，这方面交给你了。”耿直拍板。
“那个……”这回是典蓝举手，“我要做什么呀？”
“你呀……”耿直扫视一圈，指向阿奇，“你跟着阿奇，一起调查违规审批的事吧。”
“可我只是个前台，不懂得采访调查。”
“没有谁就会，不会就学嘛～”耿直摊开双手，“再说了，就我们这家破报社，也没多少前台的活儿给你干啊～”
“好吧，我试试。”典蓝勉为其难答应。
358 章 潜伏窃听！夜总会贵宾包厢里的对话
晌午时分的报社大楼，涌出无数外出觅食的上班族。
光辉报社对街大楼的天台上，一只黑猫趴在天台外沿的水泥台子边缘，金色的瞳孔盯着报社大门，监视人群中是否有目标人物。
一只麻雀从大楼外墙的通风口钻出来，飞过半空，降落在黑猫身旁。
“喵？”邓凯看向彭梦玲，叫了一声。
“啾！”彭梦玲用鸟喙指向停车场出入口。
邓凯扭头望去，正好看见一辆豪车驶出报社大楼，汇入马路的车流。
彭梦玲张开翅膀，拍了拍黑猫的身躯，又用鸟喙指向报社大楼。
邓凯读懂了她的意思，是要自己留下来继续监视。
看见邓凯点头，彭梦玲扑腾翅膀，从空中跟上远去的豪车。
驶过一段路，豪车来到一处熟悉的地方——丽星夜总会。
晌午时分的丽星夜总会，霓虹熄灭，大门紧闭。
豪车绕到夜总会后方，进入室内停车场。
彭梦玲仗着体形小不受注意，跟了进去。
停车场内空荡荡，只有刚刚驶进来的这辆豪车。豪车停靠在后门前方，陈社长从豪车后座走下来，进入后门。
彭梦玲依照上次潜入丽星夜总会的经验，找到通风口，从通风管道潜入夜总会。
夜总会里很昏暗，别说明亮的日光灯，就连昏黄的壁灯或五彩斑斓的霓虹灯都没有打开。一名服务生抓着提梁，拧着一盏马灯在前面带路，陈社长跟在身后。
马灯内的煤油燃烧发光，光亮穿过玻璃罩，在黑暗的廊道里形成一颗光球，随服务生前行的脚步而慢慢移动。
彭梦玲藏身廊道顶部的通风管道，跟着两人移动。
光球停下，服务生打开一扇贵宾包厢的门。
彭梦玲顺着方向，静悄悄走到嵌入在包厢天花板的通风口，往下面瞧去。
贵宾包厢里烟雾缭绕，除了刚进门的陈社长，冯永业早已在沙发上坐着，嘴里叼着雪茄，眼睛眯成一条缝审视陈社长。
“昨晚找你，你怎么没空？”陈社长一进门就问。
“怎么？我做什么还得跟你通报？”冯永业挑了挑眉。
陈社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尴尬地笑笑。
“这么急找我，什么事？”冯永业掸了掸落在膝盖的烟灰。
“昨天下午报社里有个实习记者辞职，临走前交给老二一沓照片，是我们先前在这里碰头喝酒的照片。”陈社长越说，眉头皱得越紧。
“老二？是指副社长？”彭梦玲心里猜测。
“我原本打算昨晚找你说这事，可是你没空。”陈社长的焦虑溢于言表，“到了今天上午，我那些在其它报社的朋友纷纷打给我，说报社收到那晚酒局的照片，他们内部正在讨论要不要把照片刊登出来。”
“老陈，你今天怎么了？慌什么？你平时的城府去哪了？”冯永业呼出一口烟气，皱眉看着陈社长，脸上表情混杂着不解与不爽。
旁观的彭梦玲也觉得不对劲，虽然接触不多，但陈社长给她的感觉，总像是老狐狸，老谋深算，城府颇深；可今天，陈社长看起来就像只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就算那些照片曝光了，不就是喝个酒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那天晚上城里大部分报社的高层都来了，他们会曝光自己吗？杞人忧天！”冯永业一副满不在乎的语气。
“唉——”陈社长长叹一声，欲言又止。
“有屁就放！”冯永业满脸不耐烦。
“你以为我担心的是照片曝光吗？”陈社长瞅了瞅包厢四面墙壁，压低声音，“我担心的，是丽星主人的态度！”
冯永业抽雪茄的动作顿时停下了。
“将照片交给老二的实习记者，其实是达达里奥家大小姐的手下！”陈社长眼神游移，生怕包厢外面突然冲进来二百刀斧手，将自己砍成碎尸。
“你从哪听到的消息？”冯永业收起那副满不在乎的脸色，神情郑重。
“还记得我那个不成器的小舅子吗？”陈社长口中的小舅子，就是被杨韬杀死的肥主编。
冯永业点点头，默默抽着雪茄，静待下文。
陈社长叹息道：
“几周前，他被我们报社另一个叫‘杨韬’的实习记者当众宰了。我家里那位很愤怒，发动人脉要弄死杨韬，还去黑市挂了悬赏。
“可是城卫部却给出信号，叫我们不要打杨韬的主意，还摁倒了几个去杀杨韬的杀手。另一边，大小姐也派人把黑市的悬赏撤了。
“后来我们找人打探，发现杨韬去城卫部自首之前，是从丽星离开的。”
冯永业听完陈社长的话，陷入回忆：
“那天晚上，你们走之后，我与四大报社的人留下来聊天。后面值班经理来通知我们，有记者偷拍被抓住，让我们先走。
“难道那天晚上偷拍的记者，就是你说的那个实习记者？”
陈社长迟疑道：“我们……要不换个地方再聊？”
冯永业抽着雪茄，沉吟好一会，才摇头道：
“不用了，就在这里聊吧。达达里奥家族真要动我们俩，跟捏死两只蚂蚁没什么区别。到现在还不动手，就说明没事。”
陈社长仍然有顾虑，说话声音压得很低，幸好下午的夜总会非常安静，没有劲爆的音乐与吵杂的人声，彭梦玲依旧能听清对话。
陈社长接着说下去：
“我打听过，那晚在丽星偷拍的记者，是其他人。当时丽星的保安在门口揍那个记者，杨韬突然跳出来阻拦，还跟大小姐打了一架，不分胜负。
“后来城卫兵赶到丽星，杨韬才带着那个记者跑了。
“现在回看，他们当时就是在演戏。
“大小姐的炼金术什么水平，大家都心知肚明，怎么可能打不过杨韬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实习记者？根本就不合理，只是当时没有人想到这一层。
“与杨韬一起入职光辉，还有一个叫萧超峰的实习记者。两个人出双入对，形影不离，都是大小姐的手下。
“杨韬去城卫部自首后，我向萧超峰打探过大小姐的态度。”
冯永业急忙追问：“大小姐是什么态度？”
陈社长沉着脸回答：“萧超峰当时回答得模棱两可，应该是大小姐的态度还没明确，直到昨天萧超峰回报社辞职，当众把照片交给老二的亲信……”
冯永业抢过话头说下去：“说明大小姐的态度已经明确，她要对付你！”
359 章 昔日盟友，今日竟反目成仇
冯永业抢过话头说下去：“大小姐的态度已经很明确，她要对付你！”
“嘿嘿！”陈社长冷笑，“我一个破报社的社长，用得着大小姐对付吗？她开口说句话，我就要死无全尸！大小姐要对付的，恐怕是你呀！冯，永，业！”
冯永业哈哈大笑，没有动怒，反而悠闲地抽着雪茄。
沉默对峙了一会，终究是陈社长憋不住，率先开口。
“狡兔死，走狗烹！你就不害怕吗？”
冯永业哈哈笑道：
“怕？害怕有用吗？
“给我开车的司机，贴身保护我安全的保镖，家里打扫卫生的仆人，全是达达里奥家族安插的人。我原本只是个没名气的炼金术师，给人整容捞点钱，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达达里奥家族给的。
“他们要拿回去，我有反抗的余地吗？
“老陈啊老陈～
“你太慌了，慌到失去平日的冷静，被我两句狠话就诈到了。
“大小姐是不是要动我，不劳你费心。不过嘛，听完老陈你刚才的分析，我很确定，大小姐要动你！你既然都明白了，何不干脆点，自己辞职走人，留个体面呢？”
“你！”陈社长咬牙切齿，指着冯永业鼻子，想要骂人，脏话却堵在嗓子眼里。
他就像一条搁浅在沙滩上的鱼，再怎么蹦跶，都是垂死挣扎。
他心里其实知道，辞职下台是最体面的做法。只不过，他苦熬这么多年，花钱打通了那么多关系，才爬到社长这个位子，连小舅子都赔在这里。
现在下台，就什么都没有了，他怎么甘心！
彭梦玲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感觉无比荒诞。
杨韬与小不点一些误打误撞的行动，在陈社长与冯永业看来，竟成了大人物的暗示。
由于同为召唤师，杨韬与小不点得到了大小姐Lisa的照顾，多次自由出入丽星夜总会。这种自由，在别人眼中，竟成了某种身份的象征。
这就像现实里，某个人在朋友圈发布与领导、企业家的合影，会间接彰显自己的社会地位。
由此可以推测，达达里奥家族的权势，在这座地下城究竟有多强大。
陈社长终究没有吐出徘徊在喉咙的脏话，叹息一声，离开包厢。
雪茄飘散的烟气袅袅升起，穿过通风口，钻入通风管道。幸好这会儿只有冯永业在抽，没有上一回那样烟雾弥漫，烟味尚可忍受。
彭梦玲转过身，正想顺着来时的路离开，却听见下面传来轻微的开门声。
她以为是冯永业离开，可走到下一个通风口，往下面廊道瞅了眼，却没看见冯永业的身影。
不是冯永业离开？
难道是其他人进入包厢？
好奇心驱使，彭梦玲折回去，往包厢里瞅了眼，顿时愣住了。
贵宾包厢里多了副熟悉的面孔！
透过袅袅烟气看去，竟然是汉森！
身为光辉报社记者部主编的汉森，为什么会跑来丽星夜总会？
是跟着陈社长来的吗？
不对……
那辆豪车里，除了司机，只有陈社长。
而且汉森是在陈社长离开后，才进入包厢。
两人不是一块的。
眼角的余光瞥见卫生间的门敞开着，彭梦玲猛然醒悟。
包厢里附带卫生间，来这里玩的贵宾不需要去外面上公共厕所。刚刚陈社长在包厢的时候，卫生间的门明明是关着的，现在却敞开了。
很明显，汉森早就来到包厢了，只是躲在卫生间里。
“你看得很准。”冯永业瞅了汉森一眼，把即将燃尽的雪茄头摁灭在烟灰缸里，“社长的位子，老陈坐不久了。”
“但是我没看出来，这些事的背后，原来有达达里奥家族的意志。”汉森苦笑。
“这个不怪你，我也没想到。”冯永业伸出手指按揉太阳穴，“以往有什么事，上面的人都会吩咐我去办。可这次光辉报社的事，大小姐直接派出了自己的人，没有跟我打招呼。”
“大小姐这样做，用意是……”汉森抛了个疑惑的眼神给冯永业。
“坐吧～别站着了～”冯永业在沙发上拍了拍。
一直躬身站着的汉森，欠身致谢，在冯永业旁边的沙发坐下。汉森坐得小心翼翼，半拉屁股悬空，半拉屁股坐在沙发上。
“大人物的心思，不要猜。表现得太聪明，反而是件坏事。”冯永业从上衣内袋掏出黄金打制的雪茄盒，取出一根雪茄，放在鼻子下嗅吸。
汉森没有着急插话，静待冯永业说下去。
“叭嚓！”
冯永业点燃雪茄，接着说道：
“老陈这人，标准的职场老狐狸，城府深，懂算计，会跟人打交道，熬了这么多年终于混到一个报社社长的位子。
“但是，他这样的人有个通病——不会做事！
“当了几年社长，一事无成，还惹出一个疯女人，天天在报社门口举牌子喊口号，成了媒体界的笑话。
“他自己不会做事就算了，还不会用人。
“让那个肥得跟猪一样的小舅子当记者部主编，管不好手下的记者，还弄出个偷拍丑闻，在全城人面前丢尽了脸。
“大小姐也是女的，没准单纯看他小舅子不顺眼，才叫那个杨韬当众屠猪。
“老陈落到今日这步田地，都是他咎由自取。”
“那您打算……”汉森小心翼翼，观察着冯永业的脸色。
“我没有打算，大小姐要他下台，我有什么资格说不？”冯永业反问。
汉森尴尬地笑笑，迟疑道：“那我……”
冯永业接着说下去：
“你是个聪明人，看明白老陈大势已去，主动来找我。就按你上午说的办吧，你去找你们副社长约个时间，来跟我见一面。
“我可以给他承诺，不仅不会撤广告，反而会加大投放，支持他当社长。”
汉森急忙站起来，朝冯永业深深鞠了一躬。
“感谢冯老板！”汉森赶紧表忠心，“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一定会给您办妥！”
冯永业站起来，叼着雪茄走到汉森身前，大力地拍了拍他肩膀。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听明白，我刚才评价老陈那番话，是说给你听的。”冯永业呼出一口烟气，喷在汉森脸上，“不要光有野心，也不要只琢磨算计别人，关键是会做事！”
“冯老板，您放心。”汉森俯首帖耳，“我当了这么多年记者，做新闻写报道最在行，跟陈社长这种半路出家的和尚不一样，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360 章 人世间的狂热、情爱与苦难
同样是晌午时分，E1聚居区。
一辆破破烂烂的汽车驶近聚居区，在区外开辟的停车场泊下车辆。路琪从驾驶座钻出来，随手甩上车门，震落一蓬铁锈。
小不点从副驾驶座钻出来，背上包，跟在路琪身后。
“你干嘛？做贼吗？”路琪瞪着戴上口罩与鸭舌帽的小不点。
“这叫伪装。”小不点解释，“问题疫苗是永夜制药的死穴，那些受害孩童是冯永业的眼中钉，他没准会派人调查那些孩童的藏身之处。我们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嘴上说得头头是道，实际上，小不点是害怕自己的样子被钢钎帮认出来。
路琪沉默两秒，似乎认为小不点说得有道理，伸手向他要了个口罩。戴上口罩后，她又从包里取出一副墨镜戴上。
停车场是离开时收费，两人直接走出去，步行进入聚居区。
聚居区里人来人往，摩肩接踵。路过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神情，空气中仿佛弥漫着荷尔蒙，令人不自觉热血沸腾。
什么情况？
小不点与路琪对视一眼，满脑子问号。
经过某个十字路口，无数男青年挤在这里，蜈蚣一般，排成一条条队伍。那些男青年一边排队，一边跟身前身后的人激烈讨论着，满面红光。
四周还有数不清的居民围观，黑压压一群。
小不点与路琪挤上去瞅了瞅，发现原来在招人。
E1区本就是钢钎帮的地盘，如今除掉了黑手帮，再加上与花火帮结盟，钢钎帮在E1区近乎一家独大。除非地下城出兵，不然没有人能动得了钢钎帮。
这会儿，钢钎帮正在路口这里摆摊招人。
占领E2区和E5区时，钢钎帮在火拼中死掉了很多帮众。现在地盘扩大，他们不仅要补充失去的人手，还要招兵买马，守住新占领的地盘。
看着一张张血气上涌而红光满面的脸庞，小不点忽然想到现实里的***战争。
多年前，那些***帝国为了四处侵略，在自己国内大肆招兵。当时那些报名参军的人，是不是也像这样，想到即将能在战争中分一杯羹而心潮澎湃？
路琪用肩膀碰了碰出神的小不点，指了指人群外面，示意离开。
小不点比了个OK的手势，挤出人群，带路琪往海恩古书店走去。
一路上，他们又遇到三个招人的摊位，全部热火朝天，报名的男青年挤破了头。
来到目的地，海恩古书店还是那个老样子。
推门进去，店里依旧摆着一排排旧书，小不点环视一圈，却没看见店主赵海恩的身影。他正打算开口嚷两嗓子，就看见赵海恩从屏风后走出来。
赵海恩依旧是那副不施脂粉的模样，细长弯曲的眉毛，水汪汪的双眼，自然的淡红色嘴唇，头发比上次见面时长了些，也更油腻了些。
穷人家，别说化妆打扮，连洗头都是奢侈事。
“欢迎光临，想买什么书？随便挑～”赵海恩看着两位客人，热情打招呼。
“海恩姐，是我。”小不点摘下口罩和鸭舌帽。
“噢！萧记者，是你呀～”赵海恩这才认出萧超峰。
“这位是……”她看向路琪，后者正四处打量书店。
“我是《邮报》高级记者，路琪。”路琪摘下口罩与墨镜，双手递上名片。
小不点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路琪的正职报社，原来是城里排名第四的《邮报》。别的不说，《邮报》的名字报出来，起码比孺子牛报社和光辉报社响亮。
“邮报！”赵海恩仔细阅读名片上的字，表情有点不敢置信。
“路记者听我提起孩子们的事，非常关心，第一时间就让我带她过来看看孩子。”小不点在旁边解释。
“你们想现在看孩子们？”赵海恩语气迟疑，表情有点不自然。
“有什么问题吗？”小不点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就在这时，里面房间传来脚步声，一个人从屏风后走出来。
这个人同样戴着鸭舌帽，天花板的日光灯照下来，脸庞笼罩在阴影里。他脖子缠了条丝巾，遮挡住嘴巴，脸上还戴着墨镜，将眼睛藏了起来。
这人的伪装，比小不点与路琪还严密。
“这位是……”小不点看向赵海恩，发现她神情有些慌张。
“我先走了。”神秘人朝赵海恩点头致意，往门外走去。
小不点盯着神秘人出门的背影，对路琪说了声“我去去就回”，追出书店。
“齐秘书！”小不点跑出书店，朝神秘人背影喊了一声。
神秘人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了小不点一眼，没有答话，转身快步离开，拐个弯，消失在凌乱的楼宇建筑之间。
真的是炼金局局长李清泉的秘书！
小不点确信自己猜对了。
回到书店里，赵海恩正与路琪聊孩子发病的来龙去脉。不过她很明显心不在焉，眼珠子总是往书店门口瞟。
看见小不点回来，赵海恩急忙问道：“萧记者，怎么了？”
小不点随口编道：“没什么，出去跟那位孩子的家长聊了两句。”
他故意隐瞒了齐秘书的身份。路琪虽然是孺子牛报社的兼职记者，算是自己人，但毕竟刚认识，还不清楚她可不可靠。
暴露李清泉初恋女友的身份，很可能给赵海恩带来麻烦。
赵海恩以为小不点没看破齐秘书身份，松了口气。
路琪看看赵海恩，又看看小不点，脸上倒是没露出怀疑的表情。
“我们进去看看孩子吧～”小不点转移话题。
“好的，我带你们进去。”赵海恩走在前面，领着两人绕过屏风，来到后面孩子们玩耍休憩的日式房间。
与小不点初见时一样，路琪整个人愣住了。
在榻榻米上艰难爬动的李姬珍，不哭、不笑、不闹、不说话如同木偶的赵贞恩，四肢与头部不自觉抽动的乔尔·莉莉丝……
还有十多个患有癫痫、脑萎缩、慢性肾炎等后遗症的受害孩童。
相比其他患病的成年人或老年人，这些智力未启的孩童更加令人揪心。他们的人生，不仅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
人世间最深重的苦难，莫过于此。
361 章 劲敌！紧咬不舍的追查
午后，丽星夜总会。
彭梦玲跟着冯永业来到后门外的停车场，却发现多了一辆豪车。
陈社长已经离开，他的座驾在停车场里也看不见踪影。冯永业座驾则是那辆银灰色豪车，停泊在角落。
这么一排除，新出现的这辆豪车，里面坐着的应该是其他客人。
脑子里正琢磨着，彭梦玲就看见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一个男人从豪车里钻出来。
这男人留着中分的发型，只露出一小片前额。样貌不帅也不丑，长得算是周正。最显眼的是身材健硕，在现实里可能会被误以为是健身教练，在这里却是很特别的存在。
由于粮食短缺，这里的普通人大多吃不饱，在大街上溜达一圈，目之所及的路人无不是面黄肌瘦，或者身材矮小。
富人倒是能吃饱，但是富人不爱运动锻炼，不会有这么健硕的身材。当然，Lisa这种富家千金除外。
如果邓凯在这里，一眼就能认出来，这男人就是达米安·兰尼斯的贴身保镖。
冯永业看见男人，欠了欠身，恭敬道：“霍夫先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
霍夫看见冯永业，惊讶道：“冯老板大白天就来喝酒了？”
冯永业尬笑道：“我哪有那个闲情逸致，丽星白天比较安静，我是约了朋友在这里谈事。”
霍夫点点头，不再搭理冯永业，走进夜总会。
冯永业以目光恭送霍夫，直到后门关上，他才坐上自己那辆银灰色豪车，离开夜总会。
“好说歹说，冯永业也是个医药公司大老板，竟然对他哈腰点头。”彭梦玲心里琢磨，“这男人是什么大人物？来这里是要跟谁聊什么大事吗？”
她不晓得霍夫是兰尼斯家主的贴身保镖，地位尊崇，看见这场面，有点摸不着头脑。
“冯永业接下来应该是回公司工作，继续跟踪监视，也听不到什么有用情报。”多个念头在彭梦玲脑海里掠过，“还不如跟着这男人，看看他要做什么。”
打定主意，彭梦玲再次从通风管道潜入夜总会。
霍夫明显很熟悉丽星夜总会，都不需要服务生带路，自己点燃打火机照明，在错综复杂的廊道里走向夜总会深处。
彭梦玲从通风口望下去，注意到墙上贴着告示牌——内部区域，外人免进。
霍夫来到了工作人员才能进入的内部区域。
走到一扇门前，霍夫向守门的保安低声说了句话。
保安点点头，开门走了进去。
开门关门的短暂间隙，房间里传出来“砰砰砰”的响声。
彭梦玲从通风管道的岔道溜到房间上方，透过通风口望下去，发现自己先前来过这里。
下面的房间非常大，看起来像拳击馆与健身房的结合，中央是擂台，四周围绕着一圈健身器材，天花板垂下来数个沙包。
大小姐Lisa戴着粉红拳套，正在狠揍沙包练拳。
淋漓的汗水浸湿了她上身的运动抹胸，肌肉随步伐移动而绷紧，在贴身瑜伽裤下勾勒出健美曲线。挥拳，收拳，挥拳，长发扎成的马尾摇摆甩舞。
“大小姐，兰尼斯家族的霍夫先生来了。”守门的保安进来通报。
“叫他进来吧。”Lisa喘着气说道。
保安打开门，请霍夫进来，自己则回到门外站岗。
大小姐收拳停下，长舒一口气。
“大小姐。”霍夫在Lisa身后不远处站定，恭敬地鞠了一躬。
“有什么事吗？值得你亲自来这里跑一趟。”Lisa转过身来，摘下粉红拳套，随手丢在凳子上，碧蓝色眼眸凝视着霍夫。
“确实有件事要麻烦大小姐。”霍夫说话很恭敬，但态度不卑不亢。
身为兰尼斯家主的贴身保镖，他见惯了大人物，不像冯永业那种人，见到谁就颤颤巍巍，大气都不敢喘。
Lisa拿起水瓶子，“咕噜咕噜”灌下两口水。
“想跟大小姐打听一个人，名字叫萧超峰。”霍夫观察着Lisa的神情。
“认识，你想知道什么？”Lisa非常爽快。
霍夫眼睛看着Lisa，慢悠悠说道：“这位萧超峰，是光辉报社的实习记者，昨天离职前，给了同事一沓照片。照片的内容，是前阵子他家报社陈社长与冯永业在丽星喝酒。”
“最烦你们这些说话绕圈子的人。”Lisa一脸不耐烦。
“那我就直说吧。”霍夫笑了笑，“前阵子有记者潜入丽星偷拍，正好与那沓照片的拍摄日期是同一天。”
“那个偷拍的记者那晚就跑了。”
“但是那晚很多人都看见，相机被丽星的保安踩烂了。”霍夫说得非常笃定，“那个记者虽然人跑了，但胶卷是在丽星手里。”
看得出来，霍夫做了很详细的调查来还原那晚发生的事。只可惜，围观者那晚的焦点都集中在杨韬与Lisa的打斗，没人注意到耿直从破烂的相机里取走了胶卷。
“胶卷不在我手里，那个记者拿走了。”Lisa放下水瓶子，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水珠。
霍夫不为所动，继续说道：“另外，很多人看见过那位萧超峰记者在丽星出现，还进了内部区域，而丽星的人并没有阻拦他。”
“对啊，那个穷鬼时不时会来这里蹭饭。”Lisa用毛巾擦着汗，嘴里毫不留情地吐槽。
彭梦玲躲在通风管道里，差点笑出声。
小不点吃不惯乌鸦肉，时不时就会来丽星夜总会蹭吃蹭喝。由于Lisa的关系，丽星的人没有阻拦他，也没有收他钱。
外人不晓得他与Lisa同为召唤师的关系，看见这状况，于是误会小不点是替大小姐在外面跑腿办事的手下。
“哈哈哈～”霍夫笑出了声，“大小姐什么时候这么有善心，会去接济穷人了？”
“你爱信不信。”
“大小姐的话，我不敢不信。”霍夫恢复那副不卑不亢的神态，“如果大小姐与那位萧超峰没关系，那么劳烦大小姐告知我，那位萧超峰如今的下落。”
“告诉你？”Lisa挑了挑细长的眉毛，“你有什么回报？”
“我已经教会大小姐使用焰之炼金术，这个回报还不够吗？”霍夫目光灼灼地盯着对方。
362 章 焰之炼金术
“告诉你？你有什么回报？”
“我已经教会大小姐使用焰之炼金术，这个回报还不够吗？”霍夫目光灼灼地盯着对方。
彭梦玲这才知道，原来Lisa那晚与杨韬打斗时使用的焰之炼金术，是从霍夫那里习得。
Lisa对杨韬讲过，她来这个无限世界不是执行任务，而是学习各种炼金术。现在听来，她先前就是从霍夫身上学到焰之炼金术，类似于小不点从道奇·泰恩斯处学会雷球炼金术。
较真地说，霍夫算是Lisa半个师父。
“哈哈哈～别逗我～”Lisa捂嘴娇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幽默？我当时跟你学焰之炼金术，可不是无偿的。”
“我只是觉得大小姐人美心善，这种举手之劳，应该会念着旧情告诉我。”霍夫回以微笑。
“萧超峰的下落，以你的能耐，迟早都能查出来。”Lisa话锋一转，“不过嘛，你要是想现在就知道，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大小姐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
Lisa擦完汗，将毛巾丢在凳子上，收起笑容，恢复那副冰山美人的冷艳面孔。
“一个人打拳没意思，你来陪我练练吧。”
“单论拳脚功夫，不是我吹捧，这座地下城里就没有一个人能赢大小姐。”霍夫的神情看起来很真诚，确实不像是吹捧。
“有一个人能赢她～”彭梦玲在心里接话。
上一次来这个房间，她就是跟着杨韬来的，亲眼目睹杨韬狠揍了Lisa一顿。
“我要跟你练，自然是练炼金术。”Lisa弯下腰，打开小包的拉链。
那是个女式挎包，枣红色，真皮，不像是这个物资短缺的时代的商品，倒像是古早时代遗留下来的奢侈品。
透过拉链敞开的口子，彭梦玲看见里面放着好几副手套。那晚在丽星门口与杨韬打斗时穿的银白色紧身衣，也在包里面。
Lisa取出一副手套，双手戴上。
手套背面铭刻着炼成阵，幽微的法术气息在手背流转。
“胜负如何界定？”霍夫从兜里掏出打火机。
“很简单，打倒对方就算赢。”Lisa拿起水瓶子，拧开瓶盖。
“明白了，请大小姐先动手。”霍夫非常有绅士风度。
Lisa二话不说，左手握住水平向上扬起，水瓶口洒出无数水珠。
她右手五指张开，掌心朝向从空中落下的水珠。手背的炼成阵亮起耀眼光芒，水珠刹那间止住下落势头，化作一颗颗水弹，激射向霍夫。
“叭嚓！”
霍夫点着打火机，放在嘴巴前，轻轻一吹。
火苗暴涨为火焰，犹如一道墙挡在身前。
水弹接续不断打在火墙上，发出“嗞嗞嗞”的声响，瞬即汽化消失。
Lisa左手倒转水瓶子，瓶内清水“汩汩汩”流下，右手依旧五指张开，掌心朝向下落的流水施展炼金术。
流水在空中改变方向，化作一股利箭，激射向火墙。
水与火碰撞！
汽化的水雾在房间内弥漫，扩散，犹如冬天洗热水澡的密闭浴室，视野朦胧。
水箭射穿看似坚固的火墙，然而墙后面并没有人，射了个空。
霍夫从火墙右侧跳出来，打火机举在嘴巴前。他鼓起腮帮子，一口接一口，从火苗中吹出一颗接一颗的火球。
拳头大的火球划空而去，撞向Lisa．
Lisa甩手扔出空水瓶，撞歪第一颗火球。同一时间，脚下两个大跨步，来到靠墙摆放的饮水机前，探手拧开水龙头。
清水“哗啦啦”流下，被Lisa右手接住。
炼成阵亮起耀眼光芒，流水在Lisa手中调转方向，化作灵动的蟒蛇，昂首，吐信。
水蛇摆动身体，如同挥舞的皮鞭，扫飞撞来的火球。
偏离方向的火球砸中房间墙壁或健身器材，留下焦黑痕迹。一颗火球击中堆放在房间角落的毛巾，瞬即燃起烈焰。
然而Lisa与霍夫仍专注战斗，没有理会渐渐扩大的火势。
霍夫从兜里掏出一个扁平酒壶，大拇指在瓶盖边缘用力划拉。瓶盖“滴溜溜”转动打开，侧旋着飞了出去。
浓郁的酒香，从酒壶口飘散开来。
这酒的劲头很大，都不用喝，闻到酒香已经有醉意。
一边在健身器材间辗转腾挪，躲避水蛇攻击，霍夫一边往嘴里灌入一口烈酒。
“噗！”
霍夫张嘴喷吐，烈酒以雾状喷洒出去，被打火机的火苗点燃，化作一条巨大的火舌。这一刻的霍夫，犹如马戏团表演喷火的杂技艺人。
火舌扭曲盘绕，化身火龙，与水蛇在房间中央撕咬搏杀。
彭梦玲一直没看见霍夫的炼成阵铭刻在哪里，这会儿他张开嘴，她居高临下才看见霍夫的舌头表面铭刻着炼成阵，正发出炙热光芒。
火龙乱舞！
水蛇狂啸！
继上次在黑手帮酒馆旁观杨韬与道奇·泰恩斯的战斗，彭梦玲再次目睹“龙蛇演义”。
火与水碰撞，急速汽化的水分发出“嗞嗞嗞”声响。
乳白色水雾迅速弥漫开来，加上火势熊熊燃起的浓烟，整个房间仿佛误入神秘海域，一切人与物笼罩在两层薄纱之下，模糊，朦胧，犹抱琵琶半遮面。
“铃铃铃……”
刺耳的火警铃声，响彻整个夜总会。
“砰砰砰！”
“大小姐！”
“着火了！”
夜总会保安与Lisa的手下在房间外使劲捶门，声嘶力竭地吼叫。
火龙与水蛇相互消耗，体形越来越小。
通风系统全力运转，浓烟与水雾滚滚涌入通风管道，躲在里面的彭梦玲顿时遭了罪。
彭梦玲憋住气，努力不让自己咳嗽，以免被人察觉，然而管道里的烟雾越来越猛烈，从通风口望下去，已经看不见Lisa与霍夫的身影，只能看见龙蛇两道模糊的影子在厮杀。
“砰！”
房间里一声巨响，似乎是夜总会保安忍不住撞破了房门。
气息将尽，彭梦玲实在扛不住，沿原路逃出通风管道，回到后门的停车场。
从室外看，火势倒是没那么大，通风口飘出来的烟雾越来越淡，夜总会里传出的喊声与动静渐渐沉寂下去。
过了会，霍夫走出后门，钻入自己座驾，坐车离开。
彭梦玲扇动翅膀，跟了上去。
363 章 约三五知己，喝一杯二手咖啡
小不点回到孺子牛报社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七点多。
孺子牛报社熄了灯，耿直正在锁门，阿奇、阿齐诺等人在下楼离开。
“下班了？”小不点问。
“没呢，去吃饭，吃完饭回来加班。”耿直从锁孔里拔出钥匙，“你吃了没？”
“还没。”
“那一起吧～”耿直搂住小不点，一起往社区深处走去。
孺子牛报社所在的这片社区，破落，老旧，又飘散着烟火气，与光辉报社所在的光鲜商业区完全是另一番风味。
学校、赌档、杂货店、服装店、自行车维修店、亮着粉红灯光的发廊……
小贩、维修工、擦鞋妹、站街女、黑车司机、店铺老板、下班回家的打工人……
一群人来到一家西式快餐店，店内已经满座，众人只能在门外分坐几张小桌。
“这里竟然有咖啡？”小不点看了下餐牌，有点惊讶。
种植咖啡豆，对阳光有很高要求。阳光既要充足，又不能太猛烈。太猛烈的阳光，会抑制咖啡树生长。
高品质咖啡豆的种植条件更严格，阳光、雨量、土壤、海拔、气温以及咖啡豆采收的方式和制作过程，都会影响咖啡豆的品质。
在缺乏光照的地下世界，种植咖啡豆只能依赖人工光照，要消耗大量能源。
在这里，咖啡是妥妥的奢侈品，不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
“是二手咖啡，甚至可能是三手。”耿直解释。
坐在同一桌的阿奇补充道：“河对岸的人，以及内城咖啡店冲泡过的咖啡粉，会集中起来再卖出去。低档次的咖啡店、西餐厅会去买那些咖啡粉，在自己店里冲泡咖啡出售。”
小不点有点不解：“这种二手咖啡你们也喝啊？”
咖啡第一次冲泡，就已经将咖啡粉中的精华萃取大部分，再冲泡的话，不仅不能品尝到咖啡的醇香，还可能喝到释出的有害物质。
耿直打了个哈欠，指了指自己眼睑下的黑眼圈。
阿奇替他解释道：“城里很多人有失眠症，睡觉的时候睡不着，上班的时候又集中不了注意力，咖啡几乎是必需品。”
耿直接着说道：“大家都知道二手咖啡不健康，应该喝第一次冲泡的。可谁叫你穷，有什么办法，该喝还是要喝。”
小不点只能回以苦笑，把目光投注到眼前的餐牌。单点一杯二手黑咖啡，标价三帽钉，相比内城十帽钉一杯的咖啡，确实便宜多了。
“老板，老样子，Ａ套餐。”耿直朝店里大声喊道。
“我也是，Ａ套餐。”阿奇也喊道。
小不点看了眼，Ａ套餐是１份乌鸦肉扒＋１颗土豆＋１杯黑咖啡，价格九帽钉。相比他在光辉报社附近吃的十几帽钉一碗的面条，实惠许多。
小不点吃不惯腐臭的乌鸦肉，点了个Ｂ套餐，１张饼＋１份土豆沙拉＋１杯冰咖啡，价格十帽钉。制冷麻烦，冰块加收一帽钉。
咖啡是最先上桌的，二手咖啡粉冲泡出来的饮料，只有淡淡的褐色，已经没什么香味。
小不点举杯喝一口，淡褐色的液体袭击胸腔，久违的清凉干净，疲倦的精神为之一振。
阿奇呷一口咖啡，微眯着眼睛，侧耳聆听不远处学校传来的晚自习铃声。
“刚开始离开光辉报社那片商业区，来到这里办报纸，我还不习惯。”阿奇饱含感情地打量四周，“没想到过了段时间，却越来越喜欢这里。”
“难怪你搬到这里住。”耿直轻轻一笑。
“采访怎么样？见到赵海恩了吗？”阿奇扭头看向小不点，问起了工作。
小不点放下咖啡，答道：
“见到了，赵海恩是古书店老板，基本上整天都待在店里，很容易找到。
“采访很顺利，她女儿赵贞恩从打疫苗到发病，再到如今的后遗症，我们都记录下来了。她还帮我们联系了两名受害孩童的家长，我们都做了电话采访。”
耿直追问：“拍照片了没？”
“拍了。”小不点从背包里取出相机，把胶卷从底片仓倒回暗盒，拿出来交给耿直。
“拍了多少张？”耿直把胶卷揣入兜里。
“每个孩子起码一张，那三位接受采访的家长的孩子都多拍了两张。”小不点迅速在记忆库里计算照片数量，“加起来，一共拍了十八张。”
“我联系了相熟的印刷厂，今晚预留了机器给我们印刷。”耿直吩咐小不点，“你一会把采访写成稿子，给阿奇审完，没问题就拿给范成校对、组版。”
阿奇身为执行主编，对选编内容负责，总揽从选题策划、工作协调、材料编辑到版面校对一整套流程。
崔范成的职位是编委，即是编辑委员。在正规报社，专职编委负责夜班时总揽全局，指导组版人员工作，将报道稿件录入电脑，按照编辑意图组合版面。在孺子牛报社，崔范成只是个光杆司令，组版需要亲力亲为。
“这么赶吗？”小不点在光辉报社基本不加班，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你以为还在光辉报社呢？随便瞎编些文字就登报～”耿直曲起手指敲敲桌面，“我们现在可是生死存亡，吃了这顿没下顿。之前办报纸，版面多，人手少，只能做成周报，一个星期发行一次。现在做成了号外，就一页纸，肯定要加快节奏。”
小不点摸摸后脑勺，尴尬地笑一笑。
“那些印刷厂给我们印刷，看到报纸内容会不会退缩？不怕得罪永夜制药，进而得罪藏在幕后的达达里奥家族吗？”小不点转移话题。
“放心吧，我们找的印刷厂，是其他家族控制的。”阿奇替耿直解释，“他们不受达达里奥家族掌控，也不会听兰尼斯家族的命令。”
“就像你先前说服我继续办报纸时讲过的，”耿直拍拍小不点肩膀，“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可以暂时与他们联手。”
这时候，老板将餐食端上桌，热气腾腾。
三个人如多年老友，边吃边聊，气氛闲适。
这片社区陈旧中展露出干净整洁，街道上几乎没有垃圾，混乱中流露出井井有条，路人靠边走，自行车在街道中间骑行。
煮饭的炊烟，澡堂的热气，咖啡的烟雾，处处是生活气息。
如果没有问题疫苗、争权夺利那些烦心事，约上三五知己，在这里喝杯咖啡，聊聊天，简直是文艺片里的情景，安宁，恬静，巴适。
吃完饭，一群人三三两两走回报社，与这里的居民擦肩而过，仿佛在自家后园散步。
一瞬间，小不点也有了在这里安居的念头。
364 章 现在的新闻，多是路口大爷胡诌的小道消息
回到报社办公室，彭梦玲正站在窗台用鸟喙梳理羽毛。
小不点向彭梦玲打了个眼色，示意现在不适合交流，坐回自己办公桌，启动电脑，十指敲击键盘，将采访稿“噼噼啪啪”写成报道。
其他人也回到自己座位，开始忙碌工作。
类似的报道，先前在《光辉日报》已经写过不少，小不点驾轻就熟，很快写完。小不点打开电子邮箱，将稿子发给执行主编阿奇过目。
“哈哈哈，不愧是在光辉报社待过的，这文风一下子就能看出来。”阿奇调侃道。
“怎么了？”小不点不解。
阿奇用鼠标选中文档里的标题，指导道：
“标题对新闻报道非常重要。
“你起的这个标题是《震惊！十多名孩童被打问题疫苗而生病残疾》，读者一看到，下意识就会想这十多名孩子都是谁？为什么被打问题疫苗？是因为他们家长做了什么事吗？
“读者下意识就把矛头指向受害者，指向打了问题疫苗的这些孩童。
“你现在这个标题就是突出受害者，忽视加害者。这篇报道登出来，会给孩子与家长承受更大的舆论压力，让他们更难以发声。
“假如标题是《深度调查｜医院施打问题疫苗，十多名孩童致残》，那读者就会好奇是哪间医院？为什么要给孩子打问题疫苗？如果读者也有孩子，就会想是不是跟我有关？问题疫苗是从哪来的？
“这时候，读者会把矛头指向加害者，指向医院，以及生产问题疫苗的药厂。
“这就是文字的魔力，不知不觉就能引导你的思维。没有接受过新闻训练，或者文化水平低的读者，很容易就会被报道带着走。”
听完这番分析，小不点恍然大悟。
在光辉报社待久了，他已不知不觉染上恶习。
“我不用猜都知道汉森是怎么教你的。”阿奇模仿汉森摸小胡子的样子，摸了摸嘴唇，阴阳怪气地说道，“标题是新闻的头脸～脸不好看，身材再劲爆，也会劝退部分读者～脸好看，即使身材是洗衣板，读者也会想揭开看看～”
小不点努力憋笑，还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刚进报社那会儿，杨韬第一篇采访稿，就被汉森骂了个狗血淋头。汉森当时教训杨韬的说辞，就跟阿奇说的一模一样。
“汉森当时跟我们说，受害者有罪才有话题，才有市场；施害者有罪，路口大爷都知道，用不着我们去报道。”小不点复述汉森先前的“教诲”。
阿奇听得哈哈大笑，怒拍大腿。
耿直走过来，凑到电脑前速读一遍稿子，点评道：
“抛开那些《光辉日报》的恶习，写得还可以。
“超峰还是有点天赋的，知道把新闻重点放在前面，懂得把人物、时间、地点、事件、发生的原因、发生的过程浓缩在导语里面；
“知道把长篇报道划分成几个部分，用小标题指引读者阅读；
“知道尽量写短句子，减轻阅读时的疲劳感。
“作为从业不到一个月的实习记者，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
听到社长夸赞，小不点松了口气：“那我再改改。”
“不用改了，重写。”阿奇拖动鼠标，将稿子丢进回收站。
“啊？不是说写得不错吗？有问题的地方，我改一下就可以了吧？”小不点懵了。
“你给他讲讲。”阿奇轻拍一下耿直屁股，仿佛他才是社长。
耿直白了阿奇一眼，问小不点：“新闻的三要素是什么？”
小不点迅速在记忆库搜寻到答案：“时效性，真实性，准确性。”
E2聚居区那个家里面，有很多新闻方面的教材书籍。小不点先前全部速读过，储存进了脑子的记忆库。
耿直又问：“你读读自己的稿子，做到这三点了吗？”
小不点挠挠头，琢磨道：
“问题疫苗这个事，肯定有一段时间了，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孩子受害。时效有点落后，但这是因为问题发现太迟，不是我故意拖时间。
“真实性肯定没问题，我写的都是真话，有家长采访，有照片佐证，没有弄虚作假。
“至于准确性，教材里说是不能张冠李戴，不能出现人名、地名、时间、主旨等不清楚的地方。这些我都做到了。”
耿直微笑道：
“你话说对了，但是你的文字没体现出来。
“你整篇报道使用第一人称，虽然能够拉近与读者的距离，但是这样写，读起来就会像一篇故事，或者小说，不像严肃的新闻报道。
“尤其是‘我去医院时认识了个朋友’那句话，一说出来，整篇报道就像是路口大爷神秘兮兮讲的小道消息。
“即使有大量证据表明，不义的一方是医院和药厂，我们仍然要保持客观，不以参与者的视角妄加判断。”
阿奇站起来，拍拍小不点肩膀，补充道：
“还有，你把受害孩童的名单列出来，竟然直接写了他们的真名。这是不对的！你应该使用化名或代号，保护那些孩子的隐私。”
小不点连连点头，欣然受教。
耿直语重心长地说道：
“及时，真实，准确，最基本的反而最难做到。
“不信的话，你翻翻现在的报纸，上网看看如今的新闻，大多数都做不到这三点。
“现在的新闻，往往为了求快而不去查证，失去准确性，导致后续被反转的新闻打脸。这种情况越来越多，以致于人们越来越不信任媒体，转而听信网上的小道消息。
“没有时效性，报道的就是历史事件，不是新闻；
“没有真实性，报道的就是不实消息，是FakeNews；
“没有准确性，就是选择性报道，是选取某个角度片面报道事实，是粉饰或抹黑，是假借新闻之名，以求谋取利益，或者愚弄大众。
“真正的新闻，应该三要素缺一不可。
“当然，真正的新闻也是理想的新闻。受限于现实的诸多因素，我们时常做不到这三点，但我们应该努力靠近，而不是自暴自弃。
“具备三要素的新闻，应该是新闻工作者毕生追求的理想。”
听完耿直这番话，小不点面前仿佛打开一扇大门。
之前的实习，小不点一直在光辉报社，接受汉森那套歪门邪道的新闻理论。他心里憋屈，却又无力辩驳。
如今来到孺子牛报社，终于遇到良师益友，听到自己真心认同的新闻理论。
在新闻殿堂门外徘徊许久，他终于登堂入室。
365 章 油墨飘香的报纸，滚烫如血的新闻
听完教诲，小不点回到自己座位，新建文档，重写稿子。
窗台处已经看不见彭梦玲，不知道她飞到哪里去了。
小不点清空杂念，以第三视角来重写，剔除煽情的词语，尽量以简洁的语言来描述受害孩童的病况，不隐瞒，也不刻意卖惨。
他还加入了医院一方对疫苗问题的答复。这些答复，是家长们先前去医院讨说法，从院长等医院领导口中得到的。
他把名单上的名字，全部用英文字母替代，并且隐藏了与孩童个人身份有关的信息。
……
稿子重写完，时针已走到九点一刻。
小不点登录电子邮箱，把稿子发给阿奇。
阿奇打开文档速读一遍，微笑道：“不错，像点样子了。”
“还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吗？”小不点有些惴惴不安。
“有，不过没时间指导你了，我来改就行。”阿奇挥挥手，“剩下的我们弄就行，你先回家休息吧。”
小不点尴尬地笑笑，并没有收拾东西离开。
“怎么了？”阿奇有些不解。
这时候，耿直从冲洗室走出来，手里拿着刚洗好的照片，替小不点解释：“他家原本在E2区，现在夜里就睡在报社。”
“哦！前晚被钢钎帮血洗的那个聚居区啊！”阿奇眼神中带有怜悯，“这附近我很熟，认识不少租房中介，需要给你介绍几个吗？”
“谢了，奇哥，不过暂时不需要。”
“别跟我客气，来孺子牛了，以后都是一家人。”
“我没跟你客气。”小不点苦笑，“我是没钱租房。”
“你忘了？”耿直提醒阿奇，“小不点把全副身家都捐给报社了，我又找朋友凑了钱，现在才能继续办报纸。”
“噢！对，你说过。”阿奇捂着额头，记起了耿直在晨会说的话，扭头问小不点，“睡觉可以在报社里睡，可洗澡你怎么办？”
“我已经两天没洗澡了，正想着在附近找个澡堂子洗一洗。”小不点有些不好意思。
这两天又是战斗，又是奔跑，出了一身臭汗。他虽然换过衣服，拿湿纸巾擦过身体，可依旧有股味儿。不用刻意去嗅，他自己都能闻到。
“来我们家洗吧～”阿奇热情邀请。
“这不太好吧……”
“没事，我们的用水配额还有很多，多个人洗澡完全没问题。”
“那好吧。”小不点身上确实粘腻得难受，难得不花钱就能洗澡，“勉为其难”答应了。
“先别急～”耿直插嘴打断两人的对话，“小不点刚来实习，对很多事情还不熟悉吧？要不要先待一会，经历一下报纸的出版流程？”
当实习记者一个月，小不点还是第一次听见有领导用商量的口吻跟自己说话，先前在光辉报社，汉森、肥主编、陈社长那些人都是一副命令的口气。
“好啊～”小不点一口答应，“我要做什么？”
“你先坐着，需要的时候我再叫你。”耿直吩咐。
小不点点点头，不再说话打扰其他人，只是默默站在旁边观察他们工作。
阿奇改好稿子内容，发给李珉豪。
李珉豪作为编辑，将所有刊登的稿子汇总起来，全部打印出来，每稿三份。
“来，搭把手做一下校对。”李珉豪将一份稿子交给小不点，另一份交给阿齐姆。
阿齐姆戴上老花眼镜，拿起笔开始校对。他的职位是校对，校对工作本就是他与李珉豪一起完成，现在多加个人，只是给小不点积累一些经验。
“怎么校对？挑错字？”小不点虚心请教。
“校对三次。”李珉豪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字典，“第一次是自校，我们仨各自校对稿子，逐个字检查，不确定的就查字典。发现错别字就在下面点个红点，在旁边改正。病句、语法错误也是一样。”
小不点接过字典，点点头。
“第二次是唱校，要朗读出来，有声音那种，不是默读。”李珉豪掰着手指数道，“第三次是互校，你朗读我看稿，或者我朗读你看稿，我们仨相互核查。明白了吗？”
“明白。”
三个人像排雷一样小心翼翼，审查改正稿子的标题、语法、错别字等，字斟句酌。确认无误后，李珉豪在电脑上改好，发回给执行主编阿奇。
阿奇审查确认后，从路琪下午拍摄的照片里挑出合适的，与稿子一起交给社长耿直。
耿直审阅完全部稿子，确认无误后，发给编委崔范成。同时，耿直将选定的照片交给李珉豪，由他将照片扫描进电脑，传送给崔范成。
崔范成拿着稿子开始设计版面，大标题、小标题、导语、正文、照片、附注等，按上下左右、字数多少，组合到位。
这时候，时针差一刻就走至零点。
崔范成将组好的版面发回给耿直。
耿直审核头条、标题、版式、图文对照等重要环节。这是报纸付印前最后一次校对，行业内称作“清样”，确认无误后，传送给预约好的印刷厂。
清样完成，其他人都可以下班回家，只有耿直带着崔范成，赶去印刷厂发排版面。
所谓“发排”，即是把稿件送去排版。
根据编辑部发排的版样，印刷厂要进行拍照、制版、调色、套彩印等一系列程序。
等到印刷机启动，已经是凌晨两点。散发油墨香的报纸，一张张从流水线上滚滚流出，任何媒体人看见这个场面，都不免心潮澎湃。
耿直事先招了两名临时工，配合自己与崔范成，将印刷出来的报纸分拣。
另一边，阿奇带小不点回到家。
那是一间群租房，发霉的木板墙将这里分隔成一间间豆腐块般的卧室。这会儿已是凌晨，其他房间的住客都睡着了，卫生间空无一人。
阿奇进入其中一间卧室，小不点发现里面竟然有两张床。
“奇哥，这房间还有其他住客？”小不点心想这里有香港劏房那味儿了。
“对，我跟耿直一起住。”阿奇从衣柜里取出一条白毛巾，扔给小不点，“这条毛巾没用过，你拿去用吧。你背包放在房间里就行，我帮你看着。”
“好，谢谢奇哥。”小不点放下背包，取出换洗的衣裤，进卫生间冲了个爽快的凉水澡。
回到卧室，阿奇正躺在床上睡觉，双脚搭在床外面，鞋子都没脱。
小不点轻手轻脚收拾东西，没想到还是惊醒了阿奇。
“奇哥，我洗完了，你可以洗了。”小不点擦干脚丫子，穿上运动鞋。
“啊——”阿奇坐起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我就不洗了，还要赶去帮忙派报纸，到时候肯定一身臭汗，洗了也白洗。”
“你不睡觉吗？我还以为你回来休息。”小不点背上背包，往门外走去。
“其它报社都是雇车运送报纸，将印刷好的报纸运到各个区域，再交由发行员跑腿，上门给订阅读者送报纸。”阿奇摊开双手，“我们报社穷啊～没办法，只能自己送。”
一份热卖全城的报纸，通常要两、三个小时才印刷完毕，但《孺子牛周报》销量惨淡，即使耿直这次投入仅剩的全部资金，依然只能印刷五千张报纸，三十分钟就印完。
这时候，阿奇赶到印刷厂。
耿直将报纸分成五份，每份一千张，分别由他自己、阿奇、崔范成和两名临时工负责，每人骑一辆自行车去派送。
派送名单是目前仍在订阅的读者，加上先前退订的。这两帮人最可能对他们的报道感兴趣，应该优先抓住他们，打动他们继续掏钱订阅。
五个人装好报纸，骑上自行车，离开印刷厂。他们像五角星般散开，奔向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把滚烫如热血的新闻投送到千家万户。
366 章 调虎离山！利用信息差牵着敌人鼻子走
小不点回到孺子牛报社的时候，已是凌晨三点多。
办公室里黑漆漆地，空无一人。红日的光芒透过玻璃窗照进来，隐约看到一只猫和一只麻雀趴在自己办公桌上。
小不点从背包里取出饼干，又去茶水间盛了些水，喂给邓凯和彭梦玲。
一猫一麻雀在外面奔波一天，已经饿坏了，吃得狼吞虎咽。
“怎么样？今天打听到什么消息？”小不点抚摸着黑猫的背脊。
邓凯抬起猫脑袋，摇了摇头。
麻雀胃小，彭梦玲率先吃饱，用鸟喙轻啄小不点手背，以摩斯密码沟通。
小不点默不吭声，在心里将摩斯密码转化为文字，耐心读完彭梦玲说出的情报。
闭上眼睛，小不点思考道：
“看来我今晚就得行动。
“兰尼斯家族的人竟然查到了丽星夜总会，还去亲自问了Lisa姐，花不了多少时间，他们肯定能找到孺子牛这里。
“我必须做些事情，干扰他们的追查。”
邓凯和彭梦玲都仰起头来，看着小不点。
小不点睁开眼睛，亮如星辰的眸子望向窗外，接着说道：
“还好，Lisa姐不知道我现在藏在孺子牛这里，兰尼斯家族的人从她嘴里套不出什么有用情报，我还能躲一阵子。
“可惜啊，兰尼斯家族肯定会派人守在丽星附近，守株待兔等我现身，我以后不能再光明正大去丽星吃肉了。
“达达里奥家族、兰尼斯家族、钢钎帮、花火帮都是敌人，向谁先下刀呢？
“Lisa姐是达达里奥家主的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暂时先不动他们。
“兰尼斯家族的话，自己昨晚才潜进去他们家主书房偷走十几本书，他们肯定有防备，不适合现在下手。
“钢钎帮最近在招兵买马，敌人太多，E1区也太大，要找到他们帮主动手，也很麻烦。
“就选花火帮吧！他们老巢在E3聚居区，我如果在那里动手，留下黑手印，兰尼斯家族的人肯定会去追查。调虎离山，城里就会暂时安全。”
邓凯和彭梦玲听完他自言自语的分析，都点头赞同。
计议已定，小不点唤醒电脑，上网搜索E3区与花火帮的资料。他又找到E3区，以及E5和E7区的地图，拓印在脑海里，提前想好多条撤退路线。
E3聚居区往更东面走，有两条路，一条去往E5区，另一条去往E7区。刺杀如果出现意外状况，回不来城里，他可以往东面逃跑，摆脱追兵。
搜集完资料，小不点把背包里的十几步书拿出来，全部放进抽屉，锁上。接着，他又把剩余的些许饼干，以及换洗衣物拿出来，放进另外的抽屉。
减负完毕，背包里只剩下武士刀把、围棋盒子、龙头护手等召唤师武器，不再是之前那般沉重，行动起来更方便。
刚站起来，小不点就头晕目眩，脚步不稳。
扶着办公桌歇了会，小不点才缓过来。
失眠症越来越严重，头晕、注意力涣散等问题渐渐影响到工作与生活了，再继续下去，甚至会削弱他的战斗力。
工作时失神，还能喝口咖啡缓一缓；战斗时失神，可能就被人捅穿心脏了。
“凯哥，梦玲姐，你们俩留在报社吧。”小不点嘱咐两位队友，“我去刺杀，一个人行动更方便。你们在外面奔波了一天，也累了，留在这里歇一歇，顺便帮我看着抽屉，别让人打开发现里面的书。”
那些书都是禁书，又是从兰尼斯家主书房偷的，一旦被人发现，立刻就会引来怀疑。
邓凯举起猫爪子，挥动两下算是告别，接着就趴在办公桌上睡了过去。彭梦玲依旧延续麻雀的习性，躲到墙角，把头藏到翅膀下睡觉。
小不点离开孺子牛报社，戴上黑手套，戴上“暗隐猎兽者”面具，穿上那件长风衣，化身背负黑手帮血海深仇的复仇者。
他跑到三个街区外，砸碎车窗，偷了一辆小汽车，开往城外。
这时候，隧道已经宵禁封锁，不能直接开车去聚居区。
依照老办法，小不点把小汽车丢在城外荒野，放了颗围棋子在车里作定位器，然后隐身通过守卫森严的隧道，步行向东。
在E1区，他又偷了辆车，向东奔驰。
距离出发足足一个小时，小不点终于来到E3聚居区。
这里的格局与E2区差不多，局促，逼仄，狭窄，握手楼一栋连一栋。街道狭窄，稍不注意，就会与路人肩撞肩。
与E2区不一样的是支柱产业。
E2区的支柱产业，是酒类酿造与走私，以及地下赌博。小不点刚来地下世界没多久，就已经见识过，但E3区这里做什么生意，他却一直没打听。
来之前在网上搜索过后，他才知道，E3区的居民大多以贩卖乌鸦肉为生。
街道两侧随处可见零售乌鸦肉的屠宰档口，聚居区外围则竖立着一栋栋庞大的养殖场，以及从事批发的屠宰场。没有红日照明，远远望去，只能望见一片模糊的阴影。
这时候已是黎明时分，屠宰场里传出切割骨肉的响声，刺耳，惊心。养殖场里倒是没什么动静，应该是还没上班。
小不点随机潜入一栋养殖场，漆黑中，忽然间荡漾起一片血红的海洋。
地面上，窗台上，横梁上，壁灯的架子上，无数乌鸦睁开一双双血红色眼瞳，盯着小不点这个陌生的闯入者。
一股寒气，由脊骨钻入后脑，小不点头皮发麻，大气也不敢喘。
原来黑手帮被围剿时，那些盘旋在E2区上空的乌鸦，是来自这里，是由花火帮带过去的。
花火帮不仅养殖乌鸦，还训练乌鸦，将这些畜生训练成悍不畏死的血肉炸弹。佐藤鸹当时就是依靠乌鸦的自爆式袭击，打得小不点灰头土脸，命悬一线。
“哑！”一只乌鸦尖叫出声，随即引发一场音浪风暴。
“哑！哑！哑……”
乌鸦的尖叫声霎时间淹没整栋养殖场，此起彼伏，一浪接一浪。
小不点心烦意燥，捂住耳朵逃出养殖场。
那一双双血红的眼睛，仿佛亡者的目光，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
367 章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烈火
小不点心烦意燥，捂住耳朵逃出养殖场。
那一双双血红的眼睛，仿佛亡者的目光，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
由于之前隐身过隧道，技能【隐匿】要冷却六小时，才能再次使用。小不点这时候去刺杀花火帮帮主，已经不能隐身潜入，必须小心翼翼。
一日奔波为三餐。
E3聚居区内，狭窄的街道两侧，一些屠宰档口已经开门。昏黄的灯光，在黑暗中犹如一颗颗孤星。
运输车在泥路上颠簸，驶至屠宰档口门前，卸下屠户预订的乌鸦。
屠户伸出伤痕斑驳的手，从铁笼中揪出一只乌鸦。乌鸦拼命挣扎，“哑哑哑”地怪叫，黑色羽毛飘散。
热气蒸腾，扭曲了昏黄的灯光。
屠户把乌鸦丢进滚烫的开水，“砰”一声，干脆地盖上锅盖。
锅里传出“砰砰嘭嘭”的折腾声，没一会，响声消失，沉寂下去。
屠户揭开锅盖，捞出咽气的乌鸦，一串串水珠“淅淅沥沥”落下来。甩干水，拔掉羽毛，光秃秃的乌鸦陈尸砧板上。
屠户挥舞硕大的屠刀，将乌鸦开膛破肚，挖出内脏，分尸斩件，冲洗干净，挂上吊钩，等待上门买肉的客人。
小不点藏身灯光照耀不及的黑暗之中，尽量拣没人的小路走。
依照记忆库里的E3区地图，通过周围建筑和街道辨别自身方位，小不点静悄悄往花火帮老巢摸过去。
与黑手帮不同，花火帮的老巢不是酒馆那样的生意场所，而是一座神社。
神社建在一座堆高的小山上，一道长长的石阶从神社门前延伸至山脚。山脚下，一座“开”字型牌坊屹立在石阶开端。
这类“开”字型牌坊，小不点在动漫里见过，名为“鸟居”。
鸟居是日式神社的附属建筑，代指神域的入口。鸟居这一侧，是人类居住的世俗界；鸟居另一侧，是神栖息的神域。
踏入鸟居，意味着进入神域。［附注１］
小不点远远地绕小山转了一圈，发现其它方向都很陡峭，想要爬上去并不容易。
幸好，他的钩镰正适合攀爬高楼或峭壁。
观察一会巡逻间隙，小不点摘下铁项链，扬手一抖，铁项链变大为钩镰。
小不点绕到神社背面的山崖，手腕转动，镰刀带动锁链转圈。手松开，向上扬去，锋利的镰刀插入头顶上方的山崖峭壁。
右手抓着锁链借力，小不点双脚蹬在崖壁上向上够，同一时间，左手凭空变出一把匕首，抬手插入崖壁。
虽然没学过爬山，但有钩镰与匕首辅助，小不点攀爬起来并不困难。
小山不高，目测只有现实里七层楼高，爬了会就到达山顶。
小不点擦了擦额头的汗，扔出几颗围棋子，侦测出守卫的位置，从视线盲区绕着走，摸到神社的背面。
从山脚望上来的时候，小不点感觉神社巍峨壮观。这时候来到近处，他发觉神社的规模，并不如现实里佛寺的大雄宝殿般巍峨，有点小家子气。
小不点爬到屋顶，从天窗潜入神社内部。
神社大殿没有亮灯，黑漆漆一片，只有两盏蜡烛在佛像左右燃烧。
佛像是巨石雕刻而成，目测有三米高，庞大如同史前巨人。佛像盘膝而坐，拈花微笑，本该慈眉善目，感化人心，却因浑身站立着数不清的乌鸦，显得诡秘阴深。
孤烛，石佛，蒲团。
一人身穿佛袍，盘膝坐在佛像前，不知是打坐入定，还是打瞌睡。这人看起来像是僧侣，腰背挺得笔直，纹丝不动，左手侧放着斗笠，右手侧有禅杖搁在地上。
这名僧侣就是花火帮帮主，合田武智。
小不点在网上搜索过他的资料，知道他平时就是这副僧侣打扮。
除了合田武智，大殿内没有其他人，也没有任何守卫。
小不点正琢磨着如何动手，黑暗中却亮起一点点血光。
站立在佛像双肩上、手臂上、头颅上的群鸦，纷纷睁开血红色眼瞳，朝小不点藏身的神社横梁望过来。
小不点后背发凉，汗毛倒竖。
“出来吧。”合田武智开口说道。
他的嗓音暗哑难听，仿佛被硫酸腐蚀过。
小不点转身就溜，毫不犹豫。
“哑——”
熟悉的哨声再度响起，合田武智掏出银哨，指挥群鸦飞袭爬天窗逃跑的小不点。
小不点反手扔出一蓬围棋子，同时发动【定式-镇神头】技能。
围棋子感应到乌鸦群的敌意，自动攻击。
乌鸦终究是肉体凡胎，被坚硬的围棋子打得血花溅落，黑羽飘飞。
合田武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跳上横梁，朝着钻出天窗的小不点紧追而去。
锋利的镰刀插入屋檐，小不点凌空跳下，借助钩镰，他化身蜘蛛侠，一个荡秋千落在地面，向山下跑去。
合田武智同样从屋顶跳下，落地前，手中禅杖插入神社外墙抵消掉部分下坠势道，触地再翻滚卸力，鲤鱼打挺跳起来紧追小不点。
这时候，虚空棋盘已经形成，将半座神社与一片空地困在棋盘内。
小不点冲出灰暗光芒构成的墙壁，循原路下山。
合田武智被困在棋盘内，无法继续追杀。
三十秒后，虚空棋盘消失，而小不点已经逃之夭夭，失去踪影。
就在合田武智召集帮众下山追捕的时候，小不点回到聚居区内，半路拦截了一辆运输车。
司机迫于指着脑袋的手枪而下车，小不点用尽吃奶的力气，一拳挥过去想要打晕司机。然而司机并没有晕过去，而是脸庞红肿哭了出来。
没办法，小不点只能用枪威胁，让司机用脑袋磕墙，磕晕自己。
小不点钻到车底下，拿匕首扎穿油箱。
“砰～”
坐入驾驶座，关上车门，小不点驾驶运输车，绕着聚居区外围行驶。
这会儿正是，一路上来来往往都是运输车。小不点混在其中，毫不起眼，就连在聚居区广撒网搜捕的花火帮帮众，都
绕着几栋养殖场转了数圈，油箱漏出来的汽油洒成了“环环相扣”。小不点看了眼指向ｅ的油表指针，把运输车停在荒野里。
小不点掏出墨水瓶，在车厢外壳上留下一个黑手印。
接着，他从背包里取出报纸，在武士刀的刀身上轻轻一擦，被动【修罗】顿时点燃报纸。
报纸落下，点燃汽油，一路蜿蜒烧向不远处的养殖场。
小不点转身走向荒野深处，将漫天烈火抛在身后。
368 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回地下城途中，小不点看见了自己的通缉画像。
通缉罪名竟然是杀人、抢劫、放火。
兰尼斯家族手眼通天，把钢钎帮、花火帮干的坏事全栽到他头上了。
幸好，他是隐身穿过隧道，把守的士兵看不见他。
这时候已是上午，他专门等到六小时冷却过去，再次使用【隐匿】技能。
原本在光辉报社时，他拿到了进出地下城的通行证，但由于担心兰尼斯家族会顺藤摸瓜，沿这条线索追查到自己的行踪，他最近两天都没用过通行证。
等等！
这通行证是个很好的烟雾弹！
只要把通行证倒卖给其他黑车司机，在城里城外到处跑，兰尼斯家族很可能误以为那是自己，分派人手去追查。
那样一来，自己这边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回到城里，小不点闲逛一圈，没有在街角、墙壁或电线杆上看见自己的通缉画像。看来自己的“咖位”还不够大，不值得花那么多人力物力全城通缉。
红日照常升起，孺子牛所在的老社区依旧生机勃勃。
小不点买了一块烤土豆当早餐，又买了些饼干当猫粮与麻雀饲料，回到孺子牛报社。报社大门紧锁，其他人昨晚近乎通宵，下午才来上班。
拿起发行员放在门口的报纸，小不点开门进入办公室。
邓凯和彭梦玲听见动静，齐刷刷扭头看过来。
揉碎饼干，小不点一边喂他们，一边简略复述黎明时的刺杀行动。
“很明显，合田武智猜到我一定会去复仇杀他，早有准备，只不过他不知道我的行踪，掌握不到我的刺杀时间，并没有刻意加强守卫。”小不点用匕首削掉土豆的表皮。
“喵喵～”邓凯吃饱了，伸出猫爪子在小不点小臂上有节奏地拍打。
“我为什么掉头就跑，不跟合田武智打？”小不点翻译出邓凯的话。
笑了笑，小不点回答道：
“凯哥你忘了吗？当时在E2区，佐藤鸹摁着我打，最后还是消耗了【死者复生】和【名刀】两个保命技能才成功干掉他。
“合田武智是佐藤鸹的师父，就算不比他强，也不会比他弱。合田武智都察觉到我了，我硬要动手，只会自寻死路。
“而且那座神社是花火帮老巢，我稍微耽搁点时间，很快就会一堆人围过来。我不早点跑，很可能就困死在里面，被人瓮中捉鳖。
“反正我的目的，只是冒个头，吸引兰尼斯家族的注意，没必要跟合田武智死磕。”
邓凯点点猫脑袋，认同小不点的看法。
交流完，小不点一边吃着烤土豆，一边阅读今天的报纸。
从《TheCity》、《河岸日报》、《邮报》、《大城大事》等大报纸，到非主流小报，头版新闻几乎都是光辉报社社长光顾夜总会的丑闻。
当然，为免得罪达达里奥家族与大小姐Lisa，大家都没提丽星夜总会的名字。
那几间没有高层参与冯永业酒局的报社，甚至刊登了冯永业与陈社长握手寒暄的照片。小不点读了报道内容，字里行间都在阴阳怪气，暗讽《光辉日报》成了永夜制药的喉舌。
不过，最劲爆的还属《光辉日报》。
身处丑闻风暴的中心，《光辉日报》不仅没有任何澄清，或者报道其它新闻转移视线，反而将那份举报永夜制药疫苗造假的材料，一字不漏地刊登出来。
小不点看到这篇报道，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
笑声在办公室内回荡，把邓凯和彭梦玲搞得满脸疑惑。
“有意思～有意思～”小不点把报纸摊开在办公桌上，让邓凯和彭梦玲都能看见。
两名队友看见《光辉日报》那篇报道，也都愣住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小不点笑道，“陈社长是知道自己必定下台，找冯永业帮忙又被对方抛弃，干脆鱼死网破，把永夜制药的腌臜事抖出来，让全城人都知道。”
第一天去光辉报社上班时，记者部就收到了匿名举报材料。当时，肥主编把这件事摁下去，不允许刊登广告商永夜制药的丑闻，还把举报材料收走了。
现在看来，肥主编当时是把举报材料交给了陈社长。
而陈社长这只老狐狸，早就留了一手，一直保存着那份举报材料。直到今天山穷水尽，他才抛出这张底牌，将冯永业一军！
就在这时，小不点脑海里收到ELO系统的通知，告诉他主线任务已完成50%进度。
“喵！”邓凯叫了声，看着小不点。
“凯哥你也收到系统通知了吧？”小不点问。
邓凯点点猫脑袋。
先前一直头疼怎么在《光辉日报》上曝光永夜制药疫苗造假，没想到峰回路转，陈社长帮他们完成了任务。
“任务完成了，光辉报社那边，你们不需要再去监视。”小不点咽下最后一口烤土豆，“梦玲姐，凯哥，今天开始我们改变一下监视对象，盯着冯永业和兰尼斯家族。”
“啾啾啾～”
“喵！”
一猫一麻雀齐刷刷点头答应。
小不点继续读报，发现钢钎帮与花火帮招兵买马的动静也上了新闻。报道里甚至放了照片，与他昨天看见的差不多，招人现场人山人海。
这都上报纸了，军部应该会出手干预吧？
帮派之间的小规模火拼，地下城一般不会管，但是钢钎帮与花火帮现在的动静，远不止火拼那么简单，已经是屠杀，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看现在的势头，没多久，钢钎帮与花火帮就会统一地下城东面的所有聚居区。
那时候势大难治，地下城东面将会多出一个庞大的威胁。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议事会与军部的高层，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一定会出手制止钢钎帮与花火帮。而钢钎帮与花火帮野心勃勃，很明显不会束手就擒。
一场血战，在所难免。
读完报，小不点想起了即将流放的杨韬，问到：“对了，梦玲姐，杨韬那边有什么消息？”
彭梦玲探出鸟喙，在小不点小臂上有节奏地轻啄。
小不点读懂了她的摩斯密码，翻译道：“你昨晚尝试过找杨韬，但是距离太远，没有跟他心灵相通。你现在还能感应到他，他的位置越来越远，心灵感应越来越弱。”
“杨韬那家伙，”小不点打了个哈欠，“应该是坐天梯上地面了。”
369 章 监狱风云，恶者为王
“嘟——”附带高压电的牢门缩入墙里。
躺在地上做着仰卧起坐的杨韬，侧过头，看向牢房门口。
嘴里叼着牙签的狱警，用橡胶警棍敲了敲门框，命令道：“杨韬，上路了。”
杨韬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拿起脏兮兮的床单擦掉额头与上半身的汗珠，穿上条纹囚服，走出牢房，跟随狱警走向某个目的地。
走廊狭长，照明的壁灯有些已经坏掉，有些一闪一闪苟延残喘。空气中飘荡着一股霉味，老旧的通风系统发出“嗡嗡嗡”的杂音。
听见脚步声，走廊两侧的牢门小窗上冒出一双双眼睛，凶神恶煞，仿佛要将经过门外的狱警与杨韬剥皮煎肉。
跟随狱警，杨韬最终来到一处广场。
广场上已经聚集一群囚犯，一列列，一行行，排好队站着。狱警指挥杨韬站到队尾，自己回到众囚犯面前，站在狱长身后。
从来到广场那一刻开始，囚犯们就眼神不善地打量杨韬。
然而杨韬无视周遭的目光，处之泰然。
“站在这里的，都是马上要去地面捡垃圾的。训练了好几个月，相信你们这些家伙已经有心理准备……”狱长絮絮叨叨，讲了一番在地面生存的注意事项，最后指向广场角落的一扇布满红锈的铁门，“接下来，你们排队进去那个房间，每人领一套棉衣、一双棉鞋。”
囚犯们从昏昏欲睡的讲话中醒过来，排成一条长龙进入房间。
那房间是个衣物仓库，棉衣、棉裤、棉鞋分成三堆，堆成了小山。
这些棉衣棉鞋，明显是超多人穿过的二手货，不仅有霉味，有汗味，有血腥味，还有脚丫子味，混杂在一起，变成闻之欲呕的臭味。
在那三座小山里，杨韬甚至看见了老鼠、蜈蚣、蟑螂。
有囚犯开口抱怨，可没抱怨两句，就被站在旁边的狱警一棍子敲个头破血流。
其他囚犯顿时噤若寒蝉，没有人敢再吭声。
这种排队领装备的事儿，杨韬在现实里当兵时经历过很多次。排队途中，他就相中了合身的棉衣棉鞋，轮到他的时候，从小山里精准地揪出来，转身回到广场。
广场上，领完衣物的囚犯散开在各处，纷纷穿上棉衣棉鞋。
杨韬扯断绳子，将裹成粽子的棉衣抖搂开来。
灰尘飞扬，头皮屑如雪片办洒落，间中还有卷曲的不明毛发飘下来。藏在衣服里的跳蚤猖狂地蹦出来噬咬，被杨韬一巴掌拍死。
脚步声迫近，脑后突然感觉到一股劲风袭来。
杨韬迅即弯腰低头，一只蒲扇那么大的手掌擦着后脑勺挥过，劲风刮起几缕油腻的头发。
双手上扬，手里棉衣如鞭子一般缠住挥空的手掌。
杨韬身体往后一靠，一贴，傍住袭击者身体。力从地起，经小腿、大腿、腰腹、肩胸、双臂到手里棉衣，杨韬一招过肩摔，干脆利落，把身后的袭击者甩飞出去。
“砰！”袭击者砸在水泥围墙上，痛得面容扭曲。
震慑广场的巨响，从狱长、狱警到囚犯，所有人霎时看向这边。
杨韬这时才看清楚，袭击者是个疤脸囚犯，刚才领棉衣的时候就排在他后面。
疤脸囚犯整个人倒挂着摔落地面，挣扎着爬起来。
“你个狗养的找死是吧！”疤脸囚犯双眼怒视着杨韬，“把你的棉衣棉裤交出来，给老子跪下磕两个头，老子就考虑饶你一命。”
脚步声迫近，杨韬扭头瞅瞅周围，有三个囚犯从身后、左侧、右侧围上来，明显与疤脸囚犯是一伙的。
“你们没领棉衣棉裤吗？”杨韬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每个囚犯都能领到衣物，这些人为什么故意来找麻烦？
“你小子是第一回上地面吧？”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囚犯站在外围，翘起双手看戏，“地面那么冷，一件棉衣根本不够保暖……”
老囚犯没说完后半句话，但杨韬已经听懂。
敢情这是固定戏码，每回有新人来，这些去过地面的老人就会抱团来抢棉衣。
杨韬瞅了眼站在远处袖手旁观的狱长和狱警，心里了然。
疤脸囚犯揉着疼痛的后背，叫嚣道：“你个狗养的，识相点就……”
然而杨韬根本不给对方说下去的机会，两个箭步冲过去，缩地成寸，眨眼间突进至疤脸囚犯身前，提膝撞去。
疤脸囚犯措不及防，被杨韬一记膝撞击中胸膛。
“噗——”
疤脸囚犯张口喷出一蓬鲜血，眼珠子几乎从眼眶里蹦出来，如同死鱼的眼睛。
“给我停手！”狱长大声怒喝。
杨韬充耳不闻，双手抓住疤脸囚犯的头颅，肌肉发力，手臂青筋暴突。
脆弱的脖子眨眼间折断成畸形的角度，惨叫被堵在喉咙里，疤脸囚犯睁大双眼，死不瞑目。
疤脸囚犯的三个同伙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所有人都想不到，杨韬竟然这么能打，而且敢当众杀人。
“编号1087，你他妈聋了？”狱长咆哮，“我叫你停手！”
1087是杨韬在这座牢狱里的囚犯编号。
在这座牢狱里，狱警不会叫囚犯的名字，只会叫他们的编号。从名字开始，所有囚犯被抹去个性，被视作集体的一部分，无条件服从狱长的命令。
数名狱警手执橡胶警棍，将杨韬团团围住。
双手松开，失去生机的疤脸囚犯颓然倒地。
杨韬转过身，坚毅的脸庞上，沾有疤脸囚犯喷出的些许鲜血，仿佛自地狱降临的杀神。
提起脚，杨韬踩着疤脸囚犯头颅，冷漠的眼神扫视全场。无论狱警还是囚犯，场上所有人在他眼中，仿佛都是死人。
“谁惹我，谁死。”杨韬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广场上，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就惹你，你能怎么着！”狱长气得脸都涨红了，抢过手下的橡胶警棍，当头砸向杨韬。
杨韬双手背在身后，一侧身，从容躲过警棍。
“你他妈还敢躲！”狱长挥舞橡胶警棍，又一棍横扫过去。
杨韬依旧背着手，向后退一步，再次从容躲过。
“你们站在那里看戏啊！”狱长朝手下怒喝。
围住杨韬的狱警反应过来，纷纷举起橡胶警棍。
“你们这帮人真是没脑子，难怪在这里当狱警。”杨韬退至墙边，冷笑连连，“大小姐的人你们都敢动！”
“你是大小姐的人？”那几名狱警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