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章 就医
花臂青年嘲讽道：“一句‘输了’就完事啦？是谁说输了剁手指的呀？”
场馆内的人顿时嚷嚷起来，纷纷附和嘲讽。
杨韬淡定自如，一点也不尴尬，从腰后抽出武士刀。由于角度关系，身体挡住了视线，在其他人眼中，杨韬就像是凭空拔出来一把刀。
刀气森森，一下子震慑住场馆内的人。
花臂青年后退半步，警惕地看着杨韬：“你要干什么？”
寒光闪动，杨韬挥刀斩下左手尾指。
场馆内所有人立时变了脸色，就连彭梦玲都预料不到杨韬竟然这么狠。
虽然说，召唤师回归现实的时候，在无限世界里受的伤都会消失。但是，要忍受剧痛主动斩下手指，却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
杨韬不仅做到了，还面不改色。
断指掉落，杨韬翻动手腕，向下一捞，用左手接住断指，不过飞溅的鲜血仍然洒落地面，滴湿了碗池。
“愿赌服输。”杨韬将武士刀插回腰后，转身离开滑板馆。
彭梦玲扫了一眼场馆内的人，发现他们一脸呆滞，仍未从挥刀断指的震撼场景中回过神。她转身飞出场馆，追上杨韬。
杨韬走出滑板馆没多远，就躲进一条小巷，将衣服下摆撕成布条，包扎伤口。
“我还以为你那么狠，剁手指都能面不改色，原来是装的呀～”看着杨韬龇牙咧嘴的痛苦表情，彭梦玲心里吐槽，“人家有教练，你直接报名学滑板不就好了嘛～踢什么馆呢～又菜又装，故意挑事得罪人家图什么呢～”
包扎完，杨韬用腕带搜索附近，找到一家最近的医院。
医院的建筑结构，看起来像是DNA双螺旋结构。两条管道如同DNA的长链相互旋绕一路向上，排列于外侧组成骨架；内侧是一条条短而直的管道，两端与长链相连。
跟着其他患者，杨韬从底部入口走进长链管道，搭上一部升降梯。
升降梯的屏幕上显示“请验证身份”的字样，杨韬将腕带凑近闪烁的感应器。
“嘀！”
一声轻响，升降梯启动，屏幕上显示“请描述您的病症”的问句。杨韬伸出右手手指，试着点一下屏幕，发现可以写字，于是写下“手指断了”。
随即，屏幕上显示“已匹配相应科室”的字样，升降梯沿长链管道向上。
长链管道类似现实里的电梯井，而且是透明的，越往上，身处其中的杨韬和彭梦玲就望到更广阔的城市街景。
密密麻麻的蜂巢状住宅，铺满附近街区；每隔一段距离，有一座半球状食堂；更远的街区，蜂巢状住宅不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幢小别墅。
升降梯停下，横向移动，进入内侧一条短管道。
升降梯四壁蒙上迷雾，类似于现实里的毛玻璃，不再透明，看不见外面的状况。
移动一段距离后，升降梯再次停下，一面墙壁裂开一个洞，伸进来一台不知名仪器。
按照屏幕指示，杨韬将受伤的左手伸入仪器内，过了会再收回来。
“这是拍Ｘ光片确认伤势吗？”看不见仪器内部，彭梦玲只能根据现实里的生活经验猜测。
升降梯重新启动，沿原路回到长链管道内，向上一段距离后，再次进入一条短管道。
这一次，梯门打开，面前是一间医疗室。医疗室内坐着一个人，没有穿白大褂，而是穿着一身严密的贴体防护服，头上戴着“头盔”和透明面罩。
进医院这么久，杨韬终于看见一个活人。
“这人就是这里的医生？防护过头了吧！”彭梦玲心里吐槽，“断手指而已，又不是传染病，用得着这样吗？”
医生指了指身前的凳子。
杨韬走过去，坐下。他没有把斩断的尾指交给医生，奢求接回去，只是让医生消毒伤口，用纱布包扎好伤口。
包扎完，杨韬依照指示，回到升降梯内。
升降梯重新启动，这一次不再是原路返回，而是穿过短管道到达另一端，进入另一条长链管道，一路向下，回到地面。
杨韬打开电子钱包看了看，里面仍然有1660余额。折腾了这么多，医院竟然没收钱，甚至连缴费处都没有。
“吃饭免费，治病也免费，福利这么好？”杨韬喃喃自语，“乌托邦？”
离开医院，杨韬再次回到那条全是滑板馆的街道。来回逛了一圈，杨韬看上一家门可罗雀的滑板馆，推门进去。
这家滑板馆很小，进门处没有影壁，推开门就能看见整座场馆。
场馆的地面和坡道都是木质，没有模拟街区，也没有巨大的碗池，只有Ｕ型池、人字脊、直坡台、弧坡台等小型设施。彭梦玲后来了解到，木质坡道噪音小，滑行体验好，但是容易受潮和烧伤。当然，相比飞雷神滑板馆用的高分子复合材料，便宜多了。
现在是白天，别的滑板馆里都是挥汗训练的滑手，这里却一个人都没有。
“有人吗？”杨韬大喊，声音在空荡的场馆里回响。
“什么事？”有人从二楼栏杆探出头，向杨韬望来。
“我想学滑板速降。”杨韬喊道。
“啊？”那人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你是不是搞错了？”
“这里不教滑板速降吗？”
“教是教的，但是……”
“那就行了，我报名学滑板速降。”
“呃，这个……你等会。”那人缩回头去，从二楼跑了下来，来到杨韬身前。
那人原来是个小胖子，跑起来浑身的肉都在抖动。小胖留着一头乱糟糟的金色短发，身上的Ｔ恤与裤子布满折痕，眼角甚至有没擦干净的眼屎。
“你是不是走错地了？”小胖狐疑地看着杨韬。
“这里是不是滑板馆？”杨韬反问。
“呃，是滑板馆，但是……”
“这里教不教滑板速降？”杨韬又问。
“教是教的，但是……”
“那就行了，我报名学滑板速降。”杨韬说道。
彭梦玲在旁边都快听不下去了，心里吐槽：“你俩在这演复读机吗！”
小胖憋不住，最终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你为什么要来我这里学滑板？”
杨韬耸耸肩，答道：“合眼缘就进来了。”
小胖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追问：“这条街上有那么多知名的场馆，有那么多优秀的教练，你为什么不去他们那里学滑板、学速降呢？”
075 章 学艺
小胖追问道：“这条街上有那么多知名的场馆，有那么多优秀的教练，你为什么不去他们那里学滑板、学速降呢？”
杨韬没有回答，疑惑道：“怎么感觉你想赶我走呢。”
“不是，我不是赶你走。”小胖连忙摇摇手，解释道，“我只是怕自己能力不够，教不好你，耽误了你。我这人实力一般，没拿过什么亮眼成绩，也没有什么独门绝技……”
杨韬打断道：
“我从不相信‘独门绝技’那种东西。无论什么运动，发展壮大之后，都不存在所谓的‘独门绝技’，也不存在学了绝技就吊打其他人。
“想要练好一项运动，成为高手，需要的是坚持不懈的基础训练，科学合理地调理身体，以及不断实战积累经验，最终量变形成质变。
“那种窝在深山老林里苦练绝技，一出山就吊打天下高手的情节，只会出现在小说里。”
小胖听得连连点头，尴尬道：“呃，怎么感觉你比我更像教练。”
杨韬笑了笑，问：“这里的课程怎么收费？”
小胖挠挠头，招手道：“你跟我来。”
杨韬跟随小胖，顺着楼梯来到二楼。
说是二楼，其实是一小块围栏，贴着东侧墙壁，悬在Ｕ形池上方。来到二楼，杨韬和彭梦玲才看见墙壁上挂着台显示器，屏幕上是暂停的游戏画面。
小胖操作腕带连接显示器，关掉游戏，打开一份课程表。
课程有三个档位，分别是基础课、进阶课和高阶课，对应的学费是3000、5000和9999，价钱后面都跟着四棱锥，应该是货币符号。三个档位的课程，课时都是30小时，每节课2小时。
小胖问：“你是第一次接触滑板吗？”
杨韬点点头。
小胖指着课程表说道：“那我建议你选基础课，只需要3000塔。”
彭梦玲注意到，小胖将那个四棱锥货币符号，读作“tǎ”，第三声，发音听起来类似于金字塔的“塔”字。
杨韬问：“基础课能学到什么？”
“上板、下板、收板、基础滑行、正反脚滑行、转向、刹车……”小胖掰着胖胖的手指计数，“等你基础打牢之后，可以教你一些动作招式，譬如ollie、frontside180ollie、backside180ollie、switch180、switch360、povit、津燕、manual、nosemanual……”
彭梦玲听到一连串陌生名词，头都大了。
杨韬同样听晕了，没再追问课程细节，转而讲起了价：“打个折吧，这价钱太贵了。”
小胖苦着脸，说道：“我这已经是良心价了，你去问问其它场馆，比我贵多了。”
杨韬转身就走。
小胖慌忙拉住杨韬，说道：“这样吧，你第一次接触滑板，手上应该还没有板子吧？我这里有不少好板，你挑一块，当作买课的奖品，送你了。”
杨韬停下脚步，示意小胖带路，说道：“先看看你的板子。”
离场馆门口最远端处，有一扇小门。那是场馆的后门，小胖带杨韬从这里出去，来到一间杂物房。杂物房里放着一堆清洁用具，角落空出一块地方，用架子摆放着七八块滑板。
“这些都是我以前滑过的板子，有些刮花磨损，但还是很耐用。你这种新手用来练习，足够了。”小胖打开灯，示意杨韬挑一块。
杨韬拿起一块滑板，上面喷绘着五彩斑斓的图案，非常张扬。
“我记得你说过，你想学的是速降。”小胖说道。
杨韬点点头。
“那你就不应该选这块板。”小胖劝道。
“为什么？”杨韬不解。
“滑板主要分街板和速降板。”小胖耐心解释，“你手上拿的就是街板，长度适中，一般用来做各种花式动作。”
小胖拿起架子上另一块长长的纯黑色板子，递给杨韬，继续解释：
“这种板子才是速降板，又叫长板，专门用来速降滑行，追求速度。
“速降板一般比较硬，比街板稍长，轮子是专业的速降轮，比赛之前甚至要根据路面状况调整轮子硬度，力求抓地，避免打滑。
“街板看起来像是放大了的止血贴，两头圆；速降板则是窄窄的长条状，除了速降，还可以用来漂移、舞蹈和代步。”
彭梦玲在旁边听着，想起之前在飞雷神的滑板馆，杨韬选了一块街板进行速降比拼。当时场馆里氛围古怪，现在她才想明白，人家早就看穿杨韬是门外汉，故意看笑话。
“那就听你的，选这块。”杨韬从善如流，拿抹布擦走速降板上的灰尘。
刚才假装要走的时候，杨韬的电子钱包收到了2000塔，是昨晚送货的酬劳，加上1660塔的余额，足够基础课的学费了。
腕带相碰，付完钱，杨韬拿着速降板就往场馆里走去，催促道：“来吧，今天先上两个小时的课。”
小胖看着杨韬裹着纱布的左手，惊讶道：“你要不要先养好伤？学速降不急在一时。”
杨韬摇头道：“不用，小伤而已，我是用脚滑，又不是用手滑。”
“好吧，那我今天先教你上板和下板。”小胖也拿上一块速降板，跟着杨韬回到场馆，“你先试一下双脚全站在板上，看看怎么舒服。”
杨韬依言而行，将速降板放在地上，两只脚小心翼翼站到板上。
小胖摇摇头，指着杨韬左脚，说道：“你左脚不要站在板面中间，往前一些。”
说完，他还自己站到速降板上做示范。
这时候，彭梦玲又记起一个细节。与山外云比拼的时候，杨韬的左脚踩在了板面中间，导致板面没有足够空间给右脚站立，右脚蹬地之后碰到左脚。高速滑行之中，杨韬站立不稳，甚至偏离了方向。
审视着杨韬调整之后的站姿，小胖点点头，说道：“看来你习惯regular．”
杨韬问：“什么是regular？”
小胖解释道：“regular是指一种站姿，左脚在前，控制板子；右脚在后，蹬地滑行。跟这个相反的，右脚在前、左脚在后的站姿，则叫goofy．”
“goofy是不是比regular厉害？”杨韬想起山外云就是goofy站姿。
小胖摇头道：“没有说哪个站姿更厉害，还是要看自己更适应哪个站姿，滑起来更舒服。”
杨韬一边听着，一边自己在平地上试着滑行起来。
小胖观察了一会，称赞道：“不错啊，你的平衡感很好。”
教完两个小时课程，小胖回到二楼打游戏，剩下杨韬一个人在场馆里不停滑行，熟悉这块刚到手的速降板。
076 章 因为山就在那里
教完两个小时课程，小胖回到二楼打游戏，剩下杨韬一个人在场馆里不停滑行，熟悉这块刚到手的速降板。
练习到傍晚，杨韬拉上小胖，一起去附近的免费食堂吃饭。
食堂里还是弥漫着那股死气沉沉的氛围，所有人都是独自默默吃饭，只有杨韬与小胖坐在一桌边吃边聊。
每个人的额度依旧是三个圆罐。杨韬要了白米饭、土豆炖牛肉和扁豆炒肉沫，小胖点了一份比萨，另外的食物则是超出了彭梦玲的认知。
一个圆罐里是几个包子，看着像红薯，咬开发现里面是切碎的牛肉和羊肉；另一个圆罐盛着汤，有点稠，黄色的汤面上洒着切碎的红辣椒，能够闻到胡萝卜、洋葱和柠檬的香味。
“你为什么会玩滑板？”杨韬咽下一块土豆，问小胖。
“啊？”小胖愣了一下，“自从自动化机械在农业和工业全面取代人工，大家都不愁吃，不愁住，不愁生病没得治了。无所事事，就只能主动找些事去做。我就是那时候接触滑板的，玩着玩着发现自己还有那么点天赋，就开始去参加比赛。只可惜我的天赋也就那么点，没拿过什么好成绩。”
杨韬仔细听着，试探道：“也不是只有滑板吧？其它事你都不感兴趣吗？”
小胖摇摇头，说道：“能选择的运动也就那么几个，滑板、橄榄球、冰上曲棍球和格斗。橄榄球整天撞来撞去，太疼了，格斗要挨打，更疼，我都不想打。这里的条件又不适合打冰上曲棍球，就只能玩滑板了。”
彭梦玲听得心中惊诧：“这里的运动这么贫乏吗？田径啊足球啊篮球啊全都没有？”
“不是还有游戏吗？”杨韬又问。
“嘿，现在的游戏就那样。”小胖一脸不屑，“免费吸引我们玩，等我们上瘾了，就去营销吸引塔尖人来玩，向塔尖人收费，提供虐杀我们这些塔底人的快感。”
“那你还玩？”
“有什么办法，免费游戏都那个鸟样。”
“收费的呢？”
“收费游戏一般都是卖给塔腰人，他们有稳定收入。我以前赢比赛拿到奖金，买了不少收费游戏，可惜现在没收入，只能玩以前的库存解解馋。”
“出去拉客，多收点学生，赚点钱就能买游戏啊。”
小胖叹息道：
“竞争太激烈了，新人学滑板，也是挑老师的。
“老师的成绩越好，拿过的冠军越多，就越受欢迎，像是飞雷神那种五冠王，大把新人上门拜师送钱，他都收不过来。
“像我这种没拿过亮眼成绩的滑手，就算收了一两个学生，过一阵子出不了成绩，学生也会自己跑去别的场馆。
“倒是你，像你这样主动找上门要报名的学生，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杨韬笑了笑，没接话。
“你呢？你为什么想要玩速降？”小胖问。
“因为山就在那里。”杨韬回答。
这句话，是现实里英国探险家GeorgeHerbertLeighMallory回答记者问题时所说的，原句是“Becauseitisthere.”。山，指的是喜马拉雅山脉的珠穆朗玛峰。
彭梦玲心里吐槽：“好的不学，学网文乱抄名人名言。”
小胖误以为杨韬说的“山”是云霄山，又问：“你想去云霄山速降？”
杨韬点头道：“对，我学滑板速降就是为了在云霄山拿冠军。你参加过云霄山的速降地下赛吗？知不知道怎么报名？”
“你认真的？”小胖一脸惊讶。
“我看起来像是开玩笑吗？”杨韬反问。
“那可是会死人的！”
“人终有一死。”杨韬又回了一句名人名言。
“去常规的比赛不好吗？奖金不低，还安全。赚够钱了，你甚至可以搬到塔腰区居住。”小胖十分不解，“为什么非要去云霄山？”
经小胖这么一问，彭梦玲才意识到，任务要求的是“击败滑板速降竞赛的任一冠军”，并没有要求这个竞赛是云霄山速降地下赛。这样的话，找一个速降的小比赛，打败那个比赛的冠军也不是不能做到啊。反而是云霄山的比赛，那么知名，冠军都很厉害，训练一个月就想打败冠军，太难了。
“因为山就在那里。”杨韬复读了一遍刚刚的回答。
“我知道云霄山在那里，可是你为什么偏偏要去那里滑呢？”
小胖显然没有听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人终究要死，一切都化为灰烬，你为什么又要活着呢？”杨韬反问。
“啊？这……”小胖一时间哑口无言。
杨韬没打算得到小胖的答案，自顾自地说下去：
“人活着，做各种事情，总是问‘为什么’、‘有什么意义’。
“可是人类的出现，在浩瀚宇宙中本就是意外，是奇迹。你难道能递个话筒给宇宙，问祂‘人类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吗？
“其实啊，当你追问做一件事的意义，就说明你不热爱这件事。同样的，当你追问活着的意义，就说明你活得没劲。
“你要做的，不是到处问‘这有什么意义’、‘那有什么意义’；你要做的，是找到热爱的事物，找到活着的那股热乎劲。
“我为什么想去云霄山速降？为什么想参加地下赛？
“就因为想去，就因为热爱。我喜欢那些生死悬于一线的时刻，喜欢竭尽全力击败强大对手的痛快，喜欢挑战不可能。”
小胖默默听完，好一会才用力地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你这番话，让我回想起自己刚接触滑板时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成为一流滑手。”
彭梦玲站在饭桌上，仰头看着小胖的眼睛，感觉他的眼神都变得灼热起来。
小胖回答杨韬之前的问题：“云霄山的速降地下赛是非法的，你报不了名。参赛的滑手，都是在其它正规比赛里得了名次，实力得到认可，才受到邀请参赛。”
杨韬问：“既然非法，为什么警察不动手呢？昨晚一群人在山上，包围起来瓮中捉鳖，可太简单了。”
小胖笑道：“地下赛就是那些塔尖人办的，警方里也有他们的人，动什么手啊。再说了，塔尖人控制了整个太阳国，就算抓了人，蹲两天又出来了，做做样子给我们这些塔底人看罢了。”
杨韬又问：“邀请制的话，是谁负责邀请滑手呢？”
小胖答道：“出面邀请的是山顶酒店总经理的助理，当然她只是个跑腿的，真正做决定的还是酒店里吃肉喝酒的塔尖人。”
077 章 向往的生活？
吃完饭，小胖热络起来，拉着杨韬去公共澡堂冲澡。
昨晚跟随莎莉波娃回到家里，看到房子里没有卫生间，杨韬就已经奇怪。这时候来到澡堂，他终于明白，这里的人原来习惯“聚众洗澡”。
在澡堂隔壁，他还看见一家洗衣房，人们提着一袋袋衣服在排队。
澡堂占地面积不小，分成男性、女性、其他性别三个区域。澡堂里看不见现实常见的商业设施，没有售货柜，没有增“殖”服务。
杨韬故意落后一步，学着小胖，在门口的感应器上刷一下腕带，然后走进男性区域，在更衣室脱下衣服后，找了个空闲的淋浴室冲澡。
彭梦玲虽然成了麻雀，心理还是个女生，没有跟进去，飞到房顶上看街景。
看着看着，她竟然看见一个熟人。
莎莉波娃穿一身沾满油彩的工装服，腋下夹着画架，在街对面的人行道经过。工装服的长裤管盖住了义肢小腿，红色秀发被扎成马尾，随步伐一摇一晃。
彭梦玲被勾起兴趣，展开翅膀，飞到空中光明正大跟踪莎莉波娃。反正她知道杨韬家的位置，不怕失去联系。
走了没多久，莎莉波娃就到达目的地——一幢蜂巢状住宅。
趁着升降梯开门，彭梦玲飞进去落到莎莉波娃肩膀上。与杨韬宽厚的肩膀不同，她的肩膀苗条瘦削，没什么肌肉，鸟爪甚至能感受到皮肤下的骨骼。
“哪里来的小鸟？迷路啦？”莎莉波娃伸手抚摸彭梦玲身上的羽毛。
彭梦玲用小脑袋蹭了蹭她掌心，逗得莎莉波娃喜笑颜开。
升降梯升至四层，再次打开门，露出一个六边形房间。房间格局与杨韬家类似，壁挂显示器、高架床、靠背椅、台灯、衣柜……模式化的家具布置。
不同的是，高架床下不是书桌，而是梳妆台。
另外，这个房间的墙壁与天花板绘有壁画。画中是连绵的农田，农夫耕作其中，远处的农舍冒出炊烟。
莎莉波娃放下画架，打开衣柜更换衣服。
彭梦玲这时才看清画架上的画作，画的是一位小女孩在田埂上追逐蝴蝶。一面墙壁下，堆满了完成的画作，描绘的全是农夫在田间耕作，或是孩童在嬉戏。
莎莉波娃换上一套喷血内衣，穿上吊带袜和长筒靴，外面披上长风衣。在梳妆台前化好妆，贴上长而弯的睫毛，涂上口红，解下发带，马尾散成披肩红发。
一套流程下来，莎莉波娃容光焕发，艳丽逼人。
彭梦玲在旁边看着，突然间怀念起以前梳妆打扮的快乐。
莎莉波娃拉开梳妆台抽屉，取出一些小饼干，揉碎了喂给彭梦玲。彭梦玲吃了几口，感觉比免费食堂的米饭好吃多了，那些米饭吃起来干巴巴，像是在嚼木柴。
“好吃吧？这是我专门去塔腰区买的，他家饼店每天都限购。”莎莉波娃抚摸着彭梦玲的羽毛，“今晚就在我这里睡吧，明天我带你回归大自然。”
说完，莎莉波娃站起来，对着全身镜最后收拾一下身上的打扮，向彭梦玲挥手道别“我去上班啦”，出门离开。
彭梦玲想着回去杨韬家也没什么事，干脆留了下来。长夜漫漫，无所事事，彭梦玲只能飞上高架床睡觉。
床上的被褥枕头，都被套上了草绿色的被套、枕套，被窝里还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哼～美女的被窝就是不一样，不像臭男人的被窝，一股汗味。”彭梦玲站在枕头旁，将头藏到翅膀下，没一会就睡着了。
莎莉波娃吵醒彭梦玲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刚下班的莎莉波娃一脸疲惫，哈欠连连。长风衣布满褶皱，吊带袜没了一条，露出雪白的大腿，另一条也破了几个洞。
莎莉波娃又拿出些小饼干，揉碎了喂给彭梦玲，之后换了身舒适衣服，蒙头酣睡。
这时候，彭梦玲有些许后悔了。
她睡了一整晚，现在精神奕奕，毫无困意。而且，房间里一扇窗户都没有，莎莉波娃睡了觉，没开灯，她相当于困在一个漆黑的密室里面，什么都做不了，无聊之极。
这种无聊一直持续到莎莉波娃中午起床，才有所缓解。
莎莉波娃去公共澡堂冲了澡，换上那身沾满油彩的工装服，戴上遮阳帽，夹着画架，带上画笔颜料，出门往郊外走去。
彭梦玲“重获自由”，展开翅膀在蓝天下畅快飞翔。
蓝天下，阡陌连绵，一亩亩农田连成一条葱翠的地毯，铺满视野中的整片大地。一台台自动化机械在农田间来往劳作，一架架无人机掠过天际喷洒农药，别有一番科技田园美。
莎莉波娃在田埂上找了片空地，立起画架，又去灌溉喷头下接了点水，开始调配颜料。
彭梦玲望见远处一台打谷机正在驶向仓库，好奇心起，飞进仓库里查看。
仓库里堆满了小山一般的稻谷，一座连一座。打谷机开进仓库，将打好的稻谷倾倒地上，堆成另一座小山。
回到外面，不远处的仓库来了辆运输车，装上满仓的稻谷运走。
飞了一大圈，彭梦玲也有点累了，回到莎莉波娃肩膀上歇脚。
莎莉波娃画的仍然是田园风光，不过画里没有任何先进机械，只有农夫在辛勤耕作，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彭梦玲不懂绘画，无法评价莎莉波娃的水平，但是看着她的画，不自觉就会感受到画里那股安谧宁静的意蕴。
日渐西沉，时近黄昏。
彭梦玲在郊外农田耍了一下午，已经感到些许单调。她离开莎莉波娃，飞回市区，凭记忆找到了小胖的滑板馆，刚好碰上杨韬训练完，与小胖一起去食堂吃晚饭。
杨韬看见彭梦玲回来，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摸了摸她的羽毛。
078 章 送货
接下来，杨韬每天都去小胖的滑板馆上课，从早练到晚。
身处这个吃住不愁的社会系统，杨韬得以专心训练，不用为生计发愁，有什么摔伤跌伤，也可以去医院免费治疗。
一周后，按照腕带里记事本的提示，杨韬今晚将要开车去运送货物。
杨韬这时候才想起来，之前为了跟踪莎莉波娃，运货的面包车停在了街区角落。之后发生了一连串的事，他都忘了自己还有辆车，一直没去开回来。
可惜，等他现在想起来赶到停车处，面包车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被警察拖走了，还是被偷车贼偷走了。
“只能去劫一辆了。”杨韬站在马路边，打量着来往的车辆。
看了会，杨韬盯上了一辆路过的浮空车，但很快他又摇摇头，喃喃自语：“普通的车还不行，得有制冷设备的才行，而且这里的车都是自动驾驶，劫了车怎么开也是个问题。”
点亮腕带，杨韬试着上网搜索“手动驾驶”，浏览一会，大概搞明白了。这里的车虽然是自动驾驶，但如果想体验手动驾驶的乐趣，可以在控制系统里转换驾驶模式。
杨韬记下转换驾驶模式的步骤，接着搜索地图并导航，来到最近的食堂。
这时候并不是饭点，没几个人来食堂。杨韬绕到食堂背面，碰见后门正有货车在卸载食材，可惜这些货车不是冷藏车。
杨韬找了个不为人注意的角落，监控起食堂后门。
在角落周围，杨韬从围棋盒子里取出四颗黑棋子，分别放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这样一旦有敌人靠近，杨韬就会得到示警。
长时间的等待，渐渐消磨光彭梦玲的耐心。正当她打算飞去其它地方溜达的时候，引擎声由远及近，一辆冷藏车来到食堂后门，解除浮空状态，降落地面。
后门敞开，几台自动叉车和机械手出现，开始搬运车厢里的冻肉。
杨韬收回黑棋子，猫着腰，悄无声息地转移到冷藏车刚才驶来的路线，埋伏在一旁。
一根烟的时间，冷藏车卸完货，沿原路返回。
杨韬看准时机，突然间蹦出去，拦在路中央。
车头喷出多道气流，冷藏车紧急刹停。
三步并作两步，杨韬冲到车门前，用武士刀捅穿门锁，坐上驾驶位。驾驶室的配置与现实里类似，只是仪表盘中央多了个控制面板，可以触控，也可以声控。
杨韬按照记下的步骤，转换驾驶模式，结果面板上显示“非法入侵、停止行驶”。杨韬骂了句脏话，掏出手枪“砰砰砰”打爆了控制面板。
瞎猫撞上死耗子。
破坏了自动驾驶系统，冷藏车按程序转为手动驾驶。杨韬踩下油门，扭动方向盘，先回到自己家带上速降板，之后才驶向记事本记录的碰头地点。
碰头地点在一个偏僻的街区，周围的蜂巢状住宅没有透出一丝光亮，只有街灯在默默照明，吸引了一群飞舞的小昆虫。
周围看起来没有人，但杨韬察觉到不远处的绿化树下，有人躲藏在树荫的暗影里。
“赶紧上车啊～”杨韬先发制人，装作不耐烦地吼了一嗓子。
那人明显抖了一下，小心翼翼走出树荫暗影。他戴着一顶渔夫帽，硕大的口罩遮住了下半张脸，整个头只露出两只眼睛，滴溜溜乱转。
“怎么换车了？”渔夫帽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位，警惕地打量着杨韬。
“不该问的就别问。”杨韬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直接堵了回去。
渔夫帽愣了一下，还真没追问下去。
彭梦玲后来才想明白，杨韬之所以这么横，是因为他笃定渔夫帽不知底细。
杨韬送货送的是人腿，这种买卖显然见不得光。做这种买卖的生意人，为了降低风险，会让互不认识的人负责不同环节，没有谁能够尽窥全貌。渔夫帽只是“带路”环节的负责人，即使生意人吩咐换车，他也不会知道。
杨韬正是利用这种信息不对称，唬住渔夫帽。
在渔夫帽的指引下，冷藏车往郊外驶去。
夜深人静，走的路又偏，一路上都不见人影。两人都没心情闲聊，一路无言，直到抵达一家屠宰场。
渔夫帽下了车，走到屠宰场大门前，没去按门铃，而是握起拳头，按照某种节奏敲门，似乎在对暗号。
刚敲完，大门就打开一条缝。
一个光头伸了出来，与渔夫帽聊了两句，望了冷藏车一眼，又缩了回去。紧接着，大门在机械系统的控制下，缓缓打开。
冷藏车穿过大门，来到一片小空地，泥土散发着血腥味。
渔夫帽没有跟进来，往没有路的野外走去，消失在夜色里。
空地后是一幢建筑，没什么特色，但是墙面上、地砖缝里洗不干净的残旧血迹，第一次来这里的人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大门缓缓合拢，光头抱着枪，守在门后，并没有过来找杨韬。
一名穿着胶皮围裙和防水胶皮靴的男人，从建筑内走出来，看见冷藏车皱起眉头，问：“怎么换了一辆车？”
杨韬耸耸肩，说道：“问我干嘛，去问上面的人啊。”
胶皮裙仍然皱着眉，但也没再说什么。
杨韬反客为主，问道：“货呢？”
胶皮裙答道：“快好了，今晚的货有点多。”
杨韬跟着胶皮裙往建筑里走去，血腥味越来越浓，终于在屠宰间到达顶峰。屠宰间外，两个陌生人站在通道里，似乎等候着什么。
走进屠宰间，大片的血红色闯入眼帘，极具视觉冲击力。彭梦玲缓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打量其它地方。
一名戴墨镜的年轻男孩背靠墙壁，盘膝坐在地上，他的后颈延伸出一条数据线，插头连接着墙上的控制面板。
电锯的锯齿滴下血珠，机械手夹起两条腿，放入便携冷箱内。一个失去双腿的陌生人奄奄一息，躺在屠宰牲畜的台子上。身穿严密防护服的医生正在急救，止血后，将陌生人抱上担架，与胶皮裙合力抬走，从另一个出入口离开。
“下一个。”
年轻男孩往门外通道喊了一嗓子，一个轮候的陌生人走进屠宰间。
079 章 第一次山道速降
彭梦玲不想看接下来残忍血腥的场面，飞出杨韬上衣口袋，离开屠宰场。在附近野树上呼吸了一阵子新鲜空气，就看见杨韬开着冷藏车出来了。
彭梦玲从车窗进入驾驶室，落到杨韬肩膀上。
公路两侧出现绵延的农田，农作物在夜风中摇曳，数朵乌云顺风飘来。
没一会，冷藏车来到云霄山下。
前方，有人弯腰在路面上画出一道白线，充当速降地下赛的终点线。看到冷藏车，那人站起来躲到路旁，待冷藏车经过后继续画线。
山脚的停车场，这时候已经来了不少车辆，人声喧哗。好几伙人打开后车厢，抬出硕大的显示器，连接无人机，调试画面。
山路盘旋而下，冷藏车往山顶开去。
驶至半山腰，那处被撞毁的护栏仍未修补，阔大的缺口只有一道黄黑相间的警戒线拦住，稍不小心就会冲出悬崖。
来到山顶的小广场，到场观赛的人还不多，稀稀落落的。
冷藏车穿过小广场到达酒店侧门，大块头已经等在这里。
“怎么换车了？”大块头提出了同样的疑问。
“那台车被偷了，换了一台。”杨韬边回答，边下车打开冷柜的门。
大块头明显是酒店的人，之前那套说辞能够忽悠渔夫帽和胶皮裙，但唬不住大块头，所以杨韬坦诚相告。反正货已经运到，米已成炊，反悔不了。
“每一个生命都值得你重视/你是想在金色笼子里展示/还是想自由的天空中展翅……”大块头的腕带突然响起音乐铃声，有人打给他。[附注1]
他掏出无线耳机戴上，走远几步接听，对着另一端的通话者语气恭敬，嘴里不停说着“是是是”，好一会才结束通话。
“车上有定位器，你抢了车怎么不拆下来！”大块头走过来，气呼呼瞪着杨韬，“运输公司报警了，幸好警方里有我们的人。”
“警察不过是上面那些塔尖人的走狗，怕什么。”杨韬伸出食指，指了指酒店上层。
“别忘了你也是走狗！你甚至是条野狗，连警察都不如！”大块头劈头盖脸地骂道，“你最近发什么神经？做事情能不能用点脑子？是不是去会所的时候把脑浆也射出来了！”
杨韬擦了擦喷到自己脸上的口水，气定神闲地说道：
“你说，那些塔尖人又在发什么神经？
“明明一切尽在掌握，这些货直接运过来又怎样？谁敢查？偏偏要半夜里开一台破车鬼鬼祟祟送过来，图什么呢？
“警察真要查，这些小手段根本瞒不住啊。”
大块头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说道：“你懂个屁！人家要的就是这个味。越是禁忌，吃起来才越有味。”
杨韬懒得再扯淡，摊开双手，问道：“搬不搬？”
大块头走过来，撞开杨韬，开始搬货，嘴里仍然不停歇：“快点搬啊！一会搬完货，把车开到偏僻地方丢掉，警察会把车拖回去给运输公司。”
彭梦玲原本打算跟进去仓库看看，飞到半途，闻到厨房飘出的肉香，感觉一阵反胃，慌忙飞出酒店喘气。
小广场上，来观赛的人群已经熙熙攘攘。
起跑线附近，两名滑手正在热身。一人满头脏辫，戴着耳机，边听音乐边热身；另一人手臂上绑着绷带，似乎旧伤未愈。
搬完货，杨韬从驾驶室取回速降板，往观赛人群里走去。
大块头拍着冷藏车的车身，吼道：“你他娘的赶紧开车走啊！又把车堵在门口，干屁呀！”
杨韬背对大块头，向后挥挥手，说道：“你随便找个人把车开走就行啦～我有正经事要做，没空啊～”
大块头嘴里依旧骂骂咧咧，但杨韬已经挤进观赛人群里，听不见他的脏话。
人群里，摩肩接踵，每个人都洋溢着高涨的情绪。
彭梦玲嫌弃刺鼻的汗味，以及喝酒后喷吐出来的口臭味，没有落到杨韬肩膀上，而是在人群头顶盘旋。她看见有人通过腕带下注，押了2000塔，买脏辫滑手赢。
大部分人都不看好受伤未愈的绷带滑手。
两名滑手来到起跑线后，蓄势待发。
一滴水滴落在彭梦玲背上，抬头望天，夜空洒下毛毛细雨。不过，细雨浇不灭观赛人群的热情，有帽子的观众戴上帽子，没有帽子的干脆淋着雨看比赛。
主办者显然没有取消比赛。
忠叔走过来，分别递给两名滑手一个无线电对讲机，说道：“我的无人机会在天上侦察路况，如果前面有车上山，我会用对讲机提前告诉你们。”
两名滑手道谢后，将对讲机别在后腰裤头，右耳戴上配套的耳机。
一个戴鸭舌帽的青年站在起跑线旁，举起发令喇叭，高声倒数：
“3——2——1——”
高举向天的喇叭发出一声脆响。
“Go！”
两名滑手同一时间蹬地出发，迎着风，冒着雨，疾驰而去。
滑过第一个弯道后，两名滑手消失在视线之外。观众全部转移到超大屏显示器前面，人挤人，肩并肩，继续观赛。
就在这个没人注意的时刻，杨韬提着速降板挤出人群。他将板子放到地上，左脚在前，以45°角踏在板面的前桥位置，右脚在后，蹬地发力，助跑几步，冲过起跑线。
虽然只上了一周的课，但杨韬已是今非昔比，懂得正确地站位。
滑板的部件主要有板面、砂纸、支架、PU垫、轮子、轴承等，其中支架又叫“桥”，桥两侧装着轮子，“前桥”就是位置靠前的那个支架。左脚在前站在前桥位置，后脚上板的时候就不会受到阻碍。
“这傻瓜要干什么？”彭梦玲在空中看呆了眼。
杨韬滑过第一个弯道，消失在风雨中。
雨点砸在脸颊上，一片冰凉。
杨韬左脚在前，以45°角放在板面的前桥位置，膝盖弯曲，小腿尽可能与板面保持垂直；右脚在后，膝盖同样弯曲，怼在左腿的小腿肚子上。整个人俯身下来，后背尽可能与板面保持平行，运用身体的重心来控制脚下的板子。
这是刚从小胖处学到的，目前最主流的速降姿势。
一段直路之后，第二个弯道就在前方。
杨韬挺起身，双脚调整为二字型站位，准备过弯。就在这时，速降板的轮子突然间打滑，杨韬整个人摔了出去，飞向悬崖外。
080 章 亮相
“怎么多了一个人？”山顶的观赛人群里传出一声惊呼。
看着杨韬出现在显示器的画面里，很多人兴起了同样的疑问。
“他怎么没穿皮衣？”
“不仅没穿皮衣，他也没戴手套。”
“他的轮子好像也不是雨轮。”
“……”
你一言，我一语，观赛人群议论起来。
直到这时，彭梦玲才注意到，两名滑手都身穿皮衣，手戴手套。观赛人群中，很多人也都穿着皮衣，譬如上次搭讪的红皮衣年轻人。
“难道是比赛服装？”彭梦玲心里猜测。
后来旁听小胖讲课，她才知道，为了减少风阻，速降的滑手比赛时都会穿上皮衣，并采用特定的姿势。
至于手套，则是特制的，手掌上装有三个或四个滑块。滑块的材质是一种耐磨塑料，顺滑，阻力小，高速滑行时用来辅助刹车或过弯。
雨轮更是关键。众所周知，下雨天，赛车都会将轮胎更换成专用的雨胎，避免打滑。速降板的雨轮就是类似的存在，抓地力极强。
这时候，杨韬也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误。
没穿皮衣还是其次，顶多风阻大一些；没戴手套则是过弯没那么流畅，容错率低一些。
要命的是，他的轮子没有更换成雨轮，滑行在湿漉漉的路面上非常飘，稍不留神就会打滑摔跤。过第二个弯道的时候，他就差点摔出悬崖，还好最后时刻他用武士刀插入山壁，止住坠落的势头，不然已经粉身碎骨。
实际上，这一周小胖只是安排他在场馆内练习，找到滑行的感觉，打好基础。至于速降，小胖还没有开始教他，也没有讲解速降所需的装备，以及各种注意事项。
杨韬迫于一个月的时间压力，不得不晚上跑去郊外的小山坡，独自练习速降。
小山坡与险峻的云霄山相比，自然是小巫见大巫。
这时候在险峻的山道上滑起来，杨韬浑身热血沸腾，肾上腺素使得整个人精神高度集中，感受更是深刻。
前方又是一个弯道，领先的绷带滑手降下重心，整个人蹲下，屁股几乎坐在路面上，右手向下抓住板子一侧，左手摊开“扶住”路面，利用手套上的滑块辅助刹车。同一时间，脚下板子使出横刹，雨轮摩擦路面发出刺耳的噪声，漂移过弯。
紧随其后的脏辫滑手用同样的方式滑过弯道。
杨韬在后面看得差点愣住，这招自己不会啊！
就算他会这招，也没有戴手套啊！
他现在终于明白，自己在第二个弯道扑街的原因。他之前用的是压板过弯，整个人站起来，重心太高，高速滑行之下直接摔飞。[附注1]
压板过弯，又叫carving，是主流的滑板过弯方法，尤其适合杨韬这种初学者。
所谓“压板”，就是向板子施压，令板子倾向一侧拐弯。过弯的时候，整个人站直，身体与滑板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侧身向前，同时双脚平行，呈二字型站立。
像杨韬这种左脚在前的站姿，如果要向右拐弯，就脚尖发力下压板面，同时重心向同一侧调整；如果要向左拐弯，那就脚后跟发力下压，同时重心向同一侧调整。
发力的时候，先转动肩膀，由肩膀带动腰腹，再由腰腹带动双腿，下压板面，调整重心，自然而然压板过弯。
问题是，压板过弯适用于低速滑行，却不适用于时速高达100km/h以上的速降。
毫无疑问，杨韬再一次在弯道处摔飞，不过他早有准备，赶在飞出悬崖前，武士刀插入路面固定住翻滚的身体。
杨韬迅速爬起来，踏上板子，再次启动。
除了第一个弯道，由于刚下雨路面仍有点干燥，而且刚起步速度不快，杨韬顺利压板过弯之外，之后的每一个弯道，他全部扑街摔飞。
要不是他反应超乎常人地敏捷，每次都能用武士刀固定住身体，早就死透了。
随着他一次次摔飞，山顶的观众已经忘记比赛，看着画面议论纷纷。
飞雷神滑板馆的花臂青年也在现场，认出了杨韬，开始向周围观众讲述杨韬踢馆的糗事，说得眉飞色舞，唾沫飞溅。
风雨肆虐，彭梦玲没有飞下山跟随杨韬，而是留在显示器前观赛。
与周围观众不同，她不是看戏心态，更不是幸灾乐祸，她是疑问与不解。
她不明白，杨韬连半桶水都没有，为什么要去踢馆，又为什么要雨天在山道速降，掺和别人的比赛？任务没有要求召唤师必须击败地下赛的冠军，杨韬为什么要来这里挑战？
雨天路滑，绷带滑手与脏辫滑手并没有滑得特别快，但也已经甩开杨韬，不见影子了。
杨韬浑身湿透，衣服多处破损，脸上、身上、手上、脚上是数不清的擦伤，鲜血淋漓。他一次次摔飞，又一次次爬起来，踏上滑板追赶。
即使是彭梦玲这种门外汉，也能看出来，杨韬摔飞的距离和惨重程度在一次次减少，过弯越来越熟练，越来越流畅。
终于，在一个没那么陡峭的弯道，杨韬没有扑街摔飞，顺利压板过弯。
山顶的观众中，竟然有不少人鼓起了掌，仿佛玩养成游戏终于望子成龙。
绷带滑手率先冲过山脚的终点线，脏辫滑手落后三个身位，随后完成比赛。今晚很多人都输惨了，但是竟然很少人唉声叹气，都在关注着杨韬。
“这人是新选手吗？之前没见过啊。”
“他就不是选手，滑成这样有什么资格参赛啊。”
“他这个水平就是初学者，连压板过弯都不熟练就敢来云霄山速降，纯粹找死。”
“可是他很有胆量啊，雨天来山道速降，就算是飞雷神、山外云他们，刚学滑板的时候也不敢这样实战训练吧。”
“他是哪个场馆的学生？”
“不是飞雷神滑板馆的吗？刚刚有人说……”
“他是去飞雷神那里踢馆，结果踢到铁板，自己砍了一根手指。”
“我去，这么狠的吗！”
山顶上，观赛人群在议论；山脚下，杨韬终于滑过终点，不过他没有停下，顺着公路，一直向云霄市滑行，身影渐渐消失在毛毛细雨之中。
彭梦玲没兴趣再听周围观众闲聊，展开翅膀，从山顶滑翔而下，追向杨韬。
081 章 五冠王
不得不说，杨韬身体确实好，淋了一晚上的雨，第二天竟然没感冒。身上的伤口都是擦伤，用清水洗干净，不久就止血了。
反倒是彭梦玲感冒了，杨韬只能带她去医院。
没想到，这里的医院竟然还有兽医，不过与医治人类不同，需要给钱。兽医给彭梦玲看了病，开了点药，花了杨韬500塔。
杨韬顺便向医生要了点汞溴红溶液（俗称“红药水”），涂抹一遍身上的擦伤。
还好，昨晚送货的酬劳收到了，只有1000塔。大块头留言，说另外1000塔拿去给他偷冷藏车的破事擦屁股了。
杨韬的钱包里，只剩下可怜的1060塔。
去食堂吃完午饭，杨韬弄来白开水，将药片化开，往彭梦玲的鸟喙里滴了两滴。
喂药的时候，腕带收到小胖的信息，说有人找他，催他快点去场馆。杨韬回信，问谁找自己，小胖却支支吾吾不直说。
回到场馆，杨韬发现有三个人正在等着自己。
为首的是个女人，脸上的脂粉很厚，看不出年龄，头上盘着发髻，身上穿着类似和服的衣服，脚上穿着白袜，踩着木屐。
她身后是两名保镖，一左一右侍立着。
原本在来回踱步的小胖，看见杨韬进门，连忙赶上前，压低声音，焦急道：“你平常都那么早来，怎么偏偏今天这么晚？”
杨韬指了指肩膀上的彭梦玲，答道：“我的鸟病了，上午去看医生了。”
“杨先生，您好。”和服女站了起来，“我叫莺莺，是云霄山酒店的总经理助理。”
“来邀请我参加速降地下赛？”杨韬问。
“看来杨先生心里早有预料。”和服女说道。
“我昨晚去云霄山摔那么多跤，就是为了引起注意，得到邀请。”杨韬看着面无表情的和服女，“这一点你们应该能看出来吧。”
听到这里，彭梦玲才明白杨韬昨晚速降的动机。
“确实。”和服女点点头，“说实话，我们酒店并不认为你有实力参赛，无奈客人们非常喜欢你，强烈要求你参赛。”
杨韬摊开双手，一副“哥就是那么有魅力”的臭屁模样。
和服女伸手从宽阔的袖子里取出一条腕带，递给杨韬。腕带款式虽然很主流，与杨韬现在戴着的类似，但暗黑的底色上闪烁着点点金光，一看就感觉格调很高。
看着杨韬接过腕带捣鼓，和服女解释道：“这条腕带是参赛者专属，可以与我们酒店联络，通讯都是加密的，不会被窃听。”
杨韬点亮腕带的屏幕，发现里面只有三个功能：通讯、赛事信息、个人信息。
通讯就是联络云霄山酒店。
赛事信息是与速降地下赛相关的各种信息，包括赛果、赛事预告、选手资料、积分排行榜，以及下注的赔率。
个人信息则是杨韬作为滑手的相关信息，在“滑龄”那一项标着刺眼的“１周”。
杨韬编辑签名档，写下一段话——
“人是可笑的傀儡，在破舞台上起舞，以滑板、游戏、交配为乐，完全不关心世界，不了解自己毫无价值，人并非为此而生。”[附注1]
写完了，屏幕却提示内容属于仇恨言论，请修改；若要发布，请支付250塔。
杨韬改成“男人就是要快”，点击“确认”，成功了。
“下一场比赛的时间，安排好之后，我们会通过腕带通知你。”和服女扔下这句话，带着保镖离开了。
小胖一直在旁边赔笑，这时看和服女走了，才抓着杨韬追问：“你昨晚去云霄山速降了？”
杨韬点点头。
小胖上下打量着杨韬，说道：“你找死啊？昨晚下雨啊，难怪你浑身都是伤。”
杨韬耸耸肩，说道：“以赛代练嘛，压板过弯我现在滑得可溜了。”
“你这样根基不牢。现在好像进步很快，但是基础没打好。真正比赛的时候，一点小失误就会要了你的命！”小胖一脸痛心。
杨韬伸个懒腰，活动筋骨开始热身。
“对了，大家都说地下赛有三个五冠王，飞雷神是一个，山外云是一个，还有一个是谁？”杨韬踏上滑板，绕着小胖慢速滑行。
“水龙吟。”小胖答道。
“这人现在在哪里？”杨韬问。
“在监狱里呗。”
“监狱？”
“五年前，水龙吟在山上速降，过弯时速度太快，漂移过弯吓到了司机。司机打方向盘躲开他，结果冲出了悬崖。”小胖回忆起往事，禁不住叹息一声，“水龙吟后来被判了十年，现在还蹲在牢里呢。这么久没摸滑板，估计已经废了。”
杨韬一边听着，一边用腕带输入关键词搜索。
网络上有不少过去的新闻报道。
五年前，水龙吟在云霄山一个人练习滑板速降。刚好，一家人开车来云霄山自驾游。拐弯的时候，这家人估计被山坡挡住视线，没有看见下山的水龙吟。等到水龙吟冲入视线，这家人紧急避让，刹车不及，撞破护栏，坠落悬崖。
车上一家三口全部死亡。
水龙吟因交通肇事致人死亡，判刑十年。
杨韬又问：“我在山顶看比赛的时候，听别人闲聊，说每个五冠王都有绝招，什么尖翻、大乱之类的。那是什么呀？”
聊到这个，小胖兴致起来了，侃侃而谈：
“每一项运动，都有所谓的‘招式’。
“招式，其实就是各种基础动作的组合。尖翻、豚跳、大乱……都是滑板的招式。
“三个五冠王，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招式，飞雷神擅长尖翻，水龙吟擅长豚跳，山外云擅长大乱。这些招式，在平地滑行或者慢速滑行的时候，很多人都能做到，但是在速降中仍然能做到的人，寥寥无几。
“这些招式，其实应该用街板来做。速降板是为速度而设计，街板则是为花式而生，更加灵活，飞得更高。”
小胖说到兴奋处，从杂物房拿出一块街板，自己演示起来。
杨韬在一旁看完演示，问小胖：“你擅长什么招式？”
小胖挺起小肚子，神气地说道：“我最擅长的是slide，也就是用板子在障碍物上面横向滑行。用板头滑行是noseslide，用板尾滑行是tailslide，用板肚滑行则是boardslide，也可以叫‘骑肋’。”
一大堆名词砸过来，杨韬听得一脸懵。
082 章 五冠王的诅咒
小胖挺起小肚子，神气地说道：“我最擅长的是slide，也就是用板子在障碍物上面横向滑行。用板头滑行是noseslide，用板尾滑行是tailslide，用板肚滑行则是boardslide，也可以叫‘骑肋’。”
一大堆名词砸过来，杨韬听得一脸懵。
杨韬问：“板肚是什么？”
小胖翻转街板，面向杨韬，解释道：
“之前讲课给你普及过，两只脚站在滑板的板面上，前脚踩着的那一端就是‘板头’，另一端就是‘板尾’。
“板面下有两个支架，支架又叫‘桥’，桥连接着滑轮。桥与桥之间板面下的那块地方就是‘板肚’。
“我演示一下，你就懂了。”
场馆比较小，没有模拟街区，小胖去杂物房搬了个移动栏杆出来。栏杆很矮，类似于马路与人行道之间的护栏。栏杆底部有吸嘴一般的装置，可以吸附固定在地面上。
小胖将移动栏杆固定在水平的地板上，拉开距离，慢速滑向栏杆。
小胖的前脚站在前桥位置，后脚踩在街板翘起的尾端，斜线滑向栏杆。等到剩下一只小臂的距离时，后脚发力弹起街板，用腰腹带动双腿，再由前脚带动街板凌空跨过栏杆，紧接着落下，板肚搭在栏杆上。
这时候，小胖双脚踏在街板两端，双腿微蹲，双手张开，保持平衡。摩擦声喧嚣，街板顺着势道在栏杆上滑行。
滑至栏杆尽头，小胖拧动腰腹，腰腹带动双腿，双腿带动双脚，双脚带动街板转过90°，恢复上栏杆时的前后脚姿势，落地，双腿同时蹲下缓冲力道，向前滑行而去。
“这就是骑肋。”
小胖刚演示完，场馆门口就响起鼓掌声。
杨韬扭头向身后看去，一名留着褐色大胡子的大叔推门进来。
大叔头发稀疏，几近秃顶，褐色眼珠仿佛能够看破世情，脸庞上深刻的皱纹似乎藏着悲怆的往事。他上身穿一件衬衫，只看面料就知道是高级货，下身穿一条长裤，裤腿长到盖住鞋子，鞋后跟都快要踩到裤脚。
彭梦玲越看这大叔，越感觉脸熟。好一会，她才记起来，自己在四棱锥状的通讯器里见过这大叔的头像。
他就是云霄山速降地下赛第一位五冠王——飞雷神！
杨韬也认出了飞雷神，然而没等他说话，小胖就尖叫起来。
“我的天！偶像竟然来我的场馆！”小胖叫嚷着，转身冲进杂物房，抱着个长条盒回来。
他打开长条盒，盒里是一块速降板，很新，很干净，显然没怎么滑过。板面上绘画着炫酷的闪电标志，非常拉风。
彭梦玲印象中，这块速降板并不在杂物房的架子上，应该是小胖的私人珍藏。
小胖小心翼翼凑过去，将速降板递到飞雷神面前，请求道：“偶像，能帮我签个名吗？”
飞雷神哈哈一笑，在板面上签下名，指着杨韬，问小胖：“你在教他滑板？”
小胖捧着速降板，看着签名笑得很开心，答道：“对，他想学速降。来我这里一周多了，目前在给他打基础。”
“能不能把你的学生让给我？”飞雷神说道，“我今天来，就是想要收他为徒。”
听到这话，小胖和彭梦玲都愣住了，倒是杨韬面无表情。
“那敢情好啊。”小胖答道，“您是五冠王，又教出了另一位五冠王，有您教他，肯定能缔造另一个传奇。”
“我拒绝。”杨韬冷冰冰的声音插了进来。
“当初不是你来我的场馆，毛遂自荐，想要我教你吗？”飞雷神很惊讶。
“当初你不是拒绝了吗？”杨韬反问。
“原来你记恨当初的事。”飞雷神说道，“好吧，我承认当初是我看走了眼，但是不能怪我啊，换了是你，有个陌生人突然上门大言不惭说自己是下一个五冠王，你也会拒绝。”
“山外云那么厉害，为什么还要收我为徒？”杨韬又问，“我虽然大言不惭，但也有自知之明，以我的水平和潜力，恐怕再过五年都追不上山外云。”
“我还以为你真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呢～”彭梦玲在一旁听着，心里忍不住吐槽。
飞雷神摇摇头，叹气道：“小云是很强，但是不可能再拿冠军了。”
“为什么？”站在旁边的小胖很疑惑。
飞雷神双手抓住裤腿，向上一提，露出两条义肢腿，再次叹息道：“曾经我以为，自己可以拿第六个冠军，直到双腿被人斩下来，我才意识到，五冠王就是极限。”
“谁斩的？您的腿不是出车祸失去的吗？”小胖一脸震惊。
“是塔尖人斩的吧？”杨韬说出心里的猜测。
飞雷神点点头，苦笑道：
“你们都听过我的故事吧？
“我曾经是个瘾君子，非常迷恋啡乐。那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太无聊了，大家迷恋的东西都没什么意思。
“上学、就业、恋爱、结婚、生子……大家像是从工厂流水线出来的商品，一出生就自带说明书，一项一项列明这辈子应该怎么活。你们不觉得这样很搞笑吗？
“自动化机械普及之后，衣食住行不用愁了，大家却更焦虑了。多少人挖空心思赚钱敛财，想要当塔腰人，甚至是塔尖人，到头来，还是一辈子困在塔底。
“所谓的阶层跃迁，不过是个美丽的泡沫，一戳就破。
“那时候的我，提不起力气去做任何事，无论做什么都觉得没劲、没意思、没意义。直到有个朋友给了我一支啡乐，我才找到一件有意思的事。”
小胖挠挠头，问道：“啡乐就那么有意思吗？”
飞雷神继续说道：
“起码比无所事事混吃等死有意思，比出卖肉体出卖尊严有意思。
“那时候，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明明活着，却觉得自己是行尸走肉；吸啡乐吸嗨了，才感到自己‘活着’。
“有一次，毒友带我去云霄山看比赛。那场比赛令我爱上滑板速降，我终于找到一件比啡乐更有意思的事。那天之后，我戒了啡乐，每日耗十几个小时在滑板上。
“后来我开始参加比赛，挑战各路速降高手，拿到的冠军越来越多，成为地下赛的第一个五冠王。那时候，我已经没有对手，但我仍然想滑下去，想知道自己究竟能快到什么地步，想知道自己的极限。
“可惜啊，可笑啊，我觉得有意思的事，在塔尖人眼中根本没意思。他们不想要六冠王，也不想看我挑战极限，他们只想要晚饭后喝点小酒，看些刺激的娱乐。
“我一直赢，让地下赛失去了悬念，让他们觉得没意思。结果，就是我‘出了车祸’，没了双腿，再也不能参加比赛。
“我到现在还记得，斩我腿的人说，酒店七楼的客人想尝尝我那双腿的滋味。
“你们明白了吗？
“小云不可能再拿第六个冠军，五冠王就是极限，没有人能够超越。”
飞雷神抬头望着天花板，目光似乎穿透场馆的房顶，望向远方的云霄山。
083 章 雨幕中的咖啡馆
飞雷神抬头望着天花板，目光似乎穿透场馆的房顶，望向远方的云霄山。
同为滑手，小胖感同身受，眼眶里都是打转的泪花，就连彭梦玲这样事不关己的陌生人，都听得心情沉重。
“就这？”杨韬掏了掏耳朵。
“你什么意思？”飞雷神皱起眉头，语气中泛起怒气。
“住房不用钱，吃喝不用钱，治病不用钱，却不需要受益者付出，这不就是在养宠物吗？所谓的比赛，不就是宠物给主人表演吗？速降冠军，不就是主人看你表演得不错，奖你一条镶金的狗带吗？”杨韬一连三个质问，一点不留情面。
“说得这么难听，你不也是想要得到镶金的狗带吗？”飞雷神冷笑。
“我想要什么，到决赛那一天，你自然会明白。”杨韬微笑道。
“你进得去决赛吗？”飞雷神嘲讽道，转身向门外走去，“看完昨晚的比赛，我原本以为你很有胆量，有机会成为第四个五冠王，没想到你只是个不带脑子的愤青。”
杨韬朝飞雷神的背影高声喊道：
“你说你想挑战极限，超越自我。
“那我问你，没了主人的施舍，你填得饱肚子吗？你活得下去吗？你如果不认为自己是宠物，那你反抗过主人吗？你可能打不过，但是你尝试过种地养活自己吗？尝试过不吃塔尖人的嗟来之食吗？
“你想超越自我，前提是你要有自我！”
飞雷神脚步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外走去，推门离开。
直到场馆大门重新合拢，小胖才反应过来，瞪着杨韬质问道：“你在干什么？”
杨韬摊开双手，一脸无辜，说道：“我说真话啊。”
“愤世嫉俗骂几句谁不会啊！你骂完了，你改变得了现状吗？”小胖气呼呼地说道，“有名师想要教你，为什么拒绝啊？你之前还去过他的场馆，想要拜师，现在人家主动上门，你怎么反而拒绝呢？”
杨韬笑道：“我留在你的场馆，你怎么反而生气呢？”
小胖说道：“我生气，是想看到你出成绩，拿冠军。我想要的，不是把你困在这里，收那丁点学费。”
彭梦玲看出来了，小胖是真把杨韬当得意门生了，真心为他好。
杨韬摇摇头，终于解释自己拒绝的原因：“我不去飞雷神那里，是为了造势。”
“造势？”
“对，造势。”杨韬举起砍掉尾指的手掌，“我当初去飞雷神那里，无论拜师还是踢馆，都是为了给他们留下印象。为了让印象深刻，我甚至输掉一根手指。”
“你这样做图什么呢？”
不仅小胖不明白，彭梦玲也很不解。
“为了得到参赛资格，为了决赛。”杨韬答道，“正如我刚刚说的，酒店里的人看我们在山道上速降，就像主人看宠物狗接飞盘，不过是酒足饭饱后的消遣。速降再精彩，看了这么多年，酒店里的人肯定看腻了。”
“所以你下雨天在山道上表演摔跤，逗主人一乐？”彭梦玲心里吐槽。
杨韬接着侃侃而谈：
“你当初不是疑惑，为什么那么多滑板馆，我偏偏要来这里吗？答案很简单，与我去飞雷神那里踢馆一样，我在讲一个故事，努力给所有人留下印象。
“一个历经挫折、不受昔日冠军待见的选手，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场馆默默奋斗，最终一鸣惊人，进入决赛，与昔日冠军巅峰对决。
“这样的故事，正适合当作酒足饭饱后的谈资。”
小胖还是不明白，追问：“可是你已经拿到参赛资格了呀。能不能进决赛，还是要看你的实力，看你多轮比赛之后的积分排名。”
杨韬再次摇头，说道：“我所说的‘决赛’，不是拿到地下赛的冠军那么简单。”
“那是什么样的决赛？”
“到决赛那一天，你自然会明白。”杨韬打起了哑谜。
小胖气得要将板子摔在地上，看了看签名，不忍心，收住手，转身向二楼走去，嚷嚷道：“我今天没心情讲课，你自己练习吧。”
杨韬向小胖的背影喊道：“我一会有些事，要出去一趟。”
小胖没回应，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上到二楼打游戏去了。
杨韬将板子夹在腋下，走向场馆外。
一推门，雨声就迎面撞了过来。淅沥沥的小雨从天而降，组成一帘雨幕，行人或撑伞或用手遮挡头顶，匆匆走过。
云霄市似乎到了雨季，最近雨水频繁。
彭梦玲藏到杨韬的上衣口袋里，小脑袋顶着褡帘躲雨。
杨韬登上一辆公交车，往塔腰区而去。
雨水打在车窗上，模糊了视野。一幢幢蜂巢状住宅化成朦胧的影子，单调，重复，让人昏昏欲睡。日光渐暗，整个塔底区笼罩在灰暗之下，死气沉沉。
杨韬点亮腕带，搜索附近的律师事务所，不出所料，全都在塔腰区。
塔底区的大部分居民都是混吃等死，没有工作，不事生产，自然就没有收入，没有钱消费。任何商家在这里卖东西或提供服务，都只会亏本。
杨韬实际上也成了混吃等死的一份子，大块头发来消息，以后送货的活不再找他了。除非他在速降比赛里赢到奖金，不然他也是零收入。
杨韬点开筛选条件，按价格排行，发现这些律所的收费普遍不低，仅仅是咨询费，就在200塔以上，最便宜的是一家叫“浪涛”的律所，收费在50塔以下。
公交车到达终点站，停在塔底区与塔腰区交界处。
杨韬下了车，顶着淅沥沥的小雨，跟随导航走向浪涛律师事务所。
即使是雨天，塔腰区仍然显现出人气与烟火气。马路两侧那一幢幢的小别墅，虽然也是千篇一律的样式，但住在里面的居民颇有心思，用绿植、剪纸、涂鸦喷绘等方式，将别墅的外观装扮得与别不同。
一些别墅敞开了窗户，居民在厨房里忙活，食物挥散的烟气飘出窗外，融入雨幕中。
导航结束，杨韬来到目的地，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家咖啡馆。推门进去，门上铃铛响起清脆的声音，咖啡的香气扑面而来。
“欢迎光临～”一名女咖啡师站在吧台后。
“你好，请问浪涛律师事务所怎么走？”杨韬问。
“这里就是。”
“这里不是咖啡馆吗？”
“哈哈，我们既卖咖啡，也提供法律咨询。生活不易，多才多艺嘛。”女咖啡师拿了条毛巾给杨韬，“你遇到什么法律问题？”
“谢谢。”杨韬接过毛巾，擦拭身上的雨水，“有个朋友在坐牢，我想捞他出来。”
彭梦玲一听这话就感觉不对劲，心想：“这个牢友不会是水龙吟吧？”
084 章 塔腰区
“你遇到什么法律问题？”女咖啡师拿了条毛巾，递给杨韬。
“谢谢。”杨韬接过毛巾，擦拭身上的雨水，“有个朋友在坐牢，我想捞他出来。”
“你想假释是吧？”女咖啡师问。
杨韬点点头，在吧台前的高脚凳坐下。
彭梦玲从口袋里飞出来，落到吧台上透透气。
女咖啡师没有急着追问，反而说道：“要咖啡吗？免费的。”
杨韬“哦”了一声，反问：“你们咨询费收那么低，还提供免费咖啡，不是很亏吗？”
女咖啡师取出咖啡豆，一边研磨，一边解释：“我们这家咖啡馆，之前一直没什么客人，都快开不下去了。老板想了个法子，利用空闲时间，自学法律考了个律师证，以一杯咖啡的价钱提供法律咨询，结果客人多了不少。”
杨韬明白了，笑道：“所以你们收的那50塔，其实不是咨询费，而是咖啡钱。”
女咖啡师含笑点头，说道：“我们的价钱最低，总是排在搜索结果前面，曝光多了，自然吸引了不少客人过来。老板说，这叫什么‘互联网思维’。”
咖啡豆研磨搅碎，滴滤壶萃取咖啡，香气弥漫，缭绕鼻端。
“要糖或奶吗？”女咖啡师将香浓的咖啡倒入杯中，端上吧台。
“都不用。”杨韬吹了吹冒起的热气，轻呷一口咖啡，精神为之一振。
“你朋友判了几年？”女咖啡师回到之前的话题，“现行的法律规定，判处有期徒刑、无期徒刑的犯人，在执行二分之一的刑期后，如果认真遵守监规，接受教育改造，有悔改表现，而且没有再犯罪的危险，可以将他提前释放。当然，这个假释是有附带条件的。在假释考验期内，犯人只要不再犯罪，不违反法定的一些情形，就不需要再回去坐牢。”
杨韬回忆看过的关于水龙吟判刑的新闻，答道：“十年，现在坐了五年牢。”
“这样的话，应该可以申请假释。你讲一下他名字和个人身份ID，我去查一下。”
“我不知道。”杨韬摇摇头。
无论是小胖，还是新闻报道，
“要不你问一下他家人？”
“我不认识他家人。”杨韬再次摇头。
女咖啡师揉揉眉头，想了一下，问：“他犯了什么事，你总知道吧？”
“他有次在云霄山玩滑板速降，漂移过弯时速度太快，吓到了开车上山的司机。司机打方向盘躲开他，结果冲出了悬崖。他因为交通肇事致人死亡，被判了十年。”
“你这位朋友，该不会是水龙吟吧？”
“你认识他？”
“第二个五冠王嘛，谁不知道。”女咖啡师哭笑不得，“云霄市最流行的运动就是滑板，云霄山又是最难的滑板速降赛道，我虽然不玩滑板，但冠军的新闻总是看过的。”
“申请假释要多久？”杨韬问。
“我听行内人说，水龙吟的案子不是交通肇事那么简单，是塔尖区里有大人物想要整他，故意设的局，将他弄进牢里了。如果真是那样，不一定能成功假释。”明明咖啡馆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女咖啡师却像是害怕隔墙有耳一样，压低了声音。
“那就是没戏了？”
“也不一定，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整他的大人物可能已经不在意。我找人打听一下，有消息再告诉你。”女咖啡师伸手过来，通过腕带与杨韬加上好友。
说完正事，杨韬与女咖啡师天南地北地闲聊起来。待到雨停，杨韬才付了50塔咨询费，离开咖啡馆。
云城新雨后，天气晚来秋。[附注1]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晚饭时间，杨韬逛了两条街，都没有找到食堂，用腕带搜索，才发现塔腰区没有免费食堂。
相反，这里的街边，开满了一间间塔底区看不见的食肆和商铺，饭馆、面馆、比萨店、汉堡店、牛扒餐厅、饮品店、日用杂货店、桑拿房、按摩店、唱歌房……应有尽有，有些店杨韬甚至从未在现实里见过。
行驶在路上的车，全都是浮空车。掠过身边的时候，凉风袭面而来。
彭梦玲飞在空中，将附近街区的景况都纳入眼里，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这里的科技明明领先于现实，街边商铺的装修设计却不过县城水平。
杨韬住在塔底区，一直穿家里衣柜的衣服，款式单一，盲猜就知道是自动化机械大批量生产后派发给居民的。
现在走在塔腰区的路上，周围行人的衣服虽然不像塔底人那样款式单一，但是能看出来，很多衣服都是手工缝制，技艺粗糙，不少还打了补丁。尽管补丁都绣成漂亮的花纹装饰，仍然盖不住骨子里的贫乏。
杨韬走到市中心，发现这里是个大公园，不少塔腰人在公园里运动，有情侣在手牵手散步，也有一家人在放风筝或玩游戏。
“咦？没有塔尖区？那些塔尖人住哪？”杨韬喃喃自语。
他原本以为，云霄市是同心圆结构，塔底区、塔腰区和塔尖区如同圆环，一环包一环。现在看来，塔尖人根本不住在云霄市，而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
肚子饿得咕咕叫，杨韬懒得再逛，找了家人多的饭馆吃晚饭。
扫了眼周围食客的饭菜，他点了份与隔壁桌一样的，一碗饭配三块鸡翅，再加一些不知名的蔬菜，以及一小碗汤。
就是这么点东西，饭馆老板收了50塔，而杨韬只吃了个半饱。
这时候，杨韬终于切身感受到塔腰区的物价，也体会到在这里喝咖啡有多坑，腹诽道：“一杯咖啡就相当于一顿饭，难怪没人喝。”
离开饭馆，黑夜已经君临大地，繁星满天。
街道两侧，做夜生活生意的店铺纷纷亮起灯光，有了些许灯红酒绿的氛围。只不过，这一番城市景象，仍不及现实里璀璨繁华的霓虹夜景。
杨韬信步而行，往家的方向走去，不知不觉间，来到塔腰区与塔底区的交界处。
交界处聚集了不少会所，塔底区的俊男美女在招徕顾客，而塔腰区的寂寞人士则过来“消费降级”，找个伴度过漫漫长夜。
彭梦玲觉得这里有点眼熟，很快回想起来，杨韬第一次遇见莎莉波娃就是在这里。
085 章 生活在天堂的人想逃离天堂
两区之间的交界处聚集了不少会所，塔底区的俊男美女在招徕顾客，而塔腰区的寂寞人士则过来“消费降级”，找个伴度过漫漫长夜。
这时候华灯初上，五光十色的霓虹映照着缤纷的会所招牌。
宣传单上的那家会所，在众多会所中鹤立鸡群。
会所把面向马路的建筑外立面，打造成一格格展览橱窗。橱窗内，一具具肉体做着各种表演，有的肢体挥洒翩翩起舞，有的在身体上作画，有的高声朗读台词，仿佛在演话剧。霓虹穿透玻璃折射进橱窗，荒诞，诱惑，光怪陆离。
彭梦玲飞到空中，寻找莎莉波娃的身影，发现她正在会所门前与两位姐妹闲聊。她们三个人的手里，都拿着类似电子烟的设备，喷吐出淡紫色烟雾。
飞到三个人头顶，彭梦玲正想降落，却看见一名双手都是义肢的壮汉气冲冲走过来。
壮汉一张嘴就唾沫飞溅地咒骂：“臭野鸡！滚远点！别堵在门口挡着老子做生意！”
彭梦玲这才知道，莎莉波娃并不是会所里的小姐。
莎莉波娃与两位姐妹没说什么，挪动脚步，走到离会所远一些的地方，继续吞云吐雾，等待客人光顾。
“美丽的女士，我能邀请你在这明亮的星夜下散步吗？”杨韬走了过来。
“噢，杨，又是你。”莎莉波娃向两位姐妹打声招呼，挽起杨韬臂弯，往他家走去。
“原来你不在会所上班。”杨韬含蓄地说道。
“我要是在会所上班，还站在门口干什么？”莎莉波娃白了杨韬一眼，“我站在门口，就是看准有的客人想进会所却不够钱。”
“哈哈哈……”杨韬用笑声掩饰尴尬，“会所不招你这样美丽的女士，是他们的损失。”
“我不行。”莎莉波娃摇摇头，“我脾气太臭了，容易惹客人不高兴。想要进会所，必须得服务好，伶牙俐齿会撒娇，还要演技过关。”
“还要演技？”杨韬很惊讶。
“杨，你不会以为你们男人真有万夫不当之勇吧？”莎莉波娃又白了杨韬一眼，“没有演技，怎么让你们爽快掏钱？”
“哈哈哈，你这样告诉我，就不怕我一会识破你在演戏，不愿意掏钱吗？”
“无所谓，就当作去你家借宿一晚，反正我已经存够了钱，准备离开塔底区。”莎莉波娃耸耸肩，语气中透出脱离苦海的轻松感。
“你要去哪里？”杨韬又一次惊讶。
“去塔腰区啊，没几个人想一辈子待在塔底区吧。”莎莉波娃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塔底区不好吗？有吃的，有喝的，有住的，生病了还有人治，全都不用钱。”
莎莉波娃叹息一声，说道：
“没有这些的时候，我的确觉得这就是天堂，可当这些都实现了，我却感觉这里成了死气沉沉的地狱。
“没有人再挖空心思去钻研菜式，做各种美食取悦别人；
“没有人再殚精竭虑地熬夜写作、画画、开发游戏，去娱乐别人；
“没有人再能聚集一帮人拍出一部好看的电影，没了钱的约束，总有人拍到一半就撂挑子不干，也有人不满意剧情或戏份而退出……
“生活无忧之后，我终于可以尽情画画，可随着时间久了，我发现只能自娱自乐，画作摆在街上或发到网上都没人看、没人在意。我找不到画廊做展览，找不到人帮我营销，也没有几个人有兴致、有鉴赏水平来看我的画。
“最终，塔底区里只剩下那些与原始欲望有关的事情，才能吸引人，在这个沉闷的世界提供些许刺激。”
可能是即将离别，莎莉波娃今晚出奇地健谈。
彭梦玲旁听着，不由想到学生时期的自己。放暑假之前，自己总是构想，没了学业压力、考试压力，自己会做什么事、发展什么兴趣爱好；结果放完暑假，回过头一看，自己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要么跟闺蜜逛街，要么躺沙发上玩手机。
如今的云霄市，就像是所有人永远放暑假，没了生活压力，大部分人失去动力，每天无所事事混日子。
“你会画画？”杨韬低下头，看向莎莉波娃挽着自己臂弯的手，那纤细的手指宛如清水洗净的白葱。
“杨，你知道的，我的手很灵巧。”莎莉波娃捏了捏杨韬手臂上结实的肌肉。
“哈哈哈，你平时都喜欢画什么？人，物品，还是风景？”
“我画的都是农田景色。”
“能给我看看吗？”
“去我家吧。”莎莉波娃拉着杨韬转变方向。
星夜下，蚊子一团一团犹如乌云盘旋在人们头顶，这时候如果去公厕蹲坑，屁股会立刻多出几个包。路灯映照下，莎莉波娃挽着杨韬漫步于城市街道，亲密如恋人。两人影子随步伐时浓时淡，时长时短。
莎莉波娃的家，还是彭梦玲上次来时的样子。
房子的墙壁与天花板绘有壁画，农夫在一望无际的农田中耕作，袅袅炊烟自远方农舍冒出。侧面墙壁下，堆满了完成的画作，或是农夫在田间耕作，或是孩童奔跑嬉戏于田埂。
杨韬欣赏着壁画，问：“现在已经没有农民了吧？这些都是你想象的？”
“我爸爸以前是农民。”莎莉波娃痴痴地看着壁画中的农夫，似乎陷入回忆，“我小时候那会，自动化机械耕作还没有普及。”
杨韬没再追问，换了个话题：“塔腰区吃的穿的住的都要花钱吧？你现在的收入，抵得住那么多花销吗？”
“离开塔底区，我就不会再去会所那里了。”莎莉波娃答道，“我的画被一位塔尖人看中，他雇我给他的花园画壁画，酬劳10000塔，预付了5000塔。有了这份工作履历，我可以给塔腰区的商铺画画做装饰，维持以后的生活。”
“恭喜，有人愿意付大价钱，说明你画得好，你的画有价值。”杨韬夸赞道，“不过，你之前不是说，你的画发到网上都没人看吗？”
莎莉波娃苦笑道：“确实没人看，我是花光了积蓄在塔尖区一家画廊租了个位置，限时展出自己的画，有幸被塔尖人看中。实际上，那10000塔酬劳不是我全拿的，还要分红给画廊老板。”
杨韬张嘴想问“塔尖区在哪”，又怕露馅，还是闭上了嘴。
莎莉波娃继续说道：
“10000塔，对我们来说是大价钱，对塔尖人来说只是零花钱。
“自动化机械普及之后，农民和工人都被时代淘汰了。唯一的赚钱路子，只剩下为塔尖人提供服务。塔尖人雇我画壁画，就像我们换桌面壁纸一样，不是我的画有价值，而是塔尖人看腻了之前的壁画，换一幅找点新鲜感。
“杨，你呢？有什么打算？打算一辈子待在塔底区吗？”
“待在哪里不重要，”杨韬答非所问，“重要的是与你在一起。”
“杨，你的嘴上功夫又进步了。”莎莉波娃脱下外套，露出曼妙身材。
“谢谢夸奖。”杨韬按住她脱衣服的手，“我想学画画，你可以教我吗？”
086 章 探监
早晨，杨韬在高架床上醒来。
一睁眼，房子内一片漆黑，没有窗户，和睦的晨光照不进房间。莎莉波娃秀发披散，枕着他的小腹在酣睡。杨韬轻轻抱起她的头，挪到枕头上。
蹑手蹑脚下了床，杨韬捋平身上衣服的皱褶，收拾掉在地上的画笔和颜料。
昨夜他们几乎通宵画画，快天亮的时候扛不住困意，才爬上床和衣睡去。即使这样忙了一整夜，在莎莉波娃的“助笔”下，杨韬也只是画出一幅草图。
阡陌连绵的田野里，少女张开双臂，清风吹拂，蝴蝶围绕她翩翩飞舞。少女如同稻草人，守护着丰收的农田。
杨韬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拙作，穿上鞋子离开。
房门关闭前的最后一刻，身后传来莎莉波娃的轻声告别。
“再见了，杨。”
去食堂吃完早餐，杨韬继续到场馆上课。
一周的基础训练之后，课程终于进入杨韬期待的阶段。小胖拎着自己的速降板，带杨韬去到郊外，找了座小山坡练习速降。
训练间隙，杨韬收到女咖啡师的消息——她打听过，可以顺利假释水龙吟，没有人阻挠。明天她去监狱见过水龙吟，就会申请假释。
彭梦玲看了半天训练，倍感无聊，干脆飞去咖啡馆，凑个热闹，跟随女咖啡师去监狱看看，水龙吟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第二天，女咖啡师拉着行李箱，打车来到云霄市北端的运输站，入站检票，准备搭乘浮空艇前往监狱探视水龙吟。
运输站的安保不算严密，尤其没有防范麻雀这类小体积的生物。彭梦玲看准时机，趁着转运行李的工作人员不注意，飞入存放行李的货舱藏起来。
一段时间的等待后，浮空艇升空。
运输站在脚下越来越小，地面上的人化作蝼蚁。浮空艇的屁股喷射出六道灼热的淡蓝色焰光，向远方驶去。
透过货舱两侧窄小的舷窗，彭梦玲第一次有机会好好看看这颗星球。
在此之前，她只知道这里不是地球，却不了解这颗星球的面貌。
浮空艇高速飞行，很快飞过郊外连绵的农田，接着眼前一红，云霄市之外，尽是赤色戈壁。疾风刮过，沙飞石走。
大漠风尘日色浑，赤色戈壁一眼望不到尽头，似乎无有穷尽。回头望去，云霄市如同孤岛，在茫茫戈壁之中飘零。[附注1]
飞了一会，视界里出现另一座城市。郊外同样是连绵农田，城市南端有一幢巨大的建筑。
彭梦玲后来才知道，那幢建筑是供水厂。这颗星球没有地表水，城市用水都是地下抽取过滤后的水。地下水源丰沛的地方，人们才会在那里建立城市，所以星球上的城市零零落落地分布在戈壁各处。
浮空艇降落在这座城市的运输站，搭上另一波乘客，再次启航。
飞沙漫漫，戈壁茫茫。
视界里重复又重复的赤色戈壁，令彭梦玲昏昏欲睡，没多久，就站在行李箱上睡着了。
当降落的动静震醒彭梦玲之时，浮空艇终于来到监狱。
监狱孤零零伫立在荒芜的戈壁上，彭梦玲无法从窄小的舷窗窥看监狱全貌，只能从视界中的建筑推断，监狱非常大。
女咖啡师与部分乘客下了浮空艇，取回行李，到监狱旁边专供囚犯家属入住的宾馆开了房间，放下行李后，立刻前往监狱办理探视手续。
探视室竟然是一间饮品店，一个个卡座星罗棋布。家属与囚犯可以坐入某个卡座，下单选择饮品和甜点，由智能机器人送到卡座。
“这么随意的吗？”彭梦玲飞进宽敞的探视室，发现这里的窗户竟然没有镶嵌铁栏杆，坐在卡座里的囚犯也没有戴镣铐。
不过，仔细想想也能明白，监狱故意建在戈壁之中，千里荒芜，与其它城市隔绝。监狱里的囚犯即使越狱成功，也无法徒步跨越茫茫戈壁到达城市。
监狱也不怕囚犯偷走浮空车逃跑，自动驾驶推行这么多年，已经没几个人会开车了。
开门声响，一名囚犯走进探视室，来到女咖啡师所在的卡座坐下。
这名囚犯穿着灰黑条纹的囚衣，头发剃成圆寸，脸上手背上留有大大小小的旧伤，估计在狱中没少吃苦头。不过，他的一双眼睛仍然明亮锐利，不像是长久坐牢前途灰暗的囚犯。
“水龙吟先生，你好。”女咖啡师打个招呼，掏出名片，按在桌上，推到水龙吟面前。
“律师？”水龙吟看了眼名片，“我坐牢都坐五年了，哪个大律师来也翻不了案。”
彭梦玲看到，名片显示女咖啡师的名字原来叫“黎嘉欣”，很有港味。
“我不是来替你翻案的，我是来帮你假释的。”黎嘉欣说。
“假释？”水龙吟一边发出疑问，一边点击玻璃桌面下的触屏显示器，浏览饮品店，点了一杯芦荟汁，接着问，“你喝什么？”
“我来一杯鸳鸯奶茶吧，谢谢。”黎嘉欣解释道，“你已经服了二分之一的刑期，在监狱里的表现也不错，按照法律规定，你可以假释提前出狱。只要在一段时间内不再犯事，你就不用再回监狱里坐牢。”
“还有这种制度？太爽了。快点帮我办假释吧。”水龙吟说道。
“你在里面的表现如何？”黎嘉欣问。
“我表现很好啊。”水龙吟摊开双手，“一切听从指示，按时吃饭，按时睡觉，领导指向东我就向东，指向西我就向西。”
“我准备一下资料，这几天就会向法院提出申请。顺利的话，你不用太久就可以出来。”黎嘉欣要了水龙吟的个人信息，沉默几秒后问，“为什么那么听话？我看过当时的报道，你并不服气法院的判决。”
这时候，智能机器人端着托盘，送来芦荟汁和鸳鸯奶茶。
水龙吟喝了一大口芦荟汁，回忆道：
“那场车祸，根本不是我的错。过弯之前，我已经听到有车上山，拉开距离躲避，是那司机开着车故意撞向我，幸好我很险地躲开了，结果那车就冲出了悬崖。
“我已经向警察和法官解释过很多次，但没有人相信我。媒体甚至不报道我所说的真相，而是大篇幅抹黑我。
“后来我才想明白，那场车祸就是个局。自动驾驶都普及了，怎么还刚好有人自己开车走山路，还刚好碰见我速降下山？我都躲开了，他怎么还朝我撞过来？
“我们这些追求极致速度的滑手，不过是塔尖人的赌注。我赢太多了，拿了太多冠军，碍了某些塔尖人的眼，让他们赌输太多，不高兴了。”
黎嘉欣默默听完，说道：“网上确实有传言，说你是得罪塔尖人才入狱。不过，来这里之前我打听了，可以顺利假释你，没有人阻挠。”
“这算好事还是坏事？这说明在塔尖人眼里，我不过是只虫子，就连彻底踩死我，他们都懒得浪费气力。”水龙吟问，“对了，是谁派你来的？”
“是你朋友委托我来的。”
“谁？”
“一位姓杨的先生，叫‘杨韬’。”
“谁？”
“你不认识？”黎嘉欣看着水龙吟。
水龙吟摇摇头，答道：“听都没听过这家伙。”
087 章 血腥地下赛
探视水龙吟的第二天，黎嘉欣坐浮空艇回到云霄市，填好假释申请递交给法院，之后发了条信息给杨韬，约他来咖啡馆见面。
彭梦玲站在咖啡馆的屋檐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出神。
马路地面上有一坨掉落的冰淇淋，小半已经溶成水。一名路人蹲在冰淇淋旁边，注视着盘旋在冰淇淋上空的苍蝇，无所事事。
傍晚时分，杨韬踩着滑板来到咖啡馆。
彭梦玲注意到，杨韬右手缠着纱布，右手尾指不见了。
“喝点什么？”黎嘉欣问。
“不用，我不渴。”杨韬机智地躲过黎嘉欣的诱导性消费。
“我去监狱见过水龙吟。”黎嘉欣看着杨韬，观察他脸上的表情，“他说不认识你。”
“我们确实不认识。”杨韬耸耸肩，“我之所以请你捞水龙吟出来，是因为想跟他比一次滑板速降。”
黎嘉欣瞟了眼靠在吧台边的速降板，问杨韬：“你也玩滑板速降？”
杨韬点点头。
黎嘉欣又问：“你不会是想在云霄山跟水龙吟比拼速降吧？”
杨韬再次点头。
黎嘉欣皱起眉头，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虽然不太关注速降比赛，但偶尔也会看看相关新闻。我印象中，没怎么看见过你的新闻。”
言下之意，就是你丫连新闻都没报道过，肯定不是啥厉害滑手。就凭你，还想着在云霄山速降挑战五冠王？
旁听的彭梦玲心中偷笑：“小姐姐还是太委婉，直接说他菜就行了。”
杨韬实话实说：“我确实没上过新闻。我是最近才开始练习速降，昨晚才第一次在云霄山参加了地下赛。”
黎嘉欣瞪圆了眼睛，迟疑道：“你没开玩笑吧？”
杨韬反问：“怎么？我不能挑战五冠王吗？”
“可是，那是五冠王啊，最强的速降滑手啊！”即使馆子里没别的客人，黎嘉欣仍然压低声音说道，“去监狱探视的时候，我了解过，监狱里有滑板场地，而且狱长私下时不时组织比赛，每次冠军都是水龙吟。水龙吟虽然坐了五年牢，但一直没有放弃滑板，荒废技术。”
“那太好了。这样我赢了，别人也不会说我胜之不武。”
“你这算是自信，还是自大。”黎嘉欣一脸无语。
杨韬笑了笑，换了个话题：“你申请假释了吗？水龙吟要多久才能出来？”
黎嘉欣点头道：“申请已经交上去了。大概两周吧，他就能出来。”
杨韬看看腕带显示的时间，拿起速降板往门口走去，挥手告别：“等他出来了，帮我约他见一面吧。我今晚还有比赛，你有空可以来云霄山看一看。”
离开咖啡馆，杨韬再次踏上速降板刷街。[附注1]
彭梦玲扑腾翅膀，一路尾随杨韬，从塔腰区滑到塔底区，再滑到郊外，最后到达云霄山。
这些天，杨韬除了睡觉洗澡，几乎与速降板形影不离，出门去任何地方，都是踩滑板去的。
一个月的任务时间，逼迫杨韬必须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时间，尽可能增强自己的板性，并且熟悉自己的速降板。
用小胖的话来说，滑板的板性，好比游泳的水性，很虚，但很重要。水性不好，不可能成为游泳健将；板性不佳，也不可能成为滑板大神。
板性无法一蹴而就，必须日积月累。板性越好，你的控板能力就越强，学习使用滑板里的招式也会越容易。
山顶酒店前的小广场上熙熙攘攘，观赛的人比平常多了很多。
这些人都是来看第三位五冠王的，山外云今晚有比赛。他们都想看看，山外云能否打破五冠王的诅咒，拿到第六个冠军。
杨韬来到的时候，第一场比赛刚刚结束，小胖已经站在观赛人群里等着他。
“你今晚又有比赛？”小胖看着杨韬。
杨韬点点头。
“我还是觉得你没必要这么急，先锻炼好自己的板性，一步步练习速降，参加些小比赛积累实战经验，水平差不多了，再来云霄山争冠军。”小胖苦口婆心地规劝。
然而杨韬只是笑了笑，当作耳旁风。
这时候，观赛人群一阵骚动，小胖踮起脚尖望向山路，原来是山外云来了。
长着娃娃脸的山外云还是那副打扮，黑Ｔ恤，黑裤子，白色鸭舌帽，腋下夹着速降板。与上次见面不同，天气有点凉了，他把黑短裤换成了长裤。
山外云从浮空车下来，身边跟着三名保镖，手脚都是义肢，品字形保卫着他。
按理说，离山外云的比赛还有蛮长一段时间，他没必要这么早过来。当晚有比赛的滑手，一般都会在场馆或郊外低矮的山坡热身，比赛快要开始的时候才会过来。
山外云往人群里看了一会，径直向杨韬走来。
“今晚又打算剁手指啊？”山外云笑眯眯地说道。
杨韬笑了笑，没答话。
“一场比赛剁一根手指，赛季还没结束，你的手指就不够用了，到时候是不是要剁鸟啊？”山外云调笑一句，回到自己场馆那边观赛。
第二场比赛比完，轮到杨韬上场，对手是个皮肤黝黑的滑手，脖子上戴着金链。
杨韬来到起跑线后，对金链子说道：“就这么比拼速度，没意思。加点赌注吧，输了的人，要剁掉自己一根手指。”
金链子冷笑道：“你不剁手指就不会滑了是吧？这是速降比赛，不是剁手比赛！我才不会答应这种傻了吧唧的赌注！”
这时候，操控无人机的忠叔走了过来，右手按着耳蜗里的耳麦。
忠叔对金链子说道：“上面同意了剁手指的赌注。”
金链子瞪着忠叔，质问道：“凭什么呀？我不接受！”
忠叔表情冷淡，说道：“你不接受就退赛，这场比赛算你输。这是上面的决定。”
金链子恶狠狠望向酒店，僵持一会，最终还是屈服了，答应剁手指的赌注。
“没事～他只会装腔作势，他滑不过你，别被他吓到～”山外云在人群里大声嚷嚷，给金链子打气助威。
忠叔取出两个无线电对讲机，递给杨韬和金链子，说道：“我的无人机会在天上侦察路况，如果前面有车上山，我会用对讲机提前告诉你们。”
“谢谢忠叔。”杨韬接过无线电对讲机，别在后腰裤头，右耳戴上配套的耳机。
088 章 Ｓ形弯道
杨韬戴好对讲机与配套耳机，紧了紧身上的皮衣，戴上手套。
如今的杨韬，已经不是啥都不懂的愣头青，速降必备的皮衣，以及带滑块的手套，他都穿戴整齐，只是没有戴头盔。
专业的速降比赛，滑手都会戴头盔，提高防护，避免意外损伤。但是云霄山地下赛不一样，主办方规定不能戴头盔，滑手一旦出意外，很可能头破血流。
这背后的目的，自然是为了讨好酒店里看比赛的塔尖人，让他们看得更爽。
正是这样，主办方才会答应杨韬剁手指的赌注。他们希望比赛更有“看点”，更令看比赛的塔尖人兴奋。
彭梦玲飞到超大屏显示器前，打算看看杨韬现在的水平。
这些天，她跟着黎嘉欣跑到荒芜的戈壁上探监，并不清楚杨韬的训练状况。不过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想多了，杨韬虽然滑得很不错，全程紧跟对手，只落后金链子两个身位，但他最后还是输了。
在山脚的终点处，杨韬没有用武士刀，而是掏出备好的小刀，割下了左手无名指。
观赛人群先是一片惊诧的吸气声，接着陆续响起议论和嗤笑，山外云与飞雷神场馆的其他学生更是捧腹大笑，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没人想得到，接下来的两周，杨韬每晚都参加比赛，每次都以手指为赌注，虽然输掉四根手指，但也开始赢下比赛，攒了不少积分。杨韬在排行榜上迅速攀升，逼近榜首的山外云。
彭梦玲飞到山脚的时候，酒店派出的医生已经早到一步，在停车场里给杨韬止血包扎。
没一会，小胖也踩着滑板下山了。
“你说你这样是图什么呢？”小胖看着杨韬缠着纱布的左手，“你不回家休息吗？还要在这里看比赛？”
山脚的显示器比山顶多得多，杨韬挤到一台显示器前，答道：“对啊，看看山外云正式比赛滑成什么样。”
为了照顾酒店里看比赛的塔尖人，当晚最重要的比赛，一般都会安排在零点之前。到了凌晨，大部分塔尖人都会困，要么回房间睡觉，要么从天台坐飞行器离开。
山外云的比赛，就安排在今晚第五场，人气最旺的时段。
山顶上，山外云已经脱离观赛人群，开始在空地上热身。
经过这么多年的地下赛，云霄山的山道对所有人来说，都几近“透明”。有几个弯道、每段直路有多长、哪处路面比较崎岖……专业滑手全都心中有数。
小胖之前讲解过，云霄山的山道速降，总结下来有三处难点。
第一处是靠近山顶的Ｓ形弯道，利用得好，落后的滑手很容易反超。
第二处是位于山腰的连续三个Ｕ形弯道，非常考验过弯技术。慢了，容易被反超；快了，容易飞出悬崖。
第三处是崎岖的路面。云霄山的山路建成多年，早已多处破烂，路面坑坑洼洼，但因为无利可图，一直没有管理部门或资本集团投钱维修。五年前，水龙吟遭遇的那场车祸在山腰处撞破了路边护栏，结果到今天仍未修复。
这是云霄山山道最恐怖的地方。
速降的速度那么快，稍微遇到点磕碜，轻则摔个狗吃屎，重则飞出悬崖坠落万丈深渊。
重头好戏即将开场，观赛人群都没什么心思看第四场比赛，与身边的人议论纷纷，争论山外云今年能不能打破诅咒，拿到第六个冠军。
繁星满天幕，人声沸山巅。
“3——2——1——Go！”
高举向天的喇叭发出一声脆响。
山外云采用goofy站姿，右脚踏在板面的前桥位置，左脚蹬地助推，犹如弹弓中的石子，弹射而出，刚起步就将对手甩在身后。
他的对手是个脸上有刺青的年轻男生，栗色短发，小麦色皮肤，目前在排行榜排第三，在其它比赛拿过不少冠军，实力强劲。
刺青男虽然落后山外云一个身位，但始终紧咬着他的屁股，没有被拉开距离。
高手对决，胜败只在毫厘之间。
两人熟练地漂移过弯，滑过一段山路之后，来到Ｓ形弯道。
顾名思义，Ｓ形弯道有两个相反的拐弯位。领先的滑手在这里往往面临一个难题，如果在第一个拐弯位靠内侧过弯，落后的滑手就会滑到外侧，卡住位置。等到了第二个拐弯位，外侧就成了内侧，落后的滑手过弯之后就会逆转形势，变成领先。
果然，进入第一个拐弯位前，刺青男往外侧滑去。
山外云察觉到对手的意图，先一步滑到外侧，卡住位置。
刺青男随即改变策略，插入内侧，在第一个拐弯位实现反超。然而这还没完，山外云卡住了外侧位置，继续滑下去，他将会在第二个拐弯位重夺领先。
第二个拐弯位眨眼即至。
内侧变外侧，外侧变内侧。
刺青男提前刹车，整个人蹲下，屁股贴近路面，重心下移，左手向下抓住板子左侧，右掌摊开，利用掌上的耐磨滑块“扶住”路面，漂移过弯。
滑块与轮子摩擦路面，爆发出激烈的响声。
山外云意识到不对劲，紧跟着漂移过弯，但已经晚了一步。他明明位于弯道内侧，却被外侧的刺青男从侧前方插进来半块板子，压住他反超的空间。
如果不减速，两人就会撞在一起，发生意外。
被迫无奈，山外云只能减速。
过完弯道，刺青男从外侧完全插入内侧，封死反超的空间。
山外云失去重夺领先的机会。
山顶上，山脚下，观赛人群发出连连赞叹。高速滑行之下，高手与高手游走于悬崖边缘的较量，看得彭梦玲胆战心惊又热血沸腾。
“五冠王，就这？”杨韬向身旁的小胖说道。
“喂喂喂，别说得那么轻松，换作是你，早就被甩得不见人影了。”小胖说道，“看着吧，山外云最强的地方你还没看到呢～”
山风呼啸，追云逐电。
两人滑过山腰处连续三个Ｕ形弯道，山外云仍然没能反超对手，刺青男甚至拉开了一个身位的距离，扩大了领先优势。
五冠王，难道要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