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章 冰雨
小不点提着行李箱，回到香港租住的房子。
掏钥匙的时候，他看见门口信箱露出一角红色，抽出来一看，发现是囍帖。打开囍帖，里面是漂亮的繁体钢笔字——
送呈蕭超峰台啟
謹訂于一九九八年公曆一月十五日為鐘英生先生、黃敏女士舉行結婚典禮，敬備喜筵。恭請蕭超峰先生光臨。
時間：下午七時
席設：喜相逢酒樓
最后落款是“黃敏敬邀”。
小不点正读着囍帖，房子里突然传出电话铃声。
“啷啷啷啷、啷啷啷啷……”
插入锁孔，拧动钥匙。
小不点推门进屋，匆忙放下行李箱，拿起话筒。
“喂？”
“喂，超峰，听吴生说，你今日坐飞机返回香港？”话筒对面是填词人Rayman的声音。
“对，我刚到家。”
“出来喝两杯吧，我约了几个写字搵食的同行，在兰桂坊为你接风洗尘。”[附注1]
“我不去啦，刚回来，时差还没倒过来，有点累，冲个澡我就睡了。”
“睡个屁啊！兰桂坊满街都是靓女，随便挑一个，都包管你一整晚醒神。就这样啦，我们在兰桂坊那间Club97等你。”[附注2]
不等小不点再拒绝，Rayman“啪”一下挂了线。
小不点叹了口气，放下话筒。
客厅、卧室、厨房、卫生间……逛了一圈，小不点都没看见彭梦玲的身影，估计是在外面快乐飞翔。
洗了把脸，小不点回到客厅，看见墙上的挂历仍停留在去年出门的日子。
小不点摘下挂历，与囍帖一起夹在腋下，出门赴会。经过楼下垃圾桶的时候，小不点顺手扔掉过时的挂历，以及黄敏寄来的囍帖。
去码头的途中，小不点路过电影院，发现售票口大排长龙，一对对情侣捧着爆米花和汽水涌入电影院。
售票口旁边的墙上，张贴着海报，是最近上映的电影。海报里，Jack与Rose额头抵着额头，距离亲近，呼吸可闻，右侧是巨大的豪华轮船，硕大的烟囱冒出黑烟。
轮船上方，标有中英文片名，分别是《TITANIC》和《鐵達尼號》。[附注3]
坐船跨过维多利亚港来到中环，小不点一路步行，走到兰桂坊。
经过那块写着“LanKwaiFong”字样的经典路牌，挤过拥挤的人潮，穿过喧嚣的音浪，小不点走向欲望漩涡深处。
兰桂坊，驰名中外的夜蒲胜地。[附注4]
表面看，兰桂坊只是一条Ｌ字型的上坡小路，周围聚集着酒吧、餐馆、俱乐部和零售商店，是中产、游客和外国人士的消遣去处。
实际上，兰桂坊最迷人之处，在于它的夜蒲文化。
酒精与荷尔蒙挥洒的背后，是迷幻，是放荡，是叛逆，是醉生梦死，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提起沟女，提起夜生活，提起饮酒作乐，情不自禁就会联想到“兰桂坊”。[附注5]
兰桂坊华洋混集，迥异于主流文化。来这里的人，即使不是出身富贵，但只要打扮型格，也能得到赞赏。[附注6]
Club97位于一幢商业大厦的地下，酒吧装修既时尚又有格调。约小不点过来的Rayman已经占好位子，开怀畅饮，另外还有三位相熟的填词人。四个人围坐一桌，点了几款不同的鸡尾酒和小食，听着酒吧内的轻快音乐，低声聊，高声笑。
看见小不点走过来，Rayman调笑道：“大才子来啦～”
小不点谦虚道：“才什么子啊，别捧杀我啦。”
小不点要了一杯名为PinkCoco的鸡尾酒，色调粉红，味道清新，还带一点草莓的甜味，令他那颗仍在倒时差的头脑醒了三分。
坐在小不点对面的林臻强说道：
“短短半年就扬名香港乐坛，还成功打入好莱坞，你不是才子，谁有资格叫才子啊？”
一头长发、戴黑框眼镜的刘崇言，补充道：
“超峰你是在好莱坞待太久，不了解这边的消息，你现在在香港可是大名人！前几天我看报纸，说你是继黄霑、金庸、倪匡、蔡澜之后的香港第五才子。”
小不点听得哑然失笑。
他心知肚明，自己不过是默写词曲，根本没有什么才华。
坐在刘崇言旁边的Peter说道：
“你那首《MyHeartWillGoOn》，现在唱到街知巷闻。从报纸、杂志、歌手到音乐人，每个人都夸赞你是香港乐坛的骄傲。”
在座四位填词人你一句，我一句，将小不点夸到天上去。
小不点惟有举起鸡尾酒，邀请大家干杯，堵住四张吹捧他的嘴。
“Cheers！”五个人开怀畅饮。
“超峰，你现在在好莱坞混得风生水起，有机会的话，记得提携我们。”林臻强说道。
“怎么？你想去好莱坞发展？”小不点问。
“你鸡肠那么烂？怎么写英文歌啊？”刘崇言在旁边吐槽。[附注7]
“鸡肠可以学的嘛！报个班，搵个老师学三个月就行啦。”林臻强怼了回去。
“香港现在这种时势，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去好莱坞发展。”Peter叹了口气。
“香港现在是什么时势？”
“唱片公司现在找我们填词写歌，给的稿费只有鸡碎那么少。”Peter伸出小拇指比划，“去年年尾同学聚会，同学问我写歌有多少收入？我都不好意思说出来！”[附注8]
“唉，现在写歌，还不如去码头做苦力。”刘崇言附和道。
“没那么惨吧？”
林臻强愁眉苦脸，解释道：
“超峰你是刚回来，不清楚香港的时势，现在楼市、股市全部跳水，惨不忍睹啊！
“写歌虽然收入少，但以前市道好，多接一些job，收入也多一些，积少成多，存起来买房买股票，靠投资也有不少收入。现在楼市、股市跌成这样，人人变成负资产，投资全部化作流水。
“我放在股市里的投资，跌到只剩一半，连本都拿不回来啊。”
小不点摇头叹息，劝道：
“都说炒股、炒楼是投资，实质上就是赌博。有几个人懂经济，会去看报表，会去分析数据，然后才做投资决策呢？
“大多数人都是跟风，要不就是靠所谓的‘内幕消息’。
“以后别投资楼市、股市了，那相当于把钱扔进太平洋。”
林臻强叹气道：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还不是因为在香港乐坛写歌，收入太少；更惨的是，我写出来的歌，后面所有版权收益都不关我事，全部进了唱片公司的钱包。”
Rayman插嘴问道：
“我听说美国比香港好多了，一首歌后续的版权收益，词曲作者都是有份的？”
小不点点头道：
“对，是这样。
“一首歌后续的MechanicalRoyalties、PerformanceRoyalties和SynchronizationRoyalties，作曲和填词的作者都能拿到收益分成。”
林臻强挠头道：“超峰，你说的这几串鸡肠都是些什么？”
小不点笑着解释：
“Royalty是特许权、版税的意思。
“MechanicalRoyalties即是指机械复制版税，放在音乐行业就是录音版税。唱片公司每印制一张黑胶或者CD，都必须向词曲作者支付版税。
“PerformanceRoyalties是指表演版税，在电视或者商业活动上用某首歌表演，使用者都必须支付版税给词曲作者。
“SynchronizationRoyalties则是指同步版税，电影、广告或者MV等视频媒介用某首音乐配乐的时候，要向作者付版税。
“当然，这些版税收多少，不是由词曲作者狮子大开口，而是由法律规定。”
林臻强追问道：
“我看报纸上说，你那首《MyHeartWillGoOn》所属的两张唱片，全球销量预计会超过6000万张。你到时候会分到多少钱？”
小不点歪头想了想，回答道：
“具体数字我不清楚，金钱方面是华星负责，要问吴生才知道。不过，只计算录音版税，六千万张唱片的话，也会有几千万港币的收入。”
在座四位填词人听到这个数目，全都惊诧得张大了嘴。
Rayman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今晚最有钱那个请客！”
其它三人起哄附和，纷纷举杯。
小不点嘴角含笑，无奈碰杯。
喝完这一轮，四个人拉着小不点离开Club97，去其它酒吧继续下一轮，势要不醉不归，喝到天亮。
谁知道，刚走出Club97门口，夜空就降下滂沱大雨。
寒风刮过，冷冷的冰雨胡乱地拍在脸上，五个人从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幻梦回到冰冷的现实。酒吧餐馆透出的灯光，在雨幕中模糊成斑驳的色块。路人举手在头顶遮雨，脚步匆匆跑到屋檐下躲避，或者干脆冲入某间酒吧醉生梦死。
前路陷入暴风骤雨，五个人站在门口，踌躇不前。他们究竟应该迎着风雨前行，还是转身回去酒吧继续买醉？
谁的心底都没有答案。
209 章 囍帖街
扯旗山，又名太平山，是香港岛最高的山峰。
英国殖民时期，在香港想要称得上“豪门”，单纯有钱是不够的，还得有港英政府颁发的各种头衔，其中华人能拿到的最高头衔就是“太平绅士”。
另一个豪门象征，就是半山别墅。
静谥，私密，远离烦嚣，高高在上，站在香港岛最高点俯视人间。
能够住在太平山的别墅里面，坐拥林木繁茂、空气清新的居住环境，与挤在密集居民楼里的芸芸众生进行物理隔离，才有资格称得上是豪门望族。
现实里，2015年太平山顶卖出的三套别墅，每平方米的价格大概97万人民币，差点刷新香港豪宅交易纪录。
住半山别墅，可以说是香港梦的代表。
然而有时候，梦的破碎，却往往只在一瞬间。
3月23日的这一晚，夜幕低垂，明月高挂，繁星满天。
太平山半山腰的一幢别墅，外墙上被泼洒一大滩红漆，龙飞凤舞写着四个大字——
欠债还钱！
玻璃窗透出通明的灯火，别墅里传出痛苦的哭声。
“别打了！老公，求你了！”黄敏一边哭喊，一边爬离钟英生身边。
她的身上，丝绸编织的睡裙被扯破裙摆，星星点点的血点子散落裙上。雪白的脸蛋上，通红的掌印还未散去，肌肤上是一道道抓痕。
“贱人！”
钟英生满脸涨红，嘴唇开合间喷出一阵阵酒气。他仰起脖子，举起右手的酒瓶，金黄色的酒液“哗啦啦”流入他张开的大嘴里，有的酒液溅出来，淋湿了身上的高档衬衫。
“都怪你！长了一副克夫相！”[附注1]
钟英生扔出手里的空酒瓶，擦着黄敏小臂砸在大理石地砖上。
“砰！”
空酒瓶炸开，散碎的玻璃片四处飞射，一小块碎片擦过黄敏娇嫩的脸蛋。
一片雪白上浮现一丝血线。
一滴、两滴、三滴……赤红的水珠冒出血线，颤颤巍巍滑过脸蛋，滴落，在光滑的丝绸睡裙上摔得粉碎。
“老公，你别这样。”黄敏哀求道，“市道很快就会好起来，到时候楼市、股市里损失的钱全部都会赚回来。”
“蠢女人！什么都不懂！一天到晚就知道化妆打扮、Shopping、喝下午茶！”[附注2]
钟英生一步步逼近，双眼赤红，布满血丝，狠瞪着黄敏。
“知不知道什么是加杠杆啊？
“蠢女人！
“楼市、股市里的钱，全部都是向银行、向高利贷借的！杠杆全部加到尽！
“现在股市插水，就算斩仓，拿回来的钱都不够还给银行！现在资金链断了，交不上房贷，银行就要收楼！前面的钱相当于扔进大海！[附注3]
“没啦！一切都玩完啦！”
黄敏半躺在地上，四肢挪动，爬向身后，远离这个与自己许下山盟海誓的男人。
然而，别墅再大，也有尽头。
光洁的后背碰上冰冷的墙壁，黄敏已经爬到客厅的边缘，旁边就是从意大利空运过来的梧桐木电视柜。
“Everynightinmydreams/Iseeyou/Ifeelyou……”电视机里传出第70届奥斯卡金像奖颁奖礼的现场直播，可惜别墅内的这对夫妻无心观赏。
钟英生举起右手。
手掌挡住水晶吊灯洒下的光芒，在黄敏头顶笼罩成一团阴影。
黄敏闭上双眼，身体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好一会过去，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
黄敏眼帘睁开一丝缝隙，窥看钟英生的动静，却发现他正盯着电视机发愣。
黄敏支起上半身，顺着钟英生的目光望向电视机屏幕——
同一时间，太平洋的另一端，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市的神殿礼堂。
礼堂里灯火辉煌，座无虚席。
“啪啪啪啪啪啪啪……”
澎湃如雷的鼓掌声中，小不点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奥斯卡小金人，高举头顶。
小金人的外形，是站在电影胶片卷轴上拄剑而立的骑士，表面由锡锑铜合金磨光后，镀上金箔，再经过精磨，最后涂上发光漆，在灯光映射下熠熠生辉。
“Thankyou．”
小不点走到立式麦克风后，用带点英伦腔的英语发表起获奖感言：
“ThankyouJames，thankyouHorner，yougavemeachance．It’smypleasuretoworkwithyou．”
坐在台下的大导演詹姆斯·卡梅隆，以及负责《泰坦尼克号》配乐的詹姆斯·霍纳，都微笑点头致意。
“ThankyouWillJennings，youmusicgavemetheinspirationtowritethissong．”
《MyHeartWillGoOn》这首歌，真正的作曲者是霍纳，而填词者则是韦尔·杰宁斯。虽然小不点没法告诉大家，自己是从未来抄来的这首歌，但还是当众感谢了杰宁斯。
这个最佳原创歌曲奖的荣誉，原本是属于他和霍纳的。
台下观众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仍然礼貌地鼓掌。
“Finally，thankyouMr.Wu，youhelpedmeinmymostdifficulttime．
“ThankyouOscar！”
坐在台下的吴生禁不住内心激动，站起来使劲鼓掌，眼含热泪。
整座礼堂内掌声如雷。
“啪！啪！啪！”
清脆的巴掌接连掴在黄敏脸上。
黄敏从电视画面里回过神来，捂住脸庞，使劲往后蹭。可惜身后是冰冷的墙壁，想躲避，都没地方可以躲。
“贱人！看到旧情人这么风光，是不是春心动啊？想吃回头草是不是！”
钟英生嘴里怒骂，巴掌死命往老婆身上招呼，犹如狂风暴雨。
“没有！不是！老公，我心里只有你！”黄敏哭喊着，双臂护住头脸，在狂风暴雨中飘摇。
突然间，巴掌不再落下，世界又恢复风平浪静。
双臂张开一条缝，黄敏偷眼窥看，发现钟英生再次盯着电视画面发愣。
电视画面内，奥斯卡颁奖礼正在颁发下一个奖项。
钟英生转回头来，吓得黄敏浑身抖了抖。
“《铁达尼号》票房十几亿美金，你旧情人给电影写歌，还拿了奥斯卡，应该能够分到不少钱吧？”钟英生双眼闪闪发亮。[附注4]
“这……我不清楚。”黄敏隐约猜到了老公的想法。
“老婆～”钟英生蹲下来，双手搭上老婆双肩，“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什么忙？”黄敏微微颤抖，迟疑道。
钟英生深情地看着黄敏，柔声道：
“老婆，你去跟萧超峰借两百万，不，借五百万！借美金！你与萧超峰是青梅竹马，你向他开口，他肯定会借给你。
“老婆，现在只有你能够帮我。
“你会帮我的，对吧？老婆～”
210 章 葡萄成熟时
三天后，华星唱片公司。
礼花绽放，花带飘飞。
吴生双手捧着奥斯卡小金人，珍而重之放进展示柜。
“啪啪啪啪啪啪啪……”
四周响起热烈的鼓掌声，围观的华星员工全部喜笑颜开。
小不点站在人群最前方，一边鼓掌，一边用手臂挡住嘴巴，低调地打了个哈欠。彭梦玲躲在他的上衣口袋里，旁观这热烈的庆贺。
一通忙活后，员工回到各自工位，处理手上的工作。
小不点跟着吴生回到总经理办公室，关上门，说道：
“吴生，拿个奖而已，没必要搞这么大阵仗吧。”[附注1]
吴生摇摇头，笑道：
“酒香也怕巷子深，拿了奖不show出来，谁知道你那么把炮啊。”[附注2]
小不点叹了口气，说道：
“所谓的奖项，不过是些虚名。”
吴生吐槽道：
“你啊，刚功成名就，就开始玩淡泊名利那一套。你还是个后生仔，现在应该要搏杀，等你老了，再淡泊名利啦～”[附注3]
小不点哑然失笑。
吴生打开上锁的抽屉，取出几份合同，继续说道：
“好莱坞那边，有几部电影想找你给他们写主题曲。这些是他们的合同，你看看。”
小不点坐到办公桌前，低头翻阅合同。
吴生端起冒着氤氲热气的咖啡，走到玻璃窗前，一边眺望窗外景色，一边呷着热咖啡。
小不点瞄了吴生背影一眼，试探道：
“吴生有心事？”
吴生苦笑道：
“如今这个世道，又有几个人是没心事呢？
“之前跟你提过的音乐产业基金，一起筹组的几家唱片公司，都因为今年这场金融风暴，资金链出了问题，没办法掏钱出来筹组基金。
“几家公司里面，只剩下我们华星还能拿出来钱，可惜能够拿出来的数目太少，筹组不起来一个基金。”
小不点点点头，回应道：
“可以理解。大家的钱都在楼市、股市里，现在风暴袭来，大半资产蒸发。大家都在勒紧钱包过日子，唱片销量自然会减少。”
吴生长叹一口气，感慨道：
“其实我们华星的唱片销量，去年已经开始下滑，幸好你去了好莱坞发展，一首歌就帮华星带来过亿港币的收入，后面还有各种版权收益。
“多亏了超峰你啊，我们华星才没有像其它公司那样揭不开锅。
“只可惜，金融风暴来得太快，而我们醒悟得太晚啦～香港乐坛这艘大船，已经没时间，也没机会掉头了。”
小不点看着吴生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头上多了些白发。
“咯咯咯～”
两人相对无言之时，Lily敲响办公室的门，手里拿着张纸条，推门进来。
浅绿色职业套装勾勒出苗条玲珑的身材曲线，Lily仍旧是那样青春扑面，巧笑倩兮。
“吴生，萧生，前两天你们去好莱坞领奖的时候，有位名字叫‘黄敏’的小姐打电话来公司……”Lily看向小不点，“她说她与萧生是青梅竹马，在电视看见萧生拿了奥斯卡，想要请萧生喝顿下午茶，庆祝他拿奖。”
“哟～”吴生调侃道，“事业有成，桃花运也来了。”
“我看是美人计。”小不点摇头苦笑，“她之前结婚给我派喜帖，我就没去她婚礼。没想到这次找到公司来了。”
“哦？怎么说？这个黄敏为什么结婚了还来勾搭你？”吴生追问。
“黄敏老公是个投机客，以前靠炒楼炒股赚了不少钱，上次在中环碰到，还嘲讽我作曲填词没出息。现在金融风暴，她老公肯定亏了很多钱，欠下一屁股债。”小不点打个响指，“我猜，她九成九是要向我借钱。”
“那就不用管她了。”吴生向Lily挥挥手。
“等一下。”小不点看着Lily手里的纸条，“这是黄敏留下的电话？”
“对，她当时留了电话号码，让我转告你，有空给她打过去。”Lily将纸条递给小不点。
小不点接过纸条，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拨了过去。
“喂？黄敏，是我。”小不点将话筒贴在耳边，聊了起来。
“……”
“谢谢，你的心意我收到了，请喝下午茶就免了。我这阵子都很忙，过几天还要飞去好莱坞谈合作，给几部电影写主题曲。”
“……”
“你想跟我借一千万美元？是钟英生想跟我借吧。”
“……”
“你别哭。我不是不借给你，我是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钱。一千万美元你知不知道是多少钱？我不是李超人，又不是香港首富，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钱。”[附注4]
自1983年开始，香港采用联系汇率制度，港币与美元挂钩，一直维持在1美元兑换7.8港币的固定汇率。
一千万美元，相当于七千八百万港币！
在1998年，亚洲金融风暴肆虐的当口儿，大部分人的资产都套牢在楼市、股市里，能掏出这么多钱的，大概也就行业内最顶尖的一小撮公司。
钟英生是血本无归，亏到脑子不清醒，才会向老婆的旧情人提出这么个离谱金额。
然而，黄敏仍不死心，在话筒对面喋喋不休。
“……”
“我去好莱坞写歌赚了很多钱？还拿了奥斯卡？可奥斯卡没奖金呀，只有一个破奖杯。”小不点捂住话筒，看向吴生，“《MyHeartWillGoOn》那首歌的分成，公司收到了没？”
“收到大部分了，”吴生皱起眉头，“你不会是想把钱送给别人老婆吧？”
Lily一直没离开办公室，这时候也瞪大眼睛看着小不点。
“那几份合同我看过了，没问题。”小不点指了指办公桌上的合同，“后面这些合同带来的收入，我都不要了，全部归公司。公司可不可以预付八千万给我？”
“你心里还放不下这个青梅竹马吧？”吴生语重心长地规劝，“可是你别忘了，她已经是别人的老婆。”
彭梦玲躲在口袋里，听得心里纳闷：“这青梅竹马是设定，小不点与黄敏没有真感情的呀，把钱借出去了，赚一个亿的任务怎么办？”
“我知道。吴生，帮我这一次吧。”小不点一脸诚恳。
“唉……”吴生点点头，“我一会就叫财务打钱去你账户。”
“多谢吴生～”
小不点重新举起话筒，放到耳边，向对面的黄敏说道：“钱我可以借给你，但要钟英生亲自过来拿。”
“……”
“等我电话，钱准备好了，我再打给你。”说完，小不点放下话筒。
吴生看着小不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只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小不点微微一笑，与吴生和Lily告别，离开了华星公司。
走向地铁站的路上，小不点瞥了肩膀上的彭梦玲一眼，自言自语道：“你一定很奇怪，快要赚够一个亿完成任务了，我为什么要借钱给黄敏？”
彭梦玲虽然心里确实有疑问，但只能装聋作哑。
小不点自顾自地说下去：
“黄敏在电话里其实只是要借五百万美元，我故意翻了个倍。
“这里的世界观我探索得差不多了。除了太阳毁灭的末日预言，其它都是从现实复制，没什么价值。我继续待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不如提早结束任务。”
彭梦玲这才恍然大悟，他并不是心里放不下黄敏。小不点早就打算离开这里，只是没赚够一个亿，正好黄敏来借钱，他就顺水推舟。
反正任务规定是“以银行账户存款为准”，这笔钱是不是华星公司预付的，不重要，只要账户里的金额到达一亿，就可以了。
从得知黄敏找自己，到打电话听见黄敏借钱，小不点这么短时间就能想明白其中窍门，顺水推舟，为己所用。
思维之敏捷，可见一斑。
211 章 地球很危险
离开华星公司，小不点先去了趟渣打银行。
渣打银行，在回归前与汇丰银行并列香港两大银行，不仅业务庞大，覆盖市民生活方方面面，而且得到香港金管局授权，可以发行港币。
在香港乐坛写歌写了大半年，省吃俭用下来，小不点已经存下两千多万港币，成了渣打银行的VIP客户，有专属的客户经理服务。
小不点告诉客户经理，自己有急事，要取两千万现金。
经理说银行里没这么多现金，需要从其它分行调过来。
小不点也知道，要求银行霎时间拿出这么多现金，不现实。他吩咐客户经理准备好现金就打电话给自己，然后就回家了。
在家附近的茶餐厅打包了一份干炒牛河，又买了份早上卖剩的报纸，小不点回到家中，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读报纸。
政经版块还是那些新闻，焦点都在亚洲金融风暴。
娱乐版块倒是有些看头，去年港姐冠军与邬姓富商结婚，大排筵席，争宠失败的亚军离开香港这个伤心地，定居海外。一场宫心计，就此落幕。
剩下的看点，也就那些塞在边边角角的末日预言。小不点扫了一遍，还是之前看过的说辞，翻来覆去地报道。
小不点咽下嘴里的河粉，对站在鸟笼里吃饲料的彭梦玲说道：
“在好莱坞的时候，我逛过洛杉矶的书店，也有找到关于末日预言的英文书。那些书的内容，与我在香港书店看到的差不多，都是说1999年太阳将会毁灭。
“太阳毁灭后，世界将变得一片漆黑，一天24小时都是黑夜，都要依赖人造光源，就像南极与北极的极夜那样。
“因为缺乏光照，人类的皮肤会变得苍白，看起来犹如吸血鬼。
“人类的身体会迸发诸多病症，没有光照帮助人体合成维生素Ｄ，人类需要体外摄取，长期口服药物。
“依赖光合作用的青菜蔬果会大量死亡，继而灭绝。相反，以蘑菇为代表的真菌作物，将成为主流食物。
“植物大量死亡，会引起连锁反应。植物减少，食草动物少了口粮，会大量饿死，继而是食肉动物饿死。到最后，乌鸦这类腐食动物会肆意横行，成为人类眼中最频繁出没的动物。
“没有光，没有热，即使地核里有滚滚岩浆，有地热存在，仍然不足以让地球保持温暖，让人类继续在地表舒适生存。人类将被迫迁移到地底下生活。
“地球会变冷，天空会黑暗，大海会冰封。
“一年四季都是寒冬，夏天的清凉衣服彻底锁进衣柜。人类穿在身上的，不是羽绒服，就是厚毛衣。
“照明、取暖、煮食……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将依赖有限的化石能源。化石能源耗尽的那一天，就是人类的死期。
“由于拉电缆输送电力会在输送途中浪费很多能源，原本散布整个地球的人类，将被迫聚集在一起，拥挤地生活，形成巨无霸城市。
“能源紧缺，所有消耗能源的交通工具都会非常昂贵，从飞机、列车到汽车，都将成为富人才能享受的生活方式。出门在外，穷人只能依靠自己双腿，或者哼哧哼哧地骑自行车。”
彭梦玲表面上埋头吃饲料，实际上一直竖起耳朵认真听。
小不点合上吃空的泡沫盒子，丢进垃圾筒。他去厨房冰箱拿了瓶可乐，扣开拉环，仰起脖子“咕嘟咕嘟”灌下两大口。
“啊——”小不点舒服地长吁一口气，“吃完油腻的东西，喝口冰可乐，真的爽～”
彭梦玲被他说得渴了，跑到水槽处喝水。
小不点走到书架前，将冰凉的可乐罐贴在脸蛋上，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师父做过非常多任务，进入过很多无限世界。他说，无限世界也有不同类别，其中，末日背景的世界时不时就会出现。
“所谓的太阳毁灭，只是末日设定的一种。
“在召唤师聚集的论坛上，有人粗略统计过，末日设定的无限世界占据的比例，大概是所有任务的五分之一。”
“什么论坛？召唤师不是被系统禁言，不能聊与系统相关的任何内容吗？”彭梦玲心里纳闷，可惜她是只麻雀，没办法开口询问。
小不点修长的手指拂过一道道书脊，说道：
“这些蹭热点的营销书籍，虽然把太阳毁灭、末日降临说得耸人听闻，但很多细节都经不起深究。每本书都说上古文明预言太阳会毁灭，但具体怎么毁灭，是爆炸，是熄灭，是寿命终结变成白矮星，还是出了什么意外突然消失，没有一本书说得清楚。
“写这些书的作者，文笔不错，但自然科学知识都一塌糊涂。
“如果太阳消失，地球就不会继续公转，而是沿切线方向飞出去。这颗流浪地球会在宇宙一直漂泊，直到被某个庞大天体的引力捕获。
“又譬如，太阳熄灭后，地球只剩下内部热量，地表会冰封千里。这些作者想象，人类迁到地底下生活，并且建立管道将氧气从地表输送到地底下。但其实，把地球视作黑体的话，根据普朗克黑体辐射定律……”
小不点转身看了彭梦玲一眼，摇头道：
“算了，按你的智商，说了你也听不懂。
“反正结论是，地表温度会降低到零下237.95°C！这种情况下，氧气会结成冰，住在地底的人类应该是派采矿队去地表‘采氧’，而不是建管道。”
“谢谢你这位天才的体贴……”彭梦玲暗暗吐槽。
小不点坐到椅子上，喝了口可乐，接着分析道：
“不过，设定和细节不合理不是大问题，像之前我和杨韬执行过的《末世》任务，人类感染病菌变成丧尸也不合理。
“重点是，ELO系统背后的隐藏世界观，应该与这些末日设定有关。ELO系统似乎想告诉我们某些信息，或者秘密，但不知道基于什么原因，选择以这种隐秘方式暗示我们。”
小不点的话，勾起了彭梦玲的回忆。
她的脑海情不自禁浮现出，当初一人一鸟在丧尸肆虐的末世里挣扎求存的画面。
“啷啷啷啷、啷啷啷啷……”扎耳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彭梦玲的思绪。
小不点接起电话，是渣打银行打来，说明天就能准备好两千万现金，供小不点提款。银行还贴心地介绍相熟的安保公司给他，防止他明天拿完钱被人半路打劫。
挂掉电话，小不点喝光可乐，将易拉罐捏成一团，以投三分球的姿态扔进垃圾筒。
“这段旅程，快要结束了～”
212 章 分手总要在雨天
早春三月，香港下起了绵绵细雨。
脚上的小白鞋被雨水溅湿，小不点撑着一把黑伞，来到渣打银行。他背着个硕大的双肩包，背带深深勒紧肩膀肌肉，手里握着一瓶矿泉水，腋下夹着刚在报摊买的报纸。
彭梦玲站在他肩膀上，左瞧瞧，右瞅瞅。
钟英生与黄敏站在银行门前的屋檐下避雨，早已恭候多时。看见小不点出现，钟英生堆起笑脸，伞也来不及打，就迎上前来。
“萧兄弟来啦～”钟英生提起手里包装精致的袋子，“吃早餐了没？我买了美心的蛋糕，最贵那款，很好吃的，萧兄弟来两口？”
“不用了，我刚在街边档吃过。”小不点摇摇头，“还有，我不是你兄弟，别乱攀关系。”
“你跟敏敏曾经是一对，我跟敏敏现在是一对，四舍五入，就相当于异姓兄弟嘛。”钟英生嬉皮笑脸，完全不在意热脸贴冷屁股。
小不点懒得搭理他，收起黑伞，甩走水珠，走进银行。
经过黄敏身边的时候，小不点偏头看过去，但黄敏躲开了他的目光。
黄敏今天打扮得花枝招展，脸蛋化着浓妆，眼影厚重，口红鲜艳如烈焰，只可惜再艳丽的妆容，也掩盖不住眼神的阴郁。
钟英生掸掉落在衣服上的水珠，屁颠屁颠地跟着小不点走进银行。
黄敏一声不吭，落在最后。
银行里，事先收到小不点通知的客户经理已经做好准备，带着三人一鸟进入VIP室。
小不点将黑伞放在墙边，矿泉水和报纸放在茶几上。接着，他卸下双肩包，拉开拉链。包里面全是金灿灿的港元纸币，全是港币最高的1000元面额。[附注1]
“萧兄弟你要给现金？”钟英生看呆了，“不用这么麻烦吧，直接银行转账就行了。”
小不点没搭理他，从双肩包里一沓一沓掏出扎好的港币，摆在茶几上。
不一会，一座金色小山垒起，堆满茶几。
小不点将掏空的双肩包丢到墙边，对客户经理说道：
“这是我昨天在这里取走的两千万，你数一数。
“华星公司昨天汇了八千万进我账户，加上我取款后的余额，现在账户里应该有八千五百多万。你从茶几上这两千万里取一部分，存入我账户，凑够一个亿。”
VIP室里，无论是客户经理、钟英生和黄敏，还是彭梦玲，都一头雾水，搞不懂小不点葫芦里卖什么药。
客户经理挠头道：“萧生，如果你是想从账户里转账一个亿给别人，其实不用把钱取出来又存进去那么麻烦……”
“你按我说的做就是了。”小不点笑了笑，把银行卡递给客户经理。
客户经理不再啰嗦，接过银行卡，用点钞机从茶几上点算出一千四百多万，接着坐到办公桌后，手指“噼噼啪啪”敲击键盘，开始操作。
钟英生站在旁边，双眼发亮，红光满面，而黄敏缩在角落一直默不吭声。
小不点走到黄敏身前，伸手轻轻触碰她娇嫩的脸颊。
黄敏下意识往后躲，却碰到身后的墙壁，无处可躲。
“还疼吗？”小不点问。
距离靠近，彭梦玲这时才看清楚，黄敏涂抹着厚重粉底的脸颊上，有个淡淡的红掌印。
“这是被她老公掌掴了？”彭梦玲心里琢磨，“这男人太恶心了，不仅找老婆前任借钱，还动手打老婆！”
“还疼吗？”小不点又问了一遍。
“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黄敏扭头尽量远离小不点触碰脸颊的手。
“是啊，是她自己不小心……”钟英生插嘴说道，脸色尴尬。
“我没问你怎么伤的，我问的是，还疼吗？”小不点再问了一遍。
“不，不疼了。”黄敏嗫嚅道，音量小如蚊蝇。
敲击键盘的“噼啪”声停下，客户经理说道：“萧生，麻烦你过来输一下密码。”
小不点走过去输入密码，操作完毕，账户数字刚好是１亿港元。
“叮！”小不点脑海里响到ELO系统的通知，“任务完成，是否立刻回归现实世界？”
“否。”小不点做出选择。
“10分钟倒计时开始，计时结束，你将强制回归现实世界。”ELO系统发来后续通知。
这时候，彭梦玲才搞明白，系统规定账户存款达到１亿港元就算完成任务，小不点折腾来折腾去，就为了控制任务在这一刻完成。
可是，他这一番折腾图什么呢？
“萧生，请问是不是要将账户里的钱，转给这位先生？”客户经理的目光看向同处VIP室之内的钟英生。
小不点没有回答，取回银行卡，走到茶几旁，拿起矿泉水。
小不点看着钟英生，问：
“还记得我在中环时装店跟你说过的话吗？”
钟英生神色尴尬，道歉道：
“我那时候有眼不识泰山，萧兄弟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
小不点拧开矿泉水瓶盖，一股汽油味骤然飘出来，VIP室内的另外三人霎时变了脸色。
客户经理上前两步，劝阻道：
“萧生，有什么事都好说，你别……”
小不点压根不搭理他，一边倾斜矿泉水瓶，将汽油淋洒在港元纸币垒成的金色小山上，一边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当时跟你说过，所谓投资房地产、投资股票，不过是当新时代地主，坐地收租，投机倒把，看起来回报丰厚，赚到很多钱，实际没有产生什么价值，只是经济大环境向好带来的资产价格上涨，一旦经济有什么头疼脑热，房价股价分分钟暴跌，血本无归。
“对内精致利己，对外浮夸奢靡，只懂追逐金钱醉生梦死，不为社会创造真正的价值，最后的结局，只会是上天台跳楼，摔个粉身碎骨。”
“我错了！萧兄弟，你要打我骂我都可以，只要能让你消了这口气。”钟英生双膝一软，跪倒地上，双眼竟然流下泪水。
小不点扔掉空瓶子，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打着。
客户经理急赶两步，想过来抢夺打火机，不料被小不点甩出一把匕首，扎穿皮鞋与脚掌，钉在原地。
“啊——”客户经理痛得撕心裂肺，佝偻着腰，双手捂住冒血的脚掌。
“上天台吧～”小不点盯着钟英生的眼睛，扔出打火机。
火苗点燃纸币和报纸，在汽油助燃下，升起滚滚浓烟。
“铃铃铃铃铃铃铃……”
刺耳的火警铃声响起，烟雾感应器激活洒水器，喷下水帘。
然而火势凶猛，整张茶几都陷入火海。
黄敏站在角落，整个人都吓呆了。
“不要！”钟英生冲向茶几，脱下身上的西装想要扑灭火焰，却被另一把匕首扎穿脚掌，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小不点将银行卡丢进火海，隐身离开。
安保员和银行职员提着灭火器冲进VIP室，可惜为时已晚，一亿多金钱已经化为灰烬。
银行外，淅沥沥的小雨仍然下着。小不点打着黑伞，带着彭梦玲在雨中漫步，一边欣赏沿途街景，一边轻声哼唱——
“繁华都市/灯光普照/然而共你已再没破晓……
“红眼睛幽幽的看着这孤城/如同苦笑挤出的高兴/全城为我花光狠劲/浮华盛世/作分手布景……
“传说中/痴心的眼泪会倾城/霓虹熄了/世界渐冷清/烟花会谢/笙歌会停/显得这故事作尾声/更动听……”[附注2]
213 章 任务结算
眼一闭，眼一睁，彭梦玲已回到影厅内。
影厅亮起散场的灯光，银幕上浮现两个硕大的字——剧终。
彭梦玲甩了甩头，看着小不点离开座位，走向出口，感觉一切恍如幻梦。那种时空错乱感，就好像窝在网吧里没日没夜地打了几天游戏，出门时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喂～走啦～”小不点站在出口，转身朝彭梦玲嚷嚷。
彭梦玲振翅而起，跟在小不点身后，往影城大厅飞去。
杨韬安排自己待在小不点身边，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结果自己跟着他进入无限世界执行任务，一待就是大半年，根本没来得及打探小不点的底细，以及他在现实的人际关系。
不过，自己还是有些许发现。
在虚构的、几乎没有约束的世界里，人会更容易暴露本性。曹哥在《末世》任务里露出禽兽面目，杨韬在《风之轻语》里显露争强好胜之心，小不点也在这次任务里暴露了他心底的厌憎喜恶。
小不点对钟英生的批评、对香港乐坛的惋惜、对投机倒把的厌恶，都能够看出他很讨厌赚快钱的路子。他与黄敏萍水相逢，却很在意钟英生家暴她，也能够看出他憎恨家暴，瞧不起男人欺负女人。
顺着通道飞到影院大厅，这里依旧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卖爆米花和饮料的零食柜、滚动着上映信息的售票台、靠墙摆放的五台立式自助机器、散落在大厅各处的休憩桌椅……
除了空无一人的诡异氛围，一切看起来与普通电影院无异。
小不点走到靠墙的立式机器前，掏出电影票，扫码结算任务。
彭梦玲降落在他肩膀上，光明正大窥看他的召唤师信息。
页面左侧，是小不点的画像，画的是他扔出打火机点燃“金山”的那一刻，神情淡然，掩不住眼神内视钱财如粪土的不屑。
页面右侧，是硕大的“15.3评分”字样，字迹龙飞凤舞。评分下，分别是“完成支线任务0个”、“获得新武器0件”、“获得新技能0项”，而“探索世界观进度”的细分项，竟然高达93%！
小不点点击“确认”，屏幕中蹦出３颗五角星。
一阵炫光动画过后，小不点的等级从铂金升到钻石。
彭梦玲看了杨韬那么多次结算，加上小不点这次，才终于总结明白，ELO系统的召唤师等级是逢五进一。升级前，小不点是５颗星的铂金，升级后成了３颗星的钻石。
小不点退出结算页面，进入商城。
刚打开商城，一具头戴护目镜、手持狙击枪的动漫人偶向屏幕射出一发子弹，翻身往后纵跃飞退，仿佛遭遇敌人突袭而拉开距离。
动画结束后，人偶脚下浮现两行带有阴影的艺术字——
【绝影神枪】
促销价：一颗星
小不点关掉人偶，点击左侧的商城分类栏，跳转到“技能”页面。
彭梦玲注意到，页面右上角显示着“目前拥有6颗星”的提示。
手指在页面上快速拨动，小不点很快找到自己的目标——面具“暗隐猎兽者”对应的【隐匿】技能。
暗隐猎兽者，是小不点隐身时所戴的面具。面具只能遮挡下半张脸，充满钢铁质感，内里流动着绿色幽光。
点开详情页，面具旁边浮现五个名称——
【极意】
【分身】
【影蚀】
【暗袭】
【隐匿】
五个名称都是点亮的，说明小不点全部学过。
小不点点击【隐匿】技能，随即弹出一小段技能解释。
【隐匿（可升级）】：戴上面具即可随时进入隐身状态，持续30分钟；隐身期间攻击别人，隐身状态会立刻解除；隐身期间接近敌人，敌人会感觉惴惴不安，如果待在敌人身边一定距离超过5秒，隐身状态将自动解除；隐匿的冷却时间为6个小时，从隐身状态结束开始计算；初级的隐匿只针对视觉，召唤师后续可消耗星星升级其它方面的隐匿效果，详细选项请看升级时的系统提示。[附注1]
与普通技能不同，【隐匿】的技能名称旁边，多了个“升级”按钮。
小不点点开之后，下拉菜单里是一系列选项——
视觉隐匿
听觉隐匿
嗅觉隐匿
无阴影隐匿
红外线探测隐匿
超声波雷达隐匿
毫米波雷达隐匿
微波雷达隐匿
……
每个选项前面都有小方框，有的打了勾，有的没有勾。有的选项如“视觉隐匿”、“无阴影隐匿”和“红外线探测隐匿”都打了勾，意思应该是小不点学过，而“听觉隐匿”、“嗅觉隐匿”、“超声波雷达隐匿”等选项都没有打勾。
选项后面标注着星星数，应该是兑换价格。越往后的选项，所需的星星数越多。
小不点点下按钮，消耗五颗星星，学习了“超声波雷达隐匿”。
随即，屏幕陷入一片暗黑，只剩白色描边的手掌印，小不点伸手按在屏幕上。接触的瞬间，机器内窜出一股灵光，从掌心进入，经由小臂、臂膀、胸膛到达放在衣服里的面具。
升级技能【隐匿】顿悟完成！
接下来，小不点消耗一颗星星，重新激活了【死者复生】技能。之前为了帮助方丞丞逃避系统追杀，他用了一次技能，复活了中枪死亡的方丞丞。[附注2]
结算完毕，小不点离开电影院，悄悄回到家。
爷爷依旧在卧室熟睡，发出微微的鼾声。
小不点静悄悄摸回自己房间，拥被而眠。
第二天，小不点照常上学。等他出了门，彭梦玲就扑腾翅膀，在高空之上尾随他来到学校，落在教室窗台上监视他。
中午放学，小不点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跑到了花鸟市场，似乎在寻找什么。
彭梦玲正琢磨他是不是在找他师父，要不要飞下去瞅一瞅，就望见小不点仰起头来，使劲向高空盘旋的自己招手。
“被发现了……”
彭梦玲意识到自己的跟踪监视被察觉了，不过仗着自己是麻雀，小不点不会起疑心，她还是大大方方飞下去。
靠近了，彭梦玲才看清楚，小不点来花鸟市场，原来是来买虫子。
她心里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总是吃饼干屑，那个东西没营养。我今天给你加菜，开开荤，补充点蛋白质。”小不点拉开塑料袋的封口，将袋子里扭动的虫子凑到彭梦玲面前。
果然，不祥的预感应验了。
彭梦玲正打算展开翅膀，逃之夭夭，没想到小不点单手一握就抓住了她。
“来，别客气，趁热吃。”小不点笑嘻嘻说道。
彭梦玲整个鸟躯被钳制，只剩鸟头露出来。任凭她怎么拼命挣扎，鸟喙还是一点一点地靠近那些毛茸茸的虫子。
“行了，不逗你了。”就在鸟喙差一丝碰到虫子的时刻，小不点拿开了塑料袋，将虫子放生到路边的绿化带。
彭梦玲刚松了口气，紧接着就被小不点下一句话震撼住。
“既然你已经知道自己是彭梦玲了，就不要再装傻了，也不必时时刻刻监视着我。”小不点双目炯炯地看着彭梦玲，“你回去告诉杨韬，他不是想见我师父吗？这周末我就带你们去见他老人家。”
第五个无限世界总结
首先，跟追更的读者道个歉。
之前更新不稳定，是因为写完《凛冬》任务，原本拟定的故事大纲写完了。
我是第一次写长篇连载的网络小说，写在纸上的大纲只有五分之一，剩下的都在脑子里。
一开始想着，一边写，一边拟大纲，没想到更新太快了，后面的大纲来不及拟好就写完了前面的，只能慢下来更新，回头把脑子里的故事大纲全部落到纸上。
接下来，更新会恢复正常，每天保证一更，后面状态起来了，就会两更。
其次，关于《贪婪之噬》这个故事，我蛮早之前就已经想写。那时候的构思没现在写出来这么具体，只是想写一个发生在八九十年代的香港故事。
我是听粤语歌、看香港电影长大的，对这些内容有很深的感情，看着曾经这么辉煌灿烂的文化一步步衰落，心里感觉很唏嘘。
在故事里，我借小不点的嘴巴，说出了自己对香港乐坛的一些浅薄看法。那不一定对，也不是标准答案，只是我心里不吐不快的一些感想。
香港乐坛、香港电影的衰落，至今仍然众说纷纭，谁也说不上自己得窥全貌。
不过嘛，越是没有定论的内容，写出来才越有趣，越有火花。
第三，在《贪婪之噬》这个任务里，我有意识地按照爽文写法来写，也搜了很多攻略，学习怎么设置爽点、怎么让读者读起来爽。
只是，不知道写出来的观感如何？
欢迎大家留言告诉我。
214 章 魔术师
长风浩荡，乘风而起。
彭梦玲感觉自己彷如《逍遥游》里振翅九万里的大鹏，遨游天际，好不逍遥。
渺小如积木的城市建筑，在鸟躯之下一一掠过。
回到城市村那栋破楼，彭梦玲远远就望见杨韬赤着上身在天台练刀。杨韬右手握持一根短木棒，看起来像是扫帚的把柄，脚步腾挪，纵横捭阖。
燕返、居合、细雨、秘剑胧刀、回旋之刃、极刃风暴……短木棒挥击之间划破空气，发出“咻咻咻”破风声，仿如猛虎长鸣，劲风四起。
彭梦玲落在天台边缘的护栏上，静静观赏杨韬练刀。
八块腹肌随呼吸吐纳而起伏，汗水滑过结实的肌肉，滴落在水泥地面，没多久就显出一小滩水迹。
晌午的太阳热辣似火，投下炙热的光芒。杨韬上半身冒出蒸腾热气，汗水浸沐的肌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可能是太热，可能是口渴，也可能是别的原因，彭梦玲看着看着，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最后，杨韬以一式【细雨】刀招作结，短木棒竟然斩出一道接一道的劲风，仿似武侠小说里的刀气。唯一的区别，只是没有ELO系统赋予的灼烧效果。
收刀，长吁一口气。
杨韬来到天台边缘，放下短木棒，拿起搭在护栏上的毛巾擦拭身上汗珠。
“穿帮了？”杨韬问。
彭梦玲点了点鸟头。
杨韬盘膝坐下，低头垂目，触发【训鹰师】被动，与彭梦玲心灵相通。
“我明明伪装得很像麻雀，搞不懂他是怎么看穿的……”彭梦玲懊恼道。
“不是看穿，他是早就知道你的身份，知道彭梦玲的灵魂藏在一只麻雀身体内。”杨韬在心里说道，“就算是我这样才智过人，事先不知道人的灵魂可以转移的话，根本不可能识破你。你之前用我的电脑上网，做了那么多不像一只鸟的事，我也只是认为你脑子有问题。”
“你脑子才有问题～”彭梦玲冷哼一声。
“他怎么跟你说的？”杨韬问。
“他说，既然我已经知道自己是彭梦玲，就不要再装傻，也不必时时刻刻监视他。他还叫我回来告诉你，这周末带我们去见他师父。”
“哈哈，眼看瞒不住了，终于愿意带我见他师父。”杨韬又问，“这几天他做了些什么？有没有见什么人？”
“他家好像欠了高利贷，家门口被淋了红漆。昨天深夜他执行了一次任务……”彭梦玲把小不点在任务《贪婪之噬》里的经历大略说了一遍，末了补充道，“我感觉他很憎恨别人投机倒把，对那些被家暴的女性也有特别的感情。”
这时候，六分钟限时已至，心灵相通结束，杨韬“醒”了过来。
“忙活这么久，你坠楼当晚的真相，这周末终于要揭晓了。”杨韬站起来，望向市中心。那个方向，是彭梦玲坠楼的楼宇所在。
有期盼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眨眼间，周末了，小不点主动来城中村敲响杨韬家门。
“去哪啊？”杨韬跟着小不点登上村口的公交，往城市另一端奔驰而去。
“逛商场。”小不点不咸不淡回了一句，就闭上眼睛在座位上假寐。
彭梦玲飞在天上，一边跟随公交车，一边从高空监控附近。
终点站是一栋购物商城，时值周末，人潮如鲫。烈日灼人，从公交站到商城门口，短短一段路，走过去已经开始流汗。
一踏进商城，空调的冷气令人精神一振，粘腻的皮肤也变得爽利。
彭梦玲从高空降下来，落在杨韬肩膀上，跟着他们进去商城。
小不点在前领路，往一楼大堂走去。
这处商城，是本市最大的三间购物商城之一，一楼大堂宽敞如球场，可以用来举办各种活动和商演。
这会儿，大堂正在搞活动，赞助的是个亲子品牌。他们在大堂里搭了个舞台，一名魔术师正在台上表演，吸引了不少小孩子，连带着家长也围在舞台附近。
魔术师穿着西装，头戴礼帽，衣领系有领结，脸庞上一直挂着微笑，正是杨韬之前在监控录像查到的那位接小不点放学的中年人。
“好！”
“爸爸，妈妈，他手上怎么会变出花来？”
“啪啪啪啪啪……”
魔术师刚表演完一个节目，掌声雷动，舞台下的观众纷纷喝彩。小孩子睁大了好奇的眼珠子，纷纷问身边的家长，这个魔术是怎么做到的。
“站在台上的就是我师父。”小不点指了指舞台上的魔术师，“我师父是个魔术师，平时在各个商场做表演，为一些品牌活动活跃气氛；年底的话，也会受一些公司邀请，在年会上表演节目。”
“你师父这身行头不错嘛，做这行多久了？”杨韬问。
“怎么？查户口啊？”小不点笑道，“一会你自己问他吧。”
两人言语交锋的时候，舞台上，魔术师已开始下一个表演。他走到舞台边缘，往台下环视一圈，最后，目光锁定杨韬。
魔术师走下舞台，来到杨韬身前，众目睽睽之下，说道：“这位帅哥，可以借你的麻雀用一下吗？”
霎时间，周围观众的目光，全部聚焦在杨韬肩膀上的彭梦玲。
杨韬寸步不让地对视，淡淡道：“这得看她愿不愿意。”
魔术师嘴角含笑，向彭梦玲伸出手。
彭梦玲踌躇两秒，心里一横，飞到他手臂上。
魔术师回到舞台，招手让工作人员在舞台两侧摆上小桌，桌上放着鸟笼。
“哪位小朋友愿意当我的助手？”魔术师朗声问道。
舞台下，小孩子纷纷举手，嚷嚷着要上台。
魔术师挑了两个小孩子，一男一女，分别负责左右两侧的鸟笼。
魔术师将彭梦玲交给男孩子，让他放入左侧鸟笼，上锁，盖上银色布帕，严严实实，外面再也看不见笼内的状况。
接着，魔术师又来到台下，随机找一位女士借了块小巧便携的化妆镜，交给女孩子，放入右侧鸟笼，上锁，也盖上银布。
做完这一切，魔术师站在舞台中央，面容肃穆，嘴里念念有词：
“你我犹如隔镜视物，所见无非虚幻迷蒙。
“自我之像，犹在镜中。”[附注1]
词句犹如咒语，响彻整个大堂！
杨韬眯起双眼，右手探后，搭上插在腰间的武士刀刀把。
“别紧张～放轻松～”小不点察觉到杨韬的动静，安抚道。
“现在……”魔术师抬起双臂，示意小孩子揭开银布，“一起见证世界的真象！”
银布揭开，全场震惊。
左侧鸟笼里，彭梦玲附身的麻雀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原本锁在右侧的化妆镜；而原本在左侧的彭梦玲，却出现在右侧鸟笼里。
移形换影，铸镜见影！
“啪啪啪啪啪……”掌声淹没整个大堂。
无论是家长，还是小孩子，都大呼精彩。
表演结束，品牌方上台开始推销卖货，魔术师带着彭梦玲下台，来到杨韬和小不点身边。
“很精彩的魔术。”杨韬夸赞道。
“谢谢。”魔术师笑道，“你肯定是超峰时常提起的杨韬吧？真是一表人才，现在很少年轻人像你这样虎背熊腰，充满阳刚之气。”
“哈哈，我也觉得自己一表人才，朋友都叫我‘城中村彭于晏’。”
彭梦玲飞回杨韬肩膀上，在心里“呸”了一声，吐槽道：“吹牛！”
“正是认识一下，我姓莫，全名莫雷蒂。”魔术师伸出右手。
“杨韬。”杨韬伸手相握，“听名字，莫先生是外国人？”
“我外祖父是英国人，名字叫KleinMoretti，而Moretti的中译名是莫雷蒂。后来我妈妈嫁给我爸爸，我爸爸正好姓莫，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算作一种传承吧。”
“莫先生刚刚的魔术，不是真的魔术吧？而是……”话说到一半，杨韬就止住了，再说下去就要被ELO系统禁言了。
“哈哈，小杨很聪明。”魔术师嘴角挂上职业性笑容，“我可以叫你‘小杨’吧？叫‘杨先生’太生疏了。”
“可以的话，我更喜欢你叫我‘彭于晏’。”
“哈哈哈，小杨很风趣。走吧，这里人太多，我们找个安静地方慢慢聊。”
215 章 傀儡戏
离开购物商城的时候，太阳更毒辣了。柏油马路像被火烤一样，冒出丝丝热气，打只鸡蛋在路面上，分分钟就能煎熟。
魔术师开着一辆甲壳虫，载着彭梦玲、杨韬和小不点，往市郊驶去。
十五分钟车程后，众人抵达目的地。
在城市与郊野的边缘，屹立着一栋三层小楼。玻璃门上贴着红蓝交叠的蝴蝶剪纸，门前抬头的牌匾，工工整整写着——
匿蝶魔术俱乐部
下面还有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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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英文……”彭梦玲心里吐槽，“外国人看了只会一头雾水吧！die这个拼音刚好对应‘死亡’的英文，翻译过来就成了‘死亡魔法俱乐部’。”
“这楼是莫先生的？”杨韬问。
“租的，是我跟一户农民租的。”魔术师回答，“这里原本是农村分的地，农民种地之余，还盖了房子。后来农民老了过世了，他儿子又移民了，就把这栋房子租给了我。这地方挺不错的，虽说属于市郊，租金便宜，但离市区不远，开车来回很方便。”
魔术师打开门锁，推开门扉，带众人进入小楼。
一层进去是个小餐厅，错落有致地摆着九张小桌和若干椅子，侧面是吧台兼开放式厨房，对门尽头有个小舞台，两侧黄绳子系起来的红色帷幕。
天花板垂下来式样极简的吊灯，如同盛放的花朵。墙壁上，琳琅满目的照片，全部与魔术相关，用精致的相框装裱。
“每逢周末晚上，我们这里都会举办小型魔术表演，还会提供晚餐和酒水。”魔术师介绍道，“感兴趣的观众，可以买票过来看。”
“今晚也有？”杨韬打量着一层的布置。
“有，小杨感兴趣的话，可以留下来看看。”
带众人来到二层办公室，魔术师推开窗户通气，又打开风扇，才稍解闷热。
“你们喝点什么？”魔术师把手杖靠在桌旁，脱下礼帽和西装外套，挂上衣帽架，又解下领结，放入柜子。
这一副派头，要不是黑头发黑眼睛，活脱脱就是个英伦绅士。
“我要最贵的。”杨韬一点都不客气。
“我这里最贵的是斯里兰卡的红茶，不过这么热的天，我就算泡给你，你恐怕也喝不下。”魔术师笑道，“不如来点冰可乐吧？”
“好。”
不一会，魔术师给杨韬和小不点各端上一杯可乐，给彭梦玲端上一小碟凉水。
可乐“咕噜咕噜”冒着气泡，冰块在碳酸海洋里载浮载沉。杨韬举起杯子，仰起脖子，喉结滚动，一下子灌下去半杯冰可乐。
“啊——”杨韬长吁一口气。
敞开的窗户上，炎夏的微风吹动悬挂的风铃，发出清脆的鸣响。
“莫先生当魔术师多少年了？”杨韬问。
“到今天已经二十六年了。”魔术师指着展柜里的照片，“那是我读大学的时候，魔术社的合照。一开始，我学魔术只是想追喜欢的女生，没想到，女生没追到，却爱上了魔术。那时候学校里没有魔术相关的社团，我干脆递申请成立了魔术社。”
“之前在商场里，莫先生表演的，不是魔术吧？”杨韬扯回早前的话题。
魔术师哈哈一笑，眼角的鱼尾纹愈发明显，说道：
“小杨你真的很聪明，慧眼如炬。
“我在商场表演的最后一个魔术，用的是召唤师技能【见影】与【秘术-傀儡戏】组合。【见影】可以在镜子之间穿梭，【秘术-傀儡戏】可以本体与傀儡调换位置，并且傀儡会继承本体所有技能。[附注1]
“我先用镜子，将梦玲附身的麻雀转移到右侧笼子，再操控左侧笼子里的蚊子，用【傀儡戏】与镜子换位，完成魔术。”
杨韬轻皱眉头，不解道：“莫先生的意思是，你可以用【傀儡戏】操控蚊子，让蚊子变成你的傀儡，而蚊子继承了你的技能，又用【傀儡戏】将镜子变成傀儡，调换位置？”
魔术师喝了口凉白开，含笑点头。
彭梦玲听得头都大了，忍不住吐槽：“这套娃，表演个魔术用得着这么复杂吗～”
杨韬问：“这样一层接一层的傀儡，到后面，是不是可以操控整座城市的人？”
魔术师答道：“理论上可以，但这个技能操控的傀儡数量，需要消耗星星来升级，而且数量越大，消耗的星星越多。到了某个临界点，继续升级并不划算，还不如学新技能。”
听着听着，杨韬想起了什么，迟疑道：“这个【见影】与【秘术-傀儡戏】的技能组合，听起来很熟悉……”
一直安静坐在旁边的小不点解惑道：“就是我们在《凛冬》任务里，遇到的那个天顶星特殊士兵施展的技能。”
小不点这么一提醒，彭梦玲也想起了女仆咖啡店里的那场激战。那名特殊士兵不仅能够操控假人攻击，还能从镜片里突然蹦出来偷袭。
“有意思，技能还能够这样组合使用。”杨韬摸着下巴的胡茬子沉思。
“技能只要消耗星星就能顿悟，几乎没有门槛。”魔术师循循善诱，“等你待久了就会明白，召唤师之间的差距，不在于掌握哪些技能，而在于如何组合使用不同技能，达成1＋1＞2的效果。当你开发出独属于你的组合技，在召唤师领域里，才算是登堂入室。”
杨韬点点头，又问道：“对魔术师来说，魔术的秘密相当于商业机密。莫先生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把魔术的秘密告诉我？”
魔术师摇头道：
“魔术的秘密不重要，变魔术的技巧才重要。
“每场魔术表演都有三个步骤——
“第一步，以虚代实。
“魔术师向你秀出一个真实的东西，一副牌、一只鸟或一个人，让你看这样东西，让你检查它。你会发现它是真的，普通得很，但是，其中一定有假。
“第二步，偷天换日。
“魔术师利用这个普通的东西，做出令人叹为观止的表演，现在你很想找出秘密，但你绝对找不到，因为你根本没有真正在看，你并不是真的想知道，你想要被骗，但是你还不会鼓掌，把东西变没了还不够，你必须把它变回来。
“最后一步，化腐朽为神奇。[附注2]
“这是最难的部分，也是最考验魔术师技巧的部分。
“这一步越精彩，越能博得观众的掌声。”
216 章 新任务
杨韬挑了挑剑眉，说道：
“扯了那么多，也该聊聊正事了。”
魔术师的脸上，又挂上那种职业性微笑，问：
“你想知道什么？或者说，她想知道什么？”
杨韬看了眼站在桌上喝水的彭梦玲，问出压在心底的第一个问题：
“你怎么知道她是彭梦玲？”
魔术师探手入怀，从马甲内袋掏出一张电影票，放在桌上，推到杨韬和彭梦玲面前。
这是一张ELO系统征召召唤师执行任务的电影票，地址和放映时间都是空白，只有片名那一栏写着——任务代号：狩猎宽刃。
“难道我的死，与召唤师的任务有关？”彭梦玲心里兴起疑问，可惜张嘴想要询问，却只能发出“啾啾啾”的鸟叫。
“你的任务，与她坠楼的案子有关？”杨韬瞄了眼电影票，追问道。
魔术师手指抚摸杯耳，眼神迷离，回忆道：
“就在坠楼案发生前一周，我接到系统派发的任务，要求我去保护一位名字叫‘彭梦玲’的女明星。
“我暗中监视保护了足足一周，一直没有什么发现。直到案发当晚，我察觉有人隐身潜入彭梦玲的宿舍，似乎要对她不利。
“我用【傀儡戏】操控一只蚊子潜入彭梦玲卧室，等到隐身人出手那一刻，才将傀儡与本体调换位置，现身卧室，阻止那人的刺杀。
“可惜，那人的实力远超我的想象，我护不住彭梦玲，被那人扔出窗外，坠落到楼下的购物商城。幸好我急中生智，在她触地摔死之前，将她变成我的傀儡，又操控她使用【傀儡戏】操控宠物店内的麻雀，调换了本体与傀儡的灵魂。”
彭梦玲恍然大悟，脑袋仿佛被一道灵光劈中，那些遗忘的、破碎的、凌乱的记忆纷至沓来，最终汇合成案发当晚的一部惊悚电影，在脑海内放映。
魔术师接着说下去：
“那人明显没有想到我有这样的手段，看见彭梦玲摔得粉身碎骨，以为已经杀死她，就转身逃跑。我虽然竭尽全力想要留下他，也只是让他受了点伤。
“那时候，购物商城的保安听到动静赶了过来，我不得不暂时离开。不过我没有走远，一直待在附近，等到清晨，我望见彭梦玲附身的麻雀飞出商城，就悄悄跟了上去。
“一路跟到城中村，她在小杨你所住的那栋楼的天台晕倒，被你救走。”
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杨韬面无表情，看不出心里想法。
“莫先生为什么不带走她，留在自己身边呢？”杨韬喝了口可乐。由于可乐的冰冻，空气中的水蒸气在杯壁凝结成一粒粒水珠。
魔术师苦笑道：
“一开始我也这样想过，但后来改变了想法。
“凶手见过我，后续可能会来找我麻烦。我的任务是阻止她被杀，与其让她待在我身边，面临被报复的风险，不如待在你这样一个陌生人的身边，更加安全。”
杨韬摸着下巴新长出来的胡茬子，又问：
“凶手懂得隐身，说明他也是召唤师。系统里的武器和技能，都能商城查询到，凶手怎么会想不到你用【傀儡戏】调换了灵魂？”
小不点替师父解释道：
“技能里面，有一些是可以升级的，譬如我的隐身技能。
“系统商城虽然能够查到我的隐身技能，但具体的升级选项，只有同样学了隐身的召唤师才会了解，其他召唤师是看不到的。
“这算作一种信息差。
“有的升级技能，甚至可以自定义，也就是由召唤师提出要求，提交给系统，由系统决定消耗多少星星可以实现。
“这种自定义技能，一般都要消耗天文数字的星星，是顶尖召唤师的压箱底技能。”
魔术师点头附和道：
“我的【傀儡戏】就是可以自定义升级的技能，调换灵魂是自己琢磨出来，提交给系统之后兑换的。除了今天在座的各位，没有其他人知道。
“我猜，ELO系统也是知道我有这个技能，才安排这个任务给我。”
“啾啾啾！”彭梦玲心里呐喊，“那我以后怎么办？一辈子当麻雀，东躲西藏吗？我不要啊！我想当人，我想跳舞，我想唱歌，我想喝奶茶、吃鸡腿、舔酸奶盖！”
杨韬瞅了彭梦玲一眼，继续问：
“那她以后怎么办？总不能一辈子躲着吧？
“你的【傀儡戏】技能，能把她的灵魂换回去吗？她死了这么久，那具人的肉体已经腐败了吧？换回去，是不是就成僵尸了？”
彭梦玲听得心里“咯噔”一下。
魔术师哈哈一笑，答道：
“没问题。我只需要将她的灵魂换回原来的身体，她就会跟随身体立刻死亡，但在死之前，我会用【死者复生】技能复活她。
“技能会修复身体受到的致命伤，还会消除腐败等负面问题。到时候，她的感觉只相当于被人揍了一顿。”
彭梦玲这才松一口气。
杨韬点点头，说道：“这样的话，我们下周就必须动手了。”
“为什么？”小不点不解。
“我今早看新闻说……”杨韬解释道，“警方已经做完尸检，将尸体交还给彭梦玲父母，下周末出殡，然后送去殡仪馆火化。肉体火化了的话，还能把灵魂换回去吗？”
“虽然我没实验过，”魔术师苦笑摇头，“但应该是不能的。”
“复活彭梦玲之前，我们必须解决凶手。”小不点打了个响指，“不然的话，他肯定会再杀她一次。到时候，凶手肯定会识破师父调换灵魂的技能，我们很难再故技重施。”
“那就把他引出来，围殴他。”杨韬淡淡道，拿起杯子正想喝一口可乐，却发现杯底下多了张电影票。
彭梦玲凑过来瞅了瞅，发现与魔术师那张一模一样。
杨韬拿起电影票，甩了甩杯壁滴落的冷凝水。
可乐杯壁流下的冷凝水，在桌上汇聚成一小滩水。这时候，这一小滩水无风自动，在桌面上漫游，如同被一支无形毛笔在挥毫书写，写出一行行字句——
“任务代号：狩猎宽刃
“任务内容：阻止彭梦玲被杀，并猎杀扔她下楼的凶手
“本次任务，你可以在现实里寻找四位召唤师组队执行任务（３/５），携手对抗强大的敌人，祝你好运。
“任务时限：无
“Donotgogentleintothatgoodnight，
“Oldageshouldburnandraveatcloseofday，
“Rage，rageagainstthedyingofthelight．
“宇宙之内，处处皆是看不见的腥风血雨。纵使你不惊扰风雨，风雨亦要卷你去漂泊。
“挣扎浮沉吧，召唤师！”
217 章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任务代号：狩猎宽刃
“任务内容：阻止彭梦玲被杀，并猎杀扔她下楼的凶手
“本次任务，你可以在现实里寻找四位召唤师组队执行任务（３/５），携手对抗强大的敌人，祝你好运。
“任务时限：无
“Donotgogentleintothatgoodnight，
“Oldageshouldburnandraveatcloseofday；
“Rage，rageagainstthedyingofthelight．
“宇宙之内，处处皆是看不见的腥风血雨。纵使你不惊扰风雨，风雨亦要卷你去漂泊。
“挣扎浮沉吧，召唤师！”
杨韬挠挠头，皱眉苦思道：“这几行英文有点熟啊……”
小不点解答道：“这是英国诗人狄兰·托马斯在上个世纪写的一首诗歌，诗名就是第一句，Donotgogentleintothatgoodnight，翻译过来是‘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杨韬摇头道：“不对，我不认识什么英国诗人，我之前好像是在什么电影里听到过。”
小不点又答道：“是那部科幻片《星际穿越》吧？”
杨韬大力一拍小不点大腿，说道：“就是这电影！”
彭梦玲也看过这电影，还记得这电影是好莱坞大导演克里斯托弗·诺兰拍的，讲的是地球不再适合居住，人类派遣宇航员去宇宙寻找新的宜居星球，视觉效果和配乐都贼震撼。
小不点疼得龇牙咧嘴，瞪了杨韬一眼，把椅子挪开一个身位。
“这几句诗是什么意思？”杨韬又问。
小不点冷哼一声，不打算解释给杨韬听。
魔术师看了看自己徒弟，又瞅了瞅杨韬，摇头失笑道：
“这首诗是狄兰在他爸病危的时候写的，需要一定的阅历才能读得懂。任务说明里的这三句，就是诗的第一节，翻译过来的意思是——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老年应当在日暮时燃烧咆哮；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附注1]
“第一句是狄兰对他爸的呼唤，第二句是他认为老年人应该有的生命态度，第三句则是对死神将生者带离人世的愤怒。”[附注2]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杨韬听得连连点头，旋又疑惑道，“那诺兰为什么在一部科幻片里放这么一首诗？”
魔术师继续解释道：
“我查过很多影评，有很多不同的解读。”
“有人认为，诗里的goodnight既可以理解为一个人生命的夜晚，即是死亡，也可以理解为地球的末日，人类的灭亡。灭亡看似注定，但人类仍要咆哮，反抗，迎着命运逆流而上，抓住那行将消失的最后时光。
“还有人认为，电影里，这诗是一位老物理学家在念叨，活着念叨，临死前还在念叨。这首诗是他的信念，又是他的梦魇。
“宇航局有两套计划，Ａ计划是建造巨大太空舱带人类一起离开地球，Ｂ计划是少数几个宇航员带着受精卵库去寻找宜居星球，延续人类文明。
“很早之前，老物理学家就已经算出Ａ计划不能实现，只能进行Ｂ计划。但是，他没办法告诉其他人，他们都将死在地球上。他愤怒，他自责，但他必须坚强，必须装作成竹在胸，给所有人信念。
“他给了其他人信念，那又有谁来给他信念呢？”[附注3]
“是这首诗给了他信念。”杨韬听得连连点头，随即发出灵魂提问，“我听懂了，但这又跟这个《狩猎宽刃》任务有什么关系？”
“系统的任务说明，有时候很直白，有时候又像个谜，谁也猜不透。”魔术师苦笑，“不过没关系，看不看得懂任务说明，都不影响完成任务。”
“那个五分之三又是什么意思？”杨韬挠头，“这类数字我还是第一次碰到。”
“意思是系统判定我、你和超峰三个人在一起组队了。”魔术师解释道，“之前我把保护彭梦玲的任务告诉超峰，超峰随即就收到了电影票，成了五分之二。”
“组队不是要召唤师握手相互同意吗？”
“我也很奇怪。”魔术师苦笑，“当召唤师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你刚刚说，把凶手引出来，是有什么想法吗？”小不点扯回之前的话题。
“很简单，凶手不是要杀她吗？”杨韬指了指站在桌上呆头呆脑的麻雀，“那我们就去葬礼抢走她的‘尸体’，当众告诉凶手，她还没死，有种就来再杀一遍。”
“有种就来再杀一遍……”小不点摇头失笑，“真像你的风格。”
“不然呢？你们有什么好办法？”杨韬反问魔术师，“案发之后，莫先生应该一直在追查凶手吧？有找到什么线索吗？查到谁是凶手了吗？”
魔术师苦笑摇头。
杨韬又看向小不点。
小不点沉默着不说话。
杨韬双手一摊，说道：“你们看，只有这法子了。”
小不点皱眉道：“不用急着把凶手引出来吧，任务没有时限，我们可以做好周全准备，再从容对付他。”
“这么谨慎，不像你啊。”杨韬随即否定自己，“不对，你不是这么谨慎的人，你是在害怕，或者犹豫。凶手懂得隐身，明显是召唤师，他实力很强？”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杨韬看向魔术师。
魔术师点头道：“非常强，比我以往遇到过的召唤师都要强。”
杨韬又问：“他为什么要杀彭梦玲？有仇？”
魔术师摇头道：“不知道，我原本想从杀人动机去查出凶手身份，可查来查去，也没查到彭梦玲与谁有深仇大恨。她身边的人我都查过，也没有人是召唤师。”
“肯定不是我的问题啊！”彭梦玲心里吐槽，“我人缘好着呢～”
“这个凶手……”杨韬琢磨道，“是像方丞丞那样，被系统追杀的召唤师？”
“方丞丞？”魔术师一脸懵懂。
小不点不得不开口，讲了之前方丞丞由于不执行任务而被系统追杀的事，自己和杨韬又是怎样帮她摆脱追杀的。
“原来如此，还能这样逃脱系统的追杀。”魔术师听得连连点头，“这个凶手确实是被系统追杀，但具体是因为什么被追杀，我并不清楚。有一点我觉得奇怪……”
“什么奇怪？”杨韬很捧场地追问。
“像凶手实力那么强的召唤师，我竟然从来没听说过。”
“这有什么奇怪的？每次执行任务才见到四个召唤师，如果组队，见到的还是自己队友，莫先生当召唤师再怎么久，认识的人也有限吧。”
“召唤师有论坛的！”小不点翻了个白眼。
“哈哈，小杨还不熟悉召唤师圈子。”魔术师笑道，“当你的等级到了王者，ELO系统会给你一个ID，你可以用ID登录论坛，与其他召唤师在暗网里交流。”
“还有论坛？”杨韬有些许惊讶，“论坛上都在讨论些什么？”
“太多了，等你成了王者，自己上去看吧。”魔术师含糊其词。
“那可以在论坛上招募队友吗？”杨韬又问。
“你想找人一起对付凶手？”小不点闻弦歌知雅意。
“你想找谁？”魔术师有点好奇，“之前执行任务时遇见过的召唤师吗？”
“不是，”杨韬摇摇头，嘴角泛起一丝神秘的笑意，“我想找的人，是系统之前派来追杀方丞丞的狙击手。”
218 章 叙旧
炎热的夏天，除了冰可乐，还有大排档。
与魔术师见过面的第二天，周日夜晚，杨韬约上邓凯，在宝业路的大排档吃烧烤。同桌的还有方丞丞、小不点和魔术师莫雷蒂。
宝业路短短八百多米，汇聚了近百家大排档，几十家老字号。
塑胶椅，木桌子，冰镇啤酒，橘子汽水，熏人的烧烤味，飞舞的蚊子和苍蝇。脏，乱，吵，但充盈着烟火气。每年没有吃过一回烧烤，仿佛就没有经历过夏天。
“韬哥，我都说了请你去饭馆开包厢，又安静，饭菜又好吃，你何必硬要来吃路边摊。”邓凯吐槽道。
彭梦玲察觉到，邓凯对杨韬的态度转变了，之前虽然是队友，但关系并不亲密，邓凯都是直呼其名，而现在却尊称杨韬为哥。
看来，杨韬帮方丞丞逃脱系统追杀的举动，折服了邓凯。
“吃饭馆哪有意思，关在笼子里，真男人就要吃大排档！”杨韬用眼珠子扫了周围一圈，“夏天解暑的，不是空调，不是冰镇啤酒，是清凉的美女！”
邓凯、小不点和魔术师都忍不住跟着杨韬张望四周。
夏日夜晚，吹到脸上的风都是烫的。坐在周围吃烧烤的顾客里，女生的穿着都十分清凉，入目全是白花花的……
“咳咳！”方丞丞重重地咳嗽一声。
邓凯收回目光，低头“咕噜咕噜”大口喝啤酒。
方丞丞用肘子顶了邓凯一下。
邓凯会意，拿起啤酒瓶倒满杨韬杯子，又倒满自己杯子，举杯，说道：“那个，韬哥，超峰小兄弟，感谢你们之前帮丞丞逃过一劫。之前许诺给你们的星星，我会一颗不少地给你们。除了这个，没什么能表达我的心意，这一杯，我干了，你们随意。”
说完，邓凯仰起脖子，将杯中啤酒一口闷了。
杨韬举起杯子，同样一饮而尽。黄橙橙的酒液从杯口漏出，溢过嘴唇，流过脸颊，沿着下颚线汇聚下巴，最后滴落水泥地面，碎成一朵朵酒花。
小不点拿起酒杯，象征性喝了两口就放下。
“我未成年，不能喝酒，意思一下。”小不点说道，“凯哥不用客气，既然组了队，就应该相互帮助。你的心意我收到了。”
“是我的错，我忘了。”邓凯拍拍自己脑袋，大声嚷嚷道，“老板，来瓶可乐！要大瓶！要冰的！”
方丞丞从随身包包里掏出纸巾，递给杨韬。
杨韬摆摆手，没有接，下巴直接在Ｔ恤袖子上蹭了蹭，擦掉酒液。
“怪味青口、白切鹅、烤鸡翅、羊肉串、蒜蓉茄子、干炒牛河，还有冰可乐。齐了啊～”老板挺着浑圆的啤酒肚，端菜上桌，一盘一盘，摆满整桌。
酒过三巡，烧烤入肚，气氛渐渐融洽。
魔术师一直旁观几个年轻人寒暄客套，这时候才说话：“听超峰说，小邓是程序员？”
邓凯咽下嘴里的河粉，答道：“是工程师，我之前在互联网公司当工程师，最近开始自己创业，刚拉了投资。”
“哦？”魔术师好奇道，“创业做什么呀？”
“做压缩算法，主要服务视频网站和短视频App，帮他们减少宽带成本。”
“用《凛冬》任务里学到的网络技术？”小不点问。
邓凯点头道：“你之前说的话叫醒了我，任务里最值钱的，不是武器，不是技能，而是知识。我才发现，自己一直入宝山而空手回。”
邓凯握住方丞丞支在桌面的手，继续道：“我想给丞丞更好的生活，我想赚大钱，想创业做自己的事业，不想一辈子给人打工。回现实之后，我整理了在《凛冬》里学到的技术，分析出当下最有商业潜力的，找了大学时同宿舍的几个哥们合伙，开了家新公司。这周五，我们刚刚签下投资协议，天使轮，融了两百万美金。”
杨韬吹了声口哨，惊讶道：“什么技术这么值钱？”
“你知道中国为什么诞生不了油管那样赚钱的UGC网站吗？”邓凯循循善诱，“土豆、优酷、Ｂ站这些曾经或正在以UGC为主打的视频网站，全都一直亏损，而国外的油管却开了印钞机一样不停赚钱，为什么？”
魔术师愣了愣，反问：“小邓你说的那个UGC是什么？”
小不点替邓凯解释道：
“UGC是UserGeneratedContent的英文简称，直译是用户生产内容，简单点讲，就是平民老百姓将自己业余创作的文章、图片、视频发上网站。
“我觉得，油管诞生那年头，欧美人生活更好，很多人家里都有DV机，平时常常拍视频，给油管这样的UGC视频平台提供了很多精彩视频。相反，当时国内还在解决温饱问题，平常人家里没几个会有DV机，土壤小，自然提供不了多少精彩视频。
“到了现在，几乎人人持有手机，国内外的短视频App就差距不大了，都有非常多精彩视频。只要有创意有颜值有才艺，都能吸引很多关注。”
邓凯显然被撩起兴致，双眼发亮，滔滔不绝：
“看来小兄弟对互联网也有研究啊。你说的确实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宽带成本。
“在老美那里，运营商弱势，油管背后的母公司是全世界最大的搜索引擎，话语权很大。运营商在一个地方铺设光纤的时候，都会多铺几条，这样以后需求多了，就不用挖开地面重新铺设。这些藏起来的光纤，叫作暗光纤。油管看准了这一点，从运营商那里低价买了非常多‘暗光纤’，宽带成本非常低。
“相反，在国内，运营商强势，视频网站没有这样的优惠，宽带成本占到总成本的一半，甚至更高。而我的压缩算法，可以压缩网站传输的数据，传到电脑、手机后再解压数据，播放视频……”
“我明白了！”小不点打了个响指，“同样画质的视频，需要传输的数据更少了，相当于降低了宽带成本。”
“没错，正是这样。”邓凯笑道。
“老了啊，你们聊的这些互联网啊、技术啊，我这个老头子是插不上嘴了。”魔术师摇着头，笑呵呵说道。
“莫先生别这么说，您能教出超峰小兄弟这样的徒弟，”邓凯客套道。
“我听超峰说，小方姑娘之前没有执行任务，被系统追杀？现在怎么样了？”
“她呀……”邓凯看了看坐在身旁的方丞丞，眼神宠溺，“小兄弟复活她之后，当晚就收到了新电影票。不过她运气不错，一起执行任务的队友里有大佬，全程带飞。”
“什么呀～”方丞丞撒娇道，“我可没有躺赢，我吸引了敌人火力！”
邓凯脸上的表情都是无奈，叹气道：“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提升自己实力。不可能每次任务，都有大佬带飞。”
“其实我们今晚找小邓你过来，”魔术师面容肃穆，“是我们接到了一个任务，想要找一位擅长网络技术的黑客组队。”
“来了！”彭梦玲心想，“客套这么久，终于聊正题。”
219 章 新队友
“其实我们今晚找小邓你过来，”魔术师面容肃穆，“是我们接到了一个任务，想要找一位擅长网络技术的黑客组队。”
“来了！”彭梦玲心想，“客套这么久，终于聊正题。”
“不过嘛……”魔术师瞄了方丞丞一眼，“这个任务有点特别，召唤师只要得知任务信息，都会被强行拉进任务，偏偏这个任务又特别难……”
邓凯会意，扭头对女友说道：“丞丞，你去隔壁街道帮忙买几盒雪糕。烧烤有点油腻，吃完我喉咙有点不舒服，吃点雪糕解解腻。”
方丞丞也识趣，拧起随身包包离开。
待方丞丞走远，其他客人又隔了几桌听不见这边的聊天，魔术师才把系统安排的《狩猎宽刃》任务，以及彭梦玲坠楼案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告诉邓凯。
“这只鸟是彭梦玲？”邓凯睁圆了眼睛瞪着站在桌上的麻雀，难以置信。
“傻鸟，人家问你话呢～”杨韬伸出食指，戳了戳彭梦玲。
彭梦玲这才反应过来，向邓凯点了点鸟头。
“我去！她能听得懂人话！”邓凯被吓到了。
“不用害怕，她不会吃人。”杨韬不着边际地安慰。
“等会！”邓凯缓了一会，脸上表情转为疑惑，“执行任务不都是去电影院吗？怎么会在现实里执行？”
“这很可能是个追杀任务。”小不点解释。
“哦，就跟丞丞一样！”邓凯恍然，“杀彭梦玲的凶手违反了某些规则，被ELO系统盯上了，所以派莫先生去追杀凶手。”
“大概率是这样，但我们目前还不清楚凶手违反了什么规则。”魔术师坦白道，“我们也不知道凶手藏在哪里、长什么样子、有什么个人特征，这些信息我从案发查到现在，一直没什么收获。”
“你们想借助我的网络技术去追查？”邓凯问。
“如果凯哥你追查到凶手行踪，自然最好。”小不点说道，“不过时间紧迫，彭梦玲的遗体下周就要火化，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去追查。”
“我们的猎杀计划是……”杨韬接下去说道，“在下周葬礼上当众复活那只傻鸟，让所有人知道彭梦玲没有死。”
“死人复活，到时候媒体肯定大肆报道，可能还需要小邓你在网上推波助澜。一旦凶手知道彭梦玲还没死，肯定会……”
“肯定会再来杀彭梦玲！”邓凯拍了拍掌，“我们事先布下陷阱，就等着凶手踩进来。”
“正是这样。”魔术师含笑点头。
“可是……”邓凯挠挠头，一脸地不好意思，“可是我实力不怎么样，菜得很。”
“不用你动手，小邓你只需要藏在幕后，通过电子设备远程支援我们。”魔术师给邓凯吃定心丸，“动手的事，交给我们就行。”
“咯咯咯。”魔术师裤兜里突然传出敲门声。
魔术师掏出手机，看了两眼，对其他人说道：“第五名队友找到了。”
“狙击手？”杨韬挑了挑眉毛。
魔术师点点头。
“什么狙击手？”邓凯听不懂。
小不点解释道：“就是之前系统派来追杀丞丞姐的那个召唤师，在八百米外的电视塔上一枪索命的那个狙击手。”
“是那个人啊！你们怎么找到他的？”
“等级到达王者，系统会派ID给召唤师。召唤师可以用ID登陆论坛，与其他人交流。”魔术师晃了晃手机，“我就是在论坛上发帖，找到了那个狙击手，邀请他加入任务。”
“还有论坛？给我看看。”邓凯探头过去。
魔术师把手机朝向邓凯，屏幕一片黑暗。
“怎么是黑屏？”邓凯伸出手指戳了戳屏幕，“是不是没解锁？”
“不是，是你还没到王者等级，系统自动屏蔽了你。”魔术师解释。
“切！都是召唤师，系统用得着这样提防自己人吗～”邓凯努了努嘴。
“那个狙击手说他有些事要办，后天才能来到我们市。我把魔术俱乐部的地址给了他，后天你们过来俱乐部，大家认识一下。”魔术师一边在手机上打字，一边说道。
“我这是算加入任务了吗？”邓凯挠挠头，“可是跟以往有点不一样啊，没有电影票。”
“你摸摸口袋。”小不点说道。
邓凯摸遍身上口袋，结果还真从钱包里找出电影票，与杨韬之前收到的一模一样。
“任务的事聊完了，把小方姑娘叫回来吧。”
“我给她打电话。”邓凯伸手进裤兜掏手机。
“不用那么麻烦，我直接用镜像跟她说一声就行。”魔术师说着，在面前竖起手机。
漆黑的手机屏幕，在大排档灯光的反射下，如同一面镜子，照出魔术师的模样。魔术师伸出空余的另一只手，食指触碰屏幕，双眼微闭。
邓凯在旁边看着，一头雾水。
魔术师骤然睁开双眼，看着屏幕微笑道：“小方姑娘，我们聊完了。”
邓凯看向屏幕，看见自己女友竟然出现在屏幕上，就像在视频通话一样，区别只是人像很模糊，而且屏幕黑漆漆，“视频成像质量”不咋滴。
邓凯看见女友嘴巴一张一合，自己却听不见声音。
“小方姑娘说她现在就回来。”魔术师翻译了方丞丞的“唇语”。
“这是什么技能？”杨韬毫不忌讳地打探隐私。
“韬哥，技能是每个召唤师的秘密，不能随便问别人。”邓凯苦笑道。
“没关系。”魔术师挪开触碰屏幕的食指，屏幕恢复正常，“这是技能【裂空】和【见影】的组合使用，具体细节你可以去商城查，我就不解释了。”
杨韬点点头，低头思考起什么。
邓凯伸手去拿羊肉串，看见站在桌上的彭梦玲，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不对啊！”邓凯盯着彭梦玲，“你不是召唤师吧？”
彭梦玲摇了摇鸟头。
“那就奇怪了，召唤师之间才能聊与系统、与任务有关的话题，跟普通人聊，会被系统禁言的呀。我们刚才为什么没禁言？”邓凯扫视围坐一桌的其他人，满脸困惑。
小不点和魔术师都看向杨韬。
“不知道。”杨韬摊开双手，“别问我，我只是个菜鸟，ELO系统那些弯弯绕绕的规则我不懂。”
“不仅仅是没禁言这么简单，”小不点低头沉思，“她能够跟着杨韬进入电影院，甚至进入无限世界执行任务。而且，系统安排的任务，要么单人，要么五人，偏偏她是个例外，不算入五名组队的召唤师里面。这背后的原因，可能就是凶手要杀她的目的。”
正聊着，方丞丞提着一袋子雪糕回来了，脆皮、甜筒、夹心、冰棍，不同款式各一支。
夜色已深，繁星垂坠，众人吃完雪糕，各自归家。
220 章 归家
回到城中村那栋破楼，杨韬脱下沾满烟熏味的衣服，进卫生间洗澡去了。
彭梦玲待在屋里，无所事事。
房子还是那个老样子，破沙发、破窗户、玻璃上红胶带拼贴的“侦探”二字、钢琴、液晶电视机、PlayStation4、游戏光碟、晃晃悠悠的老式吊扇、臭河沟吹来河风……不一样的地方，是原本放在卧室沙滩椅上的笔记本电脑，现在摆到了合盖的钢琴上。
“对了，过几天自己就要办葬礼了，上网看看新闻。”
想到做到，彭梦玲飞到钢琴上，先用鸟喙插入笔记本缝隙，一点点拓宽缝隙，直到缝隙能够容纳脑袋，才将头伸进去，顶起电脑显示屏。
笔记本感应到有人打开，显示屏自动亮起。
杨韬没有设密码，彭梦玲伸出鸟爪放在触控板上，歪歪扭扭地操纵鼠标，打开浏览器。
浏览器根据历史记录，自动重新打开上次浏览的网页。
彭梦玲看着弹出来的网页，一下子愣了。
——彭梦玲百科词条
——彭梦玲微博
——彭梦玲饭拍视频
——从18线糊咖到当红流量，彭梦玲的逆袭之路
——彭梦玲一张甜笑自拍涨粉百万，撩遍天下直男，堪称纯欲天花板
——细数彭梦玲历任绯闻男友
——考古彭梦玲成名路：唱跳俱佳却糊穿地心，转型流量歌手才爆火吸粉
“杨韬这家伙在偷偷调查我！”彭梦玲瞪了眼卫生间的木门，里面传出“哗啦啦”的水声，以及杨韬哼唱小曲的歌声。
看着一张张鲜活的照片、一段段热辣的舞蹈视频，又低头看看现在这副麻雀身躯，彭梦玲忍不住心里慨叹——
“还是当人好啊～
“可以穿漂亮衣服，可以涂口红，可以喷香水，可以逛街……
“可以做好多好多事情～”
打开历史记录列表，彭梦玲发现杨韬不仅调查过自己，还搜索了那些与自己传过绯闻的男明星，整整好几页的历史记录。
“查什么呀～这傻瓜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是了。”彭梦玲心里吐槽，“网上的报道要么是捕风捉影乱写的，要么是我经纪公司买的通稿，故意与那些男明星的公司合作炒热度，看再多，也了解不到什么真实信息。”
彭梦玲关掉这些网页，用鸟爪敲击键盘，在搜索框输入自己名字和“葬礼”关键词，弹出一排排搜索结果。
点开排在最前面的新闻报道，竟然媒体对她爸妈的视频采访。
视频画面中，妈妈满脸憔悴，鬓角的发丝已然花白，眼角的鱼尾纹犹如刀子刻在木头一样明显。妈妈一边抽泣，一边接受记者采访，虚弱的身子要靠爸爸搀扶才能站稳。
彭梦玲心都碎了，泪水忍不住涌出眼眶。
这时候，卫生间里的水声停了。
彭梦玲关掉浏览器，合上笔记本电脑，扑腾翅膀，一头扎进深沉的夜空。
夜越深，风越寒。
彭梦玲顶着刺骨的夜风，往家的方向飞去。
坠楼后，她一直不敢回家。她知道爸妈一定很伤心，眼睛都哭肿，但她就是没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他们。那种心情，就好像外出多年的游子近乡情更怯，在家门前踌躇不前。
但今晚，她终于忍不住藏在心底的牵挂。
与之前不同，她的人生绝境逢生，迎来希望。
之前她成了麻雀，以为没人知道自己是谁，就算回了家，也只能眼巴巴看着，什么都做不了。但现在不同，她可以复活，可以重新成为那个拥有人类身体的彭梦玲，可以继续听爸爸唠叨国家大事，吃妈妈做的菜。
夜黑如墨，整座城市似乎睡着了。白天的喧嚣全然不见，林立的楼宇里，只有零零星星几户人家亮着灯。
万籁俱寂，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空调外机
地铁停运，马路上偶尔驶过赤红尾灯的出租车，载着形形色色的都市夜归人。
彭梦玲的家，在一片新开发的楼盘里。那是她红了以后，攒钱买给爸妈的。小区里有花园，有人工湖，隔壁有超市，门口有公交站，走路五分钟就能到地铁站。
飞到窗户外，家里竟然透出荧荧冷光。
这时候已经凌晨，爸妈还没睡觉？
穿过敞开通风的窗户，彭梦玲飞入家里。
客厅里，妈妈盖着毛毯，窝在沙发上，布满血丝的双眼痴痴地盯着电视屏幕。电视里，正在无声播放自己与爸妈旅行时拍下的视频。
彭梦玲落在沙发扶手上。
妈妈听到动静，扭头见到一只麻雀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柔声道：
“你怎么在这？迷路了吧？”
嘴里说着话，妈妈伸出手，轻轻抚摸麻雀身上柔软的羽毛。
彭梦玲伸出鸟头，磨蹭妈妈那温热的掌心，嗅吸着熟悉的气息。
“你怎么还不睡？”身后传来一把沧桑的男声。
彭梦玲转身望去，爸爸披着薄外套，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妈妈，眼神里都是嗔怪与怜爱。
“睡不着。”妈妈长叹一口气。
“睡不着也得躺着，几十岁人了，你再这样折腾下去，身体扛不住。”爸爸走过来，掀开毛毯，将薄外套披到妈妈身上，扶她进卧室。
“女儿之前给我买了香薰，在柜子里，老头你去找找。”妈妈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女儿当时说，那玩意能安神静心，有助睡眠，拿来试试吧。”
“行，你躺着，我去找。”爸爸打开手电筒，打开柜子翻找。
手电筒的光柱在卧室里晃荡，电视里仍然在播放旧日的回忆，彭梦玲不忍看下去，展开翅膀，从进来的窗户离开。
回到城中村那栋破楼的时候，杨韬竟然还没睡。
杨韬穿着件破了洞的汗衫和短裤，头发残留着尚未散尽的水汽。他半躺在沙发上，拿着手柄在打游戏。
游戏人物在电视机里翻滚，打斗，经历各种冒险。
看见彭梦玲回来，杨韬吐槽道：“幸好有心灵感应，不然我还以为凶手把你绑走了。以后一个人出去要留个信，这么大个人了，别让人操心。”
彭梦玲背过身去，不让杨韬看见眼里落下的泪。
221 章 狙击手（感谢墨易之的 14 张推荐票）
后天夜里，魔术师、小不点、彭梦玲、杨韬、邓凯齐聚殡仪馆对街楼宇天台。
这时候已是晚上九点，殡仪馆一片漆黑，犹如沉睡的死神。黑暗中，只有保安员巡逻时到处扫视的手电筒，是唯一亮光。
“我潜入建设公司的内部系统，拿到了他们当年兴建殡仪馆留下的档案，里面有殡仪馆的建筑结构图，白天已经发到你们手机。”
笔记本电脑放在天台边缘的台子上，邓凯一边说着话，一边敲击键盘。
“殡仪馆的安保系统，我也黑进去了，可以实时看到各处监控摄像头的画面。”
说完，电脑屏幕里弹出殡仪馆监控画面，一个个方块，密密麻麻排列在一起。
彭梦玲站在电脑旁边，瞪着大眼睛观察监控。
杨韬凑过来，指着出现在监控画面里的保安员，问：“这些保安是哪个物业公司的？我去顺两套制服。”
小不点反问：“不是跟丞丞姐说好了吗？周末你跟着她，以保镖的身份进去参加葬礼。”
杨韬看向魔术师：“我这不是为你师父谋划嘛～我能光明正大进去，他进去就比较显眼，假扮成保安方便一些。”
魔术师笑道：“小杨不用担心，只要有镜面的地方，我用【见影】技能都可以闪现进去，不用费心思假扮保安混进去。”
杨韬咂舌道：“你这技能这么牛的吗？这不就相当于哆啦Ａ梦的随意门吗～这么方便，搞得我也想学了，以后去哪里，都不用哼哧哼哧骑共享单车了。”
“这技能要消耗很多星星升级的，而且有不少限制。”魔术师当头给杨韬浇了盆冷水，“譬如每次经镜面穿梭的距离不能太远，长途旅行的话，还是坐大巴、坐火车方便。”
“约了九点钟，现在都九点十分了，那狙击手怎么还没到？”邓凯看了看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钟，“不会是临阵退缩了吧？”
“他已经收到电影票，临阵退缩只会坑自己。”小不点摇摇头。
“他早就来了，一直在远处观察我们呢。”杨韬语气淡定而自信。
“哦？”魔术师饶有兴致地打量杨韬，“小杨你是怎么发现他的？”
邓凯抬起头，扫视周边远近的楼宇，都没有发现狙击手的踪迹。
“是我在战场上培养出来的直觉。”杨韬举手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方丞丞公演那晚，他从远处狙击，我体会过被他瞄准时太阳穴突突直跳的危机感。”
魔术师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现在……”杨韬举手在面前竖起中指，“他就正在瞄准我。”
魔术师裤兜里传出一阵震动的轻响。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笑道：“小杨的判断很准，他已经来了。”
邓凯皱眉道：“来了就过来呀，躲起来干嘛？行动前总得凑一块商量一下吧，别到时候配合出错了。”
“他说他只跟强者组队。”魔术师逐一与杨韬、邓凯和自己徒弟对视，“他要我们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他认可了，才会跟我们组队。”
“他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他都收到电影票了，我们已经是队友。”
“他的意思是，系统的强制组队不算，我们必须得到他的认可，他才会配合我们。”魔术师看着手机新收到的消息，“不然的话，他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猎杀凶手。”
“那他想怎么样？”小不点审视着四周的楼宇，“打一架决定我们够不够强？”
魔术师又露出那种意味深长的笑容，答道：“他要跟我们玩一场猫鼠游戏！”
“这人几岁了？还要玩躲猫猫。”邓凯捂住脑门，一脸无语。
“正好晚饭吃得有点撑，就当是饭后运动，消消食。”杨韬摸摸肚子。
“小杨能凭直觉找到他藏在哪吗？”魔术师收起手机，抚摸手杖的握把。
“我那是直觉，不是雷达。”杨韬摇头道，“不过狙击嘛，首要视野开阔，附近比这处天台高的建筑不多，我们有电脑高手，进去这些建筑的监控系统排查一下，应该能找到线索。”
“大哥，你以为这是好莱坞电影啊，摁一下回车键就黑进白宫。”邓凯吐槽，“我是擅长网络技术，可人家的监控系统也不是纸糊的，潜进去很花时间的。”
“超峰怎么看？”魔术师看向小不点，眼神充满考较的意味。
小不点分析道：
“他能用论坛与师父交流，说明他也是王者等级，而我们仨不过钻石等级上下。
“他嘴上说是游戏，实质上是挑战。挑战，肯定不是挑战我们仨，而是冲着师父你。他明显有备而来，师父你的镜面穿梭在召唤师圈子又那么出名……
“反向思维猜一下，他肯定藏在这附近没有镜面的地方。”
魔术师含笑点头，轻轻鼓起了掌。
邓凯赞叹道：“我要是有超峰你这么灵活的脑子，短命十年也愿意。”
只有杨韬酸酸地说道：“我要是知道你师父在圈子里这么出名，我也能推理出来。”
“吹牛！”彭梦玲心里吐槽，“你这傻瓜还想跟少年天才比脑子？做梦吧～”
魔术师从口袋摸出一枚硬币。硬币两面的图案和字样都磨没了，币面磨得光亮，如同镜面，能照出人的样子。
“你们在这稍等片刻，我去一下就回来。”
魔术师曲指一弹，硬币弹上半空。
硬币在空中翻滚，星光、月色、电脑屏幕映出的荧光投射在币面，如同发光的黑洞将魔术师整个人吸了进去。
硬币越过众人头顶，在离地三米处到达最高点。
“砰！”
一声巨大的枪响，突然在东面五百米外的一栋高楼里炸响。
枪口喷薄而出的火焰，在黑夜里一闪即逝。
回过头来，落下的硬币已低过众人头顶。
魔术师带着一个陌生人从硬币的镜面里蹦了出来。
陌生人穿着一身作战服，打扮利落，脖子挂着护目镜，脑袋上套着头套。头套连着狐狸形状面具，鼻部尖尖，只露出薄薄的下嘴唇，以及瘦削的下巴。
魔术师右手反握手杖，紧紧压住陌生人的喉咙。陌生人双手端着一杆狙击枪，被魔术师左臂卡住，枪口朝天。
魔术师摊开左掌，硬币恰巧落入掌中。
“怎么样？认可我这个老头子吗？”魔术师脸上泛起那种职业性笑容。
陌生人显然就是狙击手，喉咙被手杖压着，喘不过气来，脸色涨红得如同猪肝，瞪着魔术师，不甘地点了点头。
数下呼吸间，魔术师就找出了狙击手，出手制服并带来天台，节奏之迅快，动手之果断，令旁观的三人一鸟措手不及，听到狙击手认输才反应过来。
彭梦玲看着魔术师，心里只剩下两个大字——
“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