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她终究还是和母亲一样,学会了认命
晚上六点,米兰达酒店。
夜色逐渐深浓起来,窗外有霏霏春雨飘落,在玻璃上留下模糊的水雾。
今晚是纪家掌上明珠纪晗的二十岁生日宴,放眼望去,宴会厅内宾客如云,林城政商两届名流悉数到场。
排场之大,可以想见纪家人对纪晗的宠爱程度。
乔漫手里优雅地握着高脚杯,一身米白色晚礼服,靠在角落的一根柱子上,好像有点走累了。
天花上有灯光倾泻下来,落在她的身上,更衬得气质脱俗。
四周不断的有目光投来,而她的视线却始终停留在宴会中央的那个高大男人身上。
一身意大利纯手工缝制的白衬衫黑西裤,包裹着男人健硕挺拔的身躯,衬衫领口微微敞开,袖口挽起至臂弯处,露出手腕上不知道什么牌子的精致腕表。
整个人站在那不动,也会透着一股经过时光和历练后打磨的成熟和冷峻。
这样的男人,第一眼,就不可避免的让人产生敬畏感,觉得胆怯和惧怕。
当然,乔漫也不例外。
再次轻抿了一口手中的红酒,乔漫穿越重重注视和流言蜚语,向男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纪先生,可否与您私下聊聊?”
软糯好听的女声在身后响起,男人扭头,眼前便出现了一张清丽白腻的脸庞,只见她抿着唇,正笑吟吟的瞅着自己。
“老纪,最近你玩的有些过火了啊,连乔漫都被你收入麾下了?”
周围响起的打趣声,让男人蹙了蹙眉。
那是一种下意识的防备,她现在缺少一个强有力的靠山,和父亲的二房抗争,林城尽人皆知。
家族内斗,大多数人都喜欢隔岸观火,谁也不会把自己轻易的卷进去。
精明如纪云深,更不会轻举妄动。
他抿了一口红酒,看向乔漫,“有事?”
乔漫抚上自己的唇角,划出不小心抿住的发丝,眼眸里那细细碎碎的亮光,和窗外飘落的霏霏春雨似的,无声无息却又沁人心脾。
“我和你的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真不好说出口。”
她朝他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笑容迷人,“纪先生,五分钟而已,您不会对我这么吝啬吧?”
话里话外,充满了让人误会的信号。
在林城,若论显赫,无人能出纪家左右。
纪云深这个名字,一度成为了金钱与权利的化身,自然也就扮演了林城媒体眼里,话题中心的这个角色。
一举一动,皆受万人瞩目。
更多好奇的视线飘过来,大大小小的谈论声几乎淹没了宴会里觥筹交错的嘈杂背景。
两人视线相对,乔漫分不清纪云深漆黑如墨的眼里的真实情绪,那里面平静的可怕,连一丝不悦的痕迹都没有。
这多少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毕竟,现在人人都对她避之不及。
将手中的红酒杯递给路过的侍者,纪云深双手抄兜,靠近她一些,气势迫人。
“五分钟,你确定能把你想说的说完?”
他的意思很明显,他同意给她五分钟,但也只能是五分钟。
她点头,鼻端都是他身上丝丝香醇清冽的酒气,“五分钟足够了,多谢纪先生。”
有风掠过身边,看着男人翩然的背影,乔漫有一瞬间的迟疑,突然不知道接近他,是对还是错。
可……人生中有许多事情,明知道是万丈深渊,还是不得不跳下去。
她终究还是和母亲一样,学会了认命。
2,我要……纪太太这个身份
透过28楼包厢的巨型落地窗,能够将宴会厅内的所有景象尽收眼底。
其中有一抹翩跹的白色身影正在形形色色的人中来回穿梭,仿佛在寻找什么。一头柔顺且漂亮的黑色长发随着她走路的步伐微微飘扬,好似误落人间的仙子,干净到不染纤尘。
“乔小姐,你很聪明。”
她知道,他在指宴会上她说的那一番让他无法拒绝的话。
“没办法,在您那闭门羹吃的太多,我能想到的也只有到宴会上来找您了,纪先生可千万别见怪啊!”
男人从落地窗前走过来,拉开餐椅坐下,长腿交叠,从烟盒里捻出一根烟点燃,“乔小姐几次三番的来找我,到底什么事?”
“不瞒您说,前天深夜,将跳海的纪晗小姐送回纪家的人,是我。”
他听后,清冷的面上依旧是那种捉摸不透的情绪,根本让人猜不明白他此刻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良久,他轻吐出一口烟雾,“你想要多少?”
乔漫深黑的双眸染了丝丝笑意,挺秀的鼻梁和微抿的嘴唇意外的构成了一副迷惘而又无辜的表情。
她摊了摊手,好像有些无奈。
“怎么办呢,纪先生,钱我们乔家有的是,我并不缺啊!”
纪云深微微的挑了挑眉,眸中的揶揄显而易见,“那你来找我,不会只想告诉我,我们纪家欠你个人情吧?”
乔漫一脸认真又略带笑意的表情,涌入男人的眼底。
隔着淡蓝色烟雾,他微微眯眸,真正认真打量起对面这个女人。
上层社会一直都在流传乔漫整容,抽烟喝酒,脾气任性火爆,谈吐粗俗,私生活混乱等等的一些风闻。
今日一见,彻底验证了一句话,谣言不可信。
至少有一部分不可信。
“如果只是纪家欠我个人情,我没有必要找纪先生您啊,我大可以去找纪老夫人,相对来说,她会比您给我的还要多,不是吗?”
纪云深伸手弹了弹烟灰,突然笑的风度翩翩,“OK,乔小姐,我欠你个人情,你想要什么?”
她露出一抹明媚的笑,把欲-望说的直截了当,“我要……纪太太这个身份。”
纪云深优雅的举止和温和的表情没变,只是淡淡的口吻中,夹杂出一丝不容忽视的凛冽气势。
“光凭这个……就过来跟我谈纪太太的归属权。”
他慵懒的靠向椅背,眸光深邃,薄唇微掀,“乔小姐是不是未免有点太贪心了?”
换句话说,在见惯了各色各样人物,接近三十岁年纪的纪云深眼里,她乔漫跟他谈条件还太嫩。
乔漫并不在意,而是歪头笑笑,声音放轻,缓缓地,一字一顿的说道,“那天晚上,纪晗小姐喝了酒,迷迷糊糊中她嘴里念着的,可都是纪先生您的名字……”
谁能想到,纪家最受宠爱的掌上明珠,喜欢的人,竟然是她的哥哥。
虽然二人没有血缘关系,但越是像纪家这种名门望族,门第观念就越森重,她纪晗可以做纪家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疼的公主,但却做不了纪云深的妻子。
单单一个来路不明,就可以将她彻底打回原形。
还有一点,相信纪云深比她更清楚,如果这个见不得光的豪门秘闻曝光,将会在上流社会掀起一阵飓风式的轩然大波。
更甚的,是会让才二十岁年纪的纪晗深陷伦理道德的丑闻中,跟着一并葬送的可能还有纪家养女这个身份,且再难翻身。
3,我如果想找个挡箭牌,何必找你这种心机深沉又装模作样的女人
“我相信,这个秘密可要比我救了纪晗小姐,对您来说,更有说服力。”
她拿起面前的水杯,抿了一口白开,依旧笑意盈盈,“您可以不在乎您自己,但是您绝对不会不在乎世人对纪晗小姐的说三道四和指指点点,我说的对吗?纪先生。”
她的声音很好听,腻腻软软,如同撒娇般,却很难让人忽视。
一番话下来,逻辑清晰,头头是道。
别说,要挟起人来,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比同龄那些二十岁出头,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姑娘,强了不知道多少。
看来乔明章那老狐狸教的还不错,没丢了乔家精明的根。
纪云深掐灭手中的香烟,站起身,隔着桌子探身过来,高大的身影几乎立刻就将她整个人笼罩了起来。
他英俊的面容逐渐靠近,朝她缓缓的吐出一缕烟雾,她本能的伸出手想挥散烟雾,却被他一把抓住,力道大的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乔漫,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怕的任你摆布,成为你的傀儡了?”
乔漫痛的忍不住皱眉轻呼出声,迎上他的目光,她清楚的在他沉黑的眸底看见了一种嫌恶的情绪。
她知道她彻底的碰触到了纪云深的底线,纪晗便是他的底线。
“您当然不会怕,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纪先生,一边是心尖挚爱,一边是至亲血缘,无论让谁失望,您都不会好过。娶了我,可以轻松的解决这个难题,让您对两边都有个很好的交代,您又何乐不为……”
话还未落,他腕间一个用力,强行把她拽到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将她整个人直接按到玻璃上。
“哦?林城名媛淑女比比皆是,我如果想要找个挡箭牌,何必找你这种心机深沉又装模作样的女人?”
“我的名声……”
乔漫忍着下颌传来的剧烈疼痛,吐字清晰,“它既能膈应到纪老夫人,又可以成为纪晗小姐的一颗定心丸。”
纪云深闻言,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两个词,筹谋已久,有备而来。
面对他的刁难,她可以在谈笑风生间就轻松机智的化解,甚至不惜自黑名声,得做了多久的心理准备,才能做到这样的镇定自若?
他承认,她的话,确实勾起了他浓厚的兴趣。
他松开了对她下颌的钳制,从裤袋里摸出一盒烟,取出一支在烟盒上轻轻的磕着,一下又一下,“乔漫,说说,为什么是我?”
如果只是想找个靠山,也不一定非是他。
既然有合作意向,那他就得看到足够的诚意。
例如——
她的真实目的,以及目的背后的初衷。
乔漫的波浪长发被他刚刚的动作弄得有些凌乱,巴掌大的脸上没有丝毫狼狈,反倒带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她整理了一下,谄媚的说道,“林城纪家身份尊贵的大少爷纪云深,无数女人日夜肖想的完美情人,上流社会名援淑女挤破脑袋,竞相追逐的精品男人,拿下你,就等同于拿下全世界。”
“如果必须通过联姻,才能让我在家族中站稳脚跟,那我为什么不选择一个让自己既有里子又有面子的男人呢?”
“纪先生,我实在没有必要跟我自己过不去啊!”
他只是沉默的听着,依然是那个表情,似乎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看来她的示弱,很有效果。
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腹议了一番他的男权主义。
4,在外人眼里,我们必须表现的两情相悦,难舍难分
好一会,他才掏出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燃香烟,灰白的烟雾缭绕在他俊逸面容的四周,虚虚实实的让人看不清楚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乔漫,你最好别跟我耍花样,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后悔。”
这大概就是他能做出的最大妥协和让步了,她觉得。
不过没有关系,达成共识就好。
“如果立刻提出结婚的话,太过仓促,又太假了,难免让人起疑心,尤其像纪老夫人这么心思缜密的人,肯定会有所察觉。宴会上我接近您的事情,相信已经在上流圈传遍了,这样也好,就当我刚刚的那些举动,是在对您表白……”
纪云深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她偏头,脸上不受控制的闪过一丝绯红。
不过很快,快到没有人察觉。
然后继续厚着脸皮说道,“在外人眼里,我们必须表现的两情相悦,难舍难分,当然,还要有一些轰烈的恋爱过程,最后……才是结婚。”
他没说话,徐徐地吞云吐雾,似乎同意了她的说法。
在更深的沉默来临之前,她选择离开,“那今晚我就先告辞了,纪先生。”
转身之际,她像是想起什么,征询他的意见。
“纪先生,以后我们是恋人了,称呼上是不是可以亲近些?比如叫你深,阿深,云深,还是深哥?”
“可以叫我老纪!”他漠然的回答。
乔漫秀眉轻蹙,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的朋友就是这么称呼他的。
“叫老纪是不是有些太疏远了?感觉上不太像恋人啊!”
一时间,包厢里是一片尴尬的安静。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隔了一会,她打破尴尬,兀自决定道,“那就叫阿深吧。”
看着他深刻俊朗的侧脸,乔漫甜美的声音像是真的在恋爱中一样,说道,“阿深晚安,我们明天见喽。”
……
走出宴会厅,里面的喧闹刚好和外面的冷清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青山哥,你看到阿深了吗?”
光线暗淡的角落里,传来一道柔腻的嗓音,和那夜醉酒的女声重合。
怪不得刚刚她说要叫那人阿深的时候,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原来因为这两个字是属于纪晗的特权。
不是她非要插-足别人的感情,也不是非纪云深不可,而是他们生来就注定婚姻无法自由,没有她,也还会有别人。
如果非要有那么一个人出现,为什么就不能是她呢?
出了酒店,雨还在下,海滨城市初春的夜里,还是有着凉意的。
有风吹过,她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刚要打电话叫车,就看到一辆黑色的宾利朝着自己的方向驶了过来。
车牌号,她很熟悉。
车子停靠,家里的司机老李下车,恭敬道,“大小姐,老爷醒了,正在医院等您。”
她没拒绝,上了车,刚好她也想见见她这个父亲。
车子启动迅速划入车流,老李透过后视镜看了乔漫一眼,说道,“大小姐,这几天老爷经常念叨您,说很想您。”
乔漫眼里闪过一丝奚弄,笑的很优雅,“是吗?这是不是叫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老李听后,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没再说话。
5,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们一家三口人煽情的场面
路上,有陌生号码不断的打过来,一遍接着一遍。
不知道多少遍后,乔漫按下了接听键,“漫漫,你听我解释,我和肖梦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还是爱你的,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听到是蒋英东的声音,乔漫神色淡淡,清澈而又迷人的嗓音不紧不慢的说道,“哦,我想想啊,怎么样才能原谅你呢?”
“比如说……六月飞雪,河水倒流,海枯石烂,我就原谅你。”
话落,那端一阵沉默。
隔了一会,蒋英东的声音才传来,“乔漫,我们在一起六年,我只不过犯了一个男人都会犯的错,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乔漫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声音清晰而坚决,“不能。”
挂断电话,她就闭上了眼睛,脸上的笑容一寸接着一寸的冷了下去。
蒋英东是当年学院里公认的校草,英俊儒雅,风度翩翩,除了家世普通,其他都完美的令人无可挑剔。
从十七岁到二十三岁,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几年青春,都是这个男人陪她走过来的。
六年的感情,没有多么轰轰烈烈,感觉上更像是温水煮青蛙。
虽然平淡,却也真实。
她曾以为这就是爱情,也曾想过就这样一辈子。
只可惜,他辜负了她。
和她的大学同学兼好友,也是刚刚过门的继母肖敏的妹妹,肖梦,睡在了一起。
这件事发生后,让乔漫深刻的明白了一个人生道理。
就是以后无论谈恋爱还是交朋友,都要找门当户对的人。
只有这样才不用担心对方图你什么,也不用顾虑谁高攀谁。
简单,不累。
这样,挺好,真的挺好。
……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林城一家高级私立医院门口。
乔漫并没有来过这,只听说这里的住院费,每天都高达六位数。
私密性和安保性都极高。
她想,这就是为什么乔明章病重住院,外界却没漏半点风丝儿的原因吧!
深吸了一口气,乔漫提起裙摆,跟在老李身后,来到了位于三楼的高级病房外。
门虚掩着,乔明章厚重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
“敏敏啊,这一段时间辛苦你照顾我了,你和小漫年龄相仿,却比她懂事太多,能够和你成为夫妻,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老天待我已经不薄,就算这次不幸挺不过去,我也能闭上眼睛了。”
肖敏听后,立刻红了眼眶,纤美的双手赶紧握住乔明章的手,“明章,快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你会好起来的,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肖敏低下头,将乔明章的大手覆上自己隆起的肚子上,“还有我们的宝宝……”
“啪啪啪……”
乔漫拍出一阵有节奏的掌声,打破了病房内两人的含情凝视。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们一家三口人煽情的场面——”
肖敏看见乔漫,赶紧抽回手,抹掉脸上的泪,一副紧张又略带恐惧的样子。
楚楚可怜的,让她这个女人看了,都莫名生出几分想保护的冲动,更勿论乔明章这样尝尽金钱权利,骨血里大男子主义横行的男人了。
6,怎么办,说的我都有点感动了呢
不可否认,过去确实是她小瞧了肖敏。
抛开她利用肖梦和自己的关系,接近乔明章不谈,单单让乔明章不顾一切的娶她过了门,成为名正言顺的乔太太,就足可以看出她隐藏的手腕和城府。
在这一点上,肖敏和妹妹肖梦很像。
虽然都在她面前极力掩饰自己的本性,可时间久了,声色犬马,利欲熏心的上流生活,还是让她们变成了她最讨厌的虚伪贪婪的样子。
问她失望吗?好像并没有。
从小到大,对这种事情,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只是……
多少会有些感慨罢了。
“小漫来了,你爸爸这几天常念叨你,还经常和我说起你小时候的事情呢!”
乔漫踩着高跟鞋,噙着笑,不慌不忙的走过去,未褪的晚礼裙搭配裸妆、裸唇,轻熟有余,又仙女范儿十足。
她的出现,让同样身为女人的肖敏,瞬间黯然失色。
同时也让人知道,有一种高贵优雅,根本无需张扬的打扮与明艳的妆容。
她对肖敏俏皮的眨了眨眼,语调里带出一丝漫不经心的调侃,“噢,然后……是不是咬牙切齿的说我不孝?当初就不该生下我……”
“乔漫——”
乔明章喝厉,“肖敏现在是我的妻子,注意下你说话的口气,别这么没大没小的。”
乔漫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对此并不以为然,“爸,肖敏只大我四岁,跟我差不多属于同龄人。同龄人之间,说话没必要那么客气吧?那样的话,是不是显得太过生分了?好像我在故意针对她欺负她一样。”
“还是……”
“爸您娶了肖敏后,只把她当家人,把我这个前妻生的女儿当外人?所以觉得我碍眼,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
肖敏脸色一白,伸手覆上乔明章的肩头,阻止他继续发怒,随后僵硬笑道,“怎么会呢小漫,你多心了,其实你爸爸很疼你的,就连熟睡时,都喊着你的名字。”
“我知道我和明章突然结婚,让你一时很难接受,不过,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不论我们生不生活在一起。”
“真的呀!”乔漫坐到病床对面的沙发上,纤细的手指把玩着一缕头发,眸光潋滟,“怎么办,说的我都有点感动了呢。”
“乔漫!”乔明章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放缓,“你都多大的人了,能不能别整天像个小孩子一样幼稚,你是不是存心想气死我呀!”
“哟,别呀,气死您,我岂不是连个名媛的头衔都没有了,我可是衷心希望您长命百岁的。”
乔漫正襟危坐,笔直粉嫩的两条腿交叠在一起,脸上的慵懒尽退,“说正经的,其实我今晚来,是想爸给我兑现当初的承诺。”
“什么?”乔明章剑眉微拧,似在回想。
“当初我出国留学时,您说只要我顺利从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医学专业毕业,就奖励我乔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一张刷不完的金卡,和一辆千万以上的跑车。”
话落,乔明章的脸色瞬间阴郁了起来,不知是在为当初的话后悔,还是因为她当着肖敏的面,说出了他当初对自己承诺。
只是这些对她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只需要他兑现承诺。
“为什么突然提起?”
“追男人用呀!”乔漫一脸认真,”而且,我怕时间长了,您再忘记了。”
7,您知道疯人院里的太阳是几点升起和落下的吗
乔漫的话,一下子就掐中了乔明章的死穴,要面子的死穴。
“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你一个都不看,结果却跑来跟我说追男人。乔漫,你好歹也是林城上流名媛,别整天像个没有人管的野孩子似的,你的家教都上哪去了?”
她将涂的鲜艳的指甲放在眼前摆弄,字字句句说的缓慢,“怎么?怕日后传出乔明章的女儿没有好家教的名声,很难商业联姻为您扩大事业版图,觉得愤怒,觉得失望了?”
“我就是很好奇,当时您信誓旦旦的跪在母亲面前,许诺出这些的时候,究竟有没有一点点的真心?”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
提起旧人旧事,乔明章的面容有轻微的松动,拍了拍肩膀上肖敏的手,带着商人特有的口吻说道,“再等一等吧,等你结婚的时候,这些……作为陪嫁。”
答案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来,也不过是想要这么一句话。
目的达成,她也没有再逗留的必要。
临走出病房门,乔漫温静的声音再次响起,她说,“爸,您知道疯人院里的太阳是几点升起和落下的吗?您知道那里的每分每秒是怎么度过的吗?”
……
出了医院,风吹起披散的波浪长发,滑出优美的弧度,她迎着风,走在下雨的街头。
这个季节,正是林城玉兰花开得正盛的时候,满街花香馥郁,芬芳迷人。
玉兰花,刚好也是母亲秦玉澜最喜欢的花。
她曾不止一次的说过,她和乔明章就是在玉兰花树下相遇的,那时候散落的花瓣沾在白衣俊朗少年的衣上和发上,好似梦中人一般。
一眼,便注定了这一生。
身后有车笛声响起,她仰头逼-退眼里的湿-润,上了车。
老李知道乔漫回国后,一直居住在三环路旁的青龙湖公寓,那是她十五岁时,乔明章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窗外的繁华夜景不断的后退,逐渐消失成点,她觉得闷,降下车窗,带着潮湿的风透进来。
不知怎么,满目的热闹繁华,却让她衍生出更多冰冷的回忆来。
她索性闭上了眼睛,假寐。
回到公寓,已经是午夜两点了。
脱掉脚上的高跟鞋,她直接上楼进了卧室沐浴。
十几分钟后,她裹着浴巾从浴室走了出来,落地窗没关,米白色的窗纱被夜风吹得微微飘动。
她走过去关掉,然后整个人直接摔进床里。
正准备入睡,枕头旁的手机却发出嗡嗡的震动声。
她按下接听键,那边软声软语,在深夜里显得尤为好听,“漫漫,我们见面聊聊?”
这是她知道蒋英东和肖梦睡过后,肖梦第一次给她打电话。
乔漫的困意没了一半,唇角习惯性地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聊什么?聊你不声不响的跟了蒋英东?还是聊你的忏悔?”
“漫漫,平心而论,我不欠你什么,英东更不欠你什么!你别输不起,就对我和他冷嘲热讽的!”
或许,觊觎一旦泛滥成灾,就变成了光明正大的强取豪夺。
乔漫的脸上依旧挂着招牌式的笑容,谦和从容,云淡风清,她说,“肖梦,是我输不起,还是你赢不起?如果我现在松口原谅蒋英东,你觉得他会选择你还是我?”
8,关于这姑娘的传说,我知道不少,有时间说给你听
肖梦似乎沉吟了一会儿,声音依旧低低柔柔,“漫漫,林嫣的那些视频我有备份,所以,你有什么冲我来,别为难英东和我姐。”
“威胁我?”乔漫掀开薄被坐起身,倚在床头上,低低的讥笑出了声来,“肖梦,你就这点能耐了?”
“漫漫,我没有父母,从小便和姐姐寄人篱下,她是我唯一的亲人,而英东,是我最爱的男人……”
肖梦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陈述,“如果唯唯诺诺能相安无事,我也不愿咄咄相-逼。”
乔漫一直自诩是个豁达圆融,懂得进退的人,虽然眼里容不下沙子,但凡能忽略的,她都会尽量忽略。
可肖梦和蒋英东的这场狗血感情大戏,却硬生生的把她变成了一个笑话。
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握着纤薄手机的手用力到泛白,像是真的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笑意更浓,“这么听起来,无辜的倒是你和蒋英东了?”
话落,两端皆沉默了下来。
都知道,针尖对麦芒,结果,只会两败俱伤。
不知道过了多久,肖梦不急不缓的声音再次传来,终于说出了深夜打这通电话的目的。
她说,“漫漫,我希望你能和英东说清楚,明天晚上七点紫夜,他会在那里等你,应该说什么,你那么聪明,想必不用我说也都清楚,对吗?”
挂断电话,乔漫缩紧手臂,望着窗外的灯火阑珊出神很久。
直到整个身体都僵硬了,她才重新躺回去。
心乱如麻,肖梦的那句关于林嫣视频的话,萦绕在耳边,久久不散。
那些被她强行封锁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呼啸而来,一刻不停的凌迟着她的心。
自从林嫣出事后,她的睡眠就不好,今天同样如此。
且因为肖梦,恐怕再难入睡。
……
隔天七点,乔漫准时出现在了紫夜,一袭雪白色过膝长裙,勾勒出她柔软曼妙的身姿。
紫夜,是林城最昂贵,也是最顶级的私人会所,能来得起这里消费的人,大都非富即贵。
说实话,这种地方,她来的次数并不多,有限的几次,都是和林嫣一起。
傅青山放下空酒杯,无聊的转动吧椅,一眼就看到了门口那抹与这里几乎不相容的白色身影。
她左右环顾着,似乎在找人。
他拿过红酒杯,轻轻的嘬了一口,对身边的纪云深说道,“老纪,你刚拒绝人家见面,人家就马不停蹄的找了过来,啧啧,这姑娘得有多爱你。”
纪云深顺着傅青山的手势看过去,便看到了站在人群堆里分外耀眼的乔漫,深黑的眼底瞬间就多了三分不知名的情绪。
他摸出一根烟点燃,叼在嘴里,吸了一口,“羡慕的话,我可以建议伯父给你多安排几场相亲。”
傅青山赶忙收敛了脸上的幸灾乐祸,一本正经的说道,“关于这姑娘的传说,我知道不少,有时间说给你听,哟……她走过来了。”
乔漫对这里不熟,找了一会儿,也没有看见蒋英东。
不经意的转头,目光恰好跌入不远处一道幽深的目光里。
9,乔小姐,你似乎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那里面浮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好像在诉说她的不自量力。
是不是从昨晚开始,她和纪云深之间就不可能有无缘无故的相遇了?
即便,真的只是凑巧。
“我要说好巧的话,是不是显得太过矫情了?”
纪云深慵懒的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杯中鲜红色的酒液随着晃动,漾开一圈圈地涟漪,在绚丽灯光下,散着层层迤逦的魅惑,他浅饮了一口,似笑非笑的说道,“有一点。”
乔漫笑的落落大方,上前一步,白藕似的双臂大胆的圈上男人的脖颈,娇唇凑到他的耳边,语气轻柔,尾音撩人,她说,“阿深,看来你还不够了解我,我可不是个愿意缠人的女人。”
男人兴致颇浓的与她对视,没有推开她,但也没有回应,“乔小姐,你似乎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他顿了顿,吸了一口烟,薄薄一层烟雾后,那双微眯的眸子,沉静、清冷、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或者说,乔小姐就喜欢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
乔漫眨巴着一双翦水秋瞳,温柔一笑顿生万种风情,“这话放到以后说,我今晚真的不是来找你的,阿深。”
然后直起身,看见他身后有些愣住的傅青山,调笑道,“你朋友?挺帅的,和你一样,又老又帅。”
大概几秒种后,傅青山才反应过来,看过去时,女人纤细的身影已经优雅的靠近角落里一位衣着考究的男人。
“什么叫又老又帅?现在的姑娘损人都不用带脏字的?”
傅青山有些哭笑不得,“老纪,不得不说,这姑娘的伶牙俐齿,今后够你喝一壶的了。”
……
弥漫着微弱昏黄色灯光的角落里,蒋英东的身影被暗淡的光线拖的老长,他的面前摆满了空酒瓶,似乎已经喝了不少。
“蒋先生借酒消愁,有心事?”
乔漫坐到他的对面,眉眼间带着盈盈笑意,“哦,不对,蒋先生如今事业爱情都春风得意,应该说把酒言欢才对。”
蒋英东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点疲惫,“漫漫,你是不是从来都没瞧得起我?”
不管六年的感情怎么样,没有人会真的无动于衷,乔漫也一样。
“等闲若得东风顾,不负春光不负卿,蒋先生,请问你做到了吗?”
蒋英东沉默了下来,倒了杯酒,酌饮而尽。
乔漫蹙了蹙眉,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蒋先生,你和肖梦之间的这场八点档狗血感情大戏,我并没有兴趣参与,也没想过要参与,也请你以后不要再联系我……”
说着,她看向吧台的方向,目光深情款款,“毕竟……我不想在现男友面前,落得个与前男友藕断丝连不清不楚的罪名。”
蒋英东失意苦笑,但语气里有掩藏不住的温柔,他说,“漫漫,既然来了,就陪我喝一杯再走吧。”
骨节分明又白皙修长的手推了一杯酒过来,清亮微黄的液体盛在透明的酒杯里,她对酒虽没什么研究,却知道,这是白兰地。
10,吃亏是福,这样她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傅青山续了一杯酒,转过身来,正要给身边的人倒酒,却不小心瞥到角落里卑鄙下流的一幕,忽的笑道,“用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看来见的不是什么正经朋友,估计这姑娘今晚要遭殃。”
纪云深挑了挑剑眉,接过酒杯,慢条斯理的喝着,“吃亏是福,这样她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这个世界有多险恶。”
“唉……”
傅青山摇摇头,难得叹息,“就是有些可惜了,上层圈里,很少能碰到这么有趣的姑娘了。”
蒋英东已经起身离开,临走前的话语还清晰的徘徊在乔漫的耳边,他说,“乔漫,我是……真的爱过你。”
或许曾经的爱都是真的,只是掺杂了利益后,所有的一切也就变了。
乔漫眼前一片朦胧,重重叠叠的人影不断的摇晃着,刚刚的那杯酒似乎格外烈,像一团异样的火,从腹部燃烧升腾至全身,连指尖都热的不像话。
这种感觉很不好,随之而来的还有强烈的恐惧和不安。
她不是无知小姑娘,身体的反常提醒她,那杯酒里很可能被蒋英东动了什么手脚。
来不及细想,她用力撑起身体,保护自己的本能告诉她,必须在彻底失控之前离开紫夜。
乔漫跌跌撞撞地往出走,眼前所有的景象都因为眩晕而变得模糊不清,旁边几个盯她很久的男人见状围绕了上去,拦住了她的去路。
为首的男人,身着高档淡蓝色休闲衬衫西裤,隔着晶亮迷离的酒杯放肆的打量着她白裙下露出的那一小截白皙小腿,在摇曳的灯光下格外的引人犯罪。
“小姐,和男朋友分手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却强自镇定,“对不起,请让一让。”
蓝衣男人再次挡在她的面前,将杯中的酒饮尽,“被下了药,你坚持不了多久,跟我回去,我会好好疼你的。”
“不关你的事,走开!”乔漫往旁边躲了躲,打算绕过去。
“这脾气够辣,我喜欢。”
蓝衣男人再次挡住乔漫的脚步,挑起她尖细的下巴,语气油滑,“不知道在床上是不是也这么辣!”
话落,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口哨声,和轻浮的笑声。
“走开!”
乔漫意识愈来愈模糊,热气上涌,身边的一切渐行渐远,所有的声音仿佛从远方传来,她用尽毕生力气想推开身前的男人,可却被男人轻松的揽到怀里,动弹不得。
“小姐,我说了,你坚持不了多久。”
身体叫嚣着的欲望慢慢征服理智,在那恍惚不明的视线中,她却依然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如果眼睛会说话,那里面应该写满了乞求。
此刻的她就像大海中浮沉的溺水人,风急浪高,波涛汹涌,她唯一能紧紧抓住的也只有纪云深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男人握着酒杯,若无其事的偏开视线,果然,他的反应,和她料想的一样。
那样的置身事外,漠不关心。
药效猛烈,她的身体已经濒临忍耐的极限,变得很沉重,刚刚还有点思维的脑袋此刻又空白了起来。
蓝衣男人弯腰直接横抱起乔漫,唇息靠近她的耳廓,细细摩挲,“宝贝儿,我们回家吧。”
11,如果非要找个挡箭牌,这姑娘我瞧着挺合适
周遭的人看见,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看好戏的模样,要知道,在紫夜这种地方,ONS是家常便饭,谁也犯不着为一个陌生人去得罪别人!
直到那抹清淡的轮廓消失在视线里,他才收回目光,回头,就见傅青山很奇怪的看着自己。
“这么铁石心肠的看着那姑娘被人带走?真不打算帮?”
傅青山拿起酒杯向纪云深示意,两只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如果非要找个挡箭牌,这姑娘我瞧着挺合适。”
“你今晚的话似乎格外的多。”纪云深蹙眉,顿时失了喝酒的兴致。
放下酒杯,从吧椅上站起来,拿过吧台上的手机和车钥匙揣进西裤的口袋里。
“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喝,酒钱一会记我账上。”说完半转身,捞过椅背上的烟灰色西装外套,随意的搭在臂弯处,便阔步朝门口走了去。
傅青山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好像也没说什么啊!
“喂,老纪别走啊,我自己喝有什么意思,就当我刚才在放屁,老纪,老纪……”
……
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绵密的细雨,不大,却透着股凉意。
纪云深将搭在臂弯处的西装外套穿到身上,沉步朝会所前的停车场方向走去。
按遥控开了烟色宾利车门,他矮身坐进驾驶座,正要系安全带,余光却瞥见另一边车影闪过,有软糯的女声从降下的车窗传来。
他的动作一顿,从车里摸出一根烟来。
火光一闪,点燃夹在指间的烟,手臂随意的搭在方向盘上,眼神在周围稍暗景色的映衬下,愈发显得深不可测。
雨刷器来来回回的摆动,发出吱吱的响声,他打开远光灯,从前风挡玻璃上那片扇形的区域正好能看到路上那道飞驰的车影。
眸子微眯,又重重的吸了一口烟,他才发动引擎,车子以最快的速度飙了出去,在朦胧的雨幕中笔直的前行了大概几百米后,追上了那辆黑色的车子。
他连续闪烁大灯,近远光不停转换,同时猛按喇叭,对方注意到,慢腾腾的降下车窗,看到是他脸色突变。
在林城,纪云深这三个字,不仅仅是个名字。
他玩转阴谋与人心,手握这座城市的经济命脉,和他作对,就等于在和钱作对。
“前面红绿灯路口,把人放下。”
蓝衣男人吓得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好……好的,纪先生。”
一阵天旋地转后,便涌来一股凉意,乔漫情不自禁的靠了过去,冰凉的触感,让她满足的喟叹了声,只想不停的靠近,再靠近,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觉舒服一些。
她不由自主的扭动身体,胡乱的磨蹭,白裙肩带滑落至手臂,露出光洁如玉的长颈美背,男人的眸光深谙,喉结上下滑动了下。
“坐好,系上安全带,我要开车了。”
本是清冷的音色此刻听起来却格外的低沉沙哑,性感好听。
乔漫眯着眼睛,努力的让自己清醒一些,可成效甚微,她除了能看清一个男人的轮廓,其他的都变成了影影绰绰的背景。
12,听你的声音不对,今晚喝了很多吗
纪云深发动车子,将车窗降到最低,夜晚的凉风从窗口急速的灌进来,把她如墨的长发吹的飘扬起来,迷乱了他的视线,也遮住了她身前那片动人的风景。
头顶上方有道刺眼的光传来,混沌的思维让乔漫根本无法感知时间过了多久,只是隐约的知道,她被带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
旁边有男人在讲电话,虽然听不清他在讲些什么,可在这静谧的房间里,那声线却仿佛散发着罂粟般致命的诱惑。
“听你的声音不对,今晚喝了很多吗?”
干净明澈的女声从电话的那端传来,男人听后,面容有轻微的舒展。
他抬起右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酒的后劲上来,让他有些口干舌燥,“嗯,估计一会开不了车了。”
乔漫像是中了这声音的蛊毒,不断的吸引着她发热的脑袋和身体。
她踉跄的走过去,贴近那道声源,想借此缓解身体里的痛苦和难耐。
纪云深放下手机,正准备离开,却被女人一双莲藕似的手臂从背后圈住了腰身,即便涵养再好,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放手。”
他握住乔漫的纤腕,然后毫不怜香惜玉的甩开,乔漫重心不稳,整个人直接跌在了前方那张皮质沙发上。
乔漫仰着头,在酒精和药物的麻醉下,那双如泉水般清澈至极的眸子氤氲起一片迷离的水雾,精致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绯红色,“好热,好难受,求你……帮帮我。”
纪云深扯了扯领带,没再看她,往出走去。
帮她到这一步,已经仁至义尽。
“你别走——”
一袭单薄的白色身影冲了过来,他没有防备,直接被她掼过来的力度趔趄的向后退了几大步,宽厚的背脊抵在了门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而身前,毫无疑问是女人柔软的身体。
她踮起脚尖,红唇急切的吻上来,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却偏生带着撩人心扉的力量。
他高大的身形徒然一僵,战栗感刹那间遍布全身。
这个时候的男人本就意志力薄弱,对一个喝了酒,已经不甚清醒的男人来说,更是极大的考验。
密闭的房间,昏黄的灯光,孤男寡女,纠缠的呼吸和心跳,似乎都为失控埋下了最好的伏笔。
下一秒钟,他便扣住她的后脑,指间缠绕着她柔软的发丝,低头,重重的回吻住那张被酒水润红了的樱唇。
暗夜,酒精,激增的荷尔蒙,一切显得好像那么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地板上凌乱的衣服四处散落,一路沿至床下。
这一夜,月光如水,是一室的缠绵旖旎。
……
第二天,清晨。
阳光透过浅灰色的天鹅绒窗帘隐隐绰绰的照射进来,一道道细腻的光粒,洒在女人尖细的小脸上,真丝绒被掀开一角,纯白色的床单上赫然多出了一抹嫣红。
乔漫慵懒的动了动,身体传来的酸痛,像是经历了一场车祸。
她警醒的睁开了眼睛,无数记忆碎片一齐涌向她昏昏沉沉的大脑,让头昏欲裂的她顿时清醒了不少。
被子下赤果的身体,凌乱的头发,遍布的吻痕,和床单上那抹殷红,都在提醒她昨夜发生的一切。
13,房间里很干净,没有一丝男人待过的痕迹
而昨晚,是她的第一次。
她努力的在脑海中搜索那个男人的影像,可最终,只隐约记起男人的身形很高大,眼睛湛黑深邃,唇齿间带着一股清冽好闻的烟草味。
其他的,几乎一无所获。
乔漫捂住还在犯疼的太阳穴,艰难的坐起身,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现在身处的房间。
看布置,这里应该是某个高档星级酒店,房间里很干净,没有一丝男人待过的痕迹,若不是身体上留下太多证据,证明昨晚发生的一切,不然她真的会认为昨晚只是她做的一场噩梦。
和蒋英东在一起六年,即便没有爱到刻骨铭心,也希望分开时能做到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可事实证明,这只是她自作多情的想法。
他用最残酷最直接的方式,证明了他对肖梦的爱护,和对自己的无情。
也许他昨晚临走时说出那句我真的爱过你时,就已经把他们之间仅存的一点情分,给自动泯灭掉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她不得不再次佩服肖梦的心思,一步一步,机关算尽。
哪里还看得见当年仰人鼻息,受尽白眼的样子。
掀开被子,正准备下床,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却震动了起来。
看见来电显示的号码,乔漫慌忙接起,“乔小姐,我是疯人院的护士小王,刚刚您母亲趁我换药偷跑到楼顶天台上去了,非要吵着见您父亲,给您父亲打电话,那边无人接听,我们护士和医生都已经束手无策了,您能不能立刻赶过来?”
“尽量稳住她,我马上赶过来。”
下床,她捡起地上那件布满酒渍的白裙子,匆匆套上,便离开了酒店。
四月天,林城的雨说下就下,层层的雨云弥漫开来,遮住了刚刚还晴朗的天空。
出租车行驶在湿滑的街道上,车胎与地面的积水,发出的巨大摩擦声,扰得她更加坐立不安。
乔漫不断地给乔明章打电话,那边先是无人接听,她再打第二次时是盲音提示,接着打时,那边直接关了机。
她只好放弃了拨打,也不再寄希望于乔明章的身上。
可能,从这份爱变成母亲这方一厢情愿的委曲求全时,就注定了会有今天。
在催促了大约十几次后,车子终于行驶到了林城市郊的一家疯人院门口。
乔漫付了钱,几乎狂奔到住院楼。
护士小王看到她,赶紧走过来,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乔小姐,您可算到了,我带您上去……”
小王才毕业没多久,经验不足,再加上病人是在她值班期间跑到天台上去的,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工作不保不说,还很有可能掏一大笔赔偿金,这事搁到谁身上,都是不小的麻烦,也难怪她会害怕。
乔漫连忙点头,“好,我跟你走。”
乘院长的专用电梯直达顶楼,就看到母亲穿着单薄病号服,坐在天台边缘上,细雨将她的头发和衣服染湿,风一吹,好似随时会消失一样。
周围聚集了不少医生和护士,看到乔漫,纷纷让出了一条路来。
秦玉澜转头,正好看到走过来的乔漫,瞬间露出一抹柔美的笑。
“漫漫来了,爸爸呢?”秦玉澜奔过来,向乔漫身后看去,只看到一群医院的工作人员站在那,并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男人身影。
“妈,我们下去吧,你都淋湿了。”
秦玉澜挥开乔漫伸过来的手,心里的落空和失望,让她的眉眼间浮出一丝癫狂,“我问你爸爸呢?你哑巴了?”
14,昨晚我没打招呼就跟别的男人走了,怕你不高兴
乔漫微红了眼眶,所有的话像是棉花一样堵在喉间,半晌才说道,“公司忙,他抽不开身……”
“你骗我!”秦玉澜几近嘶吼,涣散的瞳眸逐渐失去了焦距,整个人似乎陷入了某种疯狂的臆想中,“他很爱我的……”
“我们散步的时候,他会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蹲下来给我系鞋带。我胃痛的时候,他会寸步不离的整夜守着我。父母反对我们在一起时,骨子里大男子主义浓厚的他,会抱着我哭的不能自已。”
秦玉澜神情恍惚的退后了几步,嘴里一直喃喃的说着,“他那么爱我,知道我想他,一定会飞奔到我身边的,一定会的。”
“明章,你在哪里,出来见我好不好,我一定会乖乖的听话,明章,明章……”
秦玉澜缩紧肩膀,漫无目的的到处走,对着冰冷的空气,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念着。
乔漫拉住秦玉澜,心疼的像是要窒息,“妈,我们下去吧。”
秦玉澜喊着喊着,便笑出了声来,笑的面目狰狞,就连削瘦的肩胛都耸动了起来。
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身处何处了,整个人空洞的就好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行尸走肉般,只是空有一副精致的皮囊。
“明章,你在哪里,明章,明章……”
一阵风过,秦玉澜缓缓的转身,眼前出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男人影像,她甩开乔漫,激动的扑过去,“明章,你别走,等等我……”
“危险,快拦住她。”
院长浑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然后是一阵凌乱无章的惊呼声和脚步声,乔漫像是被人点了穴,站在原地,怎么也动不了。
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秦玉澜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雨丝如雾,打湿了脸颊,让人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
手术室外的灯光打在乔漫毫无血色的脸上,泛着惨淡的苍白,她看了一眼腕表,已经是夜里的十一点多了。
不知不觉,秦玉澜已经被推进去十几个小时了。
她情绪不安的弯下腰,手肘抵着膝盖,将脸庞深深的埋进两只手掌间,有湿润的感觉在指间蔓延。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终于等到手术室外的灯光熄灭,门缓缓打开,主刀医生随后走出。
乔漫走过去,高跟鞋踩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在幽静的长廊上,显得突兀而刺耳。
“医生,我妈怎么样了?”
主治医生摘下口罩,声音略显沉重,“秦女士生命已暂无大碍,只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身体多处骨折受损,以后的人生恐怕都会在轮椅上度过了,当然,如果积极接受复健,也不排除奇迹出现的可能。”
乔漫只觉得耳内轰鸣一片,脑袋空落落的,什么也思考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秦玉澜紧接着被推到加护病房,乔漫坐在病床边守了一会儿,直到护士查房请家属离开,她才离开了疯人院,回到青龙湖公寓。
淋浴过后,她端着一杯红酒,走到落地窗边,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墙上英式挂钟时针指在凌晨的一点钟。
她转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拨通了一串号码,嘟声响了很久,男人清冷的声音才传了过来,带着几分被吵醒的惺忪和慵懒。
“纪先生,晚上好。”不是阿深,不是纪云深,而是纪先生,疏淡又礼貌。
不仅拉开了两人的关系,更放低了姿态。
“这么晚了,乔小姐有事?”
乔漫将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淡淡笑道,“没什么事情,昨晚我没打招呼就跟别的男人走了,怕你不高兴。”
15,我以为乔小姐玩的很开,不需要我的帮助
电话那头有一声清脆的打火机点火的声音传来,并伴随着他细微的吞吐烟雾的声音,“怎么?在怨我没有帮你?”
乔漫眺望着远处某个不可及的夜色,没有半分自怨自艾,“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帮,这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我怎么可能会怪你。”
话落,是几秒的沉寂。
乔漫微微抿唇,故意放缓了语速,有些字斟句酌的说道,“我只是想问问你,我已经没有足够的筹码了,你还愿意和我合作吗?或者说,你能接受我已经不是处了的这个身体吗?”
从交易的开始,她就没想过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
试问,从古至今,哪个功成名就只手遮天的男人,会允许一个女人在他的身上轻易的空手套白狼?
更何况,成年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本来就水到渠成。
想要得到些什么,就必须要付出些什么,规矩摆在那,即便他什么都没说,她的心里也都清楚,明白。
男人深思吟味了一会儿,清隽低沉的嗓音里蕴含了几丝清浅的笑意,自薄唇轻缓的吐出,“唔,这要看你的表现。”
乔漫眼中的浮光微微闪动,继而快速的平静,“纪先生,我只需要两年,这期间,你和纪晗小姐的事情,我会当好隐形人,并且还会帮助你和纪晗小姐得到纪老夫人的认可,两年后,我让出纪太太这个位置,如果食言……”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夏日的阳光在荡漾,在深夜的现在,听起来格外的舒服而又魅惑,“似乎到这话的时候,都应该发个毒誓,来达到效果,那我也来一个好了,如果食言,那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好了。”
一时间,深浓的夜里,安静的只剩下那端男人吞云吐雾的声音。
乔漫承认,她摸不透纪云深的情绪,尤其两人之间还隔着冰冷的无线电波,使他的情绪愈发的让人捉摸不透,难辨深浅。
这感觉就像即将要被审判的犯人,等待着判决,对其他的,几乎毫无所知。
纪云深迈开长腿下床,高大的身影立在露天阳台外,他吸了口烟,香烟的尾端亮出的红光,在一层薄薄的烟雾后,照亮了他那张映在落地窗上棱角分明的脸。
“听口气,像是不想活了?我以为乔小姐玩的很开,不需要我的帮助,用我说声对不起吗?”
乔漫语气随意而平淡,带着几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悲哀,“都差不多啊,我本来就没想过活很久,纪先生,林城上层社会里流传着的乔漫,相信你一定有所耳闻,认识我的,不认识我的,几乎都在争相传骂,所以,像我这种妖精祸害,早死早托生的啊!”
她生在名门世家,众星捧月,高高在上,可那又怎么样,她的人生,注定只是他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不知开始,没有结束。
或许生活就是这样,三千名利场,里面的光鲜热闹总像是一场烟花表演,绚烂绽放过后,剩下的,只是无尽的黑暗。
“福利这么好,又这么坦诚,你需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