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6,你能不能不要解释,给我最后留一点尊严
更没有想过那个女人是谁,或者那个时候对她来说,那个女人是谁都无所谓,反正她也爱不起了。
可如今所有的真相纷至沓来,她要在最沉沦的时候,知道和他有过孩子的女人就是温暖,她的情绪真的承受不了这么重打击。
傅青山深深的看了一眼林嫣,然后才滑下了接听键,“爷爷。”
傅长林低沉浑厚的声音从电话的那端传过来,“嗯,你现在回傅家老宅一趟,有人找你。”
“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傅青山就靠近了林嫣一些,“嫣儿,我真的没有做过……”
林嫣没有退后,而是踮起脚尖,伸手捂住了他的薄唇,她说,“嘘嘘,傅青山,你能不能不要解释,给我最后留一点尊严?”
“我林嫣眼瞎看错了温暖,是我识人不清,我林嫣爱了你傅青山十几年,最后落得家破人亡,是我咎由自取,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所以,傅青山,你和傅家就放过我们林家吧,我们到了国外以后,绝对不会再踏回林城一步。”
傅青山的眉眼落下重重的阴霾,想要伸手拉开她覆在他唇上的小手,却被她躲开,随后覆在上面的小手又加重了一些力度。
林嫣穿着白色拖鞋,踮起脚尖也不过到他的喉结的位置,说话的气息不时喷洒在上面,有些微痒,“你是傅家的长子,如今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事业有成,在林城军政界也算呼风唤雨一手遮天,他们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跟我周旋下去,随时面临着受伤和没命的危险。”
“而我呢,确实也配不上你,这么多年,是我的执念害得你无法拥抱幸福,害得你和家里的分歧越来越大……”
“我确实有愧于你,但你也确实有愧于我,我们早就扯平了,四年前就扯平了。如果你觉得这么多年的人生搭在我身上不值得的话,想要报复我一下,那么现在也算做到了,而且你看看我,现在已经这么惨了,也该如你的意了!”
说完,她就拿下了放在他薄唇上的小手,又伸手梳理了一下自己被风吹乱的波浪长发。
傅青山的脸色已经黑得不像样子,他没有说话,只是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我不想跟你吵,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傅青山,你不同意我也会走,想法设法的走。”
只要她想,就没有她做不到的事情,包括离开他。
傅青山高大挺拔的身影瞬间怔在原地,窗外阴沉的光线落在他的背上,将他的身形勾勒的愈发的僵直刻板。
他知道她能做出来,只要再往海里面跳一回,虽然不敢保证百分百能活,但只要离开他,她完全不在意会不会死。
四年前这样,四年后也这样。
林嫣走过去,一双柔软的手臂环住他劲瘦的腰身,在他回过头去看她的时候,朝着他眨了眨眼睛,然后笑着说道,“我这辈子都生不了孩子,生理和心理缺陷都很大,我们之间又隔着世仇,想要走到一起有多困难,你比我清楚。”
“逼你娶我的时候,是我不够清醒,但现在我已经很清醒了,拜托你也清醒一点。”
傅青山蹙紧眉头,一双深黑如夜的眼睛里,像是有燃烧的火焰,“林嫣,这就是你追在我身后十几年的所谓爱情?”
她的感情好像真的可以收放自如,以前不管他对她有多么冷漠,多么厌恶,她都可以随时自愈,就算冷战,也是她主动端着笑脸来哄他,现在他们角色对调,他每天不停的哄她,觉得她的态度伤人,就自己找办法自愈。
可……爱呢?她说的那些爱都去哪了?
“林嫣,你现在是在测试我的忍受能力。”
林嫣又朝着他眨了眨眼睛,然后松开了环在他劲瘦腰间的纤细双臂,“傅青山,不是我在测试你的忍受能力,是你在测试大家的忍受能力,你去吧,我等着你拖家带口的回来。”
傅青山眉头皱了皱,转过身用了很大的力量,把她拉拽到了他的胸膛前,“林嫣,当年你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追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说过,只要你在我的身边一天,其他的女人就休想觊觎我一分一毫,你还说过,只要你的名字写进我的户口本,就永远别想有人除掉,可最后推翻这些话,又全都是你,林嫣,你就是个骗子,最会用感情说谎骗人。”
林嫣的一双小手在他的胸膛前捶打了几下,他却丝毫没有放松力度,反而力度越收越紧,她疼的皱眉,抬脚狠狠的踩在他的皮鞋上,膝盖又狠狠的顶着他苍劲的双腿,可却都无法撼动他半分,反而越来越沉沦与他的力量周旋。
男女之间的力量本来就很悬殊,林嫣又高烧刚退,浑身没什么力气,扭动了几下就放弃了挣扎。
傅青山见她的小身子软了下来,就朝着她小巧的耳廓吹了一口热气,“跟我一起去?”
“傅青山,你有毛病,让我跟着去看你们一家三口团圆吗?”
傅青山轻轻一带,把她抵在了墙壁上,“我没碰过她。”
“我之前就跟你坦白过,你去英国的那几年,我一直都在特种部队里面集训,周围都是糙老爷们,连个年轻的小姑娘的人影都看不到,后来你回国没多久,我们就发生了关系,之后结婚怀孕生孩子,连温暖长什么样都忘了,我怎么可能碰过她?”
林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深邃的眉眼,好一会儿才淡淡的说道,“傅青山,你知道那天在商场里碰到的那个和妈妈走丢的孩子是谁的吗?”
傅青山没说话,只是挑了挑眉骨,好像已经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对,没错,就是温暖。”
她动了动,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却被他又狠狠的压了回去,她十分不满的皱了皱眉头,“你赶来警察局之前,她先离开了,那个孩子和你长得很像,眉眼轮廓极其相似。”
“这就是你这几天跟我闹别扭吵架冷战的原因?”
林嫣没说话,等于默认。
傅青山见她默认了,才放开对她的钳制,也总算弄清楚她这几天找他别扭的原因了。
他动了动,将按在她双臂上的手刚刚收回来,她的小脚就踹了过来,他本来能躲开,但旁边有破碎的玻璃器皿,如果他躲,她就一定会踩在上面,就挨下了这一脚,虽然不是特别疼,但也够他缓一会儿了。
他因为疼痛微微弯下腰,眉头蹙的更紧,“整天就像只小野猫一样,就不能温柔一点?你以前追我的时候就算有脾气,也会在我面前憋着……”
“少跟我提以前。”
林嫣又要踹过来一脚,这回被他的大手拦住,然后顺势将她的腿环在了他的腰身上,以这样亲密的姿势将她抵在了墙壁上,“为什么不能提?以前……”
“不许提以前”
她赶紧把小手放在他薄唇上,小脸紧绷的说道,“傅青山,我再说一遍,不许提以前。”
他点了点头,林嫣这才拿开了放在他薄唇上的小手,他见她没有什么防备,凑上前就狠狠的吻住了她的红唇,粗暴又放肆的蹂躏了一会儿后,才缓缓的结束了这个吻,眼睛里已经被她的红唇引诱的满是情欲。
“不提以前也可以,跟我一起去,难道你不想知道温暖怎么说,那个孩子到底怎么来的吗?”
林嫣没说话,也没有任何的情绪反应。
傅青山等了几秒,见她没有说话,就浅浅淡淡的问道,“你害怕了?”
“我为什么要害怕?她有什么值得我害怕的地方吗?我退缩是因为我觉得这段感情没有继续的必要,跟任何人的介入都没有关系,除非是我林嫣不想要了。”
傅青山一条手臂轻轻松松的托起她,另一条手臂环住她的腰身,“林嫣,我再说一遍,少说这种不在乎我的话,惹我生气。”
两人的视线隔着几厘米的距离对视了好一会儿,他才把她从墙壁前托抱到床上,“不想去就乖乖呆在家里,我让邢嫂进来收拾一下,还有,以后生气能不能换一种方式?东西砸了不要紧,别伤到自己。”
她坐在床上,没说话,就是那么仰着脸看着他。
傅青山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语声温淡,“我先走了。”
刚刚转过身,垂在身侧的大手就被一只小手拉扯住,“傅青山,我跟你一起去。”
离开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温暖做了这么多,她不回敬一下,真的太不符合她的性格和脾气了。
傅青山眉头皱了皱,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
早上九点三十二分,青年大厦28楼。
乔漫领着温橙来到她和谢之谦合开的心理咨询室的时候,谢之谦已经在给员工开早会了,没想到今天早上会这么堵车,紧赶慢赶的,她最后还是迟到了。
早会已经接近尾声,谢之谦隔得老远,就看到她和温橙走了过来,收回视线后,就对员工说了一句,“今天的早会就到这里,散会吧。”
并排站立的十几名员工瞬间解散,路过乔漫身边的时候,都问候了她一句,“乔总,早上好。”
她也都点头示意,一一回复,“早上好。”
温橙始终跟在乔漫的身后,看她工作时自信优雅的样子,心底也不禁的升腾起丝丝的羡慕。
谢之谦合上开会的资料,迎着两人走过来,先是跟乔漫身后的温橙微微点头示意,问了声好,然后才看向一身干练OL风西装的乔漫,“漫漫,今天整栋大厦停网,手机也用不了移动网络,你今天就把手头上的客户资料整理一下吧,之后我们碰一下,看看接下来该怎么安排治疗的方案。”
乔漫听后,忍不住的蹙了蹙眉,“为什么会突然停网?我本来还想今天上网查资料,写报告的。”
谢之谦相当随意的回答了一句,“可能是附近网络维修吧。”
回答完,他就指了指自己办公室的方向,“我手头上还有工作,先去忙了。”
乔漫点头,“好!”
离开的时候,谢之谦又跟温橙点头示意了一下,温橙也礼貌的点头回应。
说实话,她会跟乔漫来到他们合开的心理咨询室,第一是觉得无聊,第二是她生病的这五年,已经严重的和社会脱轨,她需要重新适应社会,也需要重新适应高压工作的快节奏,今天也算是一次体验,等以后回了美国以后,她想她不会在面对新鲜事物的时候,显得太过手足无措。
谢之谦离开后,两人就继续往乔漫的办公室走去,到了里面,乔漫先是脱掉身上的西服外套,又让助理去冲两杯咖啡过来,接着就开始整理最近揽过来的客户文件,温橙则在一旁帮着整理,因为她医学专业里略有涉猎心理学这一块,所以她上手很快。
纪云深和孟东行开车到青年大厦的时候,已经是上午的九点四十五分了。
天空比之前又阴沉了一些,大雨好像随时能够倾盆而落。
两人乘电梯上去,很快就来到了谢之谦和乔漫位于28楼的心理咨询室。
纪云深走在孟东行的前面,推门走进去时,就吸引了办公区里所有员工的视线,他像是完全没有任何察觉,径自朝着乔漫的办公室走去。
可能是因为在乔漫手下工作,能够经常见到林城很多大人物的缘故,所以员工们每天都很兴奋,也很有干劲,比如此时此刻,即便工作区依旧鸦雀无声,但依然能够感觉到同事们眼风之下那种兴奋的交流。
乔漫和温橙正坐在办公室的会客沙发上,低头认真的整理着这一个月以来的客户资料,有人推门进来,乔漫以为是助理冲咖啡回来了,便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桌子,“咖啡就放那里吧,我有事再叫你。”
“很忙吗?”
纪云深走在孟东行的前面,他也就理所当然的在乔漫抬起头的时候,首先冲进她的视线里。
看到进来的人是他和孟东行,乔漫先是皱了皱眉,然后把腿上的资料放在了桌子上,随后站了起来,“还好,今天整栋大厦停网,没有外勤,我就想着整理一下客户资料,你们来……有什么事情吗?”
纪云深点了点头,“嗯,有点事。”
温橙本来没看到纪云深的身后还站着孟东行,只是抬头瞥了一眼,就继续整理着手中的资料,可在听到乔漫说到‘你们’的时候,又疑惑的抬起头,便在纪云深高大的身影后面发现了孟东行。
孟东行从纪云深的身后走过来,朝着温橙伸出了手,“橙橙,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温橙懵了懵,总觉得他有些欲言又止,又好像有一些一言难尽,什么事情会让他这么为难?
她把腿上的资料也放到了沙发前面的茶几上,随后把小手放进他的大手里,“那我们去哪里?”
“你回来之前不是说很想看看林城的海吗?我们就去海边吧1”
温橙点点头,说了一声,“好!”
孟东行牵着温橙并肩站在一起后,就朝着一旁的纪云深和乔漫说道,“我们先走了,晚上再见。”
纪云深点了点头,和乔漫的好字几乎异口同声的说了出来。
孟东行和两人道完别,就牵着温橙离开了乔漫的办公室,一重一轻的脚步声慢慢的走远,纪云深没着急说话,而是先把玻璃墙上的百叶窗帘降了下来,并挡住了办公区里的员工不时探进来的眸光。
“到底什么事情,你和孟东行怎么都有点不对劲?”
可能是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是很轻松,又或者是两人之间流露出来的东西都太过于深沉,让朝夕相处的人很容易就察觉出异样,她是,温橙也是。
纪云深走回来,牵着她坐在了会客的沙发上,深吸了一口气后,才缓缓的说道,“漫漫,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没有跟你说,现在时机到了,我想我必须告诉你了,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很残酷,所以你要先有个心理准备,知道吗?”
乔漫抿了抿唇,间隔了几秒以后,才低声说道,“好,你说吧。”
纪云深听到她的回答,反而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思考了一会儿,还是觉得直接说会让她更好受一点,至少不用经历他长篇大论说着对她来说最痛苦的话时的煎熬。
“漫漫,其实乔明章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的亲生父亲是……温家明。”
乔漫还是刚刚聆听的姿势,没有反应过激,也没有歇斯底里,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你再说一遍。”
纪云深的长臂揽抱住她的肩膀,又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漫漫,其实乔明章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的亲生父亲是温家明,当年你母亲嫁给乔明章的时候,就已经怀了温家明的孩子……”
乔漫深黑的瞳眸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好像要从他的动作和表情里探查出说谎的成分,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你到底在说什么?”
她伸手推开了纪云深,并迅速的站立起来,“你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你母亲和温家明的那段青涩初恋,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他们分手最关键的导火索就是,你母亲移情别恋上了穷酸小子乔明章,又打掉了温家明的孩子,但实际上乔明章并没有介意那个孩子,而秦玉澜的身体又不适合堕胎,那个孩子就留了下来。”
“也就是说,那个留下来的孩子……就是你。”
在林城,乔明章秦玉澜和温家明的三角恋故事,应该是人尽皆知的一条八卦故事,而因为这件事情,秦玉澜则一直都是上层社会名流淑女的反面教材,大家在教育子女的时候,都说别成为秦玉澜那样的人,明明可以很幸福,却因为移情别恋而一无所有。
乔漫垂在身侧的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如此反复了几次后,就走到落地窗边,背对着他落寞的说道,“纪云深,我不相信你的话,你出去吧,我还要工作。”
纪云深皱了皱眉头,几个阔步就走到了她的身边,把她的身体扳过来面对他,“漫漫,我告诉你他才是你亲生父亲的这件事情,只是一个开头,后面的事情我还没有说完。”
乔漫伸手捂住耳朵,痛苦的摇着头,“我不想听,我不想听,你出去,你出去啊!”
她伸手推着他,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纪云深把她胡乱推拒的小手攥在大手里,然后把她扯到了他的胸膛前,“漫漫,还记得你的弟弟乔晋吗?”
‘乔晋’两个字,就像是晴天霹雳一样,把她整个人瞬间就霹醒了。
她睁着蓄满泪水的大眼睛,无辜又茫然的看着他,“乔晋怎么了?”
纪云深蹙起眉头思考了几秒钟,便弯腰把她抱在了怀里,然后走到会客沙发上坐下,她没动,一直等着他继续开口。
“我们之前发生过很多事情,温家明都有在背后参与,而且不止是你和我,还有……你母亲和乔明章,他们之间的关系会从最开始的相爱,却以最终惨淡离婚收场,都是温家明在不断的设局,不断的制造事情,目的就是为了看到你母亲痛不欲生的难过样子。”
纪云深的话已经保留了几分,但乔漫依然听懂了他这些话后面的暗示。
“所以,乔晋的车祸,我妈我爸离婚,我妈的精神失常,我爸的再娶,我妈的死,我爸被肖敏的背叛,最后……自杀,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温家明干的?”
纪云深微微的点了点头,并从裤袋里掏出今天早报递给她,“这栋大厦会断网,附近没有移动网络信号都是我让人暂时中断的,从报纸和新闻上知道这件事情,要比我亲自告诉你更痛苦,那么我就当这个坏人,减轻你的痛苦。”
乔漫漆黑的眼睛里虽然溢满了泪水,但她始终没有让它们从眼睛里滑落,而是隔着那片迷蒙模糊的水雾,看着报纸上写着的字字句句。
她看了很久,久到纪云深觉得她不能再继续看下去,伸手便抽掉了她说中的报纸,“漫漫,这件事情对你来说虽然很残忍,但你必须去接受它,没有人能帮你,你只能靠你自己。”
痛苦残忍的事情,根本没有感同身受这一说,他只能在她的身边陪伴她,而真正能从那片沼泽里挣扎着走出来,还要靠她自己。
乔漫僵硬的身体一点一点的瘫软了下去,她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又伸手抹了抹温热的眼角,然后用着鼻音很重的声音对他说道,“纪云深,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和我爸的关系其实很好,如果最让他感到骄傲的乔晋没有死,我们一家四口真的很幸福。”
“他手工很厉害,我家院落里的秋千,葡萄架,还有我的自行车,都是我爸亲自动手做的,他喜欢不工作的时候喝茶,也喜欢牵着我妈的手散步,那时候的天好像很蓝,落日的晚霞也很美,我和乔晋在一旁荡秋千,风起的时候,我看见他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了我妈的身上……”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经有些哽咽,但又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那个时候我总在想,我长大以后一定要找一个像他那样的男人,事业有成,夫妻情深,然后把我疼在怀抱里,悉心的收藏……”
“后来我和乔晋一起出了车祸,我抢救过来了,但乔晋没有,他还那么小,浑身插满了管子,那天我第一次挨我爸的打,因为他最喜欢最引以为傲的儿子没了,我其实不怪他那巴掌,如果不是我非要出去看海,乔晋也不会为了让我看成海,非要跟着一起去,他其实怕水,会跟着去就只是为了说服爸爸的司机载我们去……”
“嘘嘘……”纪云深紧绷的下颚顾摩挲着她的发顶,“漫漫,别说了。”
乔漫的一双小手攥紧他身前的西服外套,声音缥缈,没什么重量,“纪云深,其实那天该死的人是我,如果我死了,乔晋就会活着,爸爸兴许就不会跟妈妈离婚,他们还是幸福的一家人……”
“别说了。”
纪云深好看的剑眉皱成了一团,“这种话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跟我说了,我不喜欢听。”
他只要顺着她的话往下想,想到她在那场车祸中受的伤,想到她那么小就要承受那么的愧疚,心脏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了一样的难受。
他抬起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慰,“漫漫,你不要总把事情往自己的身上揽,你也是这场感情的受害者,你没有错,要怪就怪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纯粹,如果足够纯粹,所有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漫漫,一个男人如果足够爱一个女人,不会因为失去一个最喜欢的儿子,就对自己的妻子恶语相向,甚至迫不及待的离婚,他们之间肯定存在感情裂痕,而这种感情裂痕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形成的,有因才有果。”
“而且你仔细想一想,他们的感情从一开始就备受所有人的瞩目,不仅仅是因为你母亲移情别恋,还因为乔明章的寒门出身,他们在一起走过了十四年,这十四年,乔明章得遭受秦家人多少白眼和非议,得遭受多少世人的冷嘲热讽?你想过吗?”
“在感情中,谁都不能自卑,因为自卑的感情注定不会长久,而恰巧乔明章骨子里就是个自卑的人。”
他的声音依然很低缓,一字一句砸到她的耳朵里,“无论他的事业做得多大,有多成功,这种天生的自卑感,就像是烙印在他的身体里,根本无法抹去。”
“他也许跟你母亲离婚,并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自卑。”
乔漫靠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分析着秦玉澜和乔明章之间的感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或者此时此刻的她,需要这种道理。
“你说这件事情你一直没有跟我说,只不过现在时机到了,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纪云深皱了皱眉头,声音轻缓,“五年前你要离开的时候,我就确认了这件事情。”
“当时为什么不查不说?”
五年前就知道温家明是她的父亲,为什么没有顺藤摸瓜的往下查,为什么没有早点把所有的事情都摆到阳光下?
“我在国外的人脉有限,加上那一阵家事太多,军务上又需要大量的时间处理,并没有时间去深究温家明。”
乔漫还是靠在他胸膛上的姿势,听到他的话,轻飘飘的说道,“你说谎,纪云深。”
“五年前你不查不说,是因为我爸临死的时候嘱咐过你,不要继续往下查,也不要对我说这件事情,因为他说这是他最大的心愿,让你拿我和甜甜发毒誓必须答应他,如果你食言,就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而我和甜甜也会不得好死……”
乔漫的声音很轻,轻到没有任何重量,但却一字一句的砸在了他的心扉上,“他以为他死了以后所有的一切都会结束,他以为他最后能做的就是用这种方式保护我,但他没有想到,温家明根本就没有收手,而你也因为那个毒誓,失去了主动。”
纪云深的身体忍不住的微微僵硬起来,低下头看着她,“你怎么会知道?”
乔明章跳楼自杀的那晚,先是给他打得电话,然后才给乔漫打得电话,而这两个通话都被乔明章录了下来,警察局交给她遗物的时候,她曾经打开过乔明章的手机,也听过这两条录音,只是他跟纪云深的对话里,只字未提温家明。
她最开始只是以为他要撒手人寰,用这种方式让纪云深照顾她,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摆在了阳光下,那条录音的意思,她也就清楚明白了。
“为什么那么听我爸的话?就因为他让你拿我和当时还在肚子里的甜甜发誓,你就不敢了吗?你从来都不是那么迷信的人。”
纪云深的大手撩起她的一缕发丝缠绕在指间,他想了很长时间,才缓缓的说了一句,“漫漫,只有你和甜甜能给我想要的温暖,家的温暖。”
乔漫太清楚纪云深的成长环境,对他性格的深远影响,也太清楚他对在乎的人的那种保护,哪怕只是一句根本不能应验的毒誓。
她眼底的温热和湿润已经被她逼了回去,她在他的怀里动了动,寻找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靠着,“你跟我说了这些,想让我怎么做?”
“温家明会对你母亲和乔明章那么恨之入骨,是因为他确实很爱你母亲,其次是因为你母亲高调的甩了他,把秦家和温家即将联姻的事情弄黄了,温家的地位就没有之前那么稳固了,再加上温家明的父母不好,经商的能力又有限,长此以往下去就生了病,很快就撒手人寰了。”
“那时候你母亲和乔明章有了你和乔晋,一家四口幸福恩爱,其乐融融,强烈的对比和反差,就让仇恨蒙蔽了眼睛,或者说,支撑他继续活下去的唯一,就是对你母亲和乔明章的仇恨。”
一个人在这世界上孤苦无依,那种绝望的心境真的可以把一个人逼上绝路,而温家明也确实走到了穷途末路。
“一个人有多少爱,才会有多少恨,你和你母亲有八分相似,又是他的亲生女儿,我想让你跟他谈一谈,就算他不会收手,至少也要影响一下他的情绪,让他方寸大乱。”
乔漫彻底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因为仇恨,让三个人,乃至下一代都活在了地狱当中,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见他,尤其是以父女的身份。”
“如果不想两败俱伤,你去影响一下他的情绪是最好的办法,当然,我尊重你的决定,如果你不想去,我也会找到别的办法,不会让你为难……”
乔漫摇摇头,声音依旧很低淡,“不,我要去见他,因为我有好多话要当面问问他。”
问问他凭什么受了情伤,就要用这种方式来疗伤。
问问他为什么没有能力留住喜欢的女人,却要把错都归结到别人的身上。
问问他缩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别人痛苦挣扎,是什么感觉,真的会让他有幸福感吗?还是坠入了更深的地狱。
……
乔漫答应去见温家明,在纪云深的意料之中,却也是想象之外。
这样的事情,对谁来说,都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但她没有被击垮,或许心中充满了善良和爱意的人,总是用善良和爱意去看待这个世界,即便这个世界已经肮脏不堪,即便这个世界已经黑白颠倒,但她依然能够守住自己内心的那片净土,没有试图去污染,也没有试图恨。
因为恨这个字真的太重了,它会把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而爱却恰恰相反。
他刚刚已经让孙秘书联系了温家明的秘书,确定了他的行踪,也同时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然后就驾驶着烟灰色宾利车子带着乔漫离开了青年大厦。
半个小时后,车子缓缓的停在了温家明下榻酒店的停车坪上,乘坐电梯一路到达顶楼的总统套房楼层,出了电梯口,很快就在右侧的方向找到了温家明所在的房间,按响门铃的时候,温家明刚刚散步回来,正在厨房里泡茶。
温家明的茶刚刚泡到一半,听到门铃声响起,他先是挑了挑眉,接着又抬起左手的手腕,看了一眼表盘上面的时间,离秘书给他打电话,商榷纪云深主动邀约他见面的时间,也不过才过去了二十分钟的时间。
林城人都说纪云深做事果决杀伐,从不喜欢拖泥带水,他早上刚刚放出去的新闻,他现在就找上门来,还真的是雷厉风行。
把泡到一半的茶放下,他走出厨房去开门,大手刚刚拉开梨花木门,就看到了外面站着的男女。
女人站在高大的男人身前,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身长裙,垂落腰间的黑色长发没染没烫,是天然的美感,五官轮廓精致小巧,皮肤白皙剔透,和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女孩一模一样,他在看到的那一秒,整个人怔忪了一下,高大的身躯不由的微微一僵。
而这一切的反应,都尽收在了纪云深的眼底,果然,温家明的软肋就是秦玉澜。
他微微笑了笑,走上前环住了乔漫不盈一握的腰身,与她并肩看着对面的温家明,“温总,不介意我多带个人过来吧?”
温家明不着痕迹的收回放在乔漫身上的眸光,闻言也回了两声笑,“哪里的话,欢迎之至。”
说完,就让开了门口的位置,并非常绅士的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位请进。”
“多谢温总。”
纪云深礼貌的朝着温家明点头示意了一下,就拥着乔漫走了进去,温家明在两人走进去以后,眸光瞬间就变得深暗了一些,似乎在思考纪云深带着乔漫来的用意,总不应该是来质问他散播出去的那条消息的吧!
温家明走到客厅,朝着已经坐在沙发上的一对璧人看了过去,“喝点什么?我这里只有茶咖啡和白开水。”
“茶吧,早就听说温总的泡茶技术一流,甚至在华裔商界有着第一茶师的称号,今日如果有幸能够喝到温总泡的茶,那真的是我和……漫漫的荣幸!”
温家明赶紧摆了摆手,微微笑道,“哪里的话,纪总说笑了,雕虫小技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客气完,温家明就回到了厨房,把刚刚泡到一半的茶泡好之后端了出来,“这是最新的雨前龙井泡的茶,两位慢用。”
纪云深倾身过来拿起一杯,浅饮了一口,“确实是好茶,多谢温总。”
乔漫不喜欢喝茶,所以也从来不碰茶,就坐在那没有动。
温家明拿也跟着拿起一杯茶,浅饮了一口,见乔漫没有动,就挑眉问道,“乔小姐不喜茶?”
357,你恼羞成怒也要有个限度,打我的女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乔漫听到温家明的话,放在家具上的眸光慢慢的抬起,最后定格在他的脸上,明明说话的语调很温淡,但听在温家明的耳朵里,却有一种冷冰冰的感觉,“嗯,受我妈妈的影响,她特别喜欢喝茶,我也特别不喜欢喝茶。”
“温总,我想你也应该认识我妈妈秦玉澜吧?”
温家明握着茶杯的手用力到泛白,眸光却依旧温和,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嗯,是老相识了。”
乔漫唇角漾出一抹笑意,然后从手包里拿出今天早上的报纸,放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并推到了对面的温家明身前,“温总,这份报纸里面所报道的内容,不知道您看过了没有?”
此时此刻,说她完全无动于衷,没有一点感觉,那肯定是骗人的。
但她真的要感谢纪云深没有给她时间去看新闻媒体的报道,也很感谢他把青年大厦附近的网络关掉,让她没有通过冰冷的通讯工具知道这件事情,如果那样的话,她现在绝对没有这么大的勇气面对温家明,并且还是以他女儿的身份。
温家明伸手拿过她推过来的报纸,扫了几眼后,摇了摇头,“我不太清楚,娱乐版面总有我的八卦新闻,这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所以……”
他摊了摊手,把眸光从乔漫的身上转移到了纪云深的身上,“纪总带着乔小姐这么早的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纪云深没接话,宽大的背脊深陷沙发的椅背中,一条长臂搭在乔漫身后的椅背上,另一只手则放在交叠的双腿上,轻轻的敲着膝盖骨,完全一副局外人,不打算参与其中的样子。
乔漫伸出手,钻进纪云深敲着腿骨的大手里,他察觉到,便停止了敲腿骨的动作,与她的手十指相扣,“抱歉温总,你好像误会了,不是他要带着我来找你,而是我要求他主动带我来找你。”
“这些年,娱乐版面确实是总有您的新闻,我也阅读过一些,但这次似乎不太一样,编辑作者笔锋辛辣,字字句句直戳要害,而最重要的是,这条新闻被爆出来以后,我从昔日的落魄千金,变成了温总的私生女,空穴不来风,您不觉得这件事情应该跟我解释一下吗?”
“乔小姐觉得是我温某人做的?”
“不然呢?”
她从早上到现在,没有看过电视手机,但她也能想象的出来,现在整个林城的新闻媒体网络客户端甚至大街小巷的报纸里,都是这条新闻。
虽然她和纪云深的感情一直都被林城媒体津津乐道,但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点到为止,毕竟从她的名字写在纪云深户口本上的那天开始,林城的媒体就不自觉的收敛了很多,这次却不一样,不仅没有任何收敛,反而大肆的报道,这背后肯定是有人在操控。
而温家明,便是幕后的操控者。
毕竟她是他最后一个目标,怎么能让她痛苦,他就会怎么做。
温家明剑眉微挑,甚至露出了一脸迷茫的表情,“乔小姐,我看你真的是误会我了,报道出这个新闻对我有什么好处吗?没有,百害而无一利,我是个商人,而且是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这么吃力不讨好,又会得罪纪总的事儿,我温某人是不会干的。”
“当然,乔小姐要是觉得这条新闻非常的碍眼,我也可以立马把这条新闻撤掉。”
“是吗?那我是不是还要说一声多些温总呢?”
温家明轻轻的摆了摆手,“为纪总和乔小姐服务是我的荣幸。”
“温总真的不愧是纵横商场的老江湖,就连撒谎都可以做到面不改色。”
乔漫还是笑,温温淡淡的笑,“那这个又怎么解释呢?”
说着,她就又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沓照片,放到了茶几上,并推到了温家明的身前,“有人拍下你的秘书去了这家报社,而很巧的是,今天早上这家报社的娱乐版面就变成了我是私生女的这条新闻,请问温总,这就是您说的不会干的事儿吗?”
温家明脑子里突然冒出了四个字,有备而来。
他会散布那条新闻,原本是想打击乔漫,让纪云深自乱阵脚,没想到他会先下手为强,而乔漫……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堪一击。
温家明扫了一眼后,就又倾身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拿在手里以后,便将宽大的背脊深陷进沙发的椅背中,然后隔着窗外阴沉的光线,看向对面的乔漫,“乔小姐,这能代表什么?只能代表我的秘书刚好和这家报社某个人私交非常好。”
说着,他又浅饮了一口说中的热茶,接着继续说道,“就因为这几张照片,乔小姐就说这件事情是我做的,是不是未免有点太牵强了?”
“这样啊!”
乔漫眨了眨眼睛,又侧过头瞥了纪云深一眼,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将温家明的秘书和报社主编通话的内容播放了出来。
这回,即便他温家明想否认,也无从否认。
温家明以前没和纪云深博弈交锋过,这是第一次,显然他小瞧了他,也小瞧了乔漫。
他听后倾身过来,把手中的茶杯放在了茶几上,没再继续否认,“既然温总和乔小姐是有备而来,我温某人再装下去就显得太不厚道了,没错,这条新闻是我让我的秘书故意放出去的。”
乔漫与纪云深十指相扣的手微微用了一些力量,纪云深就用更大的力量回应她,像是在用这种方式给她力量。
她一瞬不瞬的盯着温家明,就这样盯了大概有半分钟的时间,她才缓缓慢慢的开口,“所以温总,你放出去的这些新闻都是真的吗?”
温家明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的问他,以往他都是用对外人的心态对她,并没有太大的感触,第一次以父女的身份对峙,说实话,他的心里并不好受,这种感觉就像当年刚刚和阿澜分手时昏天暗地的感觉。
“是真的。”
温家明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否认,“你是我和阿澜的女儿,但不算私生女,毕竟她和我分手的时候就怀了孕,我本来打算娶她,但她移情别恋上了乔明章,如果你非要责怪的话,就只能怪阿澜怀着孕选择了乔明章。”
“温总还真是能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乔漫的语气更加的温凉,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冰冷,“那你为什么不说一说,我妈为什么会选择和你分手?为什么不说一说,你把自己的无能和懦弱,全都怪在了一个敢爱敢恨的女人身上,用各种不入流的手段破坏别人的家庭,也直接催毁了所有人的幸福,为什么不说一说,你今天的功成名就是经过了多少阴谋算计,踩着多少人的尸体得来的?”
“啊,你说话啊,温大总裁。”
她的语速不快,一字一句清晰的砸在温家明的耳朵里,带着万箭穿心的力度,不过瞬间,他的耳朵里就成了轰鸣的一片,只能看见她的唇在一张一合,但却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温总。”
乔漫看见沉默的温家明,心脏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密不透风的缠住,连呼吸都是疼的,“还是你已经无话可说了。”
“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今天这一步,我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面对乔漫控诉的质问,温家明的脸色开始有些不自然的苍白,“想必你和纪总有备而来,就已经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没错,这些年我确实在阿澜和乔明章之间做了很多破坏性的事情,包括乔晋的死,乔明章和阿澜离婚,阿澜的精神崩溃,以及后来乔明章爱上肖敏,肖敏又和陆遇白给他戴了绿帽子……”
“还有阿澜的死,乔氏的败落,乔明章的自杀……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
乔漫努力的克制自己不去愤怒,要平静的与他周旋,要让他的情绪崩溃,可他说出那些的时候完全没有任何的愧疚,别人的生命和人生对他来说,好像不过是一粒尘埃,根本不值一提。
她要站起来,却被纪云深拉了回去,并搂抱在怀里,然后薄唇凑近她的耳边,用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漫漫,要冷静,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
对啊,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她要为她的家人讨回公道,就必须要保持冷静,然后用他的软肋打败他。
乔漫深吸了几口气,看向对面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的温家明,他继续拿着精致的茶杯喝着茶水,与她相似的眉眼间都是岁月打磨过后的冷血和无情。
她的唇角扯出一抹笑意,没有露出特别大的悲伤,或者惨淡,她说,“温家明,你做了那么多又得到了什么?”
“我妈她还是不爱你,她甚至离婚后,每天心心念念的名字都是乔明章,我从小到大甚至从来都没有听她提起过你这么一个人,所以你缩在阴暗的角落里干这么龌蹉事的时候,是不是很变态的在想,他们活得很痛苦?”
“没有,我妈她没有多么痛苦,她只是很想我爸,想我爸去看看她,你以为她是因为和我爸离婚才精神失常的吗?不是的,她是因为太想他了……”
温家明握着茶杯的手用力到泛白,声音也不自觉的紧绷起来,“你给我闭嘴。”
“我为什么要闭嘴?”
“你做了那么多不就是想让我爸我妈痛苦,不就是想让我爸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然后再尝一尝被爱人背叛的滋味吗?你想让他受尽你当年承受的一切,你把他设定成了当时的你,甚至后期规划的事情都一模一样,你想证明什么?”
乔漫越说越冷静,甚至连情绪的起伏都没有了,“你是想证明你当时被女人甩了有多惨,然后回顾一下,还是想证明我爸的魅力不够?”
“又或者只是单纯的为了恨去恨,满足你的变态欲……”
温家明手中的茶杯被他徒手捏碎,怒喝了一声,“乔漫,我叫你别说了!”
乔漫没有停,字字句句从她嫣红的唇里清晰的说出来,“温家明,你就是一个杀人犯,手里沾满了别人的鲜血,沾满了你家人的鲜血,你才是最可悲最可怜的那个人……”
温家明的脸色已经变成了铁青色,并愤怒的把桌在上的东西全都扫落在了地上,滚烫的茶壶混着茶杯在地面上摔得七零八碎,陶瓷碎片也飞溅的到处都是。
他撑着茶几,隔着大概四五公分的距离,伸手指着乔漫的脸,“你给我滚出去。”
乔漫不闪不躲,就那么直直的盯着温家明,一字一顿的说道,“温家明你半夜就没有睡不着的时候吗?哦,不对,你应该每天都噩梦缠身吧,像你这种人,怎么可能睡得了安稳的觉,我真的可怜你……”
“你……”
温家明指着她的脸都在微微发抖,最后选择抬手扇了过去。
乔漫吓了一跳,也忘了去躲,只来得及闭上眼睛,等待疼痛袭来,可是闭眼等了几秒都没有等来,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只大手在半空中拦住了温家明的手。
“温总,你恼羞成怒也要有个限度,打我的女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说完,他就双开了温家明的手,然后揽着乔漫漫不经心的站起身,凉凉的瞥了温家明一眼,“温总,漫漫和甜甜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家人,也是我的底线,你碰了她们就等于碰了我,而乔晋乔明章秦玉澜是对漫漫来说最重要的家人,她又是我的女人,所以这两笔账我会连本带利的跟你好好算一算的!”
五年前乔漫临产的前一天,奶奶由于糖皮质过敏不幸去世,晗儿又闹着自杀,才会给温家明可乘之机把乔漫带走,并坚持让她顺产,才会让甜甜出生的时候就患上了先天性心脏病,也让乔漫对他心灰意冷。
过去种种,不管是因为乔明章临终之前的嘱托,还是他的重感情被人利用,都是他做的不到位,他没有资格埋怨。
但现在既然所有的一切都摆在了阳光下面,他就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这是原则。
温家明仿佛一下老了十岁,整个人跌在了高级地板上,一双深邃的眸光变得涣散没有焦距,在纪云深和乔漫马上要走出酒店房间的时候,他才低声的问道,“纪总,你怎么知道乔漫一定会是我的软肋和雷区?”
“乔漫是你和秦玉澜的女儿,你对秦玉澜有多恨,就代表你有多爱她,爱屋及乌,这大概就是你一直对她手下留情的原因吧?”
他没有像对付乔晋乔明章和秦玉澜那样对付过乔漫,不然早在乔漫十几岁的时候,就可能像乔晋那样因为一场事故就死了。
比起那样,他更愿意看她在感情的泥潭里挣扎,让她眼睁睁的看着最爱的父亲母亲离去,从而变得孤苦飘零,变得无依无靠,因为只要她还活着,他就感觉秦玉澜还活着,他的人生就有希望。
温家明做梦也没有想到,他只是在纪云深提起秦玉澜的时候,变了一下脸色,就被他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么多,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纪云深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拥着乔漫离开了。
关上门以后,好像把那个坚强冷静的乔漫也关在了里面,她一双柔软的手臂环上男人精瘦的腰身,小脑袋埋进男人的胸膛里,模糊不清的说了一句,“纪云深,你别动,让我这么抱一会儿。”
纪云深宽大的背脊被她撞倚在冰冷的墙壁上面,身前是她娇小柔软的身体,和不断涌过来的纯净体香,他微愣了一下,就伸出长臂环抱住了她,“漫漫,你刚刚做的很好。”
乔漫待在他的怀里没动,也没说话,他能感觉到她柔软的气息透过衣料传进来的热度,还带着撩人的微痒,他想把她拉开,却被她环抱的更紧。
“漫漫,你在哭吗?”
他低下头,想努力的看清她的脸,却被她躲开,把头埋得更深。
“你这样容易呼吸不过来。”
说完,他又试着把她推开,她却挥开他的手,闷闷的说了一句,“你别推开我,我就想这么抱你一会儿。”
纪云深叹息了一声,一双大手不停的拍着她后背,安慰着她,“长大就意味着蜕变,经历疼痛,你做的很好。”
幽深走廊的棚顶,是散着暖橙色光源的筒灯,光影坠射到两人的身上,好像覆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芒,让这个冰冷的时刻,显得不再那么冰冷。
……
傅家老宅。
傅青山的黑色世爵车子缓缓的驶入傅家老宅五六米高的黑色雕花大门的时候,已经是上午的十点二十分了。
路上有些堵,爷爷在这中间又打了两遍电话来催,电话里还能听到大人和孩子其乐融融的笑声,他蹙了蹙眉的同时,又瞥向副驾驶的娇小女人,只见她一直看着窗外,玻璃窗上能够看到她倒映在上面的模糊身影,但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车子进了傅家老宅的院落,他就放缓了速度,试图观察林嫣的表情,但她始终没动。
傅家老宅建在南山的半山腰上,附近一带都是开国元勋的宅邸,而傅家,算是这一带宅邸里面最大的,相当五十几个足球场地的大小,甚至拥有机场跑道和停机坪。
林嫣上一次来这座古老的宅院,还是在四年前。
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之前的老样子,古朴中带着低调的奢华,还有着军人世家特有的严谨,从园林景观的规划,和草坪的种植形状就能够看出来。
几分钟后,傅青山踩下刹车,将车子停在了老宅建筑前的停车坪上,熄了火后,他没着急下车,而是眯眸看了一眼隔壁停车坪上的车子,好像有一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怎么不下车?”
林嫣拉开车门走下去,站在车门边等了五六秒钟,也没有见他有下车的动作,便弯腰看向主驾驶的位置,“傅青山,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让我跟着来,就等于是一场家庭大战。”
“后悔?”
傅青山挑了挑好看的眉骨,转头看向她,唇角因为她的话,不禁漫出浅淡的笑意,像是自嘲,“我傅青山人生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后悔两个字,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我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你总不能让我没做,却非要逼我承认我做了吧?”
林嫣笑着听完,就直起身,然后重重的甩上了车门,嘟囔了一句,“不见棺材不落泪。”
傅青山当然听到了她小声的嘟囔,但他又假装没有听到。
他碰没碰过其他女人,难道还有人比他更清楚?
林嫣踩着高跟鞋走在前面,但这毕竟是他的爷爷家,她自己就这么直接走进去也实在不好,好像她因为傅青山和别的女人扯上关系,特意过来打架似的,所以她走了几步以后,发现他没有跟上来,就停下来等他。
傅青山看她放缓脚步,也故意把脚步放得很慢,最后干脆停了下来。
林嫣在前面等了好几秒钟,都没有等到男人走近,她只好转过头看过去,只见他站在停车坪旁的玉兰花树下朝着她笑,唇角的笑意像是天上的云絮,风轻云淡,又带着惊心动魄的悸动。
“我以为你不会回头。”
这句话一语双关,像是说她在这段感情中不会回头,又像是单纯的说她不会回头。
林嫣蹙起好看的眉头,“傅青山,我走向你,才是回头。”
傅青山听后也不禁眉眼微动,随后便迈开苍劲有力的长腿朝着她走了过来,他说,“你不想走向我,那我就走向你,只要你能回头。”
林嫣躲开他深邃的视线,声音浅淡的说了一句,“无聊。”
然后便继续踩着高跟鞋朝着老宅的门口走去,傅青山倒是没在意,几步追上她以后,便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身,她躲了躲,却又被他拖拽了回来,“你来不就是想跟我秀恩爱,给温暖个下马威吗?怎么?你是想演独角戏,不需要我配合。”
她突然改变主意要跟他回老宅,他就已经猜到了她来的动机和目的,既然不能自己唱独角戏,那就必须他在一旁配合,如果想让他配合,姿体动作也肯定少不了,所以他这绝对不是占便宜,而是正当利用。
林嫣眉眼一动,抬起高跟鞋狠狠的踩在了他的皮鞋上,并来回的碾压,“那也只能到了里面再演,现在放手。”
让温暖这么堂而皇之的伤害她和她哥,确实不是她林大千金的作风,但也不是他趁机赚便宜契机。
傅宅前面的停车坪里老宅建筑大概有四十几米的距离,正对着客厅的落地窗,温西围着客厅跑来跑去,正玩得开心,不经意的转头,就看到了停车坪前的一男一女,他转过头,蹦蹦跳跳的说,“麻麻快看,是那天帮我的阿姨。”
坐在沙发上的人,听到温西的话,都不由自主的朝着落地窗外看过去,看到的正是林嫣用高跟鞋踩在傅青山的皮鞋上来回碾压的一幕,而傅青山没躲,就任由女人那么踩,最后疼到弯腰求饶,女人才高傲的收回放在傅青山脚面上的高跟鞋。
傅青山爷爷傅长林,奶奶宋诗,爸爸傅竟国,妈妈唐染,在里面看得一清二楚,都不禁微微变了脸色,要知道在他们的眼里,傅青山就是傅家的希望,从小到大都是长辈的心尖宠,现在却被一个女人这样不珍惜,难免会有心痛的感觉。
温暖坐在侧面,也跟着大家的视线一起看了过去,本来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的绞在了一起,她知道林嫣战斗力,就算两个自己加在一起,也不是她的对手,她没想过她会来,毕竟她们那么多年的姐妹情,但……她还是来了。
“小山这个孩子真是的,这些年就一直被林家丫头呼来喝去,也没见他烦过,我们这些从小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拔长大的家人,他却烦的很,真是哎……有了媳妇忘了娘啊!”
傅青山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但家庭氛围一直都挺好,前些年傅家一直被其他的军政势力压着,父母也因此给了他很多的陪伴,这些年他逐渐长大,慢慢的独立,也不再像从前那些年粘着家人了。
尤其娶妻生子以后,十天半个月都不回来一次,整天都说自己很忙,依宋诗看,他就是被林家那丫头迷的晕头转向,故意在疏远家人。
傅青山被林嫣的鞋跟碾压了以后,整个脚都有些麻木了,以至于林嫣已经走出很远,他还站在那里哎呦哎呦的喊疼,林嫣等了几秒,转身看他还在那喊,又走了回去,准备再踩另一只脚,却被男人的一双铁臂紧紧的环住,并狠狠的拉向自己胸膛前。
她微微挣扎,鞋跟寻找他的脚,都被他轻轻松松的躲了过去,然后薄唇迅速的压了下去,粗暴的吻了一会儿,直到她变乖了,才缓缓的结束这个吻。
傅青山的唇角挂着得逞的淡笑,一双大手攥着她的小手,防止她扇过来,“林嫣,你不心疼我,有的是人心疼我,老宅的停车坪对着客厅的落地窗,刚刚的一切大概都现场直播了进去,你要是再像个小野猫一样,恐怕一会儿进去‘他们’更没有好脸色。”
‘他们’当然指的就是他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
这些年,他因为和林嫣在一起,回老宅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不想让林嫣为难,也不想让家人为难,所以他只好自己在中间为难。
林嫣很久不来这里,已经把这茬给忘了,要不是他提醒,她可能一巴掌就扇过去了。
她没再挣扎,而是顺势倒在他的胸膛前,“这样能不能显得温柔点?”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然后大手揽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身,并着肩往老宅的门口走了过去。
温暖看到刚刚的那一幕显得很尴尬,不停的绞着手,整理着肩膀上的头发,一看就是有点慌乱无措的样子。
唐染坐在她的身边,见她有些过于紧张,便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放松点,你不是还有温西吗?”
要说傅家首当其中不赞同傅青山和林嫣在一起的就是唐染,比傅长林还要严重,她是真的不喜欢林嫣这样嚣张跋扈,又没有一点温柔样的女孩子,虽然外表看起来很安静温婉,说话谈吐言行举止也都带着名门出来的高贵气质,但就是对他的儿子太不好了,不好的让人她这个当妈的心疼。
正想着,门口就传来了一重一缓的脚步声,傅青山先是跟里面的所有人统一的打了一声招呼,“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打完招呼,就脱掉了脚上的皮鞋,然后弯腰到鞋柜里面取出自己的拖鞋套上,接着又拿出放在他拖鞋旁边的白色女士拖鞋,放在了林嫣的脚边,等她套上拖鞋,才拥着她往里走。
“听说家里来了客人,是谁啊?”
傅长林坐在沙发的主位上,一双手交叠的撑在精致的拐头上面,没说话。
宋诗低头,透过老花眼镜瞥了他一眼,也没有说话。
傅竟国根本不相信今天他的好儿子能搞定林嫣,所以悠哉的坐在一旁,一副旁观者观戏的样子,像是在等着看热闹。
唐染是最沉不住气的,她站起身,先是瞥了一眼林嫣的穿着,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衣品,又瞥了一眼林嫣的妆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恬淡温净,接近素颜,但又非常的耐看,然后又瞥了一眼他儿子揽到她腰身前面的手,气就不打一处来了,“哪有什么客人,你回来不就是客人吗?”
“哟,我现在都成客人了!”傅青山揽着林嫣过去坐下,伸手朝着老宅管家挥了挥,“郑姨,给我先来一杯温牛奶,然后再拿来一瓶冰饮……”
傅青山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林嫣就小声的说了一句,“冰饮对胃不好,你也喝牛奶吧。”
林嫣的话落,所有人都看向了傅青山,只见他高兴的点了点头,“那就两杯温牛奶,对胃好。”
所有人的视线又都收了回来,这感觉跟过去的每次都一样,恼火又没法说什么,四年了,基本上没什么变化。
郑嫂听到傅青山的话,赶紧应了一声,“好嘞大少爷,我马上去准备。”
要完喝的,傅青山就把背脊深陷进了身后的沙发椅背中,双腿随意的交叠在一起,不过搭在林嫣腰身上的手始终没有挪开,深邃的视线扫了一圈后,淡淡的问道,“爷爷打电话说有人找我,到底谁找我?”
温西在傅青山和林嫣没有回来之前一直在客厅里面跑来跑去,玩着玩具,但自从他和林嫣进来之后,她就钻到了温暖的怀抱里,好像对身材高大的他特别害怕,又或者是从小没有父亲的陪伴,所以让他比同龄的男孩子显得有些胆小。
温暖的手不停的拍着温西的小身子,还没有说话,坐在主位上的傅长林就开口说道,“是这位姓温的小姐找你,她说六年前你们曾经在一起过,并有了她怀里的这个……孩子。”
林嫣上次见到温西就很喜欢他,回去以后一直对他念念不忘,总想着如果她的屿林还活着,会是什么样子呢?
傅青山听到傅长林的话后,先是瞥了一眼温暖怀里的温西,五官轮廓确实跟他有几分相似,但这世界上眉眼相似的人千千万万,如果每个眉眼跟他相似的孩子都过来认他当爹,那他现在没有十个也得有八个孩子了。
他玩味的重复了一下傅长林那段话里的其中三个字,“六年前?”
大概沉吟了几秒钟,他才把锐利的目光扫向温暖,“温小姐,你有什么证据吗?”
温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惨淡苍白了起来,六年以后要她拿证据,她怎么可能拿出来,这不是摆明着在为难她吗?
她确实拿不出当年的证据了,但她记得他就够了,“可以验DNA,用科学的方式给你证据。”
“好啊!”傅青山点点头,眸光变得更加的锐利,“不过咱们可先说好,如果这个孩子不是我的,我就亲手送你进监狱,让你知道一下,撒谎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温暖怀抱着温西的手臂更加的收紧,温西吃痛,皱着眉喊痛,“麻麻,你抱西西抱得太紧了,我都呼吸不过来了。”
“哦,对不起对不起……”
温暖连忙松开手,然后低头仔细的检查着温西,“西西,有没有伤到哪里,妈妈刚才不是故意的。”
“没有,西西没有受伤。”
温西已经六岁了,有些话他已经能够听懂了,为了方便大人之间更好的交流,傅长林便让佣人把他带到楼上去玩了。
温西走后,客厅里寂静了几秒钟,然后傅长林才用着浑厚低沉的嗓音说道,“小山啊,你今年已经三十三岁了,离婚也有四年的时间了,我不知道你和林小姐是怎么想的,但我始终觉得你们不适合在一起。”
说完,他就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继续说道,“林小姐四年前故意纵火,烧了价值几十亿的别墅不说,还烧死了我的亲孙子,这个错误我永远不能原谅,我现在不奢求你能够找一个多么完美的女人,但至少别走回头的老路,你能明白吗?”
林嫣在傅长林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忍不住僵硬了身体,大概是她入狱前信誓旦旦的跟他说过,她和傅青山这辈子会老死不相往来,可为了她哥,她刚刚出狱就违背了这个诺言。
所以,多少会显得有点不自在。
傅青山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就倾身过来,长臂差不多环住了她整个腰身,大手最后落在她的腿上,与她的小手绞在一起,最后十指紧扣。
“爷爷,我一直都在一条路上,也一直都和林嫣并肩走着,哪有什么老路和回头一说?”
傅青山的顾左右而言他,让傅长林不禁开始吹胡子瞪眼睛,握在手中的拐杖狠狠的敲在地面上,中气十足的说道,“臭小子,我看你是诚心想气死我,我早在五年前你们结婚的时候就说过,林家的丫头性子烈,你驾驭不了,你偏要娶,可你看看你们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简直可以用一塌糊涂四个字来形容。”
“我昨天参加了一个幕僚的生日宴会,他家的孙子都上小学一年级了,你再看看你和奕怀,一个是连女朋友都不交的大龄未婚男青年,一个是结婚离婚又把家烧着害死孩子的军区首领,你就听听这两句话难听不难听,我们傅家的脸简直都快被你们丢尽了。”
傅长林说到这里,血压迅速的飙升上来,快开始捂唇咳嗽,宋诗赶紧走到他的身边,给他排着背顺着气,“行了老头子,你就少说两句话吧,说话就不能挑重点的说,今天叫小山是因为什么你不是知道吗?”
“我今天就要先跟他好好讲讲道理,再跟他说正事。”
宋诗赶紧应和他的话,“好好好,你跟他讲道理就讲道理,但别动怒啊!”
傅长林又咳嗽了几声,才挥了挥手,示意宋诗让开,但她只是往旁边挪了挪,继续帮他排着背。
“傅青山,你就给我来一句痛快话,你能不能换个女人。”
“不能。”
傅青山的回答干脆利落,坐在她身边的林嫣都微微有些不适应,毕竟他很少在家人面前这么忤逆。
“你……你你你简直要气死我。”
傅长林抬起拐杖重重的在地上砸了一下,“那你说,这个桃花债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人家会找上门来,说孩子是你的!”
“我怎么知道?再说,这年头见到有钱有势的男人就想往上贴的女人很多,谁知道她是不是其中一个。”
358,他在年少的时候就因为强-奸罪进过监狱
傅青山放在自己腿上的大手慵懒的敲打着膝盖骨,几句话虽然说的很漫不经心,但话里的难堪,坐在沙发上的每个人都听懂了。
尤其是温暖,她放在腿上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陷手掌的肉里,直到有粘稠的感觉,她才微微的放松了一些,然后抬起苍白惨淡的小脸,看向坐在沙发写对面的傅青山,“傅先生生,这年头见到有钱有势的男人就想往上贴的女人是很多,但我绝对不是其中一个。”
温暖尽量压下他给的那些难堪,声音也尽量平稳清晰,“已经过去六年了,我肯定拿不出当时的证据了,但孩子就是我唯一的证据,你可以验DNA,我撒没撒谎,到时候就可以见分晓了。”
“好啊,既然你这么自信。”
傅青山点点头,浑身依然透着极致的漫不经心,“不过我怎么确定你就是孩子的母亲呢?还有,你说说看,我是在哪里碰你的,怎么碰你的?”
傅长林瞪圆了老花眼镜里的沧桑双眸,又怒斥了一声,“混账东西,有你那么说话的吗?”
“人家既然带着孩子找上门来了,就说明人家有一定的实际依据,不然你觉得我们傅家的门槛是谁都敢过来迈一迈的吗?”
温暖是个身世凄惨的孤女,母亲在她十岁那年就染了重病去世了,她这些年一直跟随着阿姨一家,过着寄人篱下生活,而且还要照顾因为车祸瘫痪在床的弟弟,她确实是没有胆量来傅家撒谎的。
而且那样说话,也确实太伤人了。
如果温暖说的话是真的,那个眉眼轮廓和傅青山极其相似的孩子,真的是她和傅青山的孩子,那么他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会让他的孙子回到傅家。
孩子不能没有妈妈,考虑到后期相处的问题,他必须把礼仪和尊重放在前面。
傅长林接过了傅青山的话,语气要缓和许多,“温小姐,既然你说这个孩子是我们家小山的,那请你说说看,你和小山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在一起,并有了孩子的?”
林嫣坐在傅青山的身边,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是一种云淡风轻的气息,她的眸色很淡,偶尔往温暖和傅长林的方向瞥去一眼,不过大部分是低着头安静的听着,侧脸的轮廓在窗外相对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精致好看。
因为她低着头的动作,有几缕波浪长发从她的肩头滑落下来,落在傅青山与她交握的手背上,微痒又难耐,他伸出另一只手,把她垂落下来的头发别在了耳后,温热的指尖与她的皮肤接触,像是电流一般迅速的从她的全身滑过,让她的身形不禁微微僵硬了起来。
而他和林嫣这个互动的默契小动作,也都清晰的映入了所有人的眼帘。
当然,温暖也看见了,她只能将自己的视线不着痕迹的偏移开,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傅长林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等到温暖说话,便顺着她偏移视线之前的方向看过去,那个方向刚好是傅青山和林嫣低头密语的方向。
他清了清嗓子,蹙着浓黑的剑眉,低沉又迟疑的问道,“温小姐,难道跟我们所有人说,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
温暖到底是女人,要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那么私密的事情,她还真的有些说不出口,尤其在看到傅青山和林嫣那种旁若无人的亲密后,让她有一种当场被打脸小三的感觉,但她和傅青山在一起的那时候,林嫣还没有跟他结婚,若要较真的算下来,她只是和傅青山相遇的比她晚一点而已。
温暖踌躇了一下,然后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对傅长林说出这句话,“傅老先生,我能不能单独和傅先生谈?”
“这……”
傅长林有些犹豫,毕竟以那小子对林嫣以外的其他女人的冷漠态度来说,这事到最后能不能弄明白都两说。
他先是挥了挥手,示意宋诗,唐染和傅竟国先离开。
三人本来还想看着傅青山怎么在林嫣面前扭转乾坤的,但转念一想温暖的要求也不算过分,谁也不愿意把那么私密的事情拿到明面上说,男人怎么都可以,但女人的脸皮都相对薄一些,尤其温暖对他们一家人来说还是个陌生人。
陌生人相处本来就带着三分拘谨,两分伪装,五分不自然,而且她要面对的还不只是一个人,是全家人。
几秒钟以后,三人缓缓慢慢的站起身,紧接着便往楼上的方向走了去。
他们只能安慰自己,在楼下坐着听,也一时听不出来龙去脉,再说楼上那个小不点简直就是缩小版的傅青山,去和他聊聊天说说话,也是个退而求其次外不错的选择。
三人走后,客厅里只剩下傅长林,温暖,傅青山和林嫣,温暖还是有些踌躇,不断的看向傅青山身边的林嫣。
傅长林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正要劝林嫣也离开,就见林嫣抬起头,隔着窗外不算明亮的光线,看向坐在她斜对面的温暖,“温小姐,你是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的吗?先不说傅青山现在是我的男人,我让他抽空回来见你,就是对你的尊重。”
“就说我不让他承认那个孩子,他就不会承认那个孩子,你说我应不应该坐在这里听听你们的陈年往事呢?”
林嫣朝她眨了眨眼睛,脸上都是温淡清浅的笑意,但又仿佛带着无限的重量,只要看一眼,就会压的人再也喘不过气来。
而温暖也不笨,她当然听懂了林嫣的警告,也就是说,不管验完DNA的结果如何,也不管温西到底是不是傅青山的孩子,只要她不让傅青山承认那个孩子,他就不会承认,因为孩子的母亲不是他喜欢的女人,所以即便是他的孩子,他也不会承认。
“所以,我给你脸的的时候,你也得要脸才行啊!”
温暖的脸色因为林嫣几句不客气的话,变得很难看,放在腿上的双手用力攥住衣裙的布料,咬唇半天都没有说话,或者她已经说不出来什么更好的话来反驳她。
傅青山喜欢她,这就是她最有力的筹码。
傅长林捂唇轻轻的咳嗽了两下,掩饰着此刻客厅里升腾起的尴尬,要知道,林家这个丫头不只是他这个没出息的孙子拿她没有办法,就连他,也拿她没有什么办法,更别提这种她还占理儿的事情上了。
在林嫣和温暖之间来回梭巡了两眼,他才朝着温暖缓缓说道,“温小姐,现实的情况你也已经看到了,这里也没有什么外人,你就说吧。”
到了林嫣的环节,傅青山根本不用插手,只要在旁边静静的等着就行,迄今为止,他还真的没见过哪个女人吵架能吵过她。
当然,她吵不过还有他。
温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又深呼吸了两下,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开口说道,“我和傅先生……是在六年前的一个应酬酒会上睡在一起的,当时他刚刚晋升师长,敬酒的人也比较多,后来就喝醉了,我是酒会上的侍者,被人叫去照顾傅先生,他当时醉的不省人事,好像把我当成了别人,就……”
说到这里她的话就微微停顿了下来,不仅是因为后面的话,她还没有想好怎么说,更重要的是林嫣扫过来的眸光,像是猝了剧毒的冷箭,让她只觉得后脊背一凉,五脏六腑被人浸进了冰冷的海水里一样,整个人都开始细细密密的颤抖。
“我当时拼命的反抗,但是抵不过一个醉酒男人的力量……”
“喂喂喂……”
温暖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傅青山就打断了她的话,“我说温小姐,你说话能不能靠点谱?我要是真在那场应酬酒会上睡了你,你能留到今天才说?你是想等一个敲诈勒索最好的机会,然后一等就等了六年吗?”
“你也说我醉的不省人事,当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我清醒的记得我在那场酒会的休息间醒来的时候,身边什么人都没有,什么痕迹都没有,那么请问,我是怎么强奸你的?”
“你别打断她的话……”
傅长林很不满傅青山的插话,皱着眉头正要训斥他两句,却被傅青山先打断了他的话,“爷爷,我是当事人,她说我醉酒强睡了她,然后她过后没来找我,却在六年后的今天来找我,你不觉得她说话前后逻辑都不对吗?”
温暖咬住唇,眼睛里蓄满了晶莹的泪水,仿佛随时会掉落下来,“傅先生,我当时只有只有二十四岁,研究生还没有毕业,一人兼职了五份工作,替家里还债,按道理来说我应该第一时间报警,让警察过来处理,但我需要考虑我能否顺利拿到我辛辛苦苦的考上的硕士学位证书,以及全额奖学金去英国留学的机会。”
“其次是考虑你的地位和身份,我怕你根本就不相信我,那样毁掉的也仅仅只是我的人生。”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而且,就算我报了警,证明了你强暴我的事情,警察也只是低调处理,而我要承受的却是周围的指指点点,我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真的受不了那种舆论压力,说我胆小怕事也好,说我别有用心也好,总之我没有撒谎。”
林嫣听完温暖声情并茂的话后,转过头,慵慵懒懒的看向身边的傅青山,用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觉得她可能没有撒谎,要不然你考虑考虑她,还直接带来一个六岁大的儿子,怎么想都是你赚到了。”
傅青山听到她的话,大手用力的握了一下她的小手,好像对她刚刚说的把他推走的话很不满。
他凑过来,也用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她说道,“嫣儿,我了解你,你做不到的,尤其是把自己的男人拱手相让的事情,除非是你自己不想要了,否则别人来抢的时候,你可是从来都不会客气的!”
“或者我这么说,来抢的女人换做其他的女人,你也多半会意兴阑珊,但那个女人是温暖,就算你真的不打算要了,也不会拱手让给她。”
她和傅青山认识这么多年,经历过的事情已经数不过来,但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能把她的心思猜得一清二楚,她不喜欢这种一切都尽在他的把控中的感觉,如果非要具体描述一下这种感觉,就好像把自己全部的幸福交给他人来决定,明明身不由己,却又要强颜欢笑。
她不喜欢把幸福交给别人,因为她想要的幸福她会自己去争取,她喜欢的东西也会自己去追求,所以,她的幸福和喜欢也从来都由自己决定。
林嫣蹙了蹙好看的眉头,没再说话,而是想把被他握在大手里的小手抽回来,却被他拉回去,紧紧的扣住,并用唇语对她说别想逃。
她懒得理他,就没有再挣扎,而是继续看着温暖声泪俱下的样子。
傅长林撑着拐杖站起身,递给了温暖几张纸巾,并安慰的说了一句,“温小姐,遇到这种事情我知道你很委屈,如果我家小山真的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一定不会饶了他,但你别一直哭,要先把话说清楚,才能决定我们能不能相信你。”
温暖道了声谢,就伸手接过了傅长林递过的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又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继续说道,“还有……还有,我知道他在年少的时候因为强奸罪进过监狱,但很快就被保释了出来,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根本斗不过在林城几乎一手遮天的傅家。”
温暖的这句话,成功的吸引其他三个人的视线。
傅青山则是挑了挑眉骨,而林嫣则是皱紧了眉头,傅青山年少的事情,她都知之甚少,温暖又怎么会知道。
傅长林则是向后靠去,将背脊深陷进沙发的靠背中,一双老花眼镜后的锐利双眸眯了眯。
温暖完全没有在意三人的眸光,继续说着这件事情的后续,“那晚没过多久我就发现我的月事推迟了,一开始我以为只是月事不准的原因,后来拖到了半个月,我才意识到我有可能怀孕了。”
“那个时候我要准备研究生毕业的事情,每天的事情一大堆,根本没有时间去医院里打掉孩子,而且我听说流掉孩子就是小产,必须坐小月子,不然会留下一身病,我也害怕我去做了人流手术以后,没有时间休息,落下一身病。”
“总之那段时间我过的很慌乱,感觉每天都浑浑噩噩的,根本不知道我在想什么,麻木的看书麻木的吃饭麻木的睡觉,后来我研究生顺利毕业,也顺利的拿到了全额奖学金去英国留学的机会,这中间差不多有半年时间的空隙,我就搬离了学校的宿舍,租了一间公寓,准备打掉孩子以后,在公寓里休养身体。”
“我去了医院,医生告诉我怀孕四个月以后,已经不能做人流,必须引产,而且我的身体非常不适合做引产,很有可能以后再也怀不了孕,生不了孩子,后来我经过艰难的抉择,就决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整个过程,她现在只是用三言两语就概括完了,但对当时正在逐梦阶段的她,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我的孕期反应非常严重,基本上就是吃了吐吐了吃,一直到临近生产。”
说到这里,她又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生下孩子以后,我就把孩子交给了我的阿姨,答应她到了英国以后,会每个月给她打两万块钱的生活费,算是照顾西西和我弟弟的酬劳,我姑姑欣然答应了。”
“再之后,我就去英国留了学,也找到了我的亲生父亲,并在他的支持下,走上了政治道路。”
林嫣在温暖提到政治道路那几个字的时候,云淡风轻的脸上终于有了点情绪,与男人交握的手忍不住的微微用力,男人察觉到她的力量,立刻把她拽抱到了身前,她皱眉挣扎,却被他用更大的力控制住。
她又挣扎了几下,还是没有挣脱开,她就选择了放弃。
温暖把脸上的泪都擦干了以后,红着眼睛看向傅青山,“傅先生,事情的大概经过就是这样,我也可以配合你给西西做DNA亲子鉴定,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你说。”
温暖的话傅青山和林嫣都没有接,而一旁的傅长林却接了下去。
她深深的瞥了一眼傅青山和林嫣,然后才转头看着一旁的傅长林,“我要傅青山娶我做傅太太……”
温暖的条件还没有提完,就被林嫣低笑着打断了,“温小姐,你的脸皮是城墙做的吗?一会要嫁给我哥,一会要嫁给陆遇白,现在又要嫁给傅青山,怎么?全世界的男人都必须围着你转,等着你来嫁吗?”
“我们先不说他强迫了你,还是你被强了的话,就先说说你这几年在我们兄妹面前装出一朵盛世白莲花的样子是为了什么?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傅青山,你明明知道我哥喜欢你,却对我们隐瞒了这件事情长达六年之久,你到底在想什么?比较一下林南城和傅青山到底谁才是潜力股吗?”
说着,林嫣就甩开了傅青山的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们林家是败落了,但我们兄妹也不至于让你这么玩弄于股掌之间吧?”
温暖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林嫣就走了过去,伸手就甩了她一巴掌。
林嫣的这一巴掌用了很大的力量,温暖的头被打偏过去,半张脸都是麻木的痛感,就连耳朵里也是轰鸣一片,她皱了皱眉,抬起头想要继续说话的时候,林嫣又朝着她另半张脸甩过去了一巴掌。
“你……”
温暖的的一双手紧紧的捂着两侧的脸,有些恼怒的站起身,“林嫣,你别太过分了,我和你哥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来品头论足,如果你真的为他感到不值,就别让他总来纠缠我,你明白了吗?”
“我哥纠缠你,我哥眼瞎了吗?她为什么要来纠缠你,你有什么地方值得别人纠缠,是长得漂亮身材好家世好,还是真的出淤泥而不染?”
温暖微微变了脸色,是那种真的很难看的脸色,“林嫣,我与你们之间的事情,跟这件事情无关,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我不讲道理?温暖,你都快要把我们兄妹玩死了,我还要跟你讲道理吗?是不是今天你哭着求我说,你为傅青山生下这个孩子有多么多么不容易,我就要把这个男人拱手让给你了?”
林嫣的身高要比温暖高一些,同样穿着拖鞋,温暖的头顶却只到林嫣的眉眼左右,又因为她从小就生在豪门,骨子里就有着那种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气场,温暖只能落了下风。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现在和傅青山离了婚,我……我不能让西西一直没有爸爸……”
“所以呢?你的意思是想跟我公平竞争?”
她用手轻轻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波浪长发,在温暖不自觉的后退的时候,又无声的逼近,直到温暖的腿弯碰到身后的沙发,整个人直接跌坐在了上面,她才弯下腰,覆盖住温暖头顶上方的所有光亮,让她的眼睛里只有她的倒影。
“温暖,你记住,只要有我林嫣在,你的这个公平竞争,就是……”她顿了顿,然后绕到她的耳边,轻轻的吐出两个字,“做梦。”
话落,林嫣站直了身体,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往后退了一大步,没有看向谁,但在场的人都知道,她是在对身后的傅青山说话,“我想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至于你们的认亲大会我就不参与了,不过还是要祝福你们一家人终于团圆了,不过可惜的是不能以名正言顺的方式。”
“我先走了。”
说完,她就朝着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傅青山几个阔步追上去,“我跟你一起走。”
她甩开了他的手,轻轻缓缓的说,“不用了,先处理好你的家事吧,我可不想成为小三。”
说这话的时候,她故意瞥了一眼站在沙发前面,捂着脸颊的温暖,定格了两秒后,她就收回了视线,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傅青山没再追,而是吩咐老宅的司机把她送回去,自己则留下来把剩下的事情解决掉。
……
温暖的脸颊被林嫣的两个巴掌已经扇肿了,老宅的管家赶紧投了一条冰手巾过来给她冰敷,她道了声谢接过来,在脸颊两侧红肿的地方敷着。
管家递完冰手巾就离开了客厅,把空间让了出来。
等到管家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耳边后,偌大的客厅只能听到傅长林有些粗重的喘息声,他伸手掩住唇咳嗽了两声,然后把锐利的视线调向正用冰毛巾敷着脸的温暖。
“温小姐,我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
温暖听到傅长林的话,正襟危坐了一些,“您说。”
“我们家小山年少的时候因为强-奸罪进过监狱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傅青山现在贵为一军将领,如果这样的负面新闻被曝光出去,对他的未来和前途都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傅家好不容易东山再起,又屹立在林城的政治舞台上,他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隐患存在。
温暖听后,迷茫的眨了眨眼睛,“就是那天他醉酒以后和朋友说话时,我无意间听到的。”
傅长林的眉头蹙的更紧了一些,“你没对任何人说过?”
温暖摇了摇头,唇角甚至有浅浅淡淡的笑意蔓延开来,“所以傅老先生,这就是我刚刚要提条件的后半部分,只不过被林嫣打断了。”
傅长林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说话,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傅青山倒是低低的笑了两声,然后便摸出了裤袋里的烟盒,叼在嘴里以后,按下大火机点燃,深吸了一口,“所以温小姐是真的有备而来?甚至都想好了我要拒绝承认你生下的孩子,就用这样一个隐晦的新闻威胁我?”
“这不算威胁吧。”温暖转头看向斜对面的傅青山,唇角的笑意没变,“我当初生下西西的时候,就想过有一天要找到你,让你娶了我,对我负责,而不是你过着快乐恣意的人生,而我却要背负着你的过错,辛苦的生活。”
“只不过呢,我刚好知道了那个隐晦的秘密,如果它能够成为我的筹码,我没有道理不用啊,傅先生。”
温暖很聪明,至少比那些有胸无脑的富家千金要聪明的多。
傅青山变换了一下交叠的双腿,然后又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烟雾,缓缓的吐出去后,轻轻淡淡说道,“温小姐,其实你现在也可以去起诉我强奸,毕竟你不是有你儿子作为证据吗?如果我真的犯了罪,我就认。”
傅青山这几句轻飘飘的话,还是让温暖微微变了脸色,不仅是因为他的毫不在乎,还因为他对她的那种低入尘埃的轻蔑,仿佛她就是个敲诈勒索的骗子。
傅长林听到傅青山的话,手中的拐杖差点飞过来,“臭小子,你在胡说什么狗屁话!”
他训斥完傅青山,紧接着就看向温暖的方向,“温小姐,别听他的,我们有事好商量,不需要经过法律的途径……”
“傅老先生……”
傅长林准备的长篇大论还没有开始说,就被温暖用轻缓的声音打断了,她说,“……傅老先生,如果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她娶我呢?我不要钱,也不要他去坐牢赎罪,我只想要我的孩子有爸爸,让他用婚姻来赔偿我,仅此而已。”
傅青山好看的剑眉已经皱成了一团,正要开口说话,就被傅长林伸手给止住了,他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眼镜框,微微笑道,“温小姐,年轻人喜欢争强好胜我可以理解,但有些事情要量力而行,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不是儿戏,刚刚你也看我那没出息的孙子对林家丫头的样子了,你硬挤进去,也只会受伤。”
“这样吧,温小姐。”
傅长林交叠在精致拐头上的双手轻轻的敲打着,过了几秒钟,才缓缓的说道,“这个孩子验完DNA以后,如果确定是我们傅家的骨血,我给你一笔钱,或者你需要的任何东西,你把孩子留给我们,是继续在林城生活也好,还是去国外生活也罢,我们都不会做任何的干涉,也随时欢迎你来探视孩子,我希望我们能和平解决这件事情,而不是……两败俱伤。”
温暖没有回答,而是微微低下头,好像在思考。
傅青山手中的香烟已经燃烧到了尽头,他就又从裤袋里摸出了烟盒,抽出一根点然后,静静的等着温暖的回答。
大概等了几秒钟,或者十几秒钟的时间,温暖才缓缓的说道,“傅老先生,很遗憾也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提议,孩子就是傅家的血脉,这个无需做DNA我就知道,做这个亲子鉴定,也只是让你们知道我并没有撒谎,对这件事情,我唯一的诉求就是傅青山娶我,我和他一起个西西完整的家,其他的条件我都不接受。”
谈话一时陷入了僵局,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傅青山一直在旁边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温暖和傅长林你来我往的谈条件,在两人同时沉默下来的时候,微微笑道,“你们都说了你们的条件,那我也说一说我的条件,第一我绝对不可能娶你,第二我也绝对不会承认那个孩子,无论他是不是我的血脉,第三我傅青山长到这么大只接受过一个女人的威胁,也妥协了,那就是林嫣,其他的女人都免谈。”
说完他就站起身,“先说好,这是我的条件,绝对不可能改变,至于你们怎么妥协你们的条件,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走出两步,他又回头说道,“还有啊……”
温暖和傅长林同时朝他看过去,下一秒,就听见他从薄唇中吐出了几句话,“温小姐,当年你没有去找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你自己的懦弱造成的,你自己懦弱的后果,又凭什么我来承担,还有啊,我接受过特种兵的严苛训练,碰没碰过你,我想你心里应该比我清楚,别再丑人多作怪了,好好的去做你的温家大小姐去吧。”
这回他说完,就没再回头,也没有理傅长林的呼喊。
出了老宅的门,他就掏出手机,拨通了林嫣的号码,嘟声响了大概三下,听筒里就传来了林嫣有些惺忪疲累的声音,“让司机掉头去军区大院,今天耽误了一上午,今晚我可能要熬夜处理军务了,你自己在家我不放心,必须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才能安心处理军务……”
“不去。”
林嫣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她本身感冒就没有好利索,加上昨晚没有睡好,在车子里快要睡着的时候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多年千金大小姐的生活,养成的娇贵起床气一下子就升腾了起来,根本没有听他把话说完,就掐断了他的电话。
傅青山也没有继续给她打电话,而是拨通了老宅司机的电话号码,接通的几秒后,就传来了一道中年男性的声音,“大少爷。”
“嗯,把车子掉头开到军区大院。”
“好的,大少爷。”
……
纪云深和乔漫走出温家明下榻的酒店时,已经是该用午餐的时间了。
两人并肩走到停车坪的车子旁,纪云深很绅士的给她拉开了车门,并问了她一句,“中午想吃什么。”
乔漫矮身坐了进去,想了两秒钟以后,轻声的回答,“馄钝。”
“好,那我们就去你以前常吃的那家馄钝小店。”
乔漫点点头,说了一声好。
阴沉了一上午的天空,终于又憋出了一场雨,将整个世界都映衬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道路两边的玉兰花树,随着风雨来回摇曳,偶尔被狂风吹下几片叶子,敲打在车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二十分钟以后,烟灰色宾利车子停在了他们以前常去的那家馄钝店前,因为停车位比较拥挤,纪云深就从后座拿来一把黑伞递到了她的手里,“你先进去,我去停车。”
“我等着你一起。”
“不用了,雨伞小,两个人一起撑会被雨淋湿。”
乔漫盯着他手上的雨伞看了两秒,才伸手接过来,然后很快就撑着伞下了车,朝着馄钝店的门口跑了过去。
纪云深目送她的身影进了馄钝店里,才重新踩下油门,去找停车位。
车子缓慢的前行了大概一百米,就有一个停车空位,他打了转向就停到了车位上,刚刚要下车,放在仪表盘上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号码,就迅速的滑下了接听键,“孙秘书。”
孙秘书好像在走动,声音中却有掩饰不住的兴奋,“纪总,当年叙利亚的那场大火的目击者找到了,我已经派人护送他们回国了,大概明天下午左右到林城。”
纪云深握着手机的大手微微用了一些力量,然后很缓慢的挤出了几个字,“好,我知道了。”
放下手机,他的双手就落在了方向盘上,轻轻的在上面敲打着,双眸则是透过前风挡玻璃,看向停车坪前面的花圃,间隔了好一会儿,才推开门下了车。
雨又大了一些,落在男人宽大的肩膀上,变成了细细密密的雨珠,然后又慢慢的渗透了进去,最后消失不见。
乔漫一直站在馄钝店的门口等着纪云深,见他从远处走过来,便推开馄钝店的门,撑着伞去接他。
纪云深原本因为想事情,走的比较缓慢,当头顶的那片风雨被遮住的时候,他还是微微愣了一下,接着映入眼帘的就是女人眉眼弯弯的笑意。
大概就是初见她时的模样,纯白色的裙装,垂落到腰间的黑色长发,以及那双像是雨后星星的眼睛。
“你怎么跑出来了?”
他的大手伸出去,接过她手中的伞柄,另一只手则环抱住她的腰身,然后两人便并肩朝着馄钝店的门口走了过去。
如果在后面做路人的话,能够看出来,男人的伞全程都是偏向女人那边。
中午的馄钝店里客人很多,两人走进去排了一会儿队才有空位。
小店不大,显得很拥挤,客人和客人之间难免会有摩擦和冲撞,高大的男人全程都站在她的身边,替她挡着那些不断涌过来的摩擦和冲撞,她站在男人的胸膛前,偶尔看到男人被人撞到微微皱起的眉头,唇角就不自觉的就漫出丝丝缕缕的微笑,或许连她本人都没有察觉。
这家的馄钝店,真的是十几年如一日的好吃,老板娘刚刚用托盘把馄钝端上来,她就闻到了以前熟悉香味,然后就开心的吃了起来。
男人吃东西很快,吃完了就等着她吃。
她要的是小碗的馄钝,但对于她来说,量也很大,吃了几个就饱了,然后就把剩下的推给了他,“我吃不下了。”
男人倒也没有任何嫌弃的样子,就低下头,开始吃她剩下的馄钝。
乔漫弯曲手臂,单肘支撑在桌面上,看着他吃馄钝的样子,突然有种回到了五年前的感觉,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过,他们没有分开过,那些伤害和误会也都不存在了,只是时光嗖的一下从五年前,变成了现在的五年后。
但她知道,那只是一瞬间的感觉,因为那些根深蒂固的伤害还在。
大概几分钟以后,他就把她吃剩下的馄钝都吃光了,然后两人撑着一把伞,走向刚刚的停车位。
到了烟灰色宾利车子的门边,男人先是给她打开车门,等她坐进去后,才关上车门绕过车尾回到主驾驶座上。
收起的雨伞还在滴着水,纪云深试了几次想要想要把它收纳回去,但最后都变成了最难堪的那种收纳形状。
359,他的床上有女人的香水味
他蹙了蹙眉,正要那么把雨伞放回去,却被乔漫伸手拿了过去。
“雨伞不能像你那样收纳的,我来吧!”
乔漫从他的手上拿过雨伞,正准备收纳,就又被男人拿了回去,“伞凉,就这样吧,反正只是遮风挡雨的工具,不要紧美不美观。”
说着,他就回过身,将手中的伞放在了后面车座的雨伞收纳盒里,接着就启动引擎,驶离了停车位。
这会儿的雨比刚刚的又大了一些,满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乔漫其实以前很不喜欢下雨天,但她去过那么多的城市以后,发现林城的雨才是下得最美的,后来就渐渐的喜欢上了雨天,尤其是在美国的那几年,下雨天总是显得比晴朗的天气好过。
大概是有阳光方向,就有她的心之所向,所以没有阳光的地方,她不用向往,待着也舒心。
纪云深的车子一直在匀速的向前行驶,偶尔瞥过去几眼,她都偏头看着窗外,看着像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但内心深处大概早已经伤痕累累。
红绿灯的间隙,他踩下刹车,侧过头看向车窗玻璃反射出来她的模糊身影,“漫漫,你现在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我开车带你去兜兜风。”
车子里一直都很安静,除了风吹着雨滴偶尔落下来的闷声,和轮胎滑过潮湿路面的摩擦声,再没有其他的声音,她正听得认真,身后就响起了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将她耳边所有的声音瞬间就都取代了。
她收回放在窗外的视线,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嫣红的唇吐出两个字,“山顶。”
男人听后,伸手将她滑落到脸颊上的发丝别在了耳后,“山顶?我们结婚那天去过的山顶?”
她点了点头,声音柔软温静,“嗯,站在山顶视野开阔,几乎能俯瞰整个林城,又可以尽收这座海滨城市所有的美景,所以,我很喜欢那里。”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那里。”
几十秒的红灯转变成绿灯,纪云深重新踩下油门,下一秒,车子就滑进了涌动的车流中,朝着沿海公路后山的山顶行驶了过去。
下着雨,又正逢周一,山顶上几乎没有什么观光的游客,只是这里处在林城的最高点,而高处的风和雨就显得要比其他的地方更加迅猛了一些。
纪云深将烟灰色宾利车子缓缓的停在山顶的停车位上,因为风雨很大,两人就没有下车,而是透着前风挡玻璃上的雨刷左右摇摆而形成的那片扇形区域,看向山脚下的繁华都市,以及远处那片一望无际的大海。
车里开了暖风,和外面的沁凉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也让车窗玻璃上氤氲上了一层模糊的水雾,乔漫盯着山脚下看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的就有了困意,等到男人转过头看向她的时候,她已经进入了睡眠状态,一张小脸在车窗外面透进来的晦暗光线里,显得愈发的精致好看,也衬得她像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女孩。
时间并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伤害过后的阴暗狼狈和不堪,反而留下了唯独属于她的善良印记。
这个世界很糟糕,但同时,这个世界也很美好。
任何事情都是双刃剑,要看握剑的手挥去的是什么方向,而显然,她一直在朝着光明前行。
可能趴在那里睡觉的姿势并不舒服,她的秀眉始终是微微蹙起的形状,他贪婪的看了几眼后,就伸出长臂将她揽抱了过来,把他放在了自己的胸膛前,乔漫在半睡半醒之中,感受到了他体温,便顺势窝在他的胸膛上,寻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下去。
她因为磨蹭的动作,披散的头发便从肩头滑落了下来,几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他低头,修长的指骨从她的脸颊滑过,并把遮在她脸上的发丝别在了她小巧的耳后。
从这个角度能够看出来她的耳后因为洗掉纹身而留下的疤痕,但如果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出来是个大写的字母Y。
他粗粝的手指落在上面,轻轻的碰了碰,然后就抬起头,继续看着窗外。
下雨天,他们待在最美的景色里,彼此相依相偎,即便这个世界再糟糕一点,又能怎么样?
……
林嫣觉得自己的感冒又严重了一些,头疼鼻塞浑身发冷,从上了车就开始昏睡,直到车停了,她还处在半昏睡的状态,怎么也醒不过来。
傅家老宅的司机朝着后座看了一眼,见林嫣的还眯着眸睡着,就给傅青山打去了电话。
大概五分钟以后,一身军装的傅青山就从军区办公大楼走了出来,打开车门以后,先是把自己的风衣外套罩在了她的身上,确定她不会着凉后,才由着傅家老宅的司机撑着一把黑伞,将两人送到军区办公大楼的雨搭前。
然后傅青山头也没回的交代了一句,“你可以回去了。”
“哎,好的,大少爷。”
他的办公室在顶楼,抱着她走楼梯,就跟抱着一团空气没什么区别,她真的太轻了,没什么重量。
到了办公室里面,他先是把她放到了会客的沙发上,然后又调了一下办公室的空调温度,确定不冷不热以后,才转身离开继续办公。
时间在林嫣的昏睡,和他埋头处理的公务中,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等到他从一堆公务中抬起头歇眼睛,才惊觉午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她却还在昏睡时,他才蹙起了眉头,几个大步走到了会客沙发的旁边,并立刻把大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果然一片滚烫。
她又发烧了。
傅青山赶紧走到办公桌旁,拿起手机拨通了傅奕怀的号码,嘟声大概响了六七下,才传来傅奕怀有些慵懒的声音,“你是打算以后每天给我打个慰问电话吗?”
“过来我军区办公室一趟,林嫣又发烧了。”
傅奕怀将背脊靠在旋转椅的椅背上,哀嚎了一声,“我亲爱的哥哥,你们军区不是有军医吗?我也有上万名员工需要养活,你不能总是让我重操旧业吧?”
傅青山没有继续跟他啰嗦,“少废话,赶紧过来,挂了。”
昨晚的退烧药是傅奕怀开的,他怕军医来了又开另外一种药,药效冲撞就会失去本身的药效,保险起见还是让他过来一趟,虽然有点折腾,但只要不是折腾他,折腾折腾别人又有什么?
切断手机通话后,他就叫站在门外执勤的小白去军区食堂找后厨师傅去要一碗姜汤水端过来,等安排好这一切,他才返回去,准备叫醒她。
“嫣儿,醒一醒,嫣儿……”
林嫣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的她在迷雾中和家人走散了,她站在大雾里,很想看清周围来去匆匆的人影,哪个才是她的家人,可当她追赶过去的时候,那些又都变成了虚幻的样子,她声嘶力竭的喊,可却没有人给她任何的回应。
直到耳边响起了一道低沉熟悉的男声,是傅青山,她赶紧转过身,朝着他声音传来的方向跑过去,几乎是下一秒,一束光就闯进了她的眼睛里,然后是一张放大的男人英俊脸庞。
她适应了一会儿眼前的光亮,才缓缓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傅青山……”
“嗯,是我。”
傅青山伸出手扶她坐了起来,然后让她整个人靠在他的胸膛前,“你怎么难受也不说一声?饿了吗?想吃什么?”
林嫣只是突然觉得很难受,浑身乏力,睁不开眼睛,她想说,但又觉得太过矫情。
“粥吧,我现在就想喝粥。”
傅青山蹙了蹙眉,声线深邃,“嫣儿,你从昨晚到今早都是喝的粥,根本补充不了太多的体力,还有没有其他想吃的,馄钝饺子面条?”
林嫣在他说的几样中挑了一样,“面条吧。”
“好,我现在就去给你做。”
说完,他就把她抱坐在一边,让她的背脊挨着沙发的靠背,然后便起身走了出去。
林嫣看着他一身军装的挺拔背影,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灼热的感觉,她赶紧收回视线,看向落地窗外的阴雨绵绵。
发烧让她的身体出了不少汗液,使得衣服黏腻腻的粘在身上很不舒服,她忍了一会儿,实在没有忍住,就跑到他的休息室里面,准备去浴室里冲个热水澡,把汗液冲掉。
她打开门,刚刚走进去,就闻到了一股类似于女人的香水味。
可能是从小就对香水情有独钟的缘故,她几乎能在闻过的瞬间就说出香水的品牌,而这款香水是法国调香大师调制的香料,市面上基本没有贩售,她记得纪晗比较喜欢这个调香大师的香水,以前纪云深和傅青山去法国出差的时候,都给她带过这位大师的香水。
只是纪晗的味道,怎么会出现在他的休息室里?
外面的天气比较阴沉,射进来的光线有些晦暗,她只好伸手打开了墙壁的壁灯,光束从棚顶砸下来,她清楚的看到了白色的大床上有人睡过的褶皱痕迹,以及女人的香水味,和黑色长发。
想起在他的军装风衣外套上的口红唇印,原来晚归,是真的和纪晗在一起?
那么以现在休息室的状态来看,是不是证明他们的在一起,是睡在一起?
她没有继续往里走,而是关掉棚顶的光源,转身走了出去,刚刚还觉得黏腻的身体,此刻却有些冰冷彻骨的感觉,她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些,可还是觉得冷,最后她索性把空调的温度调到了最高。
傅青山端着面和姜汤水回来的时候,林嫣正窝在会客沙发上,偏头看着窗外,最近到了林城的雨季,可能上一秒还晴朗的天空,下一秒就会下起大雨。
更何况最近有台风登陆,下雨的时间会远远的超过晴朗的时间。
他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会客沙发前的茶几上,然后把姜汤水端到她的身前,“嫣儿,先把姜汤水喝了,驱驱寒。”
林嫣早就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和把托盘放在茶几上的声音,只是她一直没有转过头来看。
她看了一眼他端过来的姜汤水,隔了两秒钟,才伸手接过来,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就皱着眉头,把一整碗姜汤水都喝了下去。
接着,他又把面条碗端了过来,“我给你煮的肉丝面,多吃一点。”
傅青山本来想喂她,但面条实在不好喂进去,就让她自己端着面碗吃了。
可能是饿了,她比平时多吃了一些,剩下的,就是他的午饭。
他吃东西很快,大半碗面条几分钟就吃完了,然后把两只空碗递给了门外的小白,让他端着送回去,小白恭敬的朝他打了个军礼,铿锵有力的说了一声是,就端着托盘很快消失在了幽深的走廊中。
傅青山刚准备收回视线,就看到了从走廊尽头背着医药箱走过来的傅奕怀,几秒钟后,他就走到了他的面前,先是贼眉鼠眼的往办公室里面瞥了一眼,没有看到满地的狼藉,他才收回视线,把傅青山拉远了一点,示意他有点悄悄话要说。
傅青山皱了皱眉头,本来不想搭理他,但他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他就忍着脾气跟他走了过去。
傅奕怀确定走出的够远,传不到他军区办公室里面后,才低淡的说道,“刚刚奶奶给我打电话,说是有个女人找上家门,说给你生了个孩子,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鬼他妈才知道是不是真的?”
傅青山觉得无聊,转身就想走,却被傅奕怀拉了回去,“哎哎,分享一下呗。”
“傅奕怀,你是不是觉得最近的相亲太少,想让我给你多安排几场。”
傅奕怀赶紧松开拽着他手臂的手,朝着他露出了一脸的笑意,“那……林嫣什么反应?没把老宅砸了吧?”
傅青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再问下去,我想把你砸了。”
说完,就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了过去,没再继续听他的废话连篇。
又重新走回办公室的时候,林嫣还是之前的姿势没变,始终偏着头看着窗外,从他所站的角度看过去,她散落在肩膀上的波浪长发几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更看不出来她在想些什么,只能感觉到她很安静,过分的安静。
他迈着沉稳的脚步走过去,并坐在了她的身边,大手刚刚碰触到她放在腿上的小手,就被她触电一般躲开了。
可能是她的反应太激烈了,他伸过去的手不禁在半空中僵了几秒,然后动作和表情才恢复如常,“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她朝他摇了摇头,唇角扯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没有,我很好。”
他总觉得她哪里不一样了,但又说不出来她具体哪里不一样了。
傅奕怀这时候从外面走了进来,将肩上的医药箱放在茶几上后,就拿出体温计递到了傅青山的手里,“让她夹在腋下,五分钟以后拿出来看温度。”
他收回递出体温计的手,就开始整理待会可能会用到的药品。
没人说话,室内一时变得很安静,只有几个人清浅的呼吸声。
就这样沉默大概有五分钟的时间,林嫣取出了体温计,递到了傅奕怀的手里,傅奕怀接过来一看,眉头不由的蹙起来,怎么又发了这么高的高烧?”
小声的嘟囔完,他就按照之前的药剂给她挂了吊水,她全程都很安静,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丝难受的样子。
傅奕怀给她挂完吊水,又简单的嘱咐了一下傅青山发烧时该注意的事项,就匆匆忙忙离开了,当然,离开之前,没忘了调侃傅青山一句,“哥,想不到你不鸣则已,一鸣就惊人啊!”
傅青山拿过沙发上的抱枕就撇了过去,“滚!”
傅奕怀将他撇过来的抱枕稳稳的接在了怀里,并贱贱的说了一句,“哎,好嘞,这就滚。”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傅青山的办公室。
傅奕怀走了以后,办公室又只剩下诡异一般的安静,他弯下腰,大手攥住她尖细的下颌骨,让她从窗外的方向看向他,“嫣儿,告诉我,是不是温暖的事情让你很不舒服……”
傅青山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林嫣轻飘飘吐出的话语打断了,“对,我就是很不舒服,所以,我们能不能好聚好散一回?”
他深黑的眸光盯着她湿漉漉的眸光,间隔了几秒钟才说道,“好聚好散?你每天脑子里除了离开我,到底还有没有别的?我对你的好你看不到吗?”
“可能是我心盲导致了眼睛也盲,所以我看不到,傅青山,我什么都看不到。”
看不到他的心,看不到他的情绪,甚至看不懂他的表情。
傅青山攥着她下颌骨的手又用了一些力度,他满意的看着她因为疼而狠狠的蹙起的眉头,“知道疼,说明你还有救。”
说完,就松开了钳制她下颌骨的手,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脸色惨白的她,“从今天开始,我会派两个女保镖二十四小时的跟着你,防止你想方设法的逃走,虽然我觉得你不会那么蠢,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在你的手里可栽了不止一回两回了,应该学乖了。”
“傅青山,这样下去有意思吗?”
傅青山挑了挑眉骨,弯腰朝着她的脸,轻轻的喷出了一口热气,“有没有意思,我说了算。”
这次说完,他没再继续跟她说话,而是直接让人调来了两个女保镖。
林嫣也没有理他,反正她说什么他也不会听,他说什么她都嫌烦,索性谁都不说话了。
两个女保镖来得很快,二十几分钟后,就到了傅青山的办公室,他坐在办公桌旁,头也没抬的指了指林嫣的方向,“除非有我在的时候,不然你们俩的责任,就是二十四小时跟着她,上厕所洗澡也都必须跟着。”
两个女保镖听到后,异口同声的回答,“好的,傅先生。”
傅青山低低的嗯了一声,然后又嘱咐了一句,“看着点她的吊水。”
“好的。”
随着两个女保镖的话落,办公室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嫣窝在沙发里,本来是打算刷一会儿微博,再看一会真人秀,但她躺下以后,不知不觉的就又涌上了一堆困意,她闭上眼睛,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两个女保镖始终站在林嫣的身边,并且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吊水,等到马上要注射完,其中一个女保镖要给她拔针的时候,就被办公桌前的高大男人制止了。
“拔针不用你们,我亲自来。”
两个女保镖听后,赶紧让开乔漫身边的位置,让傅青山靠近沉睡中的林嫣。
她睡的很香甜,长长的睫毛在她的脸上打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他把她的小手拿过来,轻轻的拔掉针头,然后弯腰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落下了一吻。
又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男人才转身回去继续工作。
两个女保镖在一旁站着,却全程都像一团空气,不敢过重的呼吸,不敢有任何的眼神交流,但如果仔细看,她们的眼睛里都写了两个字,羡慕。
……
乔漫窝在纪云深的怀里睡了很久,久到纪云深的半个身体都麻木了,她才幽幽的醒了过来。
他低头瞥了她一眼,低低淡淡的问了一句,“睡得好吗?”
乔漫点点头,下意识的抬起左手的手腕看了一眼,表盘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下午的两点钟了。
“我睡了这么久?”
纪云深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紧接着又说了一句,“能不能先起来,我半个身子都麻了。”
如果不是他提醒,她都还没有发现,她正以非常亲密的姿势窝在他的怀里。
她小心翼翼的从他的怀抱里退出来,然后看着他皱紧眉头动着僵硬身体的模样,唇角忍不住的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可能是她的目光和唇角的微笑都太过明目张胆,他看过来的时候,来不及收回去,就全都暴露在了男人的眼里。
他的长臂伸过来,她却缩着肩膀躲开了。
360,你这么不懂情趣,将来肯定娶不到老婆
雨小了一些,但山顶的风很大,从车窗呼啸而过时,她甚至能够感觉到车子在微微摇晃。
雨刷还在不停的左右摇摆,形成的扇形区域外,整个城市已经笼罩在一片雾雨当中,氤氲迷离的像是置身在童话世界。
纪云深的烟瘾有些犯了,从裤袋里掏出烟盒,但没抽,而是拿出一根放在手里轻轻的磕着,“心情好点了吗?”
乔漫收回放在窗外面的视线,先是看了一眼他修长指骨间把玩的香烟,然后是他身前已经有些褶皱的西服,最后落在他低垂的眉眼上,“好多了,谢谢。”
他低垂的眉眼,因为她谢谢两字,而微微蹙起,但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不悦的痕迹,“接下来去哪?”
乔漫眨了眨眼睛,“你今天不用去上班?”
纪云深抬起头,深邃的视线与她的视线碰撞在一起,好像是在熊熊燃烧的大火,将她整个人都瞬间吞噬。
他说,“今天最主要的任务就是陪你,其他的都不重要。”
当一个男人这么深情款款的说着情话时,要说她的内心一点悸动都没有,那绝对是骗人的,但她只允许那种悸动维持了几秒钟,多了怕最后都成了美丽的泡沫,爱情只爱当下就好,未来几十年的事情,她自己都不敢保证,又如何让其他人对她保证。
“那……我还想找嫣儿去玩,看电影,吃大餐,去酒吧……”
纪云深的脸色很平静,“看电影吃大餐都可以,但不能去酒吧,或者更准确一点的说,你今天滴酒不能沾。”
她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怎么知道她找嫣儿就是为了喝酒?
看她一脸不情不愿的表情,纪云深又说了句,“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单独跟我看电影吃大餐……”
“不用了,跟古板的老干部聊不到一起去,我还是给约嫣儿吧。”
说完,她就从手包里拿出了手机,拨通了林嫣的号码,嘟声响了大概响了三下,对面传来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什么事?”
乔漫刚要说话,听到声音不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赶紧把手机拿离耳边看了一眼上面的号码,确定是林嫣的号码后,才反应过来对面的男人是傅青山,她又贴近耳边,缓缓的说道,“傅青山,嫣儿呢?”
站在落地窗边的男人回看了一眼窝在沙发上的娇小女人,压低着声音说道,“重感冒,在睡觉。”
其实林嫣在手机震动响起的时候就醒了,但傅青山听到她的手机震动声后,就已经从办公桌前快步走过来接听,她不想面对他,就没有睁眼睛,这会儿听出是乔漫的声音,她赶紧从沙发上坐起身,看向男人宽大的背影,“傅青山,把手机给我接。”
傅青山正要挂断电话,就听到了身后女人的低柔声音,他蹙了蹙眉,大步走过去,把手中的手机也跟着递到了她的身前,林嫣伸手接过去,放到耳边,“喂,漫漫。”
“嫣儿,傅青山说你重感冒,你怎么了?”
那天商场见面之后,两人都各自经历了很难熬的事情,那种想见面倾诉的感觉很强烈,尤其是在听到对方的声音,那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林嫣伸手整理了一下从肩膀上垂落下来的波浪长发,手背的位置还留着输液过后的白色绷带,与她精致小巧的脸放在一起,有着说不出来的柔弱,让他的心脏不由的紧缩到极致,像是疼,又像是痒。
“我没事,就是吹了冷风,有点感冒发烧。”
她淡淡的解释完,紧接着就又问了一句,“漫漫,你给我打电话有事吗?还是单纯的想找我聊聊天?”
“我其实是想让你出来陪我看电影吃大餐,但你身体不舒服就算了……”
乔漫的话还没有完,林嫣就轻声的打断了她的话,“没关系,我正好也想,约在哪里,我现在就过去。”
“你的身体真的可以吗?”
乔漫有些犹疑,“不然还是……改天吧,反正我们见面的机会很多。”
“真的没关系。”林嫣比起在这里面对傅青山的脸,更愿意难受着去看电影吃大餐,“最近院线上映好多电影,银河护卫队4今天也上映了,我们就去看它吧。”
“好,那我们就待会见了。”
“嗯,待会见。”
林嫣切断通讯,就从沙发上下来,准备收拾走人,还没有走出几步,就被男人的大手扣住了纤细的手腕,“外面还下着雨,你要是再着凉发高烧,我就不管你了。”
林嫣听后,朝他露出一个温温淡淡的笑容,“那我还真是要谢谢傅长官高抬贵手了。”
傅青山的眉头紧锁,在她要用力甩开他的时候,他用了更大的力度,把她扯拽到了他的胸膛前,“林嫣,你别不知好歹。”
“我不知好歹的事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以为傅长官知道。”
说着,她就更加用力的挣扎,却都被他轻轻松松的扣在了身前,“我跟你一去。”
林嫣有些苍白惨淡的小脸,已经不能用难看两个字形容了,她又挣扎了几下,还是没有挣脱开,却感觉浑身都在不断往外冒着冷汗,她的声音也一下子就跟着低弱了很多,“不是有两个女保镖吗?真的不需要再多一个了,而且看见你,我连吃大餐看电影的心情都没有了,你就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吗?”
傅青山迎视着她脸上的嫌弃,只是低声的说了一句,“我跟你去,或者谁都别去,你自己选。”
“你……”
最后她显然没有拗过他,只能让他跟着,而她全程都看着车窗外,假装根本没有他这个人。
……
四十分钟后,乔漫和林嫣在星河酒店旁边的商场碰了面,但各自的身后都跟了一个男人。
乔漫以为她约了林嫣,纪云深就不会跟着来,但没想到他会跟着来,而林嫣也以为傅青山绝对不会跟着她,毕竟军务繁忙,但没想到也跟着来了。
两人像是那天一样,牵手走在前面,纪云深和傅青山则跟在后面。
看电影的时候,乔漫还是买了四张电影票,大概大家凑到一起安安静静的看一场电影的概率,是几年才能出现一次,她和林嫣倒好说,只是傅青山和纪云深工作繁忙,真正悠闲享受生活的时间少之又少,今天都凑在了一起,真的是很难得。
周一影院的下午场几乎没人观影的人,乔漫选的是靠中间的座位,四人相继走进去,坐的位置是她和林嫣坐中间,纪云深和傅青山坐在两人的身侧,观影的时候,她们两人凑在一起交头接耳,最后都被身边的男人拉了回去。
纪云深给出的说法是,“好好看电影。”
傅青山给出的说法是,“我丢下军务陪你出来看电影,不是让你和乔漫交头接耳的说密语的。”
乔漫听完纪云深的话后,眉头微微的蹙了蹙,回了一句,“纪云深,前几部你都没有看过,你能看懂吗?”
林嫣听完傅青山的话后,嫣红的唇凑近他的耳边,浅浅淡淡的语调,“傅青山,你这么不懂情趣,将来肯定娶不到老婆。”
林嫣说话的语调虽然很浅淡,但并没有收住声音,即便有音响的遮掩,也一字不落的全都传到了纪云深和乔漫的耳朵里。
傅青山瞥过去一眼,环在女人腰身上的手臂不禁微微用了力度,“你就如你所愿,我终生不娶。”
“你怎么知道我盼着你终生不娶,我恨不得你现在就娶妻,然后咱们一拍两散,各安天涯。”
林嫣收了一些声音,在音响的作用下,并没有传到隔壁座位上的两人耳朵里,这回傅青山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蹙眉说了一句,“少说话,看电影。”
后期几个人都没有说话,安静的看着电影。
等到电影散场的时候,乔漫和林嫣都没有从电影的恢弘场面回过神来,直到两个男人伸出手拉着她们走出去。
现在吃晚餐有点早,两人就决定逛逛街,刚刚走出电影院,几人就看到了大厅中间聚集了不少人,好像有人在求婚,把周围布置的很浪漫,偶尔还能听到围在圈外看热闹的女人的尖叫声和羡慕的惊呼声。
乔漫和林嫣可能已经过了喜欢浪漫的小女孩年龄,所以当看到有更加年轻的男女做着浪漫的事情的时候,都会忍不住的去围观,然后在想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自己在干什么,有没有享受过这种浪漫?
周围的路人围成了一个圆形的围观圈,乔漫和林嫣的力量太过单薄,根本挤不进去,只能踮着脚尖,站在圈外面看。
并肩走在后面的两个男人其实有些犯了烟瘾,正要结伴去吸烟区吸烟,却看见她们两个站在最外围艰难的踮着脚尖的身影,已经朝着吸烟区迈去的两双长腿,迅速的朝着自己眼中的那个专属女人走去,然后分别把她们护在怀里,又利用自己的身高和体魄,硬是帮她们挤到了最前面。
站在圆圈中心的男女看起来差不多二十岁出头,男孩用上千朵玫瑰花铺成了一个我爱你的形状,周围用了很多蜡烛和星星灯点缀,不知道是自己设计的图案,还是专门请人设计了图案,总之摆的很好看,是那种女人见了一定会心花怒发的好看。
纪云深侧过头看了一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中心的男女看的乔漫,她的眼睛很漆黑,倒映着蜡烛和星星灯的光亮,显得尤为好看。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攥住身侧的衣裙,在男孩对女孩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时,她的眼睛里已经都是湿漉的星光。
爱情这种东西可遇而不可求,其实要是你仔细算下来,这个世界上真正拥有爱情的人并不多,你爱他,他恰好也爱你的那种爱情更是少之又少,碰到了就一定要珍惜。
站在圆圈中心的女孩一直都捂唇看着男孩单膝跪在自己的面前,说着煽情的情话,许着这世界上最美好的誓言,不知不觉中就留下了眼泪。
林嫣没有乔漫那么感性,看过去的眸光没有任何的变化,当然,羡慕的情绪还是有,只是在心底。
当那个男孩对那个女孩说答应做我的女朋友时,周围同时响起了答应他答应他的声音。
女孩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轻轻的点点头,最后与男孩相拥亲吻在了一起。
结束的时候,大家都带着对年轻时候的那种向往和感慨,乔漫和林嫣也不例外。
聊起高中的时光,就不免聊起班上谁暗恋谁的事情,两人正叽叽喳喳的说着,就被纪云深和傅青山用各种理由打断了这个话题。
尤其是听到她们还曾经暗恋过一段时间谁谁谁后,就立刻打断了。
乔漫和林嫣意兴阑珊的结束这个话题,然后去隔壁的星河酒店吃饭。
林嫣感冒了,不适合吃海鲜,所以几个人选择去吃了日本料理。
刚刚走进日本料理店,迎面就有一股熟悉的香水味传来,和林嫣在傅青山的专属休息室里闻到的香水味道一模一样。
她不禁左右环顾了一下,果然看见了纪晗和她的助理贺心。
她故意放慢了脚步,然后又迈出了几个小步后,朝着前面几个人的背影淡淡的说道,“我要去下洗手间,一会儿去找你们。”
乔漫走过来,要陪着她一起去,却被她拒绝了,“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去个洗手间都需要人陪,你和他们去挑位置吧,我很快回来。”
乔漫听后,点了点头,“好,那你快一点。”
说完,就和纪云深傅青山一起往里面走了过去,根本没有发现角落里的纪晗和贺心,也没有发现林嫣走远的方向根本就不是洗手间的方向,而是纪晗和贺心的方向。
……
乔漫跟着纪云深和傅青山选好包房后,就打开手机开始刷微博。
因为她身边的两个男人讨论的话题,他根本插不上嘴,而且也听不懂,还不如玩手机自在。
361,我爱你,林嫣!
傅青山坐在靠门边一点的位置,听到侍者的话后,就风速一般的跑出了包房。
乔漫穿着七厘米左右的细高跟鞋,走廊上又铺着高级绒地毯,鞋跟很容易和柔软的地毯纠缠在一起,即便心急如焚,也不能像傅青山那样快速跑动,只能尽量加快脚步。
纪云深见傅青山已经快速的赶了过去,怕乔漫因为心急走路而跌倒受伤,在跑出几步后又故意放慢了步速,用这样的方式,照顾着她的情绪和脚步。
乔漫见纪云深故意放慢脚步等她,就催促他,“你快跟着去看看啊!”
纪云深听后,精致的剑眉微微的挑了挑,“以林嫣的战斗力,和老傅的性格,你觉得他们能吃亏?”
“再说,我和老傅处理自己女人事情的一贯原则,就是自己女人的事儿自己解决,又不是打群架,人多就一定能赢。”
乔漫虽然心里清楚他说的对,但就是做不到像他这样镇定自若,或许这就是男人和女人遇事时的差别。
日料大厅的角落,已经站满了围观的人,傅青山风速一般的跑过去时,几乎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抹娇小单薄的白色身影。
摆在林嫣周围能砸的东西,几乎都被她砸烂了,附近的几张餐桌餐椅也都东倒西歪的躺放在地上,上面的瓷器餐具的碎片狼藉的铺在地面上,包围她的同时,也包围了站在她对面另一抹纤尘不染的白色身影。
纪晗显然被林嫣的暴力吓了一跳,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已经瞥到了从包房走廊那个方向走过来的高大伟岸的男人身影,虽然逆着光看不清楚脸,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傅青山。
她不着痕迹的往后动了动,精致尖细的小脸上,由最初的茫然震惊,变成了委屈和无辜,“林嫣,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是智障不明白,还是勾引的男人太多,已经不知道脸这个字怎么写了?我在问你我老公的床上为什么会有你身上的香水味?在我没有给你更难堪之前,请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的问题。”
林嫣的话落,周围的人都向纪晗投去了好奇和打量的眸光,像是不理解为什么这么漂亮的女人,要去勾引别人的老公。
纪晗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垂在身侧的双手,在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中,愈发的收紧,最后紧握成拳,“林嫣,你说话最好给我注意一点,先不说你和青山哥已经离婚,他有交友和选择的权利,就说说你单凭床上的香水味,就跑过来又是砸东西又是对我冷嘲热讽,你凭什么?你是他的什么人?又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还有,即便他床上的香水味是我留下的,那么这种事情你为什么要跑来问我?你要是真能守住你口中所谓的‘老公’,又怎么会在他的床上发现其他女人的香水味?说到底还是你们的感情不够牢固,怪不到别人的头上。”
傅青山越走越近,被人群围到圆心里的两个女人的对话,也断断续续的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纪晗,你的三观怎么好像有问题?”
说着,她停顿了几秒钟,然后轻轻的笑道,“哦,不对,我说错了,你的三观不是好像有问题,就是有问题。”
“我们同居在一起,每天发生着夫妻之间的事情,就算没有那一纸结婚证,他也是我的男人,况且我们做过夫妻,我每天都要喊他很多遍老公,所以,我现在管他叫一声老公有问题?来质问你有问题?”
她眨了眨眼睛,又慵懒的撩了撩自己肩头的波浪长发,继续笑着说道,“至于你说的交友和选择的权利……你的意思是说,他在有同居的女朋友下,还可以同时有交其他女朋友的选择权利?那要是按照你这么说,所有的女人在出现感情危机的时候,都得选择忍气吞声,默默忍受呗?你是不是还当现在是三四十年代的十里洋场,允许一夫多妻制呢?”
“而且我在他的床上发现你身上的香水味,为什么不能直接来找你,我怎么知道是他主动碰了你,还是你有心机主动……凑上去的?”
纪晗微微变了变脸色,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林嫣,我一直都在忍,你别太过分了。”
林嫣低头看了一眼狼藉的地面,并伸脚踢开了自己和她之间的那些碎落的瓷器障碍,慢慢的接近她,并朝着她精致的小脸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我过分?纪晗,是我太过分,还是你太过分了?”
“退而求其次的窝边草就那么好吃?那当时他把你捧在手心里疼,为你付出了一个男人能够付出所有的时候,你怎么没说多看他一眼?现在你丢了爱情,没了亲情,所有的一切都幻化成泡影的时候又想起他了?他凭什么被你这么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就因为他默默无语毫无指望全心全意的爱过你?”
“你把你能利用上的感情都利用了,你就不怕最后变成众叛亲孤家寡人的下场?”
纪晗在林嫣逐渐靠近她的时候,下意识的就往后退,直到身体碰到身后的餐桌,才阻止了她的后退的脚步,她漆黑的眸光也真正的对上林嫣水一样的眸子,“林嫣,我不想和你争吵,没什么意义,如果你觉得你能把握住他,那你就尽你所能的去把握他,至于我和他之间的那些事情,就不麻烦你操心了,我自己会处理好,用不着你来教。”
说完,她就推开身前的林嫣,想要和贺心离开这里,但她刚刚走出两步,垂在身侧的纤细手臂就被一只小手扣住了,还没有等她甩开,就被林嫣微微用力的扯了回来。
地面上都是尖锐的瓷器碎片,她因为林嫣的扯拽力度,露在高跟鞋外面的皮肤瞬间就被划出了长长的伤口,鲜血迅速从伤口流出,她疼得皱起眉头,抬高手臂就朝着林嫣挥打了过去。
林嫣没闪没躲,一双如水墨丹青勾勒的美丽眸子倒映出一抹高大的男人身影,满脑子都在想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如果还是……纪晗,她就会彻彻底底的放弃他,不再有任何留恋,她发誓。
傅青山用最快的速度奔跑过来,在马上要接近两个对峙的女人时,被突然冲过去的贺心撞得脚步一乱,整个人不禁微微的退后了两步,而在那同时,纪晗挥下去的手就重重的落在了林嫣的脸上,而等林嫣把被纪晗打偏的脸转过去的时候,看见的是傅青山低头看着贺心的样子。
果然是心爱的女人啊,待遇就是不一样,连她的助理都要差别对待。
她没有伸手捂脸,只是用舌头在腮帮的地方来回顶了顶。
纪晗的手掌心都是麻木的痛感,她以为林嫣会还回来,但她没有,而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看站在两米外左右的傅青山,收回视线的时候,又仔细的瞥了她两眼,然后浅浅淡淡的说道,“行,纪晗,你赢了,他以后归你了。”
说完,她就伸手拂开身前的纪晗,踩着地面狼藉的瓷器碎片,一步一步的朝着包围圈外面走去。
傅青山在贺心扑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把她推开了,本着男人不对女人动手的绅士原则,他没有用太过分的力量,但没想到她拽在他西服上的双手攥得太紧,他用了三分力量,并没有完全甩开,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她一直仰着头,红唇一张一合,却根本没有发出来任何声音,在外人看来,很容易误会成两人在因为什么事情窃窃私语。
林嫣走过去的时候,傅青山又伸手甩了几次贺心,但她始终没有放手,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几乎用了全身的力量才甩开贺心。
贺心因为承受不了傅青山的甩开力度,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就呈抛物线的形状跌在了地面上。
瓷器的碎片重重的扎进她的身体里,她因为疼痛而眉头紧蹙,一张脸更是皱成了一团,痛苦的闷哼着。
林嫣却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傅青山深深的看了一眼倒地的贺心,就迈着大步朝着林嫣的方向追了过去。
纪晗因为傅青山的抛甩动作惊的脸色一白,赶紧跑过去扶起几乎躺在玻璃碎片上贺心,“心心,你怎么样?”
“我没事。”
“我扶你起来,我们去医院。”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模糊到林嫣只能听到餐厅门外的呼啸风声,原来外面又来了新一轮的暴风雨。
她的脚步很快,快到纪云深和乔漫从包房走廊的尽头走过来的时候,都没有来得及叫她,她就匆匆的朝着餐厅的门口走了过去,身后是阔步在跟的傅青山。
“嫣儿……”
乔漫出声,试图朝着林嫣的背影喊叫住她,却被纪云深磁性的声音打断了,“有老傅在就行了,反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
她一开始还没有理解纪云深为什么会这么说,当她看见纪晗扶着贺心缓慢的朝着餐厅门口走去的时候,就有些明白了。
乔漫没再试图叫住已经走到餐厅门口的林嫣,也没有再继续说什么,而是转身朝着餐厅的包房走过去,一步两步三步四步,她都没有听到身后有跟上来的脚步声,或许他已经朝着纪晗的方向追过去了也不一定。
没再继续迟疑,或者等,而是用细高跟鞋能在地毯上走得最快的速度向前走着。
纪云深放轻脚步,始终跟在她的身后,想看看她会不会回头。
结果没有,她甚至连探知的欲望都没有。
他微微皱了皱眉,在想,如果她在转身的时候,他没有跟上去,或许就是他们最后的终点,当然,也再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
林嫣走的很快,傅青山三次试图让她停下来,她都没有停下来,而是用了很大的力气甩开他的手。
他原本是不想伤到她,所以也就没有太用力,也没敢太用力,但她甩拒的次数多了,他的胸口难免会升腾起一些情绪,最后,他干脆用了很大的力量把她拉拽住,并且把她拽回到了自己的胸膛前,“嫣儿,刚刚怎么回事?”
林嫣越过他的肩膀,看到纪晗扶着贺心的身影越来越近,浅淡的微笑着说,“你说刚刚啊,刚刚就是看到她在,觉得很不顺眼,就过去找了个茬,没事。”
说完,她就瞥了一眼将她密不透风抱在怀里的那双铁臂,“所以,你能放开我了吗?”
“不能。”
林嫣微微挣扎,精致白皙的小脸上染上了一些愠色,“傅青山,你有毛病,这么抱着我干什么?”
傅青山的双臂还是那个密不透风的环抱着她的姿势,一双深邃如海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你刚刚说谎了,如果我不这么抱着你,你就一定会冲到外面的雨中。”
“看不出来,你倒是挺了解我的,那你说说,我现在在想什么?”
傅青山没说话,还是那么盯着她。
林嫣踮起脚尖,一双柔软的双臂环吊住男人修长的脖颈,然后朝着他的薄唇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我在想,你到底要把我骗的多惨,你才甘心?你之前还说我是个感情骗子,最会利用感情骗人,我觉得这句话应该送给你,你才是那个感情骗子,最会利用感情骗人。“
傅青山的眉头越蹙越紧,薄唇微掀,“说清楚,我骗你什么了?”
“傅青山,这么玩儿就没意思了,你做了什么你清楚,我不想再浪费唇舌的跟你喋喋不休的长篇大论,本大小姐今天明确的告诉我,我不陪你玩儿了,你愿意和谁玩,就和谁去玩,愿意去骗谁的感情,就去骗谁的感情,但前提是,你都必须离我远一点,而且是越远越好。”
说完,她几乎用了全身的力量去挣脱他的束缚,但无奈男女的力量太过悬殊,她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就只能用了老方法,用高跟鞋去踩他的皮鞋。
傅青山因为她又提起要离开的事情,蹙起的眉头几乎瞬间就皱成了一团,“林嫣,你在家怎么闹腾我我都OK,但现在在外面,你适可而止,别太疯了。”
“傅青山,我在你的眼里是不是就是一个骄纵蛮横不讲道理的人,所以我的闹在你眼里永远都是在无理取闹,就好像你在拿你的忍耐力来包容我的底线一样,我告诉你我不是在胡乱闹腾,而是真的要那么做。”
“林嫣……”
“别叫我的名字,我觉得恶心。”
林嫣的字字句句都清晰的砸在傅青山的耳膜上,他放在她腰间的那双铁臂在不知不觉当中又收紧了一些力度,疼得她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想挣脱还挣脱不开,最后伸出手就甩过去了一巴掌。
而她在甩出这一巴掌的时候,正好是纪晗扶着贺心经过的时候。
纪晗和纪云深在一起十年,又因为傅青山是纪云深最好的朋友,所以她总是会对傅青山表现的很亲近,而傅青山也因为纪云深的关系,对她疼爱有加,慢慢的慢慢的,那种感情就生出了温度,变成了类似爱情。
她一边拒绝,一边又在接受。
其实如果没有纪云深,她真的很有可能会选择傅青山,他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从来都是一个英俊儒雅风度翩翩,而且从来都不缺乏自身的魅力的男人。
有这样一个男人一直陪在身边,谁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至少她是有一些感觉的,就好像拥有他们的感情,就可以利用自己的无辜和委屈,为所欲为的操控他们,而他们真的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满足她所有的想法。
而她又从来都知道,他们是杀伐果决甚至有点不近人情的人,或者用外人的话来说,就是一看就是那种让人心生畏惧,甚至是不好惹不容易接近的人,会对她这么好,是因为他们对她的感情,而不是他们所拥有的金钱权利地位,
除此之外,她又从来都知道如何在他们融入骨血里的大男子主义中,做到毫无痕迹。
就这样过去了一年又一年,她一直都在畏惧和有恃无恐中度过,却从来不敢像乔漫和林嫣这样,动手动脚甚至完全不在公共场所给男人面子,她从来没有敢想过,也从来没有敢做过。
这种感觉就像是那种沾了烟火味的情侣,而不是在和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畏惧的谈着恋爱。
她羡慕,却又有些嫉妒。
她总在想,如果她当时没有那么计较自己的身份,没有那么自卑,现在会不会就没有乔漫和林嫣的有隙可乘?
傅青山是背对着纪晗和贺心的方向,并不知道两人正在从他的身后路过,声音虽然带着隐忍的怒意,却也带着点纵容,“林嫣,我在跟你讲道理,你说不过就只会甩巴掌?”
“傅青山,你放开我……”
傅青山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丝毫没有放松力度,还是低着头宠溺的看着他的样子,“那你说说看,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纪晗扶着贺心已经慢慢远离了两人,逐渐的接近了外面的狂风暴雨,林嫣踮起脚尖,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了纪晗和贺心走到雨中的身影,一字一顿的说道,“傅青山,她淋雨了,你这个时候去给她撑把伞,我保证她会心甘情愿的跟你走。”
傅青山没说话,而是等着她接下来的话,“你喜欢了她那么多年,现在唾手可得,我又给了你一个这么好的机会,你可千万别错过,再抱憾终生,我负不起这个责任。”
说完,林嫣就继续挣扎,“放开我,放开我,你放开我……”
傅青山又把手臂的力度收紧了一些,声音接近没有温度的淡漠,“林嫣,我喜欢谁,想和谁在一起,我比你清楚,别再用你的想象力来强加到我的身上,我和晗儿不是你想的那样,还有,你以前就因为乔漫特别看不惯她,总是无理取闹的找她茬,今天又是因为什么?”
“和以前一样,没有理由,就是单纯的看不惯她,想让她难堪。”
傅青山显然很不能理解她,“你还能再幼稚一点吗?”
“更幼稚一点的话,就是你现在放开我,我追出去,再给她一巴掌,然后两清……”
“林嫣……”
傅青山压抑着胸口的起伏,“刚刚我听你和晗儿说,提到了什么同居和老公,还有什么把握之类的话题,是因为这些你才发脾气吗?”
“我还以为你听见了,会当做没听见。”
傅青山确实没有听到全部,但也有很多的关键词飘进了他的耳朵里,比如他刚刚说到的同居,老公,退而求其次的窝边草,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等等……
但这些词语并不能够让人猜出那段话到底都表达了什么,他只能靠猜,而显然他猜对了一些。
“所以,你真的是因为这些在生气?”
林嫣没说话,就那么盯了他几秒钟,然后缓缓的说道,“傅青山,你从来都没有正经的说过爱我,你爱我吗?”
“你还想让我怎么正经的说?”
他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爱她,但她每次听后的反应都很平淡,就好像他说的爱她,对她来说就是中午吃什么,今天天气不错这种无关痛痒的话语。
久了,他就不说了。
“你正经的说一次爱我,我想听。”
离开的时候,不舍的情绪会达到沸点,然后会尽量的记住他深邃精致的眉眼轮廓,他说话时候的样子,以及他看着她时的眸光。
“林嫣,我说爱你,你就不会离开我了,对吗?”
不管是纪晗,温暖,还是曾经贴过来的那些女人,他都没有动摇过,娶了她,她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林嫣没有说话,就那么看着他,几秒后才缓缓的说道,“可惜,你说的爱我并不是我想要的你爱我,说不说其实都一个样子,只不过是我想听,现在就想听。”
“我爱你,林嫣!”
362,当年纵火的人,是一个穿着白裙子的东方女人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又带着满满的磁性,尤其从他薄削的唇里吐出她的名字的时候,她的一颗心竟然升腾起初见他时的那种悸动,以及心动。
即便耳边都是餐厅外面呼啸的风雨声,但始终回荡在她耳边的,还是他低低哑哑说的那句,林嫣,我爱你。
此时此刻,她满脑子里只浮现出了一句话,人生若只如初相见,那……该有多好。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纠缠了大概有十几秒钟,她才伸出小手,在他的胸膛上轻轻的推了推,“好了,我没事了,我们进去吃东西吧,我好饿。”
她没有继续疯他闹他,他原本应该因此而舒展的眉头,却不禁蹙的更紧,总感觉她在压抑着什么。
就好像上一秒还待在她脸上的那些愤怒复杂的情绪,下一秒就全都消失不见了,就好像刚刚在餐厅角落的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又恢复成了以往对他那种若即若离的安静和徘徊的状态,对所有的事情都一副置身事外,并且冷眼旁观的样子。
他早就习惯了的样子,却因为她突然极致的收敛,而有些不适应。
“林嫣……”
林嫣听到他的欲言又止,微微扬起精致小巧的脸,看向被高大玻璃门外映射进来的晦暗光线,而加深轮廓线条的男人脸庞,“傅青山,我说我饿了,我们进去吃东西吧,这句话很难理解吗?”
“林嫣,我对你说过,你可以对我冷嘲热讽为所欲为,但是绝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再消失一次,你明白吗?”
傅青山的话语里已经带着满满的警告意味,林嫣也当然听懂了他的警告,便点了点头,“嗯,我明白。”
她甚至连一句冷嘲热讽的话都没有说,好像已经懒得说,或者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像是对他们这段已经畸形扭曲的恋情彻底的失去了兴趣。
而她这种反应,恰恰是他最害怕看到的。
她对他疯对他闹,起码说明她还有力气折腾,可眼前的她,显然已经没有力气。
虽然心里有一万种预感和猜测,但他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不着痕迹的收敛了起来。
害怕和恐慌从来搜不能够留住一个人,而真正能够留住一个人的方法,是拿她最在乎的东西牵制她,比如林家,比如林南城的政途……
傅青山又深深的瞥了她一眼,才放开环在她腰身上的那双铁臂,改为单臂楼抱她的姿势,“走吧,我也饿了。”
现在他们都学会了克制和闪躲,尤其是在对方拿出锋利和尖锐的武器时。
他想,他们都需要好好学习怎么相处,如何相处。
……
第二天晚上六点,林城玫瑰国际机场。
孙秘书派人将当年叙利亚那场火灾目击者带回国的航班准时的飞抵了林城,纪云深的烟灰色宾利车子就停在机场大厅前面的停车位上,李秘书坐在驾驶座的位置上等,而纪云深则坐在后车座上等着。
纪云深将车窗半降下来,并点燃了一支烟,袅袅的青白色烟雾飘散出去,与窗外弥漫的雨雾混合在一起,瞬间就模糊了他的五官轮廓。
他的眸子微眯,隔着重重的雨幕,看向机场大厅的方向,没说话,全程都在静默的抽着烟,高深莫测的让人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孙秘书在无聊等待的空隙,透过后视镜看向了后车座的纪云深一眼,心底不禁升腾起微微的感慨。
上一次让纪总亲自过来接机的人,还是一个中东的石油大亨,这次却只是两个无关痛痒的小人物,可以想见他对当年那场火灾的重视程度。
或者更准确一点的说,他对乔漫遭受那场火灾的重视程度。
六点二十分,孙秘书派去叙利亚搜索的人,和两名高大的叙利亚人并肩走了过来,他安排他们上了身后保镖的车后,就迅速的启动烟灰色宾利车子,朝着明远集团的方向行驶了过去。
大概二十分钟后,车子缓缓的停在了明远集团大厦的地下停车库,一行人一前一后的乘总裁专用电梯上了顶楼的总裁办公室。
两名叙利亚难民常年饱受战乱,每天都过着流离失所的日子,突然到了没有硝烟和战火,没有瘟疫贫穷,甚至是哭泣和死亡的地方,整个人都非常的兴奋和新奇,眼神不断的左右乱飘,像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一辈子还能到没有战乱的国家待上几天。
或者在他们的认知中,全世界都是弥漫的硝烟和战火,并没有和平,但走出了那个满目疮痍的国度后才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和平繁荣的地方,只是他们不曾拥有过。
纪云深走在最前面,到了总裁办公室后,他就迈着苍劲有力的长腿走向了落地窗边的真皮沙发旁,并缓缓的坐了下去,随后点燃了一支烟,等待那两名叙利亚难民走进来。
就这样抽着烟大概等了几秒钟,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就在半敞的门外响了起来,下一秒,孙秘书派去叙利亚的人,和那两名叙利亚难民就走了进来。
他蹙眉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然后指了指他坐着位置对面的沙发,示意让那两个叙利亚难民坐在那里。
孙秘书派去叙利亚的人,赶紧把那两名叙利亚难民引过来,并用阿拉伯语介绍了一下纪云深的身份,和让他们过来的目的后,就恭敬的站在沙发旁,等待纪云深下一步的指示。
“问一下他们事情的经过,说的越详细越好,如果他们说的话能够帮助我查清事实的真相,我可以帮助他们和他们的家人移民到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国家,不用再饱受战乱和疾病的困扰,无忧无虑的开始新的人生。”
“好的,纪总。”
孙秘书派去叙利亚的人在听到纪云深的话后,赶紧弯腰对着沙发上的两名叙利亚难民重复刚刚纪云深的话,两名叙利亚难民听后既兴奋又紧张,兴奋的是一家人终于可以有机会脱离那样一个满目疮痍,又疾病丛生的国家。
紧张的是如果他们说的话不能够帮助他查清事情的真相,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会变成一场空欢喜。
两名叙利亚难民平复了一下紧张又忐忑的心情,随后就开始叙述起来五年前那场国际救援组织的军用帐篷起火的原因,以及他们目睹的全过程,然后由孙秘书派去叙利亚的人翻译出来。
“是这样的纪总,他们说那天下了雨,附近又发生了几场空袭,临时搭建起的医院病床床位非常紧张,他们俩刚好就被分到了乔漫所在军用帐篷的对面的临时搭建的医院帐篷里,大概是中午或者下午一两点钟左右的样子,空气里突然飘来一股浓浓的汽油味道……”
说到这里,孙秘书派去叙利亚的人微微停顿了一下,又跟两名叙利亚难民确认了一下他们刚刚说过的话,才继续说道,“帐篷侧面都会有一个很小的窗户,大概有40CM见方那么大,汽油飘散在空气中的味道很快就飘散进了他们所在的帐篷里。”
“因为是临时搭建的‘病房’,他们又刚好是第一批进去的病员,所以当时帐篷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中一个在睡觉,另一个因为疼痛难忍,再加上外面下着雨让人心烦意乱,便躺在床上想着其他的事情,以此来分散注意力,也因此在汽油的味道飘进去的时候,他是第一个闻到,并且立刻挪动到40CM见方的小窗旁去查看汽油味道飘散的来源的人。”
“他说……当年纵火的人,是一个穿着白裙子的东方女人,他看过去的时候,那个女人正在乔漫所在的帐篷外淋着汽油,并且还有着一头垂落腰间的柔顺黑发,那个女人曾经转过头查看周围有没有人,所以他很清楚的记得那个女人的五官轮廓,如果可以的话,他可以和画师描述,让画师画出那张女人脸……”
纪云深始终抽着烟静默的听着,直到孙秘书派去叙利亚的人说到用画师还原叙利亚难民口中的那张女人脸时,他才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先给他看几张照片,如果他确定不是照片中的人,再请画师也不迟。”
“好的,纪总。”
纪云深微微倾身上前,将手中过长的烟灰弹落到沙发茶几的烟灰缸里,随后从西服的口袋里拿出三张照片,一张是童沁的照片,一张是纪晗的照片,一张是慕惜的照片……
能够跟这件事情扯上关系的人,或者说能跟他扯上关系的人,也就这三个人。
而这三个人,也毫无例外是最有动机的人。
那名叙利亚难民将纪云深推过去的照片拿到手中,放在眼前仔细的看了一会儿,最后伸手指向了其中一张照片,并用阿拉伯语说了一句,就是她。
孙秘书派去叙利亚的人翻译过后,纪云深舒展的眉心慢慢的蹙紧,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而是伸出手摆了摆,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孙秘书办事向来雷厉风行,在看到纪云深摆手后,立刻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几秒种后,偌大的总裁办公室就恢复了安静。
纪云深手中的香烟已经燃烧到了尽头,在没有灼烧到手指前,他就把烟头捻熄在了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然后紧接着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按下打火机点燃,深吸了一口后,才隔着青白色的烟雾,缓缓的看向桌面上的那三张照片,久久都没有动作。
就这样静坐了不知道多久以后,他才从沙发上站起身,并把手中即将要再次燃烧到尽头的香烟捻熄在烟灰缸里,然后便阔步朝着总裁办公室的门外走去。
落地窗的窗户并没有完全的关合,透进来的风雨打湿了地板,还将桌面上的几张照片吹乱,并把其中一张照片吹落到了地面上。
棚顶暖橙色的光源打在那张照片上,将里面女孩的纯净笑容,氤氲的有些迷离又模糊,是纪晗。
……
心乔因为最近要接受林嫣的骨髓配型,正在努力的增强身体,所以每顿饭都要比甜甜多吃一点。
甜甜又因为心乔的感染,也毫不示弱的多吃一点,从一个吃饭挑食到让人头疼的小孩,变成了一个吃饭都不怎么再用人操心的小孩。
乔漫看到心乔和甜甜的互相感染和变化,心里既骄傲又感动。
骄傲她们的优秀,感动她们的改变。
晚上八点,乔漫洗完澡以后,正坐在化妆台前蒸着脸擦拭着晚霜,刚刚擦拭了几下,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下一秒,男人略带沁凉气息的身影就逐渐靠近了她的身后。
她没有回头,而是看向化妆台的镜子,看着里面倒映的那抹高大的男人身影。
她没有说话,纪云深也没有说话。
就这样在镜子中对视了几秒钟以后,乔漫才继续手上擦拭晚霜的动作,“你不是说今晚有事要忙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嗯,本来以为会很久,但过程奇迹似的很顺利,我就提前回来了。”
纪云深收回放在梳妆台镜面上的眸光,然后伸手脱掉了身上的高级手工西服,接着又问了一句,“甜甜和心乔呢?”
“在孟东行和温橙房间里听故事。”
纪云深听后,淡淡的嗯了一声回应,把脱下来的西服外套慵懒又随意的搭在了手臂上,然后就迈开大步离开了她的身后,朝着浴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乔漫擦拭晚霜的动作一顿,透过镜子,看着他走远的高大背影,总觉得他今晚的情绪不太对,但她并没有深究,当然,也可以说她不想深究,因为没有任何的意义。
二十几分钟后,纪云深从浴室里面走了出来,从西装革履变成了居家的休闲服,瞬间就让他的质感年轻了不少。
他没有吹干头发,而是把白色的毛巾罩在头上,边往房间的大床走,边擦拭着头发。
乔漫擦拭过晚霜,又去看了一眼已经睡了的甜甜和心乔,就回到床上,开始刷微博看综艺,声音开得有点大,以至于男人趿拉着黑色的棉质拖鞋走过来的脚步声,她根本就没有听到。
直到男人高大的身影朝着她压过去,覆盖住她头顶上方的所有光亮,她才惊觉有人靠近,而且还是一个刚刚出浴的男人。
他的眼角眉梢还有额前的短碎头发都沾染着点水雾,在棚顶偏橙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性感和魅惑,
“在看什么?”
乔漫抬起请撤如水的眸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才收回放在他脸上的眸光,继续盯着手中的综艺节目,“就是现在一个很火的综艺脱口秀,我觉得以现下的流行趋势来看,投资综艺要比投资电影电视剧要容易,而且收益更快。”
“是吗?你还想做投资人?”
乔漫因为覆盖在他身形的阴影中,所以小巧的脸在屏幕的投下的光亮里,显得更加的精致,“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是在帮东风留意。”
纪云深沉吟了一下,“顾东风……”
“嗯,他刚刚给我打电话,说他今天正式退伍了,他当了那么多年的军人,会的东西不多,投资点现在年轻人都爱看的东西,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纪云深没再说话,而是挪开了覆盖在她身上的高大的身躯,然后将宽大的背脊靠在床头软包上,脑袋凑近她,说话的同时,温热的呼吸也理所当然的喷洒在了她的脸上,“漫漫……”
乔漫不安的躲了躲,“嗯……”
“……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吧?”
乔漫紧紧盯着屏幕的眼睛迅速的挪开,放在了身旁男人过于英俊的脸庞上,“纪云深,你疯了?”
“我没疯,而是在认真的建议你,我们多了一个孩子,不仅可以陪伴甜甜,还可以让我们的生活更完整,何乐而不为呢?”
乔漫知道他说的让他们生活更完整的意思,五年前,他们之间因为种种误会,和她对他失望和难过,怀孕期间,他并没有全程陪在身边,这是他的遗憾,当然也是她的一个遗憾。
而如果再要一个孩子,就会成功的解决他们的遗憾,而那样,他们也就不再有遗憾。
“纪云深,你别顾左右而言他,我想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意思,而且我也不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可以讨论生二胎的程度……”
纪云深擦拭头发的大手微微一顿,眉头也跟着蹙了蹙,“漫漫,你还想考验我考验到什么时候?”
乔漫本来已经重新落在了手机屏幕上眸光,在听到他的话,又缓缓的看向了他,“我没有想过要考验你,就让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她是真的没有想过要考验他,而且一段好的感情似乎也不需要考验。
如果两个人在一起的感情足够真挚的话,又如何需要考验?而她想要的感情,也从来不需要任何的考验。
纪云深回视着她的眸光,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好像在思考她刚刚说的话,又好像是在思考用什么样的话,能够更好的回应她。
就这样对视了大概有十几秒钟的时间,他才缓缓的说了一句,“没关系的,漫漫,我愿意等。”
他愿意等,等到她重新接纳他的那一天,等到她认为可以重新开始一切的那一天。
乔漫已经做好了他会用长篇大论的威胁提醒她的时候,他却云淡风轻说了一句,没关系,他愿意等。
‘等’这个字,在她二十几年的生命中,算是一个最奢侈的字,也是她从没有想过会出现在她身上的字。
乔漫最终还是没有给他任何的回应,虽然有的时候她也会分不清这段感情到底对她意味着什么,但大多数清醒的时候,她还是会对过去的种种,耿耿于怀,不会因为一些细节上的感动,就去盲目的做决定。
五年过去了,她也该有所长进了。
纪云深也没有继续逼她,而他也深知感情逼不了,只能水到渠成。
之后乔漫继续看她的综艺,而纪云深则是去了书房办公,今晚外面又是一个雨夜。
……
纪云深到了书房以后,先是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支烟点燃,深吸了一口后,拿起手机便拨通了孙秘书的号码,嘟声大概响了三下,对面接了起来,“纪总。”
“嗯,再给我查一下当年那款香水的样本,这次我要最权威的报告,不能有任何遗漏的地方,还有,这件事不要惊动任何人。”
“好的,纪总。”
挂断电话以后,纪云深又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紧接着又拨通了一个号码,这次对方接的很慢,直到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才传来沈夜白有些微喘的声音。
“我说老纪,你也不想想晚上的八九点钟对男人来说多重要,你非要挑这个时间打来?”
纪云深倾身弹了弹烟灰,也没有跟他多废话,“你过来青龙湖公寓一趟,我有点事儿找你。”
沈夜白烦躁的挠了挠头,“我现在抽不开身,明天……”
“现在。”
“操……”
被沈夜白挂断电话后,他又给孟东行打了一个电话,温橙可能已经入睡了,所以他的声音显得很低沉,“有事?”
“来书房一趟。”
“好,我知道了。”
十几秒钟以后,书房的门被敲响,他说了一声请进后,孟东行就走了进来,随后便迈开长腿,朝着坐在旋转椅上吞云吐雾的男人走了过去。
“这么晚了,什么事儿?”
“我叫了沈夜白,想跟你讨论一下追尾事故的刑罚责任。”
孟东行有些不明白的挑了挑眉骨,“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我要亲自动手了。”
纪云深的话说的风轻云淡,孟东行反应了两秒钟,才明白他话里面的意思,“你想好了吗?”
“我看起来是很冲动的人?”
孟东行听后,从办公桌上的烟盒里取出来一支烟叼在嘴里,然后按下打火机点燃,“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十年的感情有多深,但不到万不得已,我知道你不会动她,能告诉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吗?”
363,这些都是她可以辩论无罪的论述……
纪云深没说话,而是继续吞云吐雾,大概五秒钟以后,他才缓缓慢慢的说道,“大概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孟东行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烟雾,声音被烟雾氤氲的有些低沉沙哑,好像突然来了兴趣,“假的?我很好奇,她到底做了什么?”
纪云深将手中的香烟凑到嘴边的位置,却没吸,只是那么燃着,袅袅的青白色烟雾缓缓的飘散在空气中,将此刻的书房映衬的更加的静谧。
良久,他才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淡淡缓缓的开口,“她一直在对我撒谎,利用我的愧疚,和重感情,一次又一次的逼我在她和乔漫之间做出选择,我为此在中间左右为难,痛苦压抑,最后甚至不惜用伤害我的方式……”
孟东行眯起眸子,紧蹙的剑眉微微挑了挑,等待着他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
“她不仅仅只是和童沁联手,在背后制造了很多我和乔漫之间的误会,并且还制造出了很多事故……”
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顿,然后抬起深邃如夜的眸子,看向慵懒倚着办公桌沿的孟东行,“乔漫当年在叙利亚的那场人为火灾,纵火的人……就是她。”
昔日倾心交付的初恋爱人,转眼间却变成了可怕的阴谋对象,那种突如其来的情感桎梏和枷锁,大概真的挺让人崩溃的,更何况他和纪晗抛却那十年的感情,还是朝夕相处的家人,那种感情,甚至超越了爱情和亲情本身。
但谁能想到,对他来说,拥有那么多感情例外的女人,却是背叛他伤害他最多的人。
“纪晗,纪晗……”
孟东行眯眸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沉吟了两声纪晗的名字后,才低笑道,“我虽然说过很多次她并不简单,但她在背后做的那些龌蹉事,还真是超乎了我的想象,看来,真的是我的善良,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纪云深没再附和他的话,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光彩的事情,会选择说出来,是因为他的计划里,少不了孟东行。
沈夜白的车子是四十分钟以后,驶进青龙湖公寓的院落的。
夜里的十一点钟,整个城市已经接近了万籁俱静,尤其半山腰的富人区远离尘嚣,更显得安静无比,也因此在沈夜白的车子稳稳停在公寓建筑前面的停车坪上时,书房里安静吸着烟的两个男人,都清晰的听到了院落里传来的汽车引擎声。
下一秒,车门开关的声音也跟着传了过来。
沈夜白迈着阔步接近公寓的房门口,紧接着就按响了公寓的门铃,伊莲娜听到后,赶紧套了件衣服跑去开门。
几秒钟以后,公寓的房门被伊莲娜打开,沈夜白走进来,和伊莲娜微微点头打了一下招呼,就直奔着二楼的书房走了过去。
纪云深和孟东行在书房里已经抽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的烟了,沈夜白上楼后,没敲门,就直接推门走了进来,却被书房里浓重的烟雾,熏染的皱起了眉头。
“你们抽烟就不能把窗户打开?非要弄得像什么东西烧着了一样?”
沈夜白走过来,就直奔落地窗的方向,几秒后,便伸手将侧面的气扇窗打开,浓重的烟雾随着涌动的风慢慢的跑出去,书房里已经被烟雾熏染的有点温热的空气,也慢慢的被涌动沁凉的风所代替,深呼吸一下,都是外面下雨的味道。
“这么着急找我,什么事儿?”
沈夜白走过来打开了落地窗上的气扇窗以后,就走到孟东行的身边,并拿过桌面上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按下打火机,利落的点燃一根后,看向交叠着双腿坐在旋转椅上的纪云深,随后又瞥了一眼身旁的孟东行。
等了一会儿,两人都没有说话,他微微蹙起眉头,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低淡的问道,“怎么,你俩是打算这么沉默下去?”
沈夜白说完,两人还是没有说话,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就变成了紧锁眉头,“如果没事儿,我就先……”
就在沈夜白要迈开步子离开的时候,站在他身边的孟东行便轻轻缓缓的打断了他的话,“交通局会在后天的上午公布纪晗追尾事故的调查结果,我想知道,在没有明确证据显示她是故意追尾的时候,是不是就代表她只要接受一些行政处罚,和一些罚款以后,就可以相安无事了,就像是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沈夜白是明远集团的法律顾问,只要纪云深有什么法律方面的事情,就会第一时间询问他。
而关于纪晗这次的追尾事故,他已经询问过他了,而他的答案也比较肯定,在没有特别明确的事故清晰责任划分的情况下,纪晗作为追尾事故那方,只需要接受一些行政处罚,和一些罚款以后,就不需要承担任何法律上的责任了。
毕竟她在追尾事故后第一时间就报了警,并给保险公司打了电话,所有的程序都按照规定来走,也并没有逃避任何责任,而且更重要的是,她有足够的人脉和金钱,摆平她追尾事故的一切后续。
那天老纪问过他以后,他以为这件事情就过去了,没想到还没过去……
“对,理论上是这样。”
沈夜白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从纪云深和孟东行脸上的那些深不可测的情绪来判断,这件事情跟纪晗有关,而且还变得很棘手。
“这件事情还有什么疑问吗?”
孟东行眉头紧锁,又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后,才缓缓的回答他的问题,“有,我现在怀疑纪晗就是故意制造了一场追尾事故,目的是掩盖她在背后做过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这几句对话,让沈夜白的没有也跟着越蹙越紧。
要知道纪晗不仅是老纪捧在手心里疼了十年的女孩,还是他的妹妹,他的家人,以前别说有人当面诋毁她,就是多开两句玩笑,老纪都会脸色发暗。
可这次,他不仅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甚至连一丝不悦的痕迹都没有,就好像孟东行说的话,就是他要说的话。
沈夜白夹烟的手一顿,间隔了几秒钟,才淡淡的说道,“老纪询问我的当天,我就去警察局和保险公司同时了解了一下情况,事故责任调查的也算清晰,虽然下着雨,掩盖了路面上的很多痕迹,但还是能够看出来纪晗的车子有紧急刹车的痕迹。”
“而且……从两辆车子的碰撞程度来看,纪晗的车子并没有太过撞击前面的车辆,也就是说,前面的车辆也很有可能是因为紧急刹车失灵,而冲撞到路边的护栏,从而翻下了悬崖,落到了海里面。”
“如果真的要打官司,纪晗的律师也可以揪住这些个点不放,比如她在撞击的那瞬间,曾经紧急刹车防止两辆车的碰撞,并没有主观的侵害意识,再比如,她只是刚好在前车刹车系统失灵的瞬间,碰撞到了她的车尾,属于不在主观控制的范围内等等,这些都是她可以辩论无罪的论述……”
始终没有说话的纪云深,听到沈夜白的话后,终于动了动,“如果有证据的话,这种追尾事故的刑罚一般会有多长时间?”
纪云深的话落,就倾身向前弹了弹手中过长的烟灰,眸光轻轻的落在用着慵懒无比的姿势站在孟东行旁边的沈夜白身上。
沈夜白挑了挑眉骨,一贯轻缓的语调,“十年左右。”
“这样老沈,你去黑市放出消息,就说有那晚事故的目击者出现了,要高价卖消息,谁出的价钱高就卖给谁。”
沈夜白对于这种阴招虽然驾轻就熟,但没想过纪云深会让他把这招用到纪晗的身上,“我说老纪,你是喝假酒还是吃假药了?那个人是小晗,你是不是搞错了?”
纪云深的眉头深深的蹙起,接着便站起身,面朝着落地窗的方向走了过去,“你就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剩下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
说完,他就摆了摆手,“还有,你可以滚了!”
沈夜白莫名其妙的碰了一鼻子灰,有外人在,他也没敢发作,只嘟囔了一句,我招谁惹谁了,就低着头离开了书房。
孟东行目送沈夜白离开后,才从书桌前移动到了纪云深的身边,并浅淡的说了一句,“做错了事情就要接受惩罚,我知道童沁不止做了表面这些,等一切都结束,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纪云深叫他来,也无非是给他一个提醒。
提醒他,即便童沁的智商只剩下了几岁孩子的智商,即便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但她所做的事情,对别人造成的痛苦并没有减少一分一毫,相反可能还有很多的隐患没有暴露。
他不是慈善家,更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嗯……”
纪云深只是轻轻的回应了他一声,然后便低下头,将手中的烟头捻熄在手中,说了句,“行哥,我真的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364,没事,就是有点想你了
他重感情,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个善良的人。
除了他放在眼底和心底的人,他表现出来的,大多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甚至是不近人情的那一面。
孟东行眯眸抽完手中最后一口香烟,便将烟头捻熄在了办公桌上的透明烟灰缸里,随即点了点头。
世人和媒体眼里的纪云深,神秘冷漠,高高在上,睥睨众生,早在而立之年,就已经叱咤军政商三界,这样的人,如果没有点杀伐果决说一不二的铁血手腕,是不可能站在金字塔的顶端呼风唤雨,只手遮天的。
正因为他能力过人,又有敏锐的洞察力,以及无坚不摧的强大心脏,才能走到今天。
但只要活着,每个人都有一个软肋,而他的软肋就是纪家,和亲人。
而纪云深此刻的做法,明显是在对他先礼后兵。
“我明白,有些事情就算你不想计较,我也不会心安理得的接受,乔漫是乔漫,童沁是童沁,我不会以我救过乔漫为筹码,让你强行原谅童沁做过的事情,这对你和乔漫都不公平,况且……我和乔漫的婚姻也是各取所需,本身就互不相欠。”
说完,孟东行就站直了身体,“我承认我对乔漫和你都有愧疚,做了那么多,也不过是因为我想更心安理得一点,我知道你们不会接受道德绑架,而我也绝对不会接受任何形式的道德绑架,童沁欠你们的,我会还到还清为止。”
“毕竟……”他眉目微动,深深的瞥了一眼慵懒的坐在旋转椅上的纪云深,“时间还很长,我很有耐心。”
纪云深没说话,而是继续着吞云吐雾的动作,看着孟东行一点一点的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刚刚孟东行说了那么多,无非是在告诉他,他不会道德绑架他,童沁欠他和乔漫的,他会替她还到还清为止,而他也绝不接受他任何形式的道德绑架。
这是原则,也是底线。
提醒他自己,也提醒着他。
果然是个横行黑白两道的成功商人,就连谈判都显得这么别具一格,有意思。
纪云深又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烟雾,才倾身将吸燃了一半的烟头捻熄在办公桌上的透明烟灰缸里,随即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外面还在下着雨,雨丝如雾,将深黑的夜和山脚下的城市灯火氤氲的愈发模糊迷离。
他的双手插入口袋,眯眸眺望了一会儿视线尽头的远方,才离开书房回主卧。
林城马上就要进入夏季了,但是在这个春末的雨夜里,所有的一切还是显得那么沁凉又潮湿,可主卧里的暖橙色灯光,和被子下的娇小女人,却是他最温暖的归属,每每看到,都会让他坚硬的心柔软的一塌糊涂。
大概这就是他的软肋,也是他横扫千军的盔甲,有了她,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
凌晨三点,纪家老宅。
纪晗放在枕边的手机响起震动声音的时候,她还沉浸在梦里,梦中的她是十几岁的模样,纪云深也刚刚二十出头,她似乎是因为期末成绩不理想,心情特别不好,他为了安慰她,开车带她去看海。
可能是由于小时候溺过水的原因,她并不喜欢海。
但那天的阳光很明媚,海风很清爽,而他身边的纪云深穿着一件她最喜欢的白衬衫,萦绕在她感官系统周围的都是她喜欢的味道和景物,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所以,就连她最讨厌的海,都看起来没有那么讨厌了。
她后来会喜欢上海,爱上海,都和那天有关系。
学习游泳,经常冲浪潜水,也都和那天有关系。
他影响她的不只是简单的爱情,还有人生的信仰。
而梦里的她,因为周围的一切,而心潮澎湃的要对他表白时,短促又沉闷的手机震动声便将她从梦境中拉回到了现实中,她缓缓的睁开眼睛,梦中的一切纷纷的倒退,她的意识也随着消褪的梦境,而渐渐的回归到现实中。
她的眼睛适应了一会儿眼前的黑暗,才伸手拿过不停在震动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来电显示的号码之后,才滑下了接听键,“喂,这么晚了?什么事啊?”
陆遇白刚刚洗完澡,披着浴袍就走到了落地窗边,发梢还在滴着水,落在高级梨花木地板上,形成一滴一滴的水渍。
他的一只大手举着电话,另一只大手则握着一瓶82年的拉菲,边看着窗外城市的灯影霓虹,边往嘴里灌酒,“没事,就是有点想你了。”
纪晗听到陆遇白的话,握着电话的手不禁用力到泛白,脸上有着不知如何回应的尴尬,还有轻微的反感,她并不是一个喜欢粘人的女人,也同样不喜欢粘人的男人,即便以爱的名义,她也非常不喜欢,甚至还有点讨厌。
当然,这一切都有例外,纪云深就是那个唯一的例外。
她轻轻浅浅的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便抬起头看向墙壁上的欧式挂钟,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凌晨的三点十一分,她快速的瞥了一眼,就迅速的收回了视线,用着温淡的声音问,“你是不是喝酒了?”
陆遇白喜欢饮酒,这在上流社会几乎是一个公开的秘密,虽然认识了很多年,但她之前都没有和喝过酒的他相处过,尤其现在还隔着冰冷的屏幕,她就更不知道该怎么相处了。
“嗯,今晚喝了很多烈酒。”
都说喝酒的男人有故事,他觉得他的故事,要比其他的男人更耐听,但他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个愿意在深夜里倾听的女人。
纪晗眉眼微动,隔了几秒钟,才低淡的说道,“喝了烈酒记得要喝点醒酒汤,不然第二天早起会非常难受的……”
她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陆遇白轻声打断了,“晗儿,我很想你,我派人过去接你,你来陪我好不好?”
自从那天在傅青山的休息室里,两人有了那种亲密后,他就对她表现出了很大的占有欲,那种男人对女人最原始的占有欲。
纪晗的身体并不舒服,尤其还是在香甜的睡梦中被人吵醒,胸口里一直有一股阴郁的情绪在,几乎是下意识的拒绝,“抱歉,我今晚真的很不舒服,改天好吗?”
“晗儿,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偶尔回回头吗?我一直都在,我一直都在……”
陆遇白的声音已经沾染了几分醉意,又有着那么一点低哑的疯狂,类似于借着喝酒在对她耍酒疯,他后面的话,纪晗都没听,就用着浅淡的语调打断了他的话,“陆遇白,你喝醉了,早点睡吧。”
“纪晗,我没醉。”
说着,陆遇白就举起手中的红酒酒瓶,猛灌了几口,“这辈子我从来没有为任何的女人醉过,你是第一个。”
纪晗从小到大也被不少的男人表白过,但从没有哪次像这次这样,明明很想拒绝,但又心虚的不敢拒绝,毕竟现在她唯一能够利用和相信的人,就只剩下陆遇白了。
“陆遇白,你真的喝醉了,我挂了。”
纪晗不想再继续和陆遇白讨论感情,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感情,又何来的谈感情?
她以为那晚她说的很明白了,但没想到还是让他误会了。
“纪晗,别挂。”
陆遇白又朝着落地窗靠近了一点,接着拿酒瓶的那只手便撑在了有些微凉的窗玻璃上,他的声音也隐隐的带着许多的压抑,“我不说这些了,我们说说别的,你别挂电话。”
纪晗已经拿离耳边的手机,在听到他这句类似于乞求的话语后,还是将拿离耳边的手机又重新的贴在了耳边上,“好,你说吧。”
“纪晗,你是不是觉得你和我之间,只是一场你情我愿的相互利用?我得到了多年来梦寐以求的女人身体,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后续利用结果,就只是仅此而已?”
陆遇白好像不甘心,又问了一句,“纪晗,你告诉我,这是不是就是你的真实想法?”
“我以为我不挂断电话,你就真的不会说这些了。”
纪晗并不想跟他讨论感情,因为没有感情的利用,是最不伤人的利用,她知道他也听懂了,但他还在追问,似乎是并不甘心她对他的不在乎,可他从一开始就明白,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才肯罢休?
陆遇白转过身,将宽大的背脊靠在冰凉的玻璃窗上,又举起手中的红酒瓶,往嘴里大灌了几口酒,“纪晗,别避重就轻,回答我的问题,我想知道,你别骗我。”
“对,那天在青山哥的休息室里发生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一场你情我愿的相互利用,我以为你知道,并且能够接受,但现在来看,你显然没有接受,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为难,毕竟谁都忍受不了自己喜欢的女人对自己只是利用,再无其他。”
说到这里,纪晗微微顿了顿,“那天早上,我吃了药,眼中的人和心中的人,都是我幻想出来的那张刀削斧凿的脸,并不是你,如果是因为这件事情,而让你对你我之间的关系有所误会的话,我很抱歉。”
“当然,我也可以接受终止,毕竟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不会后悔,也希望你能放下。”
她不喜欢陆遇白,林城路人皆知。
当年追她的人,能从林城的二环排到三环,而陆遇白无疑就是其中最疯狂,也是最用心的一个。
可即便这样,她都没有对他有另眼相待过。
反而越是跟周围的凡夫俗子相比,就越显得纪云深独一无二,而她的心里眼里,也都满满的是纪云深的身影。
陆遇白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睁开眼睛,看向客厅棚顶上方的水晶吊灯的光芒,“晗儿,刚刚我的助理给我打电话说,有人在黑市放出了消息,说有你那晚追尾童沁车子的事故视频,和目击证人,原本一口价2000万,现在因为纪云深的介入,那条消息已经被炒到了5000万,现在还在持续涨价中。”
“通过刚刚的那些话,我已经明确的知道了你的态度和立场,放心,我不是个愿意强迫女人的男人,如果你不喜欢,我不会多加强迫,但我想让你知道,即便你不爱我,即便你只是想利用我的钱和权,我也爱你,永远爱你。”
纪晗垂在身侧的手,在听到他的话后,立刻紧握成拳,指甲也跟着深深的陷入掌心中,尖锐的刺痛感,让她的眉头微皱,可心里却是一片她想拼命忽略的柔软,或者说,是一片引人深陷的沼泽。
被一个有钱有势甚至有一定社会地位的男人,这样强势告白,如果非要说她一点感觉没有,特别的无动于衷,那肯定是骗人的。
但她的心里,也仅仅是有一点细微的感动。
或者在纪云深的身上得不到的珍惜和感动,在别的男人身上得到了,会让她有一种不是她不够好,只是那人没有发现她的好,看看,现在也有别的男人说爱她,要珍惜她,所以并不是她不好,而是她的对手太能装会演。
属于一种被安慰到的感动,仅此而已。
“陆遇白,你别这样……”
在陆遇白的身上,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同样的执着,同样的执迷不悟,何苦又何必呢?这世界上有一个她就够了。
陆遇白没说话,抬脚离开了落地窗边,随后便走到真皮沙发旁坐下,低低淡淡的说道,“纪晗,我就这样,如果你想要继续利用下去,你就要接受我的执迷不悟,我爱你是我的事情,你爱不爱我是你的事情,即便你不爱我,但这并不影响我爱你。”
他的话,让纪晗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我爱你,只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
这句话适用陆遇白,当然,也同样适用她。
纪晗没再继续劝他,她连自己都劝不好,又怎么去劝其他人呢?
索性,她就不劝了。
电话因此静默了几秒钟,谁都没有挂断电话,最后纪晗像是想起什么了一样,才缓缓的问道,“对了,陆遇白,那份视频和目击证人确认真实存在吗?”
陆遇白慵懒的靠躺在沙发上,又举起手中的红酒瓶灌了几口酒,随后淡淡的回应,“至少我目前得到的消息是真实存在的。”
纪晗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攥的更紧,直到手心里有粘稠的触感传来,她才微微松了一些力度,“那……大概需要多少钱,我们既然是合作关系,不可只要你一个人付出……”
“不用了,那点钱我还是有的,不管我们是因为什么走到一起,总归你做了我的女人,既然做了我的女人,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这是我应该做的,跟付出没有关系。”
“不行……”
纪晗很想拒绝,“陆遇白,这样对你不公平。”
“我们之间注定不公平,又不差这一点两点了。”陆遇白听后,还是轻轻的打断了她的话,“明天交通局就会公布你追尾事故的调查结果了,你早上起来,最好还是煽动一下纪东河的情绪,让他来当你和纪云深之间的炮灰,这样对你来说胜算更大一些。”
纪晗听后,缓缓慢慢的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嗯,很晚了,早点休息吧,晚安。”
“嗯,你也是。”
切断手机通讯后,纪晗赶紧下床,从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拿出一盒药丸握在掌心,犹豫了半天,还是倒出两粒放在了手心里,随后便出了房间门,朝着楼下的厨房走了过去。
喝水壶,和养生茶壶都摆在固定的位置上,她在两个壶里分别倒入了两片药丸,随后便快速的离开了厨房,朝着楼上走回去。
整个过程又快又有速度,像是做过了无数次那样,驾轻就熟。
……
乔漫在黑暗中感觉到离她所躺的位置,有一道清浅的呼吸声,在意识还没有完全回归的那一刻,她以为只是自己的睡梦中的想象,可当她的意识渐渐回归,她才惊觉那不是她的想象,而是真实存在的呼吸声,而且还是一道男人的呼吸声。
她摸索着坐起身,先是摸了摸旁边的位置,是冰凉的触感,她皱了皱眉头,轻轻的叫了一声,“纪云深?”
“嗯,是我。”
男人早就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没有靠近她,也没有回到床上睡觉,而是站在床边,借着窗外面映射进来的园林灯光,看向躺在床上的娇小女人。
她睡的很香甜,眉眼之间都是一尘不染的干净,他在一旁看着看着就入了迷,直到她的声音响起,才把他从入迷的状态拉回来。
“你怎么站在那里不睡觉?”
乔漫转身,伸手打开了床头旁边的壁灯,下一秒,橙黄色的灯光就倾泻下来,勉强照亮房间的一角。
男人高大的身影迎着灯光而站,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愈发的挺拔修长,像是从电影画面里走出来的男主角一样,带着天神般的光环,让人看一眼,就很难忘记。
“我想多看看你,又怕影响你睡觉。”
他站在床边,用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她,会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幸福感。
或者是习惯黑暗的感觉,又或者是喜欢黑暗带给他的感觉。
乔漫伸手整理了一下从肩膀滑落下去的乌黑长发,然后又缓缓慢慢的躺了回去,“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纪云深摇摇头,接着便迈开修长有力的长腿走过来,随后掀开被子,躺在了她的身边,“没什么事情,真的只是单纯的想多看看你。”
乔漫眨了眨眼睛,然后瞥了一眼墙壁上的复古挂钟,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凌晨的四点零五分了,或许和下雨有关系,房间里明明开了低温空调,可她还是感觉到了很多的凉意。
她把身上的被子又往上拽了拽,接着又扭头看了他一眼,“那……我关灯了?”
刚刚她是突然的惊醒,这会儿困意又袭了过来,她的眼睛已经有些睁不开了,只想继续补眠。
“别关,陪我聊会儿天吧。”
乔漫闭上眼睛,嘟囔了一句,“你要聊什么?”
“聊聊……我很爱你的这件事儿吧……”
乔漫本来已经闭上的眼睛,因为他的这句话,又重新的睁开,“纪云深,你很爱我的这件事儿,是靠聊出来的吗?”
言外之意就是,聊他爱她,就能把所有的一切都给抹杀掉,然后重新开始吗?
“虽然不是靠聊出来的,但我想让你时刻都记住我很爱你,所以会忍不住的想要聊。”
其实他说这些的最主要原因,是想让她陪他说说话,说什么都行,只要她肯陪着他,但显然她误会了他的意思,而他没有解释,这种事情只会越描越黑,解释也只是多余,浪费唇舌罢了。
乔漫静默了几秒钟以后,说了一句你真无聊,便转过身,背对着他的方向,准备继续睡觉,却被他接下来的话,弄得身体一僵。
他说,“漫漫,你知道那种被欺骗的感觉吗?尤其是被那种曾经用生命相信过的人欺骗的感觉吗?”
乔漫没说话,就只是那么僵着,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大概过了几秒,或者十几秒以后,她已经分不清了,只听到男人低低缓缓的继续说道,“大概会有一种白白活了这么多年的感觉,那种感觉,接近失望过后的绝望。”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亲手把自己曾经梦寐以求的所有东西,都推离开他的生命。
当然,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在亲手把那些东西推离开他的生命后,感觉到快乐。
“你的情绪不太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纪云深难得对她说出这么感性的话,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意气风发,甚至睥睨众生的,他不适合现在这样,一点都不适合。
“没什么,就是突然回顾之前的人生时,会有一种莫名的挫败感。”
乔漫没有多问他的挫败感从何而来,因为她知道,她即便问出来了,也只是在他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365,漫漫,你真别扭
当这种几乎是下意识的为他着想的想法,从她的脑海里出现的时候,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在这个沁凉潮湿的雨夜,他把他的脆弱难过和无助完全的摊开,放在她的面前,她竟然已经没有刚刚回国时那种想要在他的伤口上撒盐,或是狠狠的踩上一脚的想法。
不过几十天的时间,她完全没有发现她的想法在悄然的改变,连后知后觉都没有。
如果不是刚刚那几句对话,她或许还蒙蔽在自己努力维持的假象中,以为跟他周旋,都是迫不得已,以为用他的爱她,能够让他痛苦,能够让得不到的他的人更痛苦。
可没有想到,久而久之,她却渐渐的入了戏,真的把自己摆在了他最重要最爱的位置上。
或者更准确一点的说,是已经接受了他爱她的事实。
但她知道,一旦接受了他爱她的事实,她就彻彻底底的输了。
把过去那五年所有痛苦的点滴,难熬的瞬间,以及对他的埋怨都彻彻底底的给输掉了。
好像那些痛苦和难过,在此时此刻,显得那么不值得一提。
而这种突然而来的落差感,让她的眉头紧皱,也格外的沉默起来。
凌晨四点多的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影影绰绰的透射进来,能够看清坠落的雨幕,以及笼罩在雨幕下的园林景观。
她的视线还没有来得及收回来,就听到身后的男人低低淡淡的说了一句,“漫漫,对不起。”
他有太多的错,太多的对不起,可千言万语汇聚在一起时,他能说的好像也只有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
但实际上,却什么都弥补不了。
弥补不了她受到过的伤害,也弥补不了她曾经在他身上感受到的绝望和无助,更弥补不了她曾经遭遇的那些苦难。
从她五年后回国,他对她认过很多次错,也说过很多次对不起,但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一次,希望得到她的原谅,但又有很多的瞬间希望她不要原谅。
或者原谅的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这样他也会更加的心安理得一点。
房间随着男人的话落,而陷入了死一般的静默,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只能听到窗外雨滴撞击窗玻璃的声音,以及呼啸而过的风声。
她背对着他,中间隔着大概有十公分的距离,她没动,他也没再靠近。
本来汹涌的睡意,随着刚刚与男人的对话,而全部消失了,清浅的呼吸也跟着变得绵长,并且越来越急促。
间隔了大概有半分钟,或者更长的时间,男人才靠过来,并伸出一双健硕的铁臂将她捞在怀里,薄唇紧贴着她的耳廓,低低哑哑的又重复了一句,“漫漫,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乔漫没闪没躲,就任由他滚烫的怀抱和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半天才说了一句,“纪云深,我不想原谅你,永远也不想。”
她只想恨,只想埋怨,不想跟他再有任何的感情纠缠。
可往往恨和埋怨的源头就是爱,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避开,但终究还是没有避开。
“嗯,没关系,我愿意等。”
他愿意等,等到她真正想原谅他的那一天,多久都没有关系,哪怕白发苍苍。
乔漫很反感他说等她,就好像笃定了她一定会回头一样。
理智告诉她睡吧,可却睡意全无,她伸出一双柔软的小手,覆上他环在她腰身上的粗壮手臂,“松开我,我睡不着了,想去楼下看会儿电视。”
男人听后,将环在娇小女人身上的双臂收的更紧了一些,几乎让她再也动弹不得,“别去,我一夜没睡,再陪我睡一会儿,嗯?”
“我真的睡不着了。”
她又试图将他的双臂拉扯开,可得到的回应,是他收的更紧的力度,“我陪你。”
“不用了……”
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拉扯开他的双臂,刚刚挪动床边,就被男人伸手扣住了纤细的手腕,“漫漫,别走……”
乔漫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转过身,她就清楚的看见了他在黑暗中有些无辜又迷茫的眼睛,就这样对视了大概有十几秒钟,她还是伸手拂开了他扣在她纤细手腕上的大手,“对不起。”
她拒绝了他,然后快速的走出了房间。
不谈感情的话,他们显然都可以在营造出来的假象里游刃有余的扮演着自己的那个角色。
但如果非要谈感情的话,他们之间除了不原谅,好像已经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了,至少在她的认知里是这样。
乔漫快步的走到房门边,扭动门把手就走了出去,甚至连拖鞋都没有来得及穿。
地板上有些微凉,她赤着脚走在上面,不禁缩起脚趾,可比起这些,她宁愿走在这样的荆棘上,也不愿意呆在房间里,看着他流露出来的那种孤独和茫然。
房间的门开了又关,女人的脚步声逐渐走远,男人还是维持着刚刚的那个动作,手停留在半空中,一双深邃到看不见底的眸光看着房间不知名的远处,逐渐的放空,就这样的呆愣了很久,久到整个身体都有些僵硬了,他才动了动,重新躺下来。
被子上都是女人留下的清香,他深深的嗅了一下,才缓慢的闭上眼睛。
已经没有任何的困意,但他只要闭上眼睛,就好像能够被她残留下来的味道包围,制造出一种她还在陪着他,没有拒绝他的假象。
外面的雨势大了又小,小了又大,他数着轻重缓急的节奏,直到天光大亮。
……
早上四点五十,纪家老宅。
纪东河撑着伞从纪宅前面的花园晨练回来,觉得有些口渴,就直接从正厅走向了厨房的位置,养生茶壶里是昨天冲泡的雨前龙井,隔夜的味道更是带着唇齿留香的香醇。
他连喝了几杯,才转身朝着楼梯口的方向走过去,准备冲个澡再下来吃早餐。
刚刚迈上了几级台阶,就碰到了从楼上走下来的纪晗,他挑了挑眉骨,又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眼镜,轻声的问道,“这么早有事吗?晗儿?”
年轻人喜欢赖床,以往纪晗的起床时间都是七点半左右,跟他这种老年人的作息根本碰不上,除非有什么事情。
纪晗垂放在身前的双手不停的绞在一起,显得有些踌躇,“爷爷,我有点话想和您说。”
说着,她就伸手指了指正厅的沙发方向,“我们去沙发那里边坐边聊吧。”
纪东河听到她的话后,挑起的眉骨慢慢的蹙起,低淡的说了一句,“嗯,过去吧。”
话落,就转过身,迈下了几级台阶,朝着正厅沙发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走在前面,纪晗跟在后面,他能够从她的脚步里听出踌躇和不安,而最近能让她踌躇和不安的事情,就只有她那件追尾事故。
纪东河率先走到了沙发旁,坐下后,就看着纪晗从他身后几米的位置,低着头缓缓的走过来,随后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间隔了几秒,才抬起头看向他。
“爷爷,我的那场追尾事故,今天交警局就要给出判定结果了。本来这件事情我可以处理的很好,不会影响到纪家一分一毫,但阿深……他好像介入了,所以本来已经处理好的结果,有可能会出现变动……”
她放在双腿上的双手更加紧张的绞在一起,声音也跟着有了几丝犹疑,“我是想……我是想先跟您说一声,免得到时候事情出来,您接受不了。”
纪晗的话语表达出来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不管那场追尾事故到底是不是她主观意识的追尾,亦或是是没有意识的追尾,她本来都可以让事情平息下来,当成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但因为纪云深的介入,而让这场追尾事故变得复杂,甚至是难以收场。
她现在告诉他,一是想让他有些心理准备,二是想让他帮忙劝劝纪云深。
但以她和纪云深那么多年的兄妹情,甚至是超越兄妹情的感情,都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他这个从小就被看不惯的爷爷,又怎么可能有话语权?
可即便事实摆在眼前,他也不能放之任之,纪家几代人攒下的名声和地位,绝对不能毁在他的手里,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不能毁在他的手里。
纪东河伸手握紧手中的精致拐头,眉头几乎皱成了一团,“小深现在在哪里,你给他打电话,叫他回来一趟。”
纪晗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温温淡淡,“爷爷,我从凌晨四点就开始给他打电话,但他的电话始终打不通,好像是在有意的躲着我,不是占线就是不在服务区……”
“混账东西。”
纪东河握紧手中的拐头,并抬起来,重重的敲击在地面上,“去叫管家备车,我要亲自去找这个不孝子。”
“爷爷,您千万别动怒,要是心脏出了毛病,我万死难辞其咎……”
纪晗后面的话还有说完,纪东河就轻轻哼了一声,“你闯的什么祸,你自己知道就好,有能力的人,出了事情能够自保,而不是等着别人给擦屁股,晗儿,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擦屁股,明白了吗?”
意思就是说,如果有下一次,她纪家养女的身份就有可能不复存在了?
她从小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害怕,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弱不禁风,反而是一种释怀,那一天终于到来了的释怀。
这些年,她努力的维持一个名媛淑女的样子,处处逢迎算计,小心翼翼。
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想要飞,却又怕摔下来。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十几年。
十几年啊,她现在回头去看一看,除了能看到自己的戴着面具,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剩下的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了。
“放心吧,爷爷,我明白的。”
就是因为太明白了,所以她才会这么累,所以当纪东河说出她有可能会被纪家踢出局的时候,除了释怀,她还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算了吧,一切都算了吧。
她现在已经完全豁出去了,什么都不在乎了,又怎么会在乎纪家养女的这个身份呢?
是的,她不在乎了,什么都不在乎了……
笑着说完,她就站起身,通知管家去备车。
纪东河看着纪晗走远的纤细窈窕的背影,微微的叹息了一声,似乎对这个样子的纪晗,充满了不舍,还有遗憾。
……
纪云深一夜没睡,可却没有一点困意,闭上眼睛,各种思绪不断的翻涌,直到他再也躺不下去,就起身掀开被子,朝着楼下走了过去。
下了几级台阶以后,高大的男人就看到了女人侧面的轮廓身影。
客厅没开灯,落地窗影射进来的微弱光线,将乔漫窝在真皮沙发上的纤细窈窕的身影,映衬的愈发的娇小单薄。
电视上正放着综艺节目,她的双眸盯着,却又好像根本没看,脸上几乎没有任何的情绪。
他的脚步声放的很轻缓,电视的播放声音又比较大,她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直到高大的身影立在了沙发旁,并且覆盖了她头顶上方的所有光亮,她才缓缓慢慢的抬起头,整个眼眸里都是他的倒影。
乔漫就那么看着他没说话,他也没说话,隔了几秒后,就微微低下身坐在了她的身边,紧接着就伸手把她捞在了怀里。
她刚要挣扎,就听到男人低低沉沉的声音响在了耳边,“漫漫,别动,我就是想抱你一会儿,就一会儿,我马上走。”
纪云深的话里,夹杂着浓浓的乞求,她从来都没有听过的乞求,所以她在听见后,一时间僵住了身体,没动,但也没有接受,只是僵着。
他倒是没有在乎她的反应,单臂还是紧紧的搂着她的臂膀,并把自己宽大的背脊深陷进沙发的椅背中,随后就闭上了双眸,好像在闭目养神,又好像要用抱着她的温度入睡。
电视里还在播放着嘈杂的综艺节目,光线忽明忽暗的打在两人的身上,竟有一种出奇的和谐。
男人由于精神和身体都太疲惫了,揽着她很快就进入了睡眠的状态。
春末的雨夜,客厅的温度其实很低,虽然开着空调,但他这样睡着,也很容易感冒。
她盯了他几秒,还是缓缓的开了口,“纪云深,客厅温度低,你还是回卧室去睡吧。”
男人紧闭的双眸因为她的话而微微睁开,侧过头回视了她几秒后,才用着更加低淡的语调说道,“没关系,我没有那么金贵,只是想这样睡。”
“好,随你便。”
多余的话乔漫没再说,她已经提醒过了,即便他后期真的感了冒,也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或者说,就算她不提醒,也跟她没有任何的关系。
男人听后,睁开的眼睛又缓缓的闭上,并淡淡的说了一句,“漫漫,你真别扭。”
她清晰的看着他的唇角漫出丝丝缕缕的笑容,那是一种类似于满足的笑容,又类似于得意的笑容,大概在笑她的口是心非。
说句实在话,这样的她,不止他看着别扭,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别扭,里里外外,哪哪都很别扭。
乔漫的眉头紧蹙在一起,想要逃离他的身边,却被他轻轻松松的揽了回来,“漫漫,我不说了,你别动……”
她的眉头因为他搂抱的动作而蹙的更紧,正要说话,就听到了公寓门外传来了一阵汽车的引擎声,远光灯穿透重重的雨幕和被雨雾氤氲模糊成一片的窗玻璃照射进来,显得有些刺眼。
纪云深坐在乔漫的另一侧,灯光映射进来的时候,被乔漫挡去了一半,他眯起眸光,伸手遮住了乔漫的眼睛,“你在这坐着,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青龙湖公寓的保镖都是训练有素的国际雇佣军,来的人一定是他们熟悉的人,不然他们不会放行。
只是凌晨这个时间,会是谁呢?
纪云深高大的身影刚刚起身走到门厅的位置,就透过门厅旁边的玻璃,看到了从门外车里走出来的人,是他的爷爷,纪东河。
他的身边跟着七八名训练有素的保镖,其中一个紧跟在他身边撑着伞,周围是一片的黑,将本来已经微微光亮的凌晨夜,衬托的愈发黑暗。
纪云深的双手插入家居服的裤袋里,看着他们一行人从停车坪的位置走过来,眉头不禁微微蹙起。
他紧接着又转过头,看了一眼客厅墙壁上的欧式挂钟,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凌晨的五点二十分。
而就在他瞥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钟,再转过头的时候,门铃声就响了起来。
他走过去,给纪东河打开门,隔着门厅感应灯的昏黄光线,两个同样气场强大的男人对视了几秒钟以后,还是纪云深先开了口,“爷爷,这么早来青龙湖公寓,有事吗?”
“没事的话,是不是就不能登你的家门了?”
纪云深没说话,只是让开的门口的位置,“外面凉,先进来吧。”
纪东河拿着拐杖的手抬起,将精致的拐杖敲打在地面上,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便走了进来。
乔漫一开始猜测过是熟悉她的人,比如林嫣,比如顾东风,或是其他跟她关系亲密的人,但从来没有想过,会是纪东河,而且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她回头看见是纪东河后,就缓缓的站起了身,从小受到的良好教育,让她对长辈都有着莫名的敬意,不会因为长辈对她有成见,就不尊重。
纪东河走过来的时候,就深深的瞥了她一眼,而那一眼里包括了许许多多的复杂情绪,乔漫刚一碰触,就收回了眸光。
“你们聊,我先上去了。”
她觉得纪东河想和纪云深聊的话题,一定不会想让她听到,那她就识点趣主动离开。
刚刚迈开脚步,就被纪东河的话给打断了脚步,“乔小姐,请留步,我有话想对你和小深说。”
乔漫先是瞥了一眼站在纪东河身后的纪云深,在接触到他深邃的眸光后,才轻轻的点了点头,留了下来。
纪东河走过来,坐在沙发的主位上,整个人散发着强大到令人不敢忽视的冷漠气场,让本就温度不太高的客厅,显得更加的沁凉。
纪云深也紧接着走了过来,并坐在了乔漫的身边,一起面对着主位上的纪东河。
纪东河像是犹豫了两秒钟,才缓慢的开口,“小深,晗儿的追尾事故,不管是不是她主观的意愿,这件事都必须过去,如果你非要紧揪着不放,我也希望在我们纪家和她脱离关系后,你再继续你的动作。”
“虽然我不想相信你们那么多年的兄妹情,或是超越兄妹情的感情,可以在一朝一夕之间就不复存在,但你们年轻人没有长情和耐心,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纪云深全程都是皱着眉在听纪东河说话,就在纪东河即将长篇大论时,他打断了他的话,“爷爷,这件事情我不可能再等了,就算我现在不动手,纪家也会落下一个落井下石的名声,我也很想大事化小,但有些事情关乎原则和底线,我不能……”
“原则和底线?”纪东河挑了挑眉骨,瞥了一眼他身边的乔漫,“我看你的原则和底线,就是这个女人,除此之外,你就是个没有任何原则和底线的人。”
纪东河的心跳在不断的加速,整个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一样,他赶紧伸手捂住心脏的位置,声音低哑的说道,“小深,爷爷一把年纪跟你斗不起,但这件事情没有任何的商量余地。”
“爷爷,很抱歉,现在纪家的主宰是我,我有能力制造出来事端,就有能力把事端平息下去……”
“你拿什么保证?”
纪东河突然激动的站起身,颤抖着手指着纪云深,“如果纪家因此而在政途上一落千丈,受其他幕僚的排挤,你又拿什么让纪家东山再起?凭你那个优柔寡断的爹,还是凭你对这个女人的唯命是从马首是瞻,还是死心塌地?”
366,我说了你别碰我,你听不到
纪云深的铁臂下意识的环紧身边的娇小女人,预防纪东河因为激动而冲过来伤害到她。
而这个本能的保护动作,让纪东河沧桑浑浊的双眸狠狠的眯起来,在头顶璀璨的灯影折射下,泛起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纪云深,你瞅瞅你现在的样子,孰轻孰重都分不清,还有一点作为纪家男人的气概和魄力吗?啊?”
“我从小用心的在栽培你,不是为了让你翅膀硬了以后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的,你就不怕说出去,被世人笑掉我们纪家的大牙吗?我看你真的就是随了你那个优柔寡断当断不断的爸,和那个不但斤两虚与委蛇的妈,骨子里就没有出息的东西,我怎么还敢指望你光耀门楣?”
纪东河的双手紧紧的交叠在精致的拐头上,刚刚那几句类似于声嘶力竭的吼,让他不止双手颤抖,整个身体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今天我把话撂在这,你要是真的敢在老虎身上拔毛,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老虎不发威你就把我当病猫的这句话……”
“爷爷……”
纪云深坐在沙发上,高大的身躯不需要特别仰头,就能看清纪东河的脸,“你每次威胁人的话就不能有点新意吗?”
“先不说我的手里握着林城一大半的经济命脉,在军政商三界横行无忌,就说那些曾经对您忠心耿耿,现在却老弱病残的部下,不能撼动我半分,您又凭什么在我面前叫嚣您老虎不发威,我却拿您当病猫的言论?”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轻轻叹息了一声,“爷爷,长江后浪推前浪,每个时代的人有每个时代的活法,您为云若付出了多少,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不评判您活得对不对,毕竟奶奶已经走了,就算说得再说也都无济于事了。”
“况且您年事已高,我不想因为那些无关紧要又乱七八糟的事情,让您无法安度晚年,让纪家分崩离析,让奶奶在九泉之下不能瞑目。”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公寓门口的方向,“所以,您有什么埋怨的话,就去奶奶的墓碑前说吧,她看到你去,一定会开心的!”
周兰清已经走了五年了,这五年来,纪东河去祭拜她的次数,用两根手指就能数过来,他对奶奶好像没有任何的愧疚。
或者是他对奶奶有愧疚,但被他藏在了心里,总之他没看出来他有任何的愧疚。
之后的生活,还是奶奶活着时候的样子。
种花喝茶晒太阳,有的时候还约三五个退居二线的老友钓鱼下棋,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可奶奶呢?
奶奶早已经被火化成了灰烬,躺在冰冷的棺木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着盼着,盼着他能回头,哪怕只是去她的墓碑前看一眼,跟她说说话,聊聊最近的生活。
可没有,什么都没有。
纪东河依然过着情趣横溢的生活,或许只有在某个雨夜的凌晨,偶尔想起这个为了他付出一生的女人,但也仅仅是想起,很快就又抛在了脑后。
如果说这个世界真的有不公平这三个字存在,那么老天爷对周兰清,是真的不公平。
纪云深隐晦却又不客气的逐客令,让纪东河的愤怒达到了沸点,“纪云深,你什么意思?是责怪我的意思吗?”
“我来问你,你奶奶的死是我造成的吗?我供她吃供她喝供她穿,给了她最名正言顺的身份,给了她金钱名利地位,这几乎已经是我能力范围内,能给她的一切了,到头来你还要来责怪我吗?”
纪云深幽暗的眸子像是深不见底的海,却又藏着无数的波涛汹涌,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他吞噬在那股致命的浪潮里,让他的呼吸没来由的一顿,甚至有那么几秒钟,已经不能呼吸了。
纪东河闭上眼睛缓了几秒钟,才继续说道,“如果要选出一个人责怪,那你为什么不来责怪责怪坐在你身边的这个女人?问问她为什么在不了解一个哮喘病人的病史的时候,就随意的给别人注射糖皮质激素?”
“问问她这几年,有没有过不安愧疚,甚至是难过?问问她把整个纪家搅的天翻地覆,把所有人的关系弄得支离破碎,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做梦都会笑醒……”
乔漫在听到纪东河这字字珠玑的埋怨时,心口立刻就像被一只大手给密不透风的攥紧了一样,并且随着他后面吐出来的话,而攥得越来越紧,最后甚至已经开始出现了呼吸困难的症状。
纪云深当然感觉到了乔漫身体的紧绷,和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本来只是微微皱起的眉头,变得紧蹙,在纪东河的话还没有说完时,就沉着声音打断了他的质问,“够了,爷爷……”
他缓缓的站起身,与纪东河隔着半米的距离对视,“漫漫她只是出于救人的本能,以奶奶当天的症状判断,如果不紧急施救,很有可能会在救护车没有赶到纪宅时就撒手人寰,我想你的心里应该也很清楚,这件事情,根本怪不到她的头上。”
“还有爷爷,最近我经常梦见奶奶,梦见她在哭,梦见她说想你,如果你有时间就去看看她,给她上柱香,不要总是操心这些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既然我已经是纪家的主宰,纪家的荣辱兴衰本来就应该我来做决定……”
纪云深的双手漫不经心的插入家居服的裤袋里,在停顿了几秒后,紧接着又说道,“最后我还想说一句,爷爷,奶奶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给的名正言顺的正室身份,更不是你用你力所能及给她的金钱名利地位,她想要的只不过是你的爱,一个丈夫对妻子的爱。”
“我从小就成长在您和奶奶故意营造出的虚情假意的环境中,不管是父子之间,还是夫妻之间,我已经受够了那种虚情假意,想要活的真实一点,爷爷,我也希望您能真实一点……”
纪东河的脸色已经变得比碳墨还黑,根本没听完他后面的长篇大论,伸手就挥过来一拐杖,随后重重的落在了他瘦削的肩胛上,坐在沙发上的乔漫甚至清晰的听到了骨头发出闷响的声音,可以想象纪东河到底用了多大的力量。
纪云深本来能躲开,但他没闪没躲,就那么生生的挨下了纪东河的一拐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纪东河憋闷在胸口的怒意,并没有因为纪云深的没闪没躲而有半分的消失,反而憋闷的更加厉害,他紧接着又挥过来一拐杖,这次落在了纪云深的腰侧,打得他连连倒退了几步。
乔漫再也坐不住,在纪东河马上又要再挥过来一拐杖的时候,挡在了纪云深的面前,“纪老先生,请问他有哪句话说错了吗?”
纪云深在她冲过来挡在他身前的那一刻,就把她拉扯开,躲过了纪东河挥过来的那拐杖,但由于他身体上都是锥心刺骨密不透风的疼痛,很轻易的就被女人甩开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不偏不倚的对上纪东河的视线,整个人带着成熟的沉稳,和愤怒的慨然,“既然纪云深有些话不方便直接说出来,那我就替他说好了。”
“奶奶她这一辈子,为了您为了整个纪家忍辱负重,踽踽独行,可您呢?您站在权力的顶峰呼风唤雨,大肆征伐,轻易的就背弃了你们几十年的夫妻感情,在婚姻内爱上了别的女人。”
“她有那么严重的哮喘病,您为什么没有多抽空陪陪她,哪怕只是牵着她的手晒一次太阳,哪怕只是对她说一句,你辛苦了。
“您没有,您什么都没有做过,您只想着让身边所有的人付出,却没想过让别人付出的前提,是自己先付出。”
纪东河隔着镜片,看向对面年轻美丽的女人,刚刚她张开双臂站在纪云深的前面,带着一些破釜沉舟的气势,和破罐子破摔的凛然,和年轻时候的周兰清很像。
难怪周兰清在明知道他讨厌乔漫的情况下,却总是冒着他可能会发火的危险,要在他面前夸上她几句。
说她爱憎分明,说她识大体但也护短,说她很适合纪云深,说她很爱纪云深等等……
太多了,多到他一时之间已经想不起来,也已经数不清了。
以前他从来没有觉得乔漫有什么优点,但在这一秒,他却不得不同意周兰清说过的那些话,她确实爱憎分明,识大体但也护短,尤其是她很适合纪云深的那句。
豪门里的感情,本来就是镜中花水中月。
纪云深想要真实的感情,而乔漫能够给他想要的真实感情,那么是不是就说明他们已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无论他用什么方法和手段都拆不开的一对?
回想这些年,他在他们的中间甚至背后做过太多的小动作,以为他们的感情根本经不起任何考验,但到今天,事实已经证明,经不起考验的不是他们的感情,而是他们那颗为互相着想的心。
纪东河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就听到乔漫娇软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了起来,“还有,我和他之间的感情,不是您三言两语就能够完全概括出来的,也不是您三言两语就能品头论足出来的。”
“像他说的,他现在是纪家的主宰,虽然整个家族荣辱兴衰的重担都压在了他的肩头上,但那是他必须承受的,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我想您叱咤军政商三界多年,见过了那么多的浮沉阴谋,离合悲欢,虽然现在已经退居到了二线,也应该能懂这个道理。”
“而且最后请容我提醒您一句,他既然是纪家的主宰,他就有权利决定这个家族的荣辱兴衰,虽然您是长辈,但您做的只能是提醒,而不是替他……决定。”
“你……”
他活到八十几岁,还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教他怎么做人怎么做事,怒意汹涌沸腾,他再次挥起拐杖,在马上要挥落到她身上的时候,就被身后的纪云深拉拽了过去,并迅速的把圈围在自己的怀抱里,替她挡下了那记重重挥落下来的拐杖。
闷哼声不由自主的从他的嘴里溢出来,让呆在他怀里的女人身体更加的僵硬起来,很想推开他检查一下他有没有受伤,但又想起过去的那些点滴伤害,本来已经做出动作的身体又回归为了平静。
纪东河的心脏从晨练回来就不是很舒服,刚刚的那些话语,和挥落的那几拐杖,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量,也抽走了他全身的力量。
这一刻,他就像一片飘落的落叶,在风中摇摇欲坠,可倔强的性格,让他怎么也不肯落在地上,或者说倒在地上。
他咬着牙坚持,眼前几乎满是黑暗,耳朵里更是轰鸣一片。
纪云深背对着他的方向,根本没有察觉出来他的异样,而乔漫则缩在男人的臂膀里,缓着自己刚刚受到的惊吓情绪。
以至于在纪东河倒落在地上的时候,两人的身体都是僵硬了一下,然后又都迅速的反应过来,跑到他的身边。
从纪东河的症状判断,就是突发的心脏病,抢救时间就是病发的五分钟之内,医学上称为黄金五分钟,而这种突发的心脏病最不适合的就是挪动,所以两个人谁都没有挪动他。
乔漫用学过的关于心脏病发的所有知识指挥着纪云深,“你去叫救护车,我先做心脏复苏和人工呼吸。
虽然她并不是专业的医生,但在叙利亚那将近一年的无偿医疗救助中,她也曾经多次急救过心脏病发的患者,但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把之前学到过的知识,用在身边人的身上。
乔漫做了几次心肺按压,又做了几次人工呼吸后,纪东河就慢慢的恢复了自主呼吸和心跳,她松了一口气,含着热泪说了一句谢天谢地。
救护车到的很快,十几分钟后,就到了公寓的门外。
两人跟着救护车到了医院,心脏权威专家医生在给纪东河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后,语重心长的说道,“由于你们家属的黄金五分钟救援做的很成功,纪老先生并没有出现其他的并发症,只要好好休养,就能恢复健康,但……值得一提的是,我们在给纪老先生的抽血化验中,发现了一种致人迷幻的药剂。”
“这种药剂短期服用,确实有助于睡眠,但如果长期服用,会让人的精神衰弱,而且会出现很多的幻觉,尤其是心脏病患者,服用了这种药剂后,就会导致心跳加速,甚至会在情绪激动时心脏病发。”
“如果检测的结果没有错误的话,这种药剂只有大医院的精神科医生才会给患有精神类疾病的患者开具,而且明文规定不能用量过度,但从纪老先生的反应来看,他已经服用了很久,而且是严重的用量过度,可能是由于老革命过来的,身体素质比较好,现在反应出来的,都只是一些很轻微的症状。”
“不过你们家属也要注意,纪老先生的睡眠如果不太好,可以通过很多种方式改善,而服用这种药剂改善的,往往是我们医生最不推崇也是最不建议的方法。”
“为了纪老先生的身体健康,你们还是尽早停止这类的用药,以免今天的情景再次重演。”
专家教授长篇大论的说了一堆,纪云深却只听进去了三分之一,尤其是在他说纪东河的血液里检查出了一种致人迷幻的药剂时,他整个思绪都飘出了很远,然后在想到什么以后,又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纪晗……
教授说完话,纪云深半天都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他以为是自己的话多,引来了纪云深的反感,正要说抱歉,就听到纪云深说道,“好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谢谢你,教授。”
“没关系,这是我应该做的。”
教授显然松了一口气,便拿着病例单子匆匆的走远了。
乔漫刚刚就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在深深的瞥了他一眼后,用着娇娇软软的声音说道,“既然爷爷已经没事了,你先回去睡一觉吧,这里我来盯着。”
就当还她多话,而导致纪东河心脏病发的愧疚。
“不用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休息,这里我盯着就行了。”
乔漫皱了皱眉头,刚想要拒绝,就听到纪云深用低沉的声音继续说道,“乖,快回去吧!”
她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他肯定不想见到她,她也就没有多矫情,点了点头,坐上司机的车,就离开了医院。
纪云深在乔漫走远以后,就拨通了孙秘书的号码,嘟声响了两下,对面传来了孙秘书恭敬的声音,“纪总。”
“把所有大医院的精神科医生给病患开具的迷幻药记录拿过来,顺便组织一下场地,一会儿我要开个记者发布会。”
孙秘书认真的听完纪云深的话,赶紧回应了一句,“好的,纪总,我现在就去办。”
切断通话后,他就把纤薄的黑色手机攥在了手里,蹙眉沉思了几秒种后,就又拨通了一个号码,嘟声响了几下,就传来了傅青山有些恼怒的声音,“这么早,你最好给我一个你不给我打电话就会死的理由。”
“你现在联合一些其他的军政势力,我要在三天之内让陆遇白双开落马,这件事情你低调点办,千万不要打草惊蛇,误了先机。”
纪云深的声音很低沉,在早上六点多的时间里,显得有些压抑。
傅青山赶紧从床上弹坐起身,看了一眼身边的娇小女人,又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欧式挂钟,随后下床走出房间去接,“陆遇白现在风头正劲,和京都那边的势力尤其是云家都打的火热,不可能在三天之内就双开落马……”
“因为云家也要一夕败落了,所以陆遇白在三天之内被双开落马就很有可能。”
傅青山舒展的眉心,微微的蹙了起来,“你是真的打算大肆讨伐,不计后果了?”
纪云深走到走廊尽头的落地窗旁,看着窗外淅沥的小雨,“没什么后果,我只需要能够帮到晗儿的人和事,都不复存在。”
“晗儿?”傅青山的眉头深深的蹙起,“这件事又和晗儿有关系?”
“你不用知道,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做就可以了。”
多余的话,纪云深也没有再多说,而是立刻切断了手机通话。
落地窗的旁边就是长排的休息椅子,他站了一会儿,就走过去坐下,并双肘支在双腿上,一双宽大的手撑着低垂的额头,好像在思虑怎么样能够更快速更有效,也最能打击到纪晗。
就用这样的姿势维持了十几秒钟,或者是更长的时间,他已经分辨不清,只是听到走廊的那头响起了一阵杂乱的女人高跟鞋声音,并缓缓的靠近他。
“阿深,爷爷怎么会突然心脏病发?他怎么样了?”
听到是纪晗的声音,纪云深眉心一皱,撑着额头的双手忍不住的紧握成拳,双眼更是立刻就泛起了猩红色。
纪晗见他没有动,就伸手扶住了他撑在额头上的大手,刚刚触碰到他的手,就被他用力的挥开了,纪晗因为没有防备,而连连的后退了几步,高跟鞋甚至不稳的歪向了一边,扭到了她的脚。
“你怎么了?阿深?”
她忍着脚踝上的疼痛,又靠近了他一些,还没有碰触到他,就听到他闷闷的说了一声,“别碰我,离我远一点。”
纪晗的手僵在半空中,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我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没来由的凶我?甚至是讨厌我?”
她的声音中已经带着一些委屈和无辜,眸光更是茫然一片,好像随时都能够哭出来。
纪云深还是之前的动作,没动也没说话,纪晗看了一会,还是没有忍住,上前覆住了他的大手,这次却被他狠狠的甩开,纪晗本就脚踝疼,因为他甩开的力度而又退后了几步,最后跌到了地上。
“我说了你别碰我,你听不到?”
367,从今天起,纪晗跟我们纪家没有任何关系
纪云深霍地站起身,一双猩红到有些可怕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狼狈倒地的纪晗,“纪晗,你十岁进纪家,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包括我,给了你无尽的宠爱和保护。”
“他们一直视你如己出,我更是拿你当亲妹妹一样捧在手心里疼爱,不管是之前我误以为超过亲情的爱情,还是从误以为的爱情退回到亲情的位置,我那份心思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可你呢?你都做了什么?”
他的下颚线条紧绷到了极致,声音更是带着沁骨的凉意,“虽然豪门之间的亲情总会显得比较淡漠,但你扪心自问一下,你进到纪家这些年里,我们是有什么地方亏待了你,让你需要如此歹毒的置奶奶和爷爷于死地?”
纪晗忍着脚踝的疼痛,双手撑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努力的站了起来,然后隔着走廊尽头窗户映射进来的浅淡光线,看向半米外的高大男人,“阿深,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纪云深精致的剑眉挑了挑,高大的身形溢出数不清的压迫感,一齐涌向了她,“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还需要我逐字逐句的跟你说清楚?”
纪晗清澈如水的眸光,对上他幽深如夜的双眸,“对,你说清楚。”
“说清楚?好,我也喜欢清清楚楚。”
纪云深又靠近了她一些,高大的身形几乎覆盖了她头顶上方的所有光亮,“纪晗,十几年的感情就算再牢固,那也得是在我心甘情愿被你骗的前提下,我给过你机会,也想过你去自首,我就看在你陪伴奶奶这么多年,而奶奶又最疼你的份上,皆大欢喜的解决这件事情。”
“毕竟我不想奶奶死后不安,而我也确实已经懒得再跟你多说什么。”
“这件事情解决后,所有的过往会自动的在我的记忆中全部消除掉,就当你没出现过,就当我们一家人白白的疼了一个白眼狼一场,但这些想法的产生,也仅限于你对我和漫漫做过的那些挑拨离间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缓了几秒钟以后,才低低淡淡的说道,“但我没有想过你的心早就变成了黑色,不仅早在五年前就想置漫漫于死地,甚至对疼爱了你那么多年的爷爷和奶奶,你都没有放过……”
纪晗因为他刚刚推甩动作,一向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及腰长发,从肩头凌乱的滑落下来,白净温淡的脸上布满了无辜的神色,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又好像因为他的误解,而难过到无法自已。
她迈着凌乱的碎步,靠近了他一些,垂在身侧的小手很想去握他的大手,却又怕他给甩回来,只好仰着精致的小脸,看着男人那张刀削斧凿般的英俊脸庞。
她说,“阿深,你到底怎么了?我是你的晗儿啊,我从来都没有变过,不要相信别人的话……”
纪云深很淡很淡的冷笑了两声,是那种从骨子里发出的轻蔑和嗤之以鼻,“纪晗,都这种时候了,你就别跟我装无辜了。”
“你我之间走到今天,从来都不是因为别人的介入,或是别人的挑拨离间,而是因为你的贪婪,还有你的自卑。”
他冷漠的语调,像是带着万箭穿心的力度,不断的落在她的心脏上,“你的自卑成就了你的贪婪,而你的贪婪也恰恰的成就了你的自卑,两者相辅相成。”
话落,他间隔了几秒钟,才继续说道,“纪晗,你终究还是被这种声色犬马利欲熏心的上流生活,给逼成了一个肮脏无比的人,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让我觉得恶心。”
纪晗在听到他说的这句话后,脸色骤变,血色尽褪,娇小单薄的身形更是不稳的晃了晃,要不是旁边的墙壁,她或许就会直接那么倒下去也说不定。
“阿深,我没有,不是这样的……”
纪云深的眉眼落下层层叠叠的阴霾,声音已经接近残酷的冰冷,“别叫我阿深。”
“还有,你做过那些龌龊不堪的事情的证据,都在我的手里,否认对现在的你我来说,都只是一场笑话。”
他的眸光很深,像是看不到尽头的黑夜,“你也别再试图用你那拙劣的演技,再来欺骗我了,你也不是个专业的演员,就别设计那些让人更加厌恶的情节了。”
纪晗白嫩的小手撑在冰冷的墙壁上,拼命的摇着头,“阿深,不是这样的……”
“我说了,别再叫我阿深,你不配。”
纪晗的身影又晃了晃,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力气的玩偶,身侧滑着墙壁,瘫软到地面上。
“纪云深,你是不是想这样甩开我想了很久了?”
纪晗的眸光逐渐放空,落在他西裤旁的淡蓝色墙壁上,“现在只要逮到机会,不管是不是我做的,就什么样的屎盆子都往我的头上扣,为你的移情别恋,为讨好你的女人,来故意为难我?”
“纪晗,人在做天在看,你检讨检讨自己。”
“我没错!”
这句话,纪晗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喊出来的。
走廊上偶尔有路过的医生和护士,在听到名媛淑女一般的纪晗,几乎用嘶吼的方式喊出那几个字时,都忍不住的看了过来,目光里充满了好奇和打量。
“你告诉我,我有什么错?”
纪晗黑白分明的眼眸里蓄满了晶莹的泪水,“我从进到纪家的那天,每天都在用力的讨好你们每一个人,生怕你们不喜欢我,生怕你们把我赶出纪家,纪云深,你了解过那种寄人篱下的痛苦吗?你了解过孤苦无依,却又必须融进这个虚假到甚至没有任何亲情可言的家庭里的感受吗?”
“你没有,你每次都在责怪,责怪我懦弱,责怪我贪婪,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连懦弱和贪婪都没有了,那么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两人的眼睛里倒映着彼此的身影,这也是两人十几年来,真正意义上的争吵。
以前的纪云深话很少,对她的一些伤人举动,都是大小不怪,可自从乔漫出现后,这一切都变了。
他开始维护那个女人,开始不停的提起那个女人的名字,甚至是把曾经给她的爱,全部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还有周兰清,她明明那么喜欢她,最后却也倒戈相向。
乔漫凭什么?她凭什么?
她不好过,那么她就干脆让大家都不好过。
“如果你活着的意义,就只是为了在所有人的面前扮懦弱来掩饰你的贪婪,掩饰你黑暗的本性,那么我劝你一句,这样毫无意义的人生,你不如趁早把它结束。”
纪晗只觉得耳朵里轰鸣一片,一双澄澈的眼睛不禁睁大,仰起头,呆愣愣的迎视男人居高临下的眸光,“你……你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这样毫无意义的人生,你不如趁早把它结束。”
这个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走到今天这步,她早就没有了回头路。
她想过无数次,当所有的事情都败露后,他们之间演变成决绝对峙的画面。
但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这么冷漠无情,明明是给了她糖果的人,又亲自给她了许多毒药。
“纪云深,你……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是纪晗啊!”
纪云深微微低下身,大手攥住她尖细的下颌,“所以,你在对爷爷和奶奶下药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他们是养育了你十几年的爷爷和奶奶吗?”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睛里面已经没有任何的情绪,平静的让人觉得可怕,“纪晗,从今天开始,你和纪家再也没有一点关系。”
说完,他就松开了攥着她尖细下颌的大手,并把她狠狠的推开。
纪晗因为承受不住纪云深的力量,整个人倒向了一边,并狠狠的撞击在了坚硬的墙面上。
纪云深缓缓慢慢的站起身,并慵懒的伸出手整理了一下西服上的褶皱,“从此时此刻开始,我会用尽我全部的手腕和能力,让你进监狱里呆一辈子,记住,这一辈子并不是去赎罪,而是让你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感受一下什么是被最亲最近的人伤害的绝望,如果你自诩的爱我,是真的爱我的话。”
多了他不想再说,或者对她真的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话落,他就挥了挥手,站在不远处的几名保镖赶紧小跑着过来,并恭敬的对着纪云深说道,“纪先生。”
“嗯,把她带到老宅看守起来,没有我的话,不准她出门,也不准任何人靠近她,听清楚,是任何人。”
“好的,纪先生。”
纪晗娇小的身体被几名魁梧的保镖拉拽了起来,她拼命用力的挣扎,却换来了几名保镖更加用力的钳制和拉扯,她皱起眉头,大声的喊着他的名字,“纪云深,纪云深……你负了我,你负了我……”
纪云深没有看她,甚至快速的屏蔽了她的声音。
如他所想,从现在开始,他会把纪晗从自己的心里连根拔起,再不留下一点痕迹。
这样,算是祭奠奶奶死去的冤魂,和弥补对乔漫与日俱增的愧疚。
他几个阔步走到落地窗边,并从裤袋里摸出烟盒,刚从里面抽出一根烟,还没有点燃,就想起了这里是医院不能抽烟,便将烟盒收了起来。
随后他眉头紧锁,目眺远方。
像雾似的雨,笼罩着医院侧面的所有园林景观,带着电影场景里才有的朦胧和迷离,却美不胜收。
……
交通局对纪晗这场追尾事故的判定结果,定于上午十点钟准时对林城公众宣布。
而纪云深让孙秘书准备的媒体记者会,则定于了上午的九点钟,先于交通局一个小时,宣布了一件轰动整个新闻媒体圈,甚至是林城的大新闻。
纪云深穿着一身打理的一丝不苟的高定西装,站在媒体记者会的中央,堪比播音员的低沉嗓音从麦克风里传出来的时候,让一众女记者瞬间倾倒。
他说,“召开今天这场记者会的目的,就是想高调的宣布一件事情……”
说着,他顿了顿,深邃的眸光环视了记者会场一周,“从今天起,纪晗不再是我们纪家的养女,也就是说,她跟我们纪家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了,所以,从今以后,她的言行举止只能代表她自己,代表不了我们纪家。”
林城很久没有出现过这么大的新闻了,记者们听到纪云深的话,都赶紧敲打着键盘,按下手中的相机快门,闪光灯一时间此起彼伏,像是一线明星才有的热度待遇,而有的记者更是直接开了直播,将整个过程直播给了网络后面的万千网友。
“还有一件事儿。”纪云深高大的身形,必须微微低下来一些,才能凑近有些低矮的麦克风,“……就是从今天开始,明远集团会大刀阔斧的向影视、综艺、脱口秀等方面进军,到时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明远集团自主创作的影视综艺还有脱口秀。”
“最后,还是谢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我举办的记者会。”
说完,他就伸出双手将西服的扭扣扣好,并朝着一众记者微微点了点头,就离开了记者发布会的现场。
还有很多记者追上来要采访,却都被场地的保安,和纪云深私人保镖拦截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高大的身影越走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九点钟爆炸新闻的热度,还在微博和各大搜索引擎上面发着酵,十点钟,交通局的一份事故调查说明,就将九点钟的爆炸新闻的热度,推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有人说纪晗是被纪家遗弃的废子,也有人说是纪晗自作自受。
各种新闻纷至沓来,纪晗缩着肩膀,躲在房间的角落里,像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孩子,曾经请撤如水的眼睛,已经被浓稠的黑暗覆盖,好像也随时能够将整个身体覆盖。
……
乔漫回到青龙湖公寓,吃过早餐睡不着,正要下楼去喝点冰饮,就从伊莲娜开启的电视声中,听到了轰动整个林城的那两条爆炸性的新闻。
第一条,是纪云深宣布纪晗不再是纪家的养女,从今以后,她的言行举止只能代表她自己,代表不了纪家。
第二条,是纪晗那场追尾交通事故的调查报告,报告中显示,纪晗有蓄意撞击前车的嫌疑,虽然主动报警,但这并不影响刑罚,可能会面临五至十年的牢狱之灾。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匿名人爆料出来的证据链在网络中曝光了出来,而这个证据链就是关于纪晗怎么筹划谋杀从小养大她的爷爷奶奶,还有怎么筹划破坏名义上哥哥的夫妻感情等等……
乔漫往厨房走的脚步一顿,先是转头看了一眼外面逐渐放晴的天空,然后才走到沙发旁,拿起座机,打给了纪云深。
纪云深好像在一个密闭又空旷的房间里,接听她电话的声音显得很轻,回音很大,“漫漫,有事?”
乔漫握紧了手中的电话,间隔了几秒钟,才缓缓慢慢的吐出一句话,“我刚刚看了电视,上面说的那些……”
“都是真的。”
乔漫听后,没有说话,或者说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他,或是安慰她自己。
纪云深站在傅青山军区大院的办公室里,一双深邃的眸子远眺着窗外的一切,“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我现在是要狠狠的在你的伤口上面撒一把盐,还是暂时放过你一马。”
纪云深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以往说话时的那种自信和笃定,变得有些患得患失,“那你想好了吗?”
“没有。”
纪云深听后,轻轻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就这样,两人陷入了一阵长久静默中,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直到他那边有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他才低淡的说了一句,“漫漫,我有事要忙了……”
“纪云深……”
“嗯?”
“我不会原谅你,这是你欠我的,我要让你永远记得。”
她要让他永远都记得他当时的选择是错误的,她更要让他永远都记得,他当时选择错误带来的后果。
他没有任何的埋怨,“好。”
切断手机通讯后,他才收回远眺的眸光,看向匆匆走过来的傅青山和几个他在位时的得力部下。
几人在会客区落座后,他便从旋转椅子上站起来,朝着几个人走了过去。
“把你们从京都调回来的意思,老傅大概也跟你们说了。”
说着,他就从裤袋里掏出烟盒,给他们每人递了一支烟,最后才把自己的那根烟抽出来,叼在嘴里,并在旁边人的按下的打火机中,点燃了香烟。
深吸了一口后,才用着低哑的声音,缓缓慢慢的说道,“云家和陆家素来交情匪浅,这次的事情你们办起来一定要小心一点,防止他们发现后反扑回来。”
几人听后,恭敬的回答,“好的,纪长官。”
纪云深挑了挑精致的剑眉,笑了笑,“我已经退位了,以后你们跟着老傅混,就叫我纪总吧。”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统一了口径,“好的,纪总。”
这场秘密会谈,一共持续了十几个小时,等到纪云深觉得胃有些难受的时候,才惊觉外面的天已经不知不觉的暗了下来。
傅青山送走几人回来时,就看到他捂着胃部,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
“我叫了外卖,留下一起吃点?”
纪云深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已经沾染了点褶皱的西服,随后摇了摇头,“乔漫和甜甜还在家里等着我,我回去吃。”
傅青山听后,慵懒的靠在墙壁上,隔着头顶有些昏暗的光线看向纪云深,“我就不信乔漫能给你留饭?”
纪云深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傅青山话里的揶揄,朝他挑了挑眉骨,“家里又不是没有佣人,再做就可以了,傻逼。”
傅青山收起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摆出了一副恭送的架势,“那纪总就请自便吧!”
纪云深没有再搭理他,迈开长腿就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雨,很大,他没有带伞,就那么走进了雨中。
雨水很快就打湿了他短碎的头发,西服的肩头,西裤的裤管,和永远一尘不染的高级皮鞋。
孙秘书一直等在车里,看见纪云深从军区办公大楼走过来,没有撑伞,就那么走进了雨中,就赶紧拿起车里的伞,打开车门,朝着他一路小跑过去。
奔跑了几十米后,就跑到了纪云深的身边,并立刻把手中的伞举到他的头顶上方,遮住他头顶上方的那片风雨。
纪云深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便继续迈着沉稳的阔步,走在大雨中。
孙秘书尽量跟着纪云深的步伐,想着能够给他遮住多少风雨,就遮住多少风雨,但由于他的步伐太大,他根本就跟不上。
到了车门边,纪云深看向身后撑伞的孙秘书,“你今天先下班吧,我自己开车回去。”
“哦,好的纪总。”
纪云深朝着孙秘书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便钻进了主驾驶的车位上,很快就发动引擎,将车子驶离了军区大院。
由于下着大雨,道路湿滑,能见度又比较低,他的车速并不快,只维持在了八十迈左右的速度。
到了二环高架,又遇上了大堵车,他便打开了收音机,打发无聊的时间。
收音机里正播放着一首歌,是那天和乔漫一起听过的歌,叫做《如果有来生》
歌曲虽然很清新,但歌词很有厚重感,至少在下着雨,又经历了一天的阴谋算计后,听起来很有感慨。
堵车堵了将近半个小时,等到他把车子稳稳的停在了青龙湖公寓前的停车坪上时,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十一分了。
公寓里除了偶尔亮起的感应灯,并没有亮起的灯火,显然所有人都已经入睡了。
他没着急下车,而是点燃了一支烟抽着。
就这样连续抽了三四根以后,才推开门下车,继续迈着沉稳的阔步,在大雨中前行。
368,坐过来,陪我吃顿饭吧
进了公寓门,昏黄色的感应灯迅速的亮了起来,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能够看到餐桌上摆放着大小不一的保温菜罩,很显然下面罩着的是特意给他留下的饭菜。
他换拖鞋的动作一顿,就那么怔在了原地。
门厅感应灯的浅橘色光芒,影影绰绰的传到灯影晦暗的客厅里,和楼梯口方向亮起的感应灯相互辉映,把这幢处在冰冷雨夜里的公寓,瞬间映衬的温馨起来。
或者更准确一点的说,好像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不管是蓝山别墅还是青龙湖公寓,或是任何一个冰冷的建筑物里,都会莫名的多出一股烟火气息,让他疲惫的身体和思想,都有一个栖息和归属的地方。
当然,更是他的软肋后盾和铠甲,以及温暖的源泉。
换过拖鞋,他便迈着沉稳的阔步朝着餐桌的方向走了过去。
几秒后,男人高大的身影就立在了餐桌旁,几乎遮住了门厅方向影射过去的所有橘黄色光亮,他低下头,大手将扣放在餐桌上的保温菜罩拿开,已经适应了黑暗的深邃双眸,几乎一眼就看清楚了摆放在餐桌上的饭菜。
是四菜一汤,一看就都没有动过,是特地给他留的。
乔漫喜欢逞强,也愿意口是心非,但更多的时候,她是最能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的那类人。
大概这算是对他这一整天下来经历的狂风暴雨,而进行的另一种变相安慰。
他没开灯,也没着急上楼去换掉身上潮湿的衣服,而是缓缓的坐在了餐椅上,借着感应灯的微弱光亮,开始享用餐桌上的美食。
感应灯因为空间里长时间没有人物的移动,和任何的声音,而逐渐熄灭起来。
只剩下餐厅旁边的落地窗影射进来的园林景观灯光,男人高大伟岸的身躯背对着落地窗的方向,在相对暗的角落里,却被驱散了一身的淡漠和冰冷。
只因为他在深夜携着一身疲倦回来,等待他的不是冰冷,而是带着温暖的饭和菜。
二楼卧室里的乔漫睡得并不安稳,周兰清的那张脸时不时的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好像在朝她笑,笑着笑着又好像哭了,仿佛在跟她哭诉,哭诉她的孤单,哭诉她的不甘,哭诉她的……委屈。
她时睡时醒的时候就在想,如果她现在还活着,知道了纪晗做的这些事情,大概就会这么跟别人伤心哭诉的吧。
就沉浸在这样的噩梦中无法自拔,又恶性循环的时候,窗外面就响起了一阵汽车引擎声,并隐隐约约的传到了她的耳边,很快就将她昏昏沉沉的思绪,拖拽到了现实中。
她迅速的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眼前的黑暗,又缓了一会儿砰砰乱跳的心脏,才惊觉自己是在做梦。
在得知自己是在做梦后,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并缓缓的撑坐起身,用手擦了一下额头和鼻尖上的冷汗,才掀开被子下床,赤着脚走到落地窗边,并掀开白色窗帘看向几十米外的停车坪的烟灰色宾利车子。
车前的远光灯没关,穿过重重的雨幕,直直的射在了公寓的建筑物上,折射出了一片光影。
即便这样,灯影也显得有些晦暗,加上窗玻璃上被雨水打湿氤氲的痕迹,以及重重雨幕的阻隔,她并不能清楚的看到男人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其中一只手不时的凑到薄削的唇边,好像在抽着烟。
她赤着脚站在窗帘后,看了他很久,都没有看到他停止吸烟,或是下车的打算。
脚底是愈来愈沁凉的温度,让女人蹙了蹙精致好看的眉头。
又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没有下车的打算,她就转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紧接着又走回到落地窗边,正要低头拨通他的手机号码,她就在雨滴噼里啪啦敲打在窗玻璃的声音中,听到了车门被甩上的声音。
她伸手将窗玻璃上氤氲的水雾擦掉,又贴近了落地窗一些,这样能够更方便也更清晰的看到迈着沉稳的阔步,朝着公寓门口走过来的男人。
他双手插在西裤的裤袋里,虽然在淋着雨,但走的并不快,灯影晦暗,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大概半分钟以后,男人高大伟岸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下一秒,公寓门就被男人拉开,并阔步走了进来。
她屏住呼吸,凝神听了一会儿,不知道是房子太隔音,还是他故意放缓了脚步声,她完全听不到房门外有任何的声音,包括他的脚步声。
有那么一秒钟,她甚至在想是继续装睡,还是就用这种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状态迎接他。
可她在房间里等了半天,也没有等来任何关于他的声音。
按照正常人的逻辑思维来想,深夜淋了雨,不是应该立刻上楼把淋湿的衣服换掉,然后再去做其他的事情吗?
比如吃饭,比如洗澡,比如……找个人分担今天的疲惫和痛苦。
但他都没有。
房间里虽然开了空调,但她把温度调得很低,赤着脚在地板上站了一会儿,就觉得五脏六腑,甚至是全身每一根神经,和流淌的血液,都是沾染上了沁凉的温度。
她伸出双臂环住自己,却依然没有驱散那种深入骨髓的沁凉温度。
转过身,套上床边的拖鞋,披了一件衣服罩在身上,又瞥了一眼墙壁上的欧式挂钟,才迈开细小的碎步走到房门边。
大手碰在门把手上顿了几秒钟,才轻轻缓缓的把门扭动开,走廊上方昏黄的感应灯瞬间亮起,她探出小脑袋,却并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伟岸身躯,而依然是那片幽深晦暗的光影空间。
她的眉头紧蹙在一起,抬脚走出了房门。
楼梯的感应灯随着她走动的身影,而逐一的亮起来,直到下了一二楼之间的楼梯缓台,才看到窝在餐厅晦暗灯影里的高大男人。
他坐在侧对着她的方向,正在吃着餐桌上的饭菜,察觉到感应灯亮起的光芒,便转头看了过来。
两人隔着不算明亮的光影对视了大概有几秒钟的时间,他才低淡的说了一句,“被我吵醒了吗?”
“不是,刚刚做了一个噩梦,被吓醒的。”
说着,乔漫就继续迈着脚步下了楼梯。
到了一楼后,她先是走到餐厅旁边,把餐厅上面吊灯打开,明亮的光线瞬间驱走了无数的黑暗,也将他有些狼狈的样子清晰的倒映在了她的眼睛里。
她打开灯后走过来,漫不经心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状似很随意的问了一句,“你淋雨了?”
“没有,车里忘了备伞,只是从停车坪走过来而已。”
乔漫听后,缓缓慢慢的点了点头,浅淡的哦了一声,作为回应。
她的话落,两人再无话,一个喝着水,一个继续吃着饭。
等到她水杯里的水都喝光了,她才把水杯放回到餐桌的原位上,并轻飘飘的说了一句,“那你慢慢吃吧,我先上去睡了。”
纪云深眉眼微动,间隔了几秒钟,拍了拍自己旁边的餐椅,说了一句,“坐过来,陪我吃顿饭吧。”
她说她是被噩梦吵醒的,但其实绝大部分的原因,一定是他的汽车引擎声音造成的。
乔漫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就坐了过去。
男人吃东西本来就快,再加上他受过特种兵训练的缘故,普通人可能需要二十分钟的时间才能用餐结束,他却只需要十分钟。
乔漫倾过身,单肘支撑在餐桌上,歪着头看着他快速,但却很优雅的吃相。
直到他吃完了,她才问了一句,“纪云深,你难过吗?”
纪云深,你不累吗?
纪云深,你难过吗?
纪云深,你爱我吗?
她问过他很多问题,而大多数的问题,她的语气都很平淡,好像只不过在跟他讨论今天的天气很好一样,但其实很戳心。
他有的时候,甚至会觉得心脏已经收缩到了极致,不过是几句云淡风轻的话,却带着千斤般的重量。
纪云深解决完饭碗里最后一口食物,随后拿过餐布擦了擦唇和手,才缓慢的瞥向她,“不难过。”
乔漫慵懒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可置信,但很快又恢复了温淡的情绪,“十几年的错付……”
她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纪云深就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十几年的错付,现在已经变成了我人生的一个经历,仅此而已。”
他的意思是说,他和他的家人对纪晗十几年的错付,只能成为他人生的一个经历,他和纪晗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感情,也无从谈起感情。
“当然,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也有错。”
他的话很坦诚,如果说重感情也是错,那对他来说就是错,尤其是出生在军政名门的他,就更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乔漫这个时候坐在他的身边,并不是想埋怨责怪他,也并不是想讽刺挖苦他,她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甚至是外人的角度,去分析他的心理活动。
或者更准确一点的说,是想知道,他是怎么把这种痛苦转变成为强大的精神力量。
她不信,不信十几年的错付,只是被他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转过身就可以忘的干干净净。
她不信,真的不信。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我觉得你直接问我,可能要比现在的拐弯抹角,能够快点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当然,如果你不介意在有些凉意的客厅里跟我这么耗下去的话,我也不介意……”
他不介意,她介意,因为她真的冷。
“好啊,我确实不太喜欢拐弯抹角。”
因为照顾他的情绪,她本来想拐弯抹角一点,这样能把伤害值降到最低,但没想到他会主动找虐。
难道,这就是以毒攻毒的方法?
她收回倾身的动作,然后又伸手撩了撩肩头的长发,刚要说话,他就突然靠近了她。
带着浓烈男性的温热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廓周围,她娇小的身体里像是有一股电流,从心脏的位置缓缓的满溢出来,令她本来什么反应都没有的身体,也跟着忍不住的轻轻一颤。
“漫漫,知道你为什么不适合拐弯抹角吗……”
乔漫本来已经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话,随着纪云深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而被轻易的打乱了,她蹙了蹙眉,然后听到男人用着轻缓的语调说道,“因为你越是拐弯抹角,就代表你……越心虚。”
“就好像,你舍不得我……难过。”
五年后重遇,她真的觉得他比以前更自恋了。
“纪云深,还记得上午消息刚刚被爆出来时,咱俩的通话内容吗?”
乔漫没闪没躲,就任由纪云深在她的耳廓和脖颈周围制造着暧昧气息。
纪云深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一双深邃如夜的眸光里满满的都是她的倒影,她与他对视了两秒钟,就仓皇的转开了视线,要论不要脸,她还远远不是纪云深的对手,她也不会傻的选择去挑衅。
“嗯,你说你在想,你现在是要狠狠的在我的伤口上面撒一把盐,还是暂时放过我一马。”
她完全没有想到,她上午说的话,他会一字不落的复述了出来。
传进了她的耳朵里,竟然产生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情绪,只是很快,快到没有人察觉。
或者说……她掩饰的很好。
“我上午给你的答案是没有想好……”
她的唇角漫出丝丝缕缕的笑容,并朝着他轻轻的眨了眨眼睛,缓缓慢慢的低笑道,“不过……我现在想好了,可以给你答案了。”
“什么?”
纪云深站起身,给她到了一杯白开水递了过来,紧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副洗耳恭听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的样子。
乔漫微微蹙起的眉头,又蹙的更深了一些,“答案是……我选择在你的伤口上撒一把盐。”
男人毫不意外她的回答,并淡淡的笑道,“好。”
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只任她宰割的绵羊,就算她说下一秒要杀了他,他可能都会把刀洗好,然后再把脖子凑过去。
俗话说就是犯贱。
男人或许总是喜欢在失去后再珍惜,而女人和男人在这个问题上,存在很大的不同。
女人在可以爱的时候,都会用尽全身的力气去爱,哪怕只是飞蛾扑火,哪怕最后会万念俱灰。
“纪云深,你现在这是什么反应?”
纪云深的眉眼微微动了动,又靠近了她一些,周围的感应灯已经全部熄灭了,只有落地窗外映射进来的园林景观的昏暗光影,能够勉强的照亮两人的身影轮廓。
黑暗,不止会激化感官,就连听力也会比平时敏感许多。
就像他喷洒过来的灼热呼吸,和不断靠过来的体温,几乎将她密不透风的包围了起来,想要逃离,都无法逃离。
“漫漫,你知道吗?你口是心非的本领,可要比我不要脸的造诣,高出许多。”
如果她真的想在他的伤口上撒一把盐,最应该做的就是冷嘲热讽,或是变着法的作他,作到他筋疲力尽,又或者带着甜甜离开他,又或者只是让他独自离开。
他此时此刻的笃定和自信,完全不同于上午通电话时的样子。
乔漫在黑暗中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脸,和脸上的表情,但从他说话的语调,和越来越过分的举止行为来看,他已经不相信她能够做到纯粹彻底的恨他埋怨他,从而制造出其他的事情,来给他添堵。
她在慢慢转变,而他则在她的转变中,也在慢慢转变。
“纪云深,你有病。”
“嗯哼。”
乔漫因为他温热的呼吸,和放置在她腰间上的滚烫大手,而蹙起眉头,并迅速的伸手推在了男人健壮的胸膛上,“纪云深,我看你真是病得不轻,明天别去上班了,先去看看脑子吧。”
说完,她就气恼的离开了餐厅,并迅速的上了楼。
昏黄的感应灯,随着女人慌不择路的逃跑脚步声,而重新散发出橘黄色的光芒。
男人深邃的双眸紧紧的盯着女人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她穿着吊带睡裙,披在身上的衣服,刚刚被他扯了下来,显然她只顾着恼怒,还没有来得及把衣服重新披到肩头上,就这样,他幽深的眼底里不光是她柔软的背影,还有她圆润白皙的肩头,以及睡裙下面那双笔直粉嫩的双腿。
等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才伸手拿过餐桌上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傅青山吃完外卖,紧接着就投入到了繁复的军事会议中,会议刚刚开了三分之一,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本来不想接,但是显然会议桌上的人都想借着这次机会休息几分钟。
他眉头蹙了蹙,然后摆了摆手,“会议先暂停,休息十分钟。”
坐在会议桌上开会的人,听到傅青山这句如赦令后,都迅速化作鸟兽散去,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整个会议室就只剩下了坐在主位上的傅青山。
他瞥了一眼刚刚已经自动挂机,又重新拨打了过来的手机号码,修长的手指在会议桌上面慵懒的敲击了几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又过了几秒,才滑下接听键,缓慢的说道,“云家在京城的势力盘根错节,不可能几个小时就把所有的黑料都传播出去,不过我已经用了我所有的人脉在处理这件事情了……”
“不是这件事情,老傅,你再派几个人盯一下温家明,他和陆遇白虽然是利益勾结,但却是落难时唯一能拉对方一把的人,我不想让陆遇白搅和进来,同样也不想让温家明搅和进来……”
说到这里,纪云深停顿了一下,然后用着缓缓慢慢,又十分揶揄的语调说道,“哦,我怎么忘了,你现在和我不一样了,有可能成为温家明的新一任女婿……”
傅青山怎么可能乖乖的听着他说着阴阳怪调的话来揶揄他,“还有没有事?”
纪云深挑了挑眉骨,“这就生气……”
傅青山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再听,直接切断了手机通讯。
他有些疲累的倾身向前,双肘撑在会议桌上面,一双宽大的手撑着额头,好像有些疲累。
明天温西的DNA报告结果就要出来了,如果事实真的像是温暖说的那样,他可能又要面临一场血雨腥风,而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时候,林嫣。
他现在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她。
纪云深听着手机听筒里传来的盲音,好看的眉头挑的更高。
谁让有那么一句话,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他焦头烂额,老傅也应该陪着他才对。
浑身被雨淋湿,黏腻的贴在身上并不好受,纪云深从餐椅上站起来,就拿着手机上了楼,心情也没有刚刚那么沉重了。
乔漫跑上楼以后,就把卧室的门反锁了。
纪云深上楼扭动了几下把手,都没有把门推开,最后开始叫着乔漫的名字,“漫漫,开门。”
乔漫睡不着,正坐在床上玩着平板,听到纪云深的声音,她朝着门外喊了一句,“今晚你睡次卧。”
纪云深听到门里面传来的女人声音,敲在房门上的手加重了一些力度,接着又重复了一句,“漫漫,开门。”
乔漫精致好看的眉头蹙紧,她掀开被子下床,心平气和的说道,“纪云深,今晚你睡次卧。”
“漫漫,如果你不想让我把甜甜和心乔吵醒的话,最好现在就给我开门。”
“不开。”
接下来,他的回应就是完全不控制敲在门板上的力度,好像故意要把公寓里的人都吵醒一样。
乔漫的眉头皱成了一团,“纪云深,大半夜我不想跟你吵,你去睡次卧。”
男人也没有再跟她据理力争什么,而是继续用敲着门的方式回应她的话。
直到甜甜和心乔一人抱着一只小黄鸭玩偶从儿童房间里走出来,纪云深敲门板的动作才停止了下来。
甜甜走在前面,用着软糯的声音问纪云深,“粑粑,你和麻麻在吵架吗?怎么被关在了门外?”
369,辩解的话,你还是留着跟检察官说吧
纪云深蹲下高大的身躯,与甜甜平视,并伸出大手揉了揉甜甜的发顶,用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甜甜,爸爸没有和妈妈吵架,爸爸做错了一件事情,想跟妈妈当面道歉,但妈妈不想见爸爸,也不想原谅爸爸,所以……甜甜能不能帮帮爸爸?”
甜甜听后,黑葡萄似的眼睛里,像是倒进了无数的星光,赶紧点了点头,并挺起自己的小胸脯拍了拍,同样用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秘密语气说道,“放心吧,粑粑,这种事情甜甜最拿手啦!”
说完,甜甜就俏皮的朝着纪云深眨了眨眼睛,做出了一切都包在我身上的手势。
然后迈着小短腿,走到了高级梨花木门边,紧接着就伸出小胖手在上面拍了拍,“麻麻,甜甜做了噩梦,想跟麻麻一起睡!”
乔漫就站在房间里的门边,刚刚甜甜跟纪云深没有压低声音的对话,都一字不落的飘进了她的耳朵里,甜甜这个时候会来敲门,让她严重的怀疑是他们父女合谋了什么?
“甜甜,妈妈白天淋了雨,有些轻微的感冒,怕传染给你,你让爸爸陪着你……”
乔漫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甜甜用着撒娇的语气给打断了,“不要,甜甜就想跟麻麻一起睡。”
她的小胖手不断的拍打在门板上,边拍边撒娇道,“麻麻,给甜甜开门吧,麻麻……”
乔漫最受不了甜甜这么撒娇,她只要一对她这么撒娇,她就觉得她已经冷硬无比的内心,瞬间就被融化成了一片细腻温淡的水,恨不得立刻就答应她所有的要求。
她真的没有办法拒绝甜甜,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这种拒绝无力,不止是因为过去五年她对甜甜的亏欠,更不是想利用这种拒绝无力的溺爱方式弥补她的亏欠。
更多的,还是因为她是自己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生下的孩子,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的血脉,也是她唯一的牵挂和柔软。
她的内心和脑海,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后,还是选择了拒绝,“甜甜,乖,妈妈今晚真的不太舒服,去找爸爸……”
纪云深听着门板里面的小女人还在拒绝,就蹙了蹙眉,然后朝着一旁的甜甜示意心脏的位置,甜甜看见,立刻意会,并摆出了一个OK的手势。
接着,甜甜就把敲打在门板上的力度放轻,整个小人儿瞬间就贴在了门板上,故意装出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然后用着低闷的声音说道,“麻麻,甜甜刚刚敲门太用力了,突然觉得心脏好不舒服,麻麻,你把门打开好不好……”
乔漫觉得这很可能是他们父女的另一个计谋,但即便是假的,她也不能再拒绝下去了。
她几乎在甜甜的话语还没有完全落下的时候,就扭动门把手,拉开了梨花木门板,接着映入眼帘的就是男人那张略带着宠溺笑意的脸,以及甜甜那张精致可爱又满是得逞笑意的小脸。
“麻麻,你终于开门啦……”
甜甜伸出一双小手臂,环住了乔漫的双腿,“粑粑跟我说他犯了一个错误,麻麻不原谅他,也不见他,这怎么可以呢?”
说着,她就仰起了那张精致的小脸,看向正低着头看她的乔漫,“麻麻,你一定一定要接受粑粑的道歉,过程怎么虐都可以,但结局一定要原谅啊,因为我真的不想再跟你和粑粑任何一个人分开了,永远都不想……”
甜甜的眼睛里有湿润的星光,好像随时能汇聚成星海,然后决堤……
显然,她已经害怕了分离。
过去的那五年,她没有麻麻的陪伴,每天都过得不开心。
现在她同时拥有了粑粑和麻麻,感觉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那么幸福,她真的真的真的不想失去。
乔漫没说话,而是伸手捏了捏甜甜肉嘟嘟的小脸。
在甜甜的眼睛里,她看到了渴望,也看到了……恐惧。
这么小的孩子,哪来的这么多不属于她的情绪呢?
大概就是过去那五年,他们一家三口隔着重重山水的分离,在她的幼小的心里留下的浓重阴影,生怕有一天所拥有的一切,又再次失去。
她和纪云深都生在豪门,成长的环境和轨迹也都不尽相同,从小就看惯了太多的尔虞我诈,虚情假意,所以都格外的重感情,也给外的珍惜自己所能拥有的感情。
纪云深是因为从小没有父母的陪伴,在感情上有很大的一块缺失,也因为如此,他才会分不清他和纪晗那种略微复杂的感情,到底是亲情,还是爱情。
以至于被这种感情牵绊了这么多年,无法自拔。
而她呢?
虽然从小在父母身边长大,但随着乔明章的事业版图越扩越大,乔明章和秦玉澜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争吵也越来越严重。
记忆中,除了她小时候的那七八年以外,大多数的时候,她和乔晋都是在他们两人的争吵中度过的。
为了大事小事,无尽无休的争吵。
但她从没想过他们会离婚,更没有想过,乔明章会在乔晋去世的第二天,就选择和母亲离了婚。
大概也是从那天起,她的心里就埋下了一颗恐惧的种子,对婚姻,和男女之间感情的恐惧种子,而这颗种子,在日积月累中,逐渐的生了根发了芽,最后变得根深蒂固。
她曾经想过,如果她给不了孩子最好的人生,就不要孩子,只享受爱情。
但蒋英东教会她,爱情根本不能拿来享受,而是拿来背叛。
至于纪云深,则教会了她,失去才是最好的。
“麻麻……”
甜甜长时间没有听到乔漫的回答,深黑晶亮的眼睛里那些闪烁的细碎的星光,仿佛一下子就汇聚成了星海,并犹如决堤般流了下来。
“麻麻,你是不是还想再离开粑粑和甜甜?”
“没有……”
乔漫手足无措的擦着甜甜脸上的泪水,用着一贯柔软的声音赶紧说道,“甜甜听话,不要哭了,好不好?”
“你是不是从来都觉得粑粑和甜甜不重要,随时可以转身把我们扔掉?”
甜甜委屈难过的神色,全都倒映进了乔漫的眼睛里。
她刚想回答,就听到甜甜继续说道,”麻麻,这次你要是再离开粑粑和甜甜,甜甜就再也不会理你,也再不会想你,更不会再要你了,以后只跟着粑粑一个人生活,这样的话,麻麻就不用再为难,可以过自己想过的新生活,而我也就不用有什么期盼了……”
纪云深要不是知道自己女儿的鬼灵精怪,都要被她刚刚那些话给骗到了。
显然,乔漫已经被她骗到了。
一个十足的小演员,小戏精。
不过这样也好,一家三口一物降一物。
他虽然拗不过乔漫,但他还有甜甜啊,甜甜是乔漫永远都过不去的砍,而乔漫是他永远都过不去的砍。
甜甜说到后面已经开始哽咽了,乔漫想了很多办法去哄,都没有见效,甜甜反而越哭越伤心。
她只好向纪云深发出求救的眼神,纪云深挑了挑眉骨,一副‘你终于有用到我的时候了’的表情。
他伸手将甜甜抱在宽大的怀抱里,轻轻的哄了两声,并保证乔漫一定不会再离开,甜甜这才停止了哭泣。
又哄了一会儿,才把她放在了地上,并指了指她的房间方向,“现在和心乔回去睡觉,这周六爸爸和妈妈就带你去游乐园玩。”
“真的吗?”
甜甜没想到配合着演一出戏,还能得到这么丰厚的报酬,又不敢置信的问了一遍,“真的吗?粑粑?”
纪云深轻轻缓缓的点了点头,“当然了,骗人是小狗。”
甜甜赶紧把自己小胖手上的小拇指伸出来,并去钩纪云深的小拇指,“那我们拉钩。”
“好。”
男人修长的小拇指与小女孩的短小手指钩在一起,互相拉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甜甜和纪云深拉完钩,就转身去抱一旁的心乔,“噢耶,万岁!周六我们就可以去游乐场了。”
甜甜因为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粑粑从小就不让她接触那些带有娱乐项目设施的游乐园,或是大型的游乐场。
她每次都只是路过的时候看一眼,真的很羡慕那些在里面玩乐的孩子。
虽然她知道,这次粑粑带她去游乐场,也只是满足一下她到里面参观的梦想,但即便是这样,她也非常开心,至少又完成了一个她期盼已久的梦想。
心乔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纪云深乔漫和甜甜之间的互动,也许是因为这里对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家’,又或者是她幼小的心灵过于敏感,看到这些后,心里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落差感,让她低下了头。
就连甜甜过去激动的拥抱她,她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乔漫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心乔的异样,还没有迈出脚步接近她,就听到心乔用着低低闷闷的声音说道,“麻麻,我不想待在你们的家了,我想回自己的……家。”
小孩子虽然不懂大人之间的情感纠葛,但她知道,这里不是她家,也永远不会是她家。
在这个家里,她就是一个外人,一个融入不进去他们一家三口间的局外人。
乔漫迈着小碎步接近低垂着头的心乔,缓缓的蹲下来,并温声细语的安慰,“心乔,这里就是你的家啊,只要你喜欢,可以永远住下去……”
“可我知道,这里根本就不是我家。”
说完,心乔就抱紧手中的小黄鸭玩偶,跑回了儿童房。
甜甜看着心乔跑远的背影,对着纪云深和乔漫挺了挺小胸脯,并拍了拍,“粑粑麻麻,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了,我保证在五分钟之内成功解决,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吧,我和心乔也要休息了,晚安啦!”
然后也抱紧刚刚被她仍在地上的小黄鸭玩偶,并迈着小粗腿,朝着儿童房的方向走过去。
直到儿童房的房门被甜甜闭合上,乔漫才惊觉刚刚被他们父女的计谋给欺骗了,她皱了皱眉头,“都是你教的。”
“我没教,她天生就会,这点真的随你。”
甜甜古灵精怪的样子,和她二十岁刚刚出头那时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即便她想反驳,也反驳不了。
最后只能皱了皱眉头,冷声冷调的问,“她真的能搞定心乔吗?”
“你要对你们母女见风使舵的本领有信心。”
乔漫,“……”
见风使舵,还可以这么用?
心乔这孩子外冷内热,甜甜是外热内也热。
她确实对纪云深刚刚说的,甜甜那个见风使舵本领挺有信心的,她觉得甜甜肯定可以很轻松的就把心乔搞定,也没有再多担心什么,转身就走进了房间里。
进去后,随手就要关上门,却被纪云深眼疾手快的挡住了要闭合的门板。
她用力的推,却根本没有撼动男人半分。
推了半天,她全身的力气都快耗尽了,就没有继续用男女之间本就悬殊的力量,去以卵击石。
她站在他覆盖的阴影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就转过身往房间里面走去。
纪云深也跟着她走了进来,并转过身,将房门关合,并落了锁。
此时此刻的公寓已经恢复了最初的安静,可以很清晰的听到雨水打在落地窗玻璃上的声音,当然,也可以很清晰的听到纪云深落锁的声音,而这个清晰的落锁声音,不禁让乔漫缩起了肩膀,整个身体更是都没由来的抖了一下。
纪云深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大手开始毫不避讳的脱衣服,先是西装外套,然后是白衬衫,西裤,以及……
乔漫本来不想再搭理他,上了床,就开始继续看平板上的综艺脱口秀,但显然她越不搭理,他就会越得寸进尺,她只好按下了视频暂停键,看向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内裤的男人。
“纪云深,你在干嘛?这个房间里又不止你自己……”
纪云深听后,眉眼微动,“没关系,你可以随便观赏,我不介意……”
“我介意,谢谢。”
乔漫指了指一旁的换洗衣服,“麻烦拿着你的换洗衣服,立刻消失在我的眼前。”
她已经尽量不去看他健壮的胸膛,和那双苍劲有力的长腿了,可越是警告不能看,就越想看,这就是心理学上典型的欲望心理。
纪云深没动,就那么看着低垂着眉眼的她,然后低低的笑了笑,“乔漫,我们做过那么多次,你不会到现在看我的身体,都会有荷尔蒙产生的化学反应吧?”
乔漫已经落在屏幕暂停键上的手顿了一下,听到他的话后,眉头几乎皱成了一团,“纪云深,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耍流氓时候的样子特别好看,特别吸引人?”
“我刚刚只是就事论事,你从哪看出我在耍流氓?”
乔漫抬头,瞪视着他,“你……”
纪云深继续笑,绕过床尾,走到了靠坐在落地窗这半边床的乔漫,“还有啊,漫漫,男人耍流氓的时候,可没有我这么绅士!”
说着,他就伸出大手,攥住了她尖细的下颌骨,“想不想试试,什么叫做真正的耍流氓。”
要论不要脸,纪云深在林城称第二,大概没有第二个人敢说自己是第一了。
“纪云深,你有病……唔……”
男人的身形很高大,她必须仰着头才能看清楚昏暗壁灯下的那张刀削斧凿的英俊脸庞,当然,这样的角度,也更方便了他的吻,以及长驱直入的攻势。
这个吻,和以为每次都一样,粗暴中带着些许的蹂躏,想要克制力度,却又忍不住想要施虐,这个女人,就是有一种让人欲罢不能的香甜,以及让人想狠狠欺负的柔软。
乔漫在他的吻落下的那瞬间,就伸出手撑在了他健硕的胸膛上,想用这种方式将他推开,但显然这样的力度,对男人来说,是不痛不痒的力度,根本没有任何的影响。
而她越是推拒,男人的吻就越粗暴,好像用这种方式惩罚她。
直到她全身的力气都被男人吻走,最后瘫软在男人的怀抱里,他才依依不舍的结束了这个吻。
她的双手紧紧攀着他的一双铁臂,防止自己倒下去。
房间里没有开主灯源,只开了壁灯,她背对着散着昏黄灯影的壁灯方向,从男人的这个角度看过去,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和现在的情绪,只能看到她被他刚刚粗暴的吻,吻得红肿成了一片的唇。
他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的伸出手指,覆在了她被吻得红肿的唇上,“漫漫,我和甜甜都很爱你。”
乔漫没说话,闭着眼睛,紧紧的趴在他的胸膛前继续喘息着。
纪云深也没想要她的回应,至少他在说爱她的时候,她已经没有最开始的那种反感了,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进步了。
就这样抱了很久,久到纪云深在想是继续这样抱下去,还是顺从心里的欲望直接把她就地正法的时候,放在西裤裤袋里的手机便震动了起来。
乔漫也听到了震动的嗡嗡声,便从他的胸膛前退了出去,“你去接电话吧。”
这个时间打来的电话,肯定都是一些重要的事情,尤其是对这么狂风暴雨一天来说,事情绝对不会少。
纪云深很深很深的瞥了她一眼,才绕过床尾,走过去接电话。
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的号码,让他的眉头深深的蹙起,是他派去老宅那边的保镖号码。
他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钟,已经是深夜的十一点二十分钟了,冒着打扰他的危险,也要打电话过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间隔了两秒钟,他便伸手滑下了接听键。
下一秒,那端就传来了纪晗有些娇软柔媚的声音,“阿深,是我。”
纪晗被纪云深变相的软禁在了一间屋子里,除了能看到太阳,跟监狱没有区别。
这里面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只有一张床,一个卫生间,甚至连个利器都找不到,她只不过呆了十几个小时就已经受不了了,如果不是多次撞墙,看守在门口的保镖是绝对不会让她打这通电话的。
“你是怎么让保镖同意你打这通电话的?”
纪晗缩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阴雨绵绵,哭笑着说道,“还能用什么,用我这条命啊!”
她伸手抹掉了脸上混着血的泪水,继续说道,“我在十分钟之内,连续撞击了二十次墙,他们怕我死了没法交差,又不敢这么晚给你打电话,影响你的休息,就只能把电话给我,让我打这通电话了。”
纪云深嗯了一声,惜字如金,“有事?”
“阿深,你听我解释,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但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
他没有听她把话说完,就轻声打断了她的话,“纪晗,辩解的话,你还是留着跟检察官说吧!”
纪晗摇着头,语气变得有些疯狂,“阿深,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纪晗,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话,他就切断了手机通讯。
因为房间太安静了,坐在床上的乔漫也清晰的听到了刚刚纪晗说的话,她在男人挂断电话后,深深的瞥了一眼他脸上的表情和情绪,然后说道,“纪云深,你就不怕她想不开……”
“不会。”
纪云深半转过身,看向床边的乔漫,“她如果真有死的勇气,就不会打这通电话了。”
如果想要以死明志,那么他刚刚接到的一定不会是她打来的电话。
事情已经到了这步,他已经完全没有心软的必要,毕竟他已经彻彻底底的将纪晗这个人,这个名字,从心底连根拔起,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说完,他就拿起换洗衣服,朝着浴室的方向走了过去,边走边说道,“你可以选择现在就睡觉,或者陪我做完睡前运动再睡觉,当然,如果我洗完澡出来,你还在玩平板,那你就只有后者可以选了。”
也就是说,他在威胁她现在就去睡觉?
370,结局篇1,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纪云深,我晚睡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是觉得我晚睡会影响到你休息,你完全可以选择去次卧睡。”
男人听到小女人的话,已经走到浴室门口的高大身躯慢慢的转过来,精致的眉眼在壁灯昏暗的灯影下,显得愈发的深邃,像是一望无际的深海,更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面藏了多少漩涡和秘密,根本没有人能看到。
更猜不到。
在安静到只能听到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的房间里,将他的嗓音凸显的愈发低沉磁性,还带着丝丝缕缕的温柔,“乖,晚睡对身体不好。”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转过身,伸出大手去拉浴室磨砂玻璃门的门把手。
乔漫狠狠的瞪着他的背影,接着就拿过身边的枕头,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朝着他的方向撇了过去。
已经半个身子探进浴室的男人,感受到从侧面砸到他身上的白色柔软枕头,接着就瞥了一眼床上瞪着他的小女人,然后云淡风轻说了一句,“漫漫,你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这个男人永远都可以把威胁人的话,说得格外的性感迷人。
明明应该是让人反感的话,却根本让人反感不起来。
这个大概就是他天生就有的人格魅力,当然,也是吸引其他女人前仆后继的原因。
乔漫看着轻描淡写说完话,就走进浴室里面的男人,直接伸手关掉了平板电脑,放在了床头柜上面,然后又伸手关掉了床头边上的壁灯,接着扯过被子,将整个人都蒙在了被子里面,故意去忽略浴室里面传出来的水声。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能够清晰的听到浴室里面传来的水声,她又把被子捂严实了一些,可效果还是不怎么明显。
她根本没有困意,装睡又没法骗过纪云深,所以她只好披了一件衣服,下楼去看电视。
这个时间,基本上都是深夜剧场。
除了家庭伦理节目,就是一些重播的节目,她把几百个台翻了一遍,都没有找到想看的节目,就干脆把电视关掉,专心听窗外的雨。
雨滴落在房檐,窗玻璃,和青青草地上的声音都不一样。
她听着听着,居然就有了困意。
调整了一下姿势,就窝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开始进入了睡眠状态。
纪云深因为淋了雨,冲热水澡的时间就比平时长了一点,等穿上黑色的长浴袍,又随便抽过来一条白色毛巾罩在湿漉漉的头发上走出来后,就发现房间里的壁灯被关掉了。
他放缓脚步走到床边,一双深邃的眼睛适应了晦暗的光影后,发现放置在房间中央的kingsize大床上并没有了那抹娇小的女人身影,而且床褥已经都被铺的整整齐齐,他扔掉手中还在不断擦拭湿漉头发的毛巾,转身就朝着房间外面跑了出去。
他的脚步声有些沉重,响在深夜的地板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凌乱。
感应灯随着他身影的移动和沉重的脚步声,而逐一的亮了起来,从二楼到一楼的几十级台阶,他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就阔步的迈了下去。
等到他奔跑到一楼时,沙发上那抹娇小的身影便立刻映入他漆黑的眼睛里,他刚刚已经紧绷到极致的情绪,才跟着缓缓的放松了下来,并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她已经睡着了,落针可闻的客厅里,除了窗外的雨声,就是她均匀清浅的呼吸声。
他缓缓的走过去,借着楼梯方向的晦暗灯影,看了一会儿窝在沙发上的娇小女人,才伸出健硕的双臂,将她揽抱在怀里。
女人在睡梦中感觉到身边的热源,赶紧靠了过去,并自动寻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窝了进去。
纪云深因为女人窝进他怀里的动作,唇角不自觉的就溢了出一抹宠溺又浅淡的微笑,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高大挺拔的男人迈着沉稳的步伐上了楼,并把女人轻轻缓缓的放到床上,可能是由于被子上的沁凉温度,让她舒展的眉头不禁深深的蹙了起来。
他低下头,在她的圆润好看的额头上落下轻轻的一吻,又重新的舒展了她好看的眉头,然后掀开被子躺在了她身边,并把她揽抱在了怀里。
女人因为重新感受到身边的温度,紧绷的唇角微微弯起,这一夜,都是香甜的梦。
……
深夜,青山别墅。
自从纪云深辞去军长的位置后,整个政治支派的所有重任就都落在了傅青山的身上,这两天又忙着帮纪云深对付云家和陆家,他更是分身乏术,每天几乎都是深夜才能回来。
邢嫂说她晚上又吹了冷风,本来没好的感冒又加重了,而且烧得很厉害。
他开完会,马不停蹄的就从军区大院往回赶,却又在二环高架上遇到了严重的堵车。
据说因为前面发生了十几辆车连环相撞的重大车祸事故,整个二环高架已经被堵成了停车场。
他的手机没电了,不能给邢嫂打电话问她最新的情况,本来就有些躁郁的心情,就更加的烦闷了。
在他第五次抬起左手,看着上面精致的机械表盘时,密集的车流才往前动了动。
他看见后,赶紧重新启动车子,跟上前面的车子,朝着二环高架的出口驶去。
大概半个小时以后,黑色的世爵车子穿透重重的雨幕,缓缓的驶进了青山别墅五米高的黑色雕花大门,他透过前风挡的扇形区域,远远的就看到主别墅的建筑物已经漆黑成了一片,显然所有人都已经入睡了。
他将车子缓缓的停在了建筑物前面的停车坪上,还没有下车,邢嫂就撑着伞从主别墅的门里走了出来,他皱了皱眉,赶紧降下车窗,看向撑着黑伞,远远走过来的邢嫂。
“傅先生,您终于回来了,刚刚林小姐拎着两瓶烈酒去后面的厢房别墅去找她哥哥了,我怎么劝也没有劝住,现在不知道是在和她哥哥喝酒,还是聊天……”
邢嫂在看见傅青山蹙的越来越紧的眉头后,声音不知不觉的就多了几丝踌躇,“她……她不让我跟过去,我也就没敢私自过去看。”
傅青山好看的剑眉几乎皱成了一团,“她吃退烧药,喝姜汤了吗?”
邢嫂因为傅青山的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压迫感,而更加的低垂眉眼,“没有,傅先生。”
“还在高烧着,退烧药没吃,姜汤没喝,又去找林南城喝酒,她是不是不想活了?”
邢嫂没敢接话,甚至连大气儿都没敢喘,生怕哪一句惹他不高兴。
傅青山深吸了一口气,没再多说什么,拔了车钥匙,就从驾驶座里走了出来,并迈着稳健的阔步,朝着主别墅后面的次别墅走了过去。
邢嫂见他没有撑伞,赶紧追上去,“傅先生,雨下得太大了,还有很远,您撑着伞过去吧。”
傅青山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便继续迈着苍劲的长腿朝着次别墅的门口走了过去。
……
青山别墅主建筑别墅后面的次别墅里,林嫣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喝着她刚刚拎过来的烈酒。
在林南城第三次要把沙发茶几上的烈酒没收的时候,已经喝了不知道几杯烈酒的女人抬起如星星般的湿漉眼眸,看向旁边高大伟岸的男人。
“哥,我心里难受,不能跟爸爸妈妈说,不能跟漫漫说,更不能跟傅青山说,我只能来找你了,你就让我喝吧,反正也死不了,好不好?”
林南城微微蹙起的眉头,不由得更加蹙紧,“嫣儿,你这又是何必呢?”
喝酒如果真的能够让一个人好受,那这全世界所有失意痛苦的人大概都去喝酒了。
就因为喝酒解决不了问题,带来的只有宿醉后的头痛,和比之前更加空虚和寂寞的痛苦,所以他并不想她伤神伤身又伤心。
“哥,我就再醉这一回好不好?你不用陪我喝,我自己喝就好。”
林嫣试图从林南城的手里拿回酒瓶,却被他用了力量的大手给夺了回去,并拿离了她的身边,“嫣儿,别喝了,明天我去找温暖谈一谈,我和她……”
“没用的,哥。”
林嫣想都没想就打断了林南城要说出口的话,“你现在没有矜贵的林家大少爷的身份,又丢了政途,她是根本不会回心转意的。”
傅青山现在政途一帆风顺,处于权力的巅峰,又是傅家第一顺位继承人,林城多少名媛淑女前仆后继的想贴上来,她温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傅家少奶奶的位置,为什么还要吃回头草,这并不符合她贪婪的本性。
“还有,哥,别再对温暖抱有什么遐想和希望了,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青涩善良又处处为人着想的温暖了,她变了,已经变成了一个自私狭隘,眼里只有金钱利益的女人了……”
林南城没听她说完,就接了话,“别这么说她,她也有她的苦衷。”
“哥,你到现在还相信温暖编造的苦衷吗?她不是爱你,她只是爱钱和权……”
林嫣深深的瞥了一眼林南城落寞的眉眼,就没继续往下说,十几年的感情,即便当初两人是和平分手,在突然得知女方是因为那样不堪的原因才背弃了那段十几年的感情,任谁也不能一下子接受。
她都不能,更何况是哥哥。
林嫣没再说话,林南城也没再说话。
间隔了大概有几秒钟,或是十几秒钟的时间,林嫣才缓缓慢慢的问了一句,“哥,心乔的妈妈还没有找到吗?”
林南城点了点头,“没有。”
“你还继续找吗?”
当初林南城和温暖分手,除了林南城失势落马进监狱外,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心乔。
林南城又点了点头,声音在深夜里显得格外的暗哑低沉,“找,我得负责。”
几年前,他和温暖吵架,被夜场的女人算计,喝了一杯在酒里下了料的酒,然后欲火攻心,在酒店里随便抓了一个年轻女孩当解药,并逞了凶,那女孩当时看起来还未成年,后来他醉酒后醒过来,那女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本来以为那个女孩只是未成年酒女,就是靠在酒店里卖身,吊男人赚钱,可当他查了一通后,都没有查到任何关于她的资料。
有人说,那个女孩根本就不是靠卖身吊男人的未成年酒女,而是国外一个珠宝商的私生女,来这家酒店,是为了勾引一个林城的珠宝富商,一个年龄足以当她父亲的珠宝富商,以帮助她的父亲拓展国内的珠宝市场,后来阴差阳错跟他睡在了一起,并怀了孕。
她本来在家里就不受宠,又陪错了人,还意外的怀了孕,就被赶出了家族。
孩子是她生下来后,托人辗转送到他手里的,此后,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
林嫣刚刚喝了几杯烈酒,这会儿上了头,觉得全世界都在旋转,眼前所有的一切也都变成了重重叠叠的影子,然后带着醉意的呢喃道,“你找到她,会娶她吗?”
“会,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已经催我结婚结了那么多年,不想让他们继续催了,头疼。”
“哦……”
林嫣浅浅淡淡的回应了一句,然后跌跌撞撞的走到林南城的身边坐下,“那……我们现在喝点酒,庆祝一下你终于要有归属了,好不好?”
说着这么多,就是变着法的管他要酒喝?
林南城伸手戳了戳林嫣的额头,“休想,你还在发着烧,早点回去休息吧,不然我现在就给傅青山打电话,让他把你接回去……”
说着,林南城就从裤袋里拿出手机,准备要拨通傅青山的号码。
林嫣知道,她要是再要酒喝,他就一定会给傅青山打电话,她就赶紧识趣的说道,“哥,我今晚不回去,你要是不让我喝酒,我就跟你一起睡好不好?我已经好久没有跟你一起睡过了,好怀念小时候窝在你怀里的感觉。”
“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想着窝在哥哥的怀里睡觉?”
虽然这么说着,他并没有阻止林嫣靠过来,也没有阻止她窝在他宽大怀抱里的动作。
林嫣缩进林南城宽大的怀抱里以后,就闭上了眼睛,可能是高烧加上喝酒,让她很不舒服,精致的眉头不由得深深的蹙起来。
他低下头,深深的瞥了她一眼,然后伸出长臂,环住了她娇小的身子,叹息了一声,“嫣儿,再等一等,哥哥会带你离开的。”
“嗯……”
她鼻头一酸,眼底里不停的有温热的湿润在汇聚,好像所有的难过和痛苦突然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傅青山走到主别墅后面的次别墅门口,透过落地窗玻璃,看到的就是客厅璀璨的灯影下,紧紧相拥在一起的林嫣和林南城。
虽然知道林嫣爱对林南城撒娇,但自从和林嫣结婚了以后,他每次看到她这么和林南城撒娇,心底都会涌出一股不舒服的情绪,虽然他说不清那股不舒服到底从何而来。
站在雨中看了一会儿,他就伸手拉开了别墅的防盗门。
林南城正拍着林嫣的肩膀,哄着她睡觉时,就听到了防盗门被人拉开的声音,他几乎立刻就转过头看了过来,紧接着傅青山那道高大挺拔的黑色身影就映入了他漆黑的眼睛里。
他好像淋了雨,头发和肩头上沾染了不少雨水,一向打理的一丝不苟的白衬衫和黑西裤跟着染上了不少水渍和褶皱。
他没说话,脱掉了脚上的高级手工皮鞋,就朝着客厅的沙发方向走了过来。
在看到窝在林南城的怀抱里,那张温净白皙的小脸后,便伸出手一双铁臂,想要把她揽抱过去,却被林南城伸出手抵在了他坚硬的胸膛上,阻止了他的靠近。
“傅青山,你和温暖的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
面对林南城的质问,傅青山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恼怒,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明天出DNA结果。”
“所以,傅长官的意思是具体的处理方案,要看DNA报告的结果了?”
傅青山没说话,等于默认了林南城的话。
林南城也没恼怒,很心平气和的又问了一句,“如果孩子是你和温暖的,你会娶她吗?”
傅青山回答的很干脆,“不会。”
“说实话,傅青山,如果温暖的孩子真的是你的,我还真希望你娶了她,这样我们兄妹就真的彻底解脱了,而你的人生也依旧完美。”
傅青山蹙了蹙眉头,没再说话。
“她酒量不好,刚刚喝了几杯烈酒,再加上发烧,醒来后头肯定会很疼,你工作那么繁忙,每天早出晚归,也没有时间照顾她,我也不想麻烦你特意抽出时间照顾她,所以她以后的饮食起居就由我来照顾了,你可以安心的去扩大你的事业版图了,就这样吧。”
说完,林南城就伸出手抱起了怀里的林嫣,还没有迈开脚步,就被傅青山挡在了前面,“把她还给我。”
“傅青山,你给不了她幸福,你们究竟要这么互相折磨到什么时候?”
林南城的声音里依旧没有任何的情绪,很心平气和,“你现在叱咤军政商三界,可以说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何必再跟一个已经没落的世仇家族过不去,至少我觉得我们林家该还的都已经还清了,你也别再揪着过去的那些事情不放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接着又缓缓淡淡的说道,“老傅,放她和你一条生路吧,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林嫣的体重,在出狱以后不升反降,现在抱在怀里,几乎感觉不到几两肉的存在。
这样下去,别说给心乔做骨髓移植手术,就是保住自己都是一个问题。
傅青山的脸色变得深暗,尤其在在听到林南城那句‘她会死的’话后,他整个身体都不由自主的紧绷了起来。
间隔了几秒,他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又重复了一句,“把她还给我。”
“傅青山,我把她还给你,她也不会快乐,尤其那个人还是温暖。”
那个女人换做任何一个人,她可能都不会像现在这么失意难过,就因为那个人是温暖,所以她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和难过。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问题,不用你管。”
林南城低低的笑了笑,“傅青山,你就别再自欺欺人了,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是你和温暖生的,相信我,这次就算她会死,也不会再留在你的身边,大不了她就再跳一次海,或者被海浪卷走,或者被鲨鱼吃掉,或者奇迹的活下来……”
“总之,她不会留下来。”
说完,他就绕过他的身旁,打算抱着林嫣上楼,却又被傅青山挡住了路,“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是我和温暖的,我会……放她走。”
林南城挑了挑眉骨,“真的。”
傅青山点了点头,“真的,我会放她走。”
刚刚林南城说的那些话,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如果DNA的检测结果,真的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那么按照林嫣的风格和性格,绝不会再留下来,而她如果真的逃脱不了,大概就真的会再选择去跳一次海。
人的一生不会有那么多幸运,一次两次还好。
三次?怎么可能?
那片禁海,充满了暗礁,他一个男人跳下去,都未必能够成功的跳脱,更何况已经瘦成这个样子的她。
他不敢冒这个险。
“现在,把她还给我。”
林南城也没有过多的矫情,而是伸手把林嫣放在了他的怀抱里,“外面下着雨,今晚你和她就在这幢别墅的次卧睡吧。”
傅青山点了点头,“好!”
林南城没再继续说什么,而是绕过他的身边上了楼。
明天一早,DNA检测结果出来后,所有的一切也就尘埃落定。
他希望那份DNA检测结果,是他和温暖的孩子,但同时又不希望,因为他知道,林嫣离开傅青山会有多难过。
傅青山目送林南城的身影上楼后,就迈开阔步,朝着楼梯口的方向走了过去。
刚刚上了几级台阶,窝在他怀抱里的女人就动了动,好像有转醒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