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纪先生的小情诗TXT下载纪先生的小情诗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纪先生的小情诗全文阅读

作者:秦若虚     纪先生的小情诗txt下载     纪先生的小情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32,纪总,乔小姐和顾西沉去了酒店,而且……只开了一个房间

    乔漫站远了一点,一身裸粉色的长裙上沾染了一些褶皱,她伸手整理了一下,接着又梳理了一下被他弄得有些凌乱的黑色长发,男人没动,就那么窝在真皮沙发上看着离他大概有两米远的窈窕的女人,深邃的眸光像是带着电流。

    “你怎么还不走?”

    乔漫看着坐在那里一动也没动的高大男人,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光里写满了戒备。

    他答非所问,“花不喜欢?”

    婚礼前,他站在林嫣的公寓下面,淋着雨,用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和许多耀眼的星星灯,摆成了最浪漫漫旖旎的图案向她求了婚。

    那时候他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她说愿意。

    时光匆匆,他依然还能很清晰的记得她眼睛里的星光,还有回答愿意时,对爱情和未来的向往,以及对他毫无条件的信任。

    乔漫精致的小脸上化了薄薄的一层妆容,是那种看起来很清新很舒服的妆容,一看就是出门前精心打扮过,再加上她身上的裸粉色裙装,将她整个人的气质衬得很好,让看到的人,尤其是男人,很容易心猿意马,心神不定。

    “纪总的意思是,你送花,我就必须接受,而且还得笑着说喜欢吗?”

    她踩着高跟鞋绕过那些玫瑰花,又绕过男人的沙发椅背,走到落地窗旁的办公桌,坐下后,开始照常工作,完全把会客区的男人当成空气。

    十几分钟,她没有说话,纪云深也没有说话。

    可能是他看过来的眼光太过炙热,所以她全程都低着头整理文件,没有回视,更没敢做其他的动作。

    就在她以为他要这么跟她耗下去的时候,男人低淡的开了口,“对了,最近明远集团要投资拍摄一部新电影,还没有现场制片人,你有时间就多跑跑片场,控制一下预算,当然,能省下的预算,都归到你那里!”

    “抱歉,没兴趣!”

    她没有抬头,一双漆黑的眼眸始终盯着办公桌上的文件,随着她的话落,整个办公室又恢复了安静,静到落针可闻。

    纪云深撑在沙发扶手上的手臂撑着额角,手指偶尔摩挲眼眶,偶尔摩挲唇角,慵懒又散漫的动作,让他整个人更加的有存在感,即便她拼命忽略,也还是能够感觉到他强大的存在。

    乔漫终于停下低头的动作,转动旋转椅半转过身,侧对着他,“还有,纪总可以离开了吗?”

    纪云深低低的嗯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整理了一下风衣的纽扣,接着低淡的说道,“我卸任之后,顾东风好像也被踢出来了,他一个辍学的大学生,又是一个有过吸毒历史的监狱犯,从部队出来,好像不太容易找工作吧!”

    乔漫听后,快速的扭过头看着他,没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纪云深迎视着她的眸光,似笑非笑的模样,“我觉得你要是对我刚刚的提议有兴趣的话,完全可以带着他跑跑片场,让他学一学怎么当制片人,以后如果做得好,我会把明远投资经理人的这个位置交给他!”

    “纪总,你这是在诱惑我?还是在威胁我?”

    “你说呢?”

    乔漫转回身,双手撑着尖细的下颌,眨了眨眼睛,“……一半一半!”

    纪云深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转身离开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像是想到什么,扭过头看过来,“对了,晚上我会去你那里看甜甜。”

    “纪云深,你别太得寸进尺!”

    “我以为要你帮我准备晚上要去过夜的东西,才是过分和得寸进尺的表现!”

    男人笑着说完,就迈开长腿,迅速的消失在了门外。

    乔漫差点把手包仍过去,但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住了。

    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没有那么容易甩掉,他只不过换了另一种方式跟她纠缠。

    一种没有结婚证,也可以纠缠的方式。

    ……

    乔漫白天跑了两个片场,给一个导演和两个当红女星做了心理疏导后,刚刚回到办公室,就发现办公室里的那片用玫瑰花摆成的花海不见了。

    她疑惑的走到办公桌旁,迅速的按下桌面上的座机,叫来了助理,询问了一下,助理给出的答案是,“漫姐,纪总说你不喜欢地上的玫瑰花,就叫人搬走了,好像……是扔了!”

    乔漫听后,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哎,好嘞,漫姐,你有事再叫我!”

    乔漫微微点头,算作回应。

    直到助理走出去,她才收回放在那片之前摆放着玫瑰花海,如今却变成了空地上的视线。

    接着,她就绕过办公桌,坐在了旋转椅上,刚要打开电脑做一下文档,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没有接,并快速的按了锁屏键静了音。

    办公室又恢复了安静以后,她继续投入到工作当中,在还没有完全进入最佳状态的时候,桌面上的座机电话响了,她头也没抬,手臂顺着电话铃声的方向摸去,摸了两下才摸到电话,然后放到耳边。

    “你好,这里是胜进心理咨询室,我是心理咨询师乔漫。”

    “下班我去接你,一起吃个晚饭!”

    乔漫的一双眼睛还落在桌面的文档上,在听到无线电波那端传来的低沉磁性的男人声音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对面的男人是谁。

    “抱歉啊,纪总,晚上我还要回家跟我女儿一起吃晚饭,恐怕要拒绝你的盛情邀请……”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男人低沉的声音给打断了,“孙秘书接甜甜回纪家老宅了,晚上九点才会送回来,这之前,都是我们二人世界的时间。”

    “二人世界”这几个字,好像不过是很平常的字眼,但听在她的耳朵里,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种相处了很多年,已经相濡以沫的夫妻,才会脱口而出的话。

    她终于抬起了放在文档上的眸光,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很无奈,“纪总,你身为明远集团的总裁,每天都很闲吗?早上亲自送花,晚上约吃饭,真的,就差中午再弄出点什么惊喜了!”

    乔漫说他闲,但其实他那头也很忙,偶尔能听到下属汇报工作的声音,还有手指落在键盘上的声音,“嗯,你想要中午也有惊喜?”

    乔漫知道,他在故意曲解她的话,也就失去了跟他故意客气的耐心,“纪云深,你就那么闲吗?”

    “嗯,其他的时间都很忙,只有在你这里很闲!”

    说完,没有再听她说话,就切断了通讯。

    乔漫看了一眼手中的电话,大概在怔愣了两秒钟后,才将电话放回原位,并拍了拍脑袋,继续工作。

    ……

    时间很快就到了下班点,乔漫因为投入到工作的状态中,很少能准确感知时间的变化,直到助理进来说她要下班了,问问她要不要跟她一起下班走,她才终于发现,时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到了下班点。

    乔漫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林城春天下午的五六点钟,天色已经微微擦黑,能够看到街灯和霓虹灯影的微弱光火。

    几秒后,她收回视线,赶紧看向门口的助理,“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东西没有整理完,想整理完再走。”

    “好,那我就先下班走了,漫姐!”

    “好!”

    随着助理的离开,整个办公区域再没有忙碌工作的员工身影,只剩下了从窗户透进来的暗淡光影,和无数办公桌办公椅以及办公器材的轮廓。

    乔漫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继续手头的工作。

    就这样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或者二十分钟,她已经无法正确感知,只是隐约的听到办公室的门再次被人开启的声音,以为是助理返回来,她头也没抬的说,“小刘,你怎么还没走?又落东西了?”

    她问完话,隔了几秒,也没有人回答。

    她正觉得奇怪,刚刚带着疑惑抬起头,就有一道白色素丽的人影慢慢的映入了她的眼帘,先是她七公分左右的淡粉色高跟鞋,接着是一截匀称白皙的小腿,然后是素粉色的连身长裙,最后是那张还算熟悉,却也算陌生的脸。

    “黄老师?”

    黄瑶戴着一顶白色的帽子,光影有些暗淡,将冒沿形成的阴影落在她的脸上大半,让人看不清楚表情。

    “嗯,是我,甜甜妈妈!”

    黄瑶将帽子摘下来,和手上的手包一起放在了桌面上,然后又整理了一下被帽子弄得有些混乱的头发,接着也没有管乔漫愿意还是不愿意,就坐在了她办公桌对面的会客椅上。

    乔漫将桌子上的资料一一收进抽屉,然后双手以很优雅的姿势落在办公桌上,一双黑亮的眼睛,看向对面的黄瑶,“我的办公室只有速溶咖啡和茶,不知道黄老师想喝什么?”

    “不麻烦了,乔小姐,我说两句话就走!”

    乔漫也没有过多的礼让,就伸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那么这个时间来找我,黄老师有事?”

    黄瑶交叠起纤细笔直的双腿,淡淡的笑了笑,“乔小姐,不知道你对甜甜的姑姑,纪晗小姐有几分了解?”

    “我和她不熟,也没有过很深的接触,基本上可以算不了解,怎么了吗?”

    黄瑶听后,微微前倾了一些身体,将手包拉链打开,拿出一包女士香烟,自己先是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然后递给对面的乔漫,“乔小姐抽烟吗?”

    乔漫笑着摇摇头,“以前抽过,但后来忌了,我就算抽的时候烟瘾也很轻,除了心烦意乱的时候会抽上一根,其他的时候基本不碰!谢谢!”

    “那我抽烟,乔小姐介意吗?”

    “我没关系,请便!”

    黄瑶用同样的微笑将手中的香烟拿回来,放回烟盒里,然后径自点燃了一根,深吸了一口后,隔着青白色的烟雾眯眸看向对面的乔漫,“是这样的,乔小姐,我凌晨左右接到了纪晗小姐的电话,她说我和一个在叙利亚大火中死去的女人很像,所以威胁我不要乱说话,否则我随时可能会出事……”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间隔了几秒才继续说道,“你知道她口中说的那个女人是谁吗?”

    乔漫的脸上始终是温温淡淡的情绪,听到她的话后,只是挑了挑好看的眉骨,“我想这是你和她之间的事情,跟我没关系吧!黄老师!”

    “确实!”

    黄瑶点点头,又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后,接着从手包里拿出一个类似U盘的东西,“这里面装着你感兴趣的秘密,有时间找个黑客把里面的加密的东西破译出来,相信我,以后你会感谢我!”

    说完,黄瑶就将手中的香烟捻熄,然后从会客椅子上站起来。

    “乔小姐,我晚上还有约,就先走了!”

    乔漫只是瞥了一眼桌面上那个类似于U盘的东西,然后点了点头,“黄老师慢走。”

    黄瑶的脸上都是深刻的笑意,她戴上帽子捏着手包,刚走出几步,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突然转过身,一双浅淡的眸光看向角落的雨伞架,“哦对了,乔小姐,外面快下雨了,一会走的时候,别忘记带伞哦!”

    乔漫也跟着她的眸光看过去,“好,谢谢!”

    ……

    黄瑶走后,乔漫就准备下班了。

    将黄瑶手中的U盘放回手包里,拿起角落伞架里的雨伞,随后关了灯,离开了心理咨询室。

    春雨有点大,再加上道路湿滑,能见度低,高架上有两辆车子撞在了一起,阻碍了交通,将整个高架桥几乎堵成了停车场。

    纪云深的车子刚刚行驶到高架桥上,就被从高架桥其他方向涌过来的车子,堵在了那里。

    他将左手搭在门框上,手腕上的机械腕表在路灯的照射下,泛着耀眼又璀璨的光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他第三次抬起腕表看时间的时候,才拿起仪表盘上的手机,给乔漫拨去了电话。

    和之前一样,看见是他的电话,她都没有接,每次都自动挂断。

    在拨通了几遍,乔漫都没有接后,他就给孙秘书打去了电话,对面很快的就接了起来,“纪总。”

    “查一下乔漫现在在哪!”

    “好的,纪总,稍后给您答案!”

    十几分钟后,车子终于能够缓缓的行驶,这个时候,孙秘书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他滑下接听键后,孙秘书恭敬的声音就从对面传了过来,“纪总,乔小姐……乔小姐和顾西沉去了星河酒店,而且……只开了一个房间……”

    纪云深的呼吸好像一瞬间就变得粗重起来,“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高架上的车速开始变快,很快就下了桥,他直接就奔着星河酒店行驶而去。

    ……

    晚上六点半,星河酒店。

    乔漫下班后,先是给谢之谦打了一个电话,询问了一下他有没有干网络黑客这方面的朋友,在得到了没有的答案后,她思来想去,就给顾西沉打去了电话。

    他在黑白两道混迹了这么多年,想必什么样的人都应该认识一些。

    除此之外,她感觉黄瑶给她的U盘里,应该装着的是纪晗的秘密,而关于纪晗的秘密,让顾西沉来揭开,是她能想到的最稳妥的方法。

    她约了他见面,他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但是……却约在了这家星河酒店。

    因为是她先到了这里,就在侍者的引领下先到了四楼的房间。

    房间里都是橘黄色的灯光,铺泻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将这个春雨的夜,映衬的更加迷离。

    她走进去,刚放下手包,眼前就有一道黑影闪过,尖叫声还没有来得及从嘴里溢出来,男人那张硬朗英俊的脸便映入了她的眼帘。

    乔漫拍了拍胸口,惊魂甫定的样子,“顾西沉,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出声音?”

    顾西沉挑了挑好看的眉头,慵懒的坐到落地窗旁边的真皮沙发上,接着修长的双腿随意的交叠在一起,“不然你以为是谁?总不可能是纪云深!”

    乔漫深深的瞥了他一眼,然后环顾了房间一周,接着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淡淡的说道,“你会网络黑客的朋友呢?”

    “有现成的网络黑客在,还需要外人来这里碍手碍脚吗?”

    乔漫呆愣了两秒,她知道他懂这方面的一些东西,但没想到会这么厉害。

    她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从手包里拿出那支U盘,“就是这个,给我破译一下。”

    顾西沉没接,而是单手在膝盖上慵懒的打着节奏,“听说你和纪云深离婚了?是不是真的?”

    乔漫听后点了点头,“是真的,我和他离婚了!”

    “那么……是不是说明我有机会可以上位了?”

    顾西沉说着,朝她眨了眨眼睛,“说真的,你可以考虑我一下,毕竟在林城,像我这么英俊潇洒,有钱多金又长情的男人不多了!”

    乔漫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几秒后才睁开眼睛看向他,好像在压抑着胸口的恼怒,“顾西沉,你到底有多无聊,需要跑到这里拿我解闷?你不是有当红小花旦唐露陪着吗?还需要其他的女人吗?真是笑话!”

    顾西沉听到这里,赶紧举起双手做起誓状,“哎哎,说话归说话,不带这么夹枪带棒的,我怎么知道唐露那女人的脑袋突然被驴踢了,先后去找你和纪晗的麻烦,要知道这样,我早就把她甩了,还留到今天!”

    “她长得确实挺好看的,身材好,脸蛋好,最重要的是她还有过硬的演技,所以,你为什么不直接娶了她?好让她少出门去祸害别的人!”

    顾西沉的身体后退了一些,单手撑在椅背上,然后看着倚着墙面的乔漫,“你这话是吃醋了吗?还是觉得唐露配不上我,而你……却配得上我……”

    “顾总不用经营自己的餐厅吗?不然怎么会下了班就跑到酒店里跟我的女人来花言巧语?”

    顾西沉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门口传来的低沉男声给打断了,乔漫和顾西沉几乎同时看过去,是纪云深。

    他穿着的还是早上那件焦糖色的风衣,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衬衫,下面是一条黑色的休闲西裤,脚上是一双休闲皮鞋,整个人逆着光影走过来,有一种从漫画书里走出来的男主角的画面感!

    顾西沉看到纪云深出现,先是挑了挑眉骨,后又转过头,看向对面的乔漫,“我亲爱的乔小姐,你刚刚好像说你离婚了,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跟你一样,可能都是闲得无聊发慌的人!”

    乔漫的声音很低淡温软,几乎没有什么情绪,就像是走过来的男人真的跟她再没有一点关系了,只是他单方面对她的纠缠。

    顾西沉听后摊了摊手,看着已经走到乔漫身边的纪云深,一副我很无辜的样子,“所以,纪总刚刚为什么要讽刺我?现在你们离了婚,我们完全是公平竞争啊!”

    纪云深笑了笑,从裤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点燃,深吸了一口后,眯着眸,隔着青白色的烟雾看向对面的顾西沉。

    “顾总,你是不是觉得你的餐饮行业做的太风生水起了,所以需要有人给你打点水浇点冰?”

    顾西沉深深的叹息了一声,接着就站起了身,脸上一直浮着浅淡的笑意,“纪总,我刚刚在开玩笑,你不会当真了吧?”

    “嗯,有点当真了!”

    “别啊!”顾西沉直接坐到办公桌上,却在接触到纪云深幽深的眼眸时,直接站直了身体,“我刚刚只是跟乔大美人和纪总开个玩笑,其实今晚是乔大美人主动约得我……”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用眼神示意纪云深,“听说是为了她手上的这个需要破译的U盘。”

    乔漫本来捏在指间,因为顾西沉的话,赶紧藏在手心里。

    在所有的事情,都没有明确的证据前,靠猜测,或者单方面的语言重伤,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她和纪晗之前一直都井水不犯河水,除却纪云深对她难以割舍的感情,让她心灰意冷外,也并没有什么事情是真正需要她去对付纪晗的。

333,纪云深,如果在我和纪晗之间选一个,你会相信谁

    五年前叙利亚那场人为的火灾,除了慕惜童沁,和她主动对纪云深和谢之谦说过外,从来没有对其他人说过。

    而纪晗会突然和那件事情牵扯上,她想,一定是慕惜跟她透露了什么,或者提了什么醒。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下着雨的下午,童沁找到她后的神情,也清晰的记得她跟她说对不起,和想重新开始的那些话。

    而除了这些,她还跟她说了很多她们年少时相遇,到后来阴差阳错的成为挚友,以及最后彻底分裂的事情。

    当然,她也跟她坦白了很多,比如她在背后撮合蒋英东和肖梦睡在一起的事情,也坦白了她曾利用她接近纪云深的事情。

    更坦白了很多她其他动过手脚的事情。

    乔漫只是安静的听着,甚至还没有完全理解她为什么不远万里的跑过来,跟她坦白和求她谅解的时候,她们所在的那个简易的医用帐篷就开始着起了大火。

    而着起大火的时候,刚巧就是她要跟她坦白肚子里的孩子,以及她为这个孩子做过的难以原谅自己的错事时。

    周围几乎瞬间就布满了嘈杂的人声,还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她根本就听不清她又说了什么,只是看见她站在一片火海中,眸光像是闪耀的星星,倒映着整片火海,嫣红的唇一张一合,好像在念一个人的名字。

    她很想走近去听,在还没有走近时,就被童沁使力推了出去。

    呛人的烟雾慢慢的吸入肺腑,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而就在她要昏迷的那一刻,一道纤细翩跹的白色身影闪过,现在仔细想来,和纪晗的身影不谋而合。

    这也是她对纪云深隐瞒的当年火灾的另外一半。

    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或者选择相信他后,他会不会无条件的维护和相信纪晗,这都是她在犹豫的原因。

    而这也是为什么黄瑶来找她,说了纪晗的那些话后,而她却几乎没有犹豫,就选择相信的原因。

    当初她选择回国,一个是为了心乔可以做骨髓移植,再一个就是想查清当年叙利亚的那场火灾的实情,她想知道,到底什么事情,需要把她和童沁置于死地。

    她回国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一直想用最保守最低调的方式,来隐蔽的去查这件事情,却没想到,这件事情突然就被放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就像她刚刚说的,在纪晗没有真正伤害她的事情浮出水面的时候,她就不会刻意的去使用手段去对付她。

    但如果有,她绝对不会放过。

    纪云深将她把U盘藏在手心的小细节都看在眼里,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淡的说道,“这么点小活,就不麻烦顾总了,我自己会帮她处理……”

    “纪总,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所以能麻烦你先离开吗?”

    顾西沉看到两人的暗潮汹涌后,无奈的摊了摊手,慵懒又散漫的看向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纪云深,“纪总,这可不能怪我,是乔美人自己选我的!”

    顾西沉一脸笑意的表情涌入男人的眼底,他的眸光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样的深邃,复杂到根本让人看不明白。

    两个气场相近的男人就这样对峙了十几秒,甚至是更长的时间后,被乔漫口袋里突然响起的手机震动声给打断了。

    是微信信息提示音,乔漫从手包里拿出手机,点开微信APP,进入界面后,就有两条语音提示音。

    来自于黄瑶。

    她先点开第一条语音,可能是由于时间太短,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在她点开第二条的时候,是一阵伴着急促刹车声和油门声的尖细嗓音,“漫漫,小心……啊……”

    语音的后半部分,就是汽车翻滚的剧烈声响,乔漫止不住的握紧手机,焦急的喊了两声,“黄老师,黄老师……”

    喊了两声后,她才发现,这是微信语音,而不是手机通讯。

    她把U盘和手机一股脑的放进手包里,接着就往外跑,刚刚跑出两步,就被男人扣住了小手,动弹不得。

    “怎么了?漫漫?”

    “黄老师好像出车祸了,我要赶过去,你松开我,我来不及跟你解释了……”

    说着,她就要甩开他的大手,却被他扣的更紧,“我载你去!”

    “不用……”

    “外面下着雨,林城又这么大,你知道她会在哪里出车祸?漫漫,别逞强,没有我你根本无法快速的找到黄老师的出事地点。”

    “那也不用……”

    后面的了字还没有说出口,男人就伸出健壮的臂膀,将她强行的揽在了怀里,接着走出了酒店的房间。

    顾西沉还有很多嘲讽的话没有对纪云深说出口,就被乔漫手机上的微信语音给紧急收了场,意犹未尽的同时,眸底又泛起浓重又深不可测的大雾。

    ……

    乔漫被高大的男人拥着刚刚走到电梯间,就听到了手机震动的声音,刚开始她以为是自己手包里的手机在震动,刚要低头拉手包的拉链拿手机,就看到身旁的男人不疾不徐的从裤袋里拿出纤薄的黑色手机,随后利落的滑下了接听键。

    现在是夜里的七点多一点,这一层都是高级的总统套房,地面铺着高级的深色地毯,墙面上是高级软包,隔音和静音效果都非常好,也就显得此时此刻非常的安静,安静到令人发慌。

    正是因为这种安静,让站在纪云深身边的乔漫,也就能够很清晰的分辨出无线电波那头的女声是谁。

    可想而知,是纪晗。

    她的声音里都是细细密密的颤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害怕的,“阿阿……阿深,我刚刚在沿海公路……这边出了车祸,跟另一辆车撞在一起,那辆车……那辆车从路边防护栏翻了下去,掉掉……掉到了海里,阿阿深,我我不是故意的……现在该怎么办?”

    纪晗淋着湿朦朦的春雨,站在被车辆撞破路边防护栏的缺口那,看着波涛汹涌的海面,以及慢慢被海平面吞噬的红色车辆,偶尔有路过的车辆看见前面的车子横在路面上,并开着双闪,以及路面上有很多车祸后留下的车子碎片,都不禁放慢速度。

    一束束光渐行渐远,她的身影笼罩在路边昏黄的路灯下,显得特别的单薄娇小。

    几秒后,又一辆车子驶过来,随着车子慢慢的从山脚的拐角拐到这边的路面上,车灯由远及近的探照过来,将她的侧脸也清晰的映照出来。

    车主透过行车记录仪,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路边女人的脸上根本没什么过多的情绪反应,就只是那么看着几十米的悬崖下。

    纪云深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大概是失望重叠发酵后,形成的本能反应。

    而乔漫在清晰的听到电话那端传来的话后,整颗心也不由自主的往下坠,为什么那么巧?前一分钟黄瑶给她发语音短信出了车祸,后一分钟纪晗就给纪云深打来了电话,也说出了车祸。

    会不会……她撞的人就是黄瑶?

    “你现在的具体位置在哪?看清那辆车子里面的人和车牌号了吗?”

    面前的电梯叮的一声打开,怀里的女人试图甩开身边的男人,想要迈开脚步走进去,却被男人健硕的臂膀牢牢的控制住,动弹不了。

    纪晗听到听筒那端传来的声音,抬头左右看了一眼,让自己的气息更加的凌乱,也更加的迷茫无措,“在沿海路和……和东湖路的交叉路口,没有看清,夜太黑了,又下着雨,我什么都没有看清楚!”

    “你受伤了吗?”

    “没有,我只是有一点擦伤。”

    颤抖又隐忍的哽咽哭声,不断的从电话那端传过来,纪云深好看的眉头挑了挑,在电梯门反射的模糊光影里,显得愈发的莫测高深,根本让人猜不透一分一毫。

    纪云深淡淡的嗯了一声,随后低沉的说道,“好,我知道了,你先打120急救,然后给保险公司打电话,我现在就开车往你说的方向去,大概半个小时后赶到,你尽量不要挪动车子,这样事故调查会更清晰一些,知道了吗?”

    纪晗点了点头,鼻音浓重,“嗯,阿深,你快点来,我好害怕!”

    挂断电话后,纪云深重新按下电梯键,十几秒后,电梯门缓缓开启,他拥着女人走进去,修长的指骨迅速的按下数字键,下一秒,电梯就开始平稳的下降。

    “纪晗那边出事了,你赶快去处理吧,我自己去找黄老师,就不用麻烦你了!”

    她的肩膀很单薄瘦小,他的大手放在上面,几乎不需要用什么力量,就可以把她整个人牢牢的控制在他的胸膛前。

    纪云深没动,也没有做任何放手的动作,而是轻淡的说道,“漫漫,我知道你现在不信任我,我也知道你想用保守的方式维护你的利益,但现在看来已经不可能了,你只能试着相信我,然后跟我一起面对那些在美好的阴影后面,隐藏的肮脏和丑陋。”

    乔漫听后,猝不及防的抬头,看到的是他深邃如夜的眼睛,那里面装载着太多太多难以看懂的晦涩,和浓稠的压抑痛苦。

    “纪云深,我真的可以信任你吗?”

    纪云深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声音更加的磁性温柔,“可以。”

    乔漫就这么看了十几秒钟,或者更长的时间,才缓缓慢慢的收回视线,没有说话,也没有再挣扎,好像真的选择了相信他。

    或者更准确的说,在一切还没有彻底明朗之前,暂时的相信他,是现在唯一能够挥散迷雾的方法。

    ……

    半个小时后,烟灰色宾利车子缓缓的在沿海路和东湖路的交叉口停下。

    周围都是救护车交警车保险车以及搜救车的红蓝闪光灯的颜色,与高杆路灯从高空坠落的橘黄色灯光混合在一起,是一种特别慌乱又充满悲伤的颜色。

    先赶到现场的孙秘书,见到纪云深和乔漫从烟灰色的车子走下来,赶紧上前去介绍现场的事故情况。

    如乔漫所预料和猜测的那样,纪晗所撞的车子,就是黄瑶所驾驶的那辆红色的保时捷车子。

    雨很大,在各色灯光混合在一起的视线里,几乎模糊氤氲眼前的一切。

    纪晗披着医护人员递过来的毛毯,配合保险公司做完现场调查和笔录后,她只觉得整个人非常热,头重脚轻又眩晕无力。

    可能是淋雨太久,再加上凉意沁骨,已经有些感冒的症状,刚刚在医护人员的搀扶下转过头,就看见男人撑着一把黑伞,逆着光影,拥着娇小窈窕的女人从不远处缓慢的走过来,像是上帝精雕细琢后的一双璧人。

    大概上帝在创造了一个英俊的男人后,同样会创造出一个美丽的女人来配他,而乔漫,无疑是林城数一数二的美人,也是数一数二的气质美人,她从一开始就不奇怪,阿深会喜欢她,会宠她,但从没有想过他会这么爱她。

    走近的时候,纪晗已经忘了刚刚准备的所有的开场白,一双深黑的眼睛就那么直直的盯着纪云深和乔漫。

    十几秒后,纪晗白净的脸上才堆起一抹深浓的笑意,低低淡淡的说道,“阿深,你来啦!”

    她浑身都被雨淋透了,本来垂直的黑长发贴在脸颊上,妆容也都被雨水冲淡了很多,所以看起来特别的狼狈,她伸手拽住身前的毯子,极力的想掩饰自己的狼狈,可越是这样,就越有一种无形的自卑感从她身体的各个角落冒出来。

    “嗯,搜救的怎么样了?怎么会和黄老师的车子追尾?”

    纪晗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拼命的摇头,“我也不知道车子的刹车系统为什么突然失控,我极力的想控制车子的车速和平衡,但是路面太湿滑了,能见度又低,等我控制到正常行驶的时候,就追上了前面黄老师的车子……”

    纪云深漆黑如海的眸子又深暗浓稠了一些,声音也很低沉,和他的眸光一样低沉,“你的车子都会定期做保养,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刹车系统失控的情况?晗儿,现在不是撒谎找借口的时候,你要跟我说真话,我才有可能帮助到你……”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一双漆黑如海的眸子往车子冲破护栏下的海面看了过去,“不然……这样的初春雨夜,连人带车掉进海里,即便不会被淹死,也会被冻死,你也会因此负相应的刑事责任,明白了吗?”

    他的眼睛里像是倒映了漆黑夜里所有的一切,包括她狼狈的样子。

    这样的眼神,像是给她最后的纵容,也像是给她最后一次机会,总之复杂到纪晗无法看懂。

    纪晗又拽紧了手里的毛毯一些,浑身是更加刺骨的冰冷,“阿深,如果你不相信我就走好了,我的事情我会自己看着办,麻烦你在雨夜里跑一趟了!”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低垂眉眼,“晗儿,我再问你一遍,刚刚的事故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解释过了,你相信的话我感激不尽,你不相信的话,我也无能为力……”

    乔漫再也听不下去,可能是纪晗太擅长这样无辜的反应和表情,她怕纪云深会心软。

    她伸手扯了扯纪云深的西服袖口,然后微微往前站了一点,把纪云深挡在了身后,“纪晗,黄瑶晚上来我的心理咨询室找过我,说你在三天前的凌晨给她打过电话,还说她和一个在五年前叙利亚大火中死去的女人很相像,因此威胁她不要乱说话,不然不敢保证她会不会出事!”

    “可她从我的办公室离开没有多久,再给我发微信语音的时候,就出了车祸,而且还是你追尾她的车子,这一连串的事情,你说……是不是很巧?”

    纪晗很平静的听完,很轻很淡的点了点头,“是挺凑巧的!”

    “是吗?真的是凑巧吗?”

    乔漫的唇角始终有着淡淡的笑意,深黑的眼睛里也都是路灯折射出来光芒,声音不紧不慢,像是潺潺流过的溪水,“从东湖路到沿海路,只有这个山脚路口的拐角没有安装摄像头,是监控盲区,可你的车子偏偏在这里追尾了黄瑶的车,这么简单的逻辑,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该怀疑你了,纪晗,你还想撒谎到什么时候?”

    “我撒谎?”

    纪晗微微低下头,看着自己被路灯拉长的影子,好一会才抬起头,笑着问乔漫,“那么请问我撒什么谎了?你有证据吗?”

    就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推测,她才没有从一开始出现,就跟她针锋相对,一直在养精蓄锐等待时机,而现在,已经是她认为最好也是最正确的时机。

    “当然有啊!”

    说着,乔漫就从手包里拿出黄瑶交给她的那只U盘,在纪晗的眼前晃了晃,凉凉淡淡的语调,“这是黄瑶去我办公室找我的时候,留给我的东西,我想这里,应该有挺多你的秘密……”

    后面的话,她都直接省略了。

    打蛇打七寸,言多必失,乔漫还是懂这个道理。

    她会拿出这只U盘,是因为黄瑶给了她心中猜测的六分肯定,剩下四分,是试探。

    因为除了叙利亚的那场大火以外,她还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她做了别的,所以只能试探。

    纪晗看了一眼乔漫手中的U盘,又看了一眼始终将伞的大半部分都给乔漫遮雨的男人,笑了笑,“好啊,那我就拭目以待的等着这只U盘里的秘密!”

    她刚刚说完话,就有几辆警车行驶了过来,为首的那辆警车里面坐着陆遇白和林城公安局的局长,周围处理事故的交警看见后,赶紧停下手中的工作,披着雨衣小跑过来敬礼。

    先是公安局长撑着雨伞从交警车里走出来,接着陆遇白撑着伞从另一侧的车门走出来,绕过车头走过去的时候,直接将淋着雨的纪晗拥在怀里,并把手中的黑色雨伞歪向她大半,阻隔了她头顶上发的那片风雨。

    “听说你追尾了?有没有受伤?”

    纪晗摇摇头,然后微微的挣扎,想挣脱他的怀抱,却被他一把扣住,并将她死死的控制在他的胸膛前。

    陆遇白也不恼,看了一眼身前的女人后,紧接着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李局长,声音在不断坠落的春雨声中,显得尤为低沉磁性,“李局长,晗儿淋了雨,还需要跟你们回去做笔录吗?”

    李局长伸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毕恭毕敬的语气,“陆少,原则上是必须跟我们回去做笔录的,毕竟事故那方坠入了大海,生死不明,如果我们做的太潦草了,难免惹人非议……”

    后面的话李局长没说,也没敢说。

    在这种坐拥金钱权利的男人面前,说话只需要点到为止,毕竟谁也不想听一堆没用的废话。

    “这样啊!”陆遇白又低下头,看了一眼身前异常安静的纪晗,“那我陪晗儿一起去做笔录!”

    说完,凑近她的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走吧,宝贝儿!”

    纪晗的身体已经僵硬到了极点,在陆遇白做出这些轻浮的举动时,她甚至连躲都没躲,或者已经狼狈到躲不开了。

    陆遇白见她没有反对,就朝着对面的纪云深和乔漫笑了笑,用着讽刺十足的语调说道,“纪总,你这么晚赶来,是来帮晗儿处理事故的?还是过来看热闹的?”

    话落后,也没有听纪云深的回答,就用着纪晗上了交警车。

    李局长则是将前面车子的空间给陆遇白和纪晗让出来,自己主动坐后面的车子。

    纪云深没动,乔漫也没动,因为她知道,在这个U盘还没有彻底的破译出来的时候,她想要揭开纪晗的真面目,太难了。

    雨还在下,滴滴答答的落在伞上,变成了沉闷的声音。

    她感受着带着雨的海风,不禁环抱住自己。

    几秒后,肩膀被一道有力的手臂环住,他拥着她往来时的路走。

    走出几步后,她问他,“纪云深,如果在我和纪晗之间选一个,你会相信谁?”

    耳边都是嘈杂的雨声风声,还有各种车辆以及搜救人员的声音,她屏息等着他的回答。

336,纪云深,你早就说过你这个妹妹不简单

    文件的破译并不只是简单数字或者数字加字母的密码,除此之外,还需要输入一个专业的黑客程序读取,他在试了第三个黑客入侵程序后,原本什么都没有的U盘里,迅速的出现了很多文件夹,其中包括很多音频和视频的文件,以及密密麻麻的照片。

    而视频和照片的主角,基本上都是纪晗!

    显示的时间,基本上都是五年前的时间,他下拉菜单,在最下面,发现了一个距离现在最近的音频文件,按时间推算,就是童沁对乔漫说的那个时间,也就是三四天的凌晨,他和纪晗在京都的公寓不欢而散的那个凌晨。

    他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然后就迅速的把文件做了两个备份,一份隐藏在了电脑里,一份隐藏在了他的移动硬盘里。

    直到两个备份完成,随手点开了一个距离现在的时间最久远的音频文件,下一秒,纪晗和童沁的声音就从电脑的音响里传了出来。

    “纪晗,我们合作吧,我想没有人会比你更讨厌乔漫,当然,也不会有人比我了解乔漫。”

    她们聊天所在的空间很安静,能够听到悠扬的钢琴声,还有顾客进门时,响起的风铃声,大概就是西餐厅或者咖啡馆之类的地方。

    纪晗没有立刻接话,音频文件里出现了短暂的静默,几秒后,她温净柔软的声音才从音响里面传出来。

    她说,“为什么?”

    她没有选择拒绝,而是在问童沁为什么?

    而这句为什么,恰恰又可以衍生出许多解释。

    也很好的解释了她当时的心态变化,还有她的情感变化。

    纪云深精致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十指交叉的手撑着线条冷硬的下颚,整个人好像都在跟着纪晗的话而往冰冷的海水里沉,并且越沉越深。

    童沁的语调很轻快,也一贯的优雅,“纪晗,在我面前你就不用装成一朵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白莲花了,你讨厌乔漫,看不惯乔漫,这两个理由就足够了,还用我仔细的帮你去分析要跟我合作的原因吗?”

    纪晗听后还是长久的静默,过了很久才问了一句,“你想要怎么合作?”

    听到这里,他就按下了关闭,没有继续听下去。

    停顿了几秒钟后,他又随手点开了一个在时间排序上,处于中间位置的音频文件。

    应该是纪晗主动打给童沁的电话,大约是在深夜时分,童沁接起电话的时候,声音还带着从从睡梦中被吵醒时特有的慵懒和惺忪。

    “什么事啊?需要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纪晗好像喝了酒,呼吸有些粗重,声音也失去了一贯的甜美优雅,变成了低淡的深沉,“我奶奶最近对乔漫的态度有了一些变化,没有最开始那么排斥,好像因为乔漫在她犯哮喘的时候,救过她两次,所以她对乔漫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变,这样下去的话,阿深就更离不开她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似乎抬起酒瓶大灌了一口酒,能够很清晰的听到她吞咽的声音,然后紧接着就打了一个酒嗝,声音被酒精熏染的更加暗哑,“我这边能想的办法都已经想过了,现在开始,你应该从你那边开始下手了,比如利用一下你的亲哥哥孟东行,爱你爱得死心塌地的方经纶。”

    纪云深虽然没有看到纪晗打电话的真实画面,但他在脑海里能够想象得出来她的样子,而这个样子,不知怎么触动到他的记忆神经,让他猝不及防的想起来他和奶奶在书房里说话的那天,门外那个一闪而过的白色翩跹身影。

    或者更准确的说,在这通电话之前的时间,她和童沁只是利用小女孩的一些小心机小心思,制造出一些事情,让纪家的人更讨厌乔漫。

    但从这通电话开始,她的声音里明显多了压抑和痛苦,而这份压抑和痛苦,很大一部分都是来自于身边最亲近的人所带来的伤害。

    比如奶奶为了纪家,忍着痛说出的那句,她只是我们纪家的一个养女,连条狗都不如。

    如果假设那个翩跹的人影不是他眼花看错,而就是纪晗,那么也就证明,她是因为这句话而彻底沉沦到地狱的?

    想到这里,他赶紧看了一眼音频存储上的时间,和他记忆中的那晚不谋而合。

    会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他第二天就要调往京都担任特种作战部队第38集团军的军长,而他却因为漫漫怀孕,而直接忤逆了奶奶希望他立刻去京都帮政途陷入危机的爷爷,奶奶会说那句话,其实是因为跟他生气,和晗儿无关。

    心里像是突然被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什么滋味都有,但却找不到一个好的出口发泄。

    他烦躁的拿起桌面上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点燃,然后站起身,走到落地窗边,看着窗外已经变成了朦胧的细雨,和混合着朦胧细雨而映照过来的各色灯光,以及大致能够看清一些轮廓的园林景观。

    十年,三千多个日日夜夜,真的不是一个小的数字。

    可最后,他们还是都变得面目全非了。

    现在所有的猜测,质疑,都变成了摆在眼前的事实,他突然觉得他对她的那些愧疚,才是让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

    就这样站了很久,久到指间传来灼烧感,他才发现手中的香烟已经燃到了尽头。

    同时也将万千思绪的他,从那片浩瀚的回忆中拉回来。

    转过身,将手中的烟头捻熄在办公桌的烟灰缸里,随后又重新坐在旋转椅上,开始继续听那些音频文件。

    就这样,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落地窗外也从最开始的深黑,慢慢的变成了晨曦乍泄。

    前面的音频文件全都听得差不多了,他最后滑动鼠标,点开了音频文件夹最下面的那个距离现在时间最近的音频文件,紧接着,纪晗甜美温净又带着丝丝阴冷的声音就在寂静的书房里响了起来。

    很显然这段音频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录制的,而是从纪晗辨认出童沁,并让黄瑶间接承认她就是童沁的那段开始录制的。

    “好说,不过黄老师,我还要提醒你一句,狐狸尾巴太长了,迟早都要露出来,你最好小心一点,明白了吗?”

    前面几句,纪晗的声音都是偏甜美温净一些,但后面的两句,那些甜美和温净几乎全部消失,只剩下咄咄逼人的阴冷。

    童沁显然没有受到她语气变化的影响,声音依旧疏淡有礼,“纪小姐,我刚刚被你的电话吵醒了,整个人还没有完全的回过神来,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所以您要深夜给我打电话,说这些我听不懂的话呢?”

    间隔了两秒,纪晗继续说道,“童沁,明人不说暗话,我直接跟你说了吧!”

    “阿深和青山哥已经开始怀疑你了,不管你对乔漫做过什么,是怎么逃过叙利亚那场大火的,我都希望你的嘴能够严点,尤其是在我和你共同做过的事情上,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你会不会再出事!”

    男人原本面无表情的英俊脸庞,渐渐变得深暗,直到录音播放到童沁对纪晗说的那句回讽的话,他的脸才彻底的黑下来!

    童沁说,“纪晗,你用不着这么自己我!没什么用,当年慕惜会带我去叙利亚,不也是你在背后撺掇的吗?你以为我不知道!”

    隔了两秒,接着又说,“你想拿纪家人当枪使,一次又一次的想置乔漫于死地,可你成功了吗?乔漫失踪的这五年,纪云深不也找了五年!”

    “五年的时间,你都没有让那个曾经爱了你护了你十年的男人,重新接受你,甚至他根本就没把眼睛放在你身上一天,你又有什么资格过来跟我说,他厌恶我,相对来说,他可能更厌恶你吧!”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听,而是按下了暂停键。

    加上这个音频文件,他已经把音频文件夹的所有音频文件都听过了,已经不需要再去看那些视频文件,和那些密密麻麻的照片,他的心里,就已经大致的对这些文件夹里面的所有音频视频还有照片,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和简单的概括。

    他猜想,这些都应该是童沁在她和纪晗见面时候录下的音频,视频,还有很多是她在背后偷偷调查纪晗,而拍下的照片。

    而文件夹里有多少个音频和视频文件,就代表她们私下见了多少面,从时间上排序,就应该是最开始童沁利用她的心理弱点引诱她,联合对付乔漫,到后来纪晗受不住失望和童沁的诱惑同意合作,以及到最后她们因为意见不合而彻底决裂。

    而她们从始至终的共同目标不用想也知道,就是乔漫。

    他盯了一晚上电脑,感觉眼睛都已经累得开始出现模糊和重影了,或者更准确的说,他的失望情绪,已经让他无法冷静,也暴躁的让他无法继续。

    就这么闭上眼睛,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拿起桌面上的手机,拨通了一个手机号码。

    孙秘书一直守在医院里,这会童沁还在手术当中,他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排椅子上等着,正等的有些犯困在打盹,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涌上的那些瞌睡迅速的被手机的震动声赶走,他连忙从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名字,在看到纪总两个字后,迅速的滑下接听键,并用恭敬的语气说道,“纪总。”

    纪云深淡淡的嗯了一声,随后便用着低沉轻缓的嗓音问道,“童沁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在手术当中!”

    纪云深听后先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作为回应,修长的指骨在梨花木的办公桌面上轻轻的打着节奏,一双深邃的眸子处于放空的状态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间隔了几秒钟,他才低淡的回了句,“好,我知道了,有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的,纪总!”

    医院周围他派出不少雇佣兵保镖,一个是保护童沁的安全,防止有人在背后动手脚。

    第二个就是因为孟东行,如果他知道童沁是在他眼皮底下出的事情,大概会很震怒,而保护童沁不受到二次伤害,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平衡。

    想到这里,他紧接着就又拨通了一个号码,打给孟东行。

    林城的凌晨五点,是美国刚入夜的时间。

    孟东行还在办公室里面看文件,当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后,几乎是立刻就滑下了接听键,“哟,纪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应该是林城的凌晨,你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是想快点催促我和乔漫办理离婚证,还是单纯的想我了?”

    说着,孟东行宽大的背脊便陷进旋转椅的椅背上,放在文件上的双眸也跟着抬起来看向远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的暗哑,还有无法令人忽略的性感。

    烟盒里的烟已经被纪云深抽没了,他随手把空烟盒扔在了一旁的垃圾桶里,紧接着就从抽屉里拿出一盒新烟,单手利落的打开烟盒后,迅速的抽出一根点燃,并深深的吸了一口,嗓音被烟雾熏染的愈发低哑,“我要跟你说的这件事情很严肃,你最好别跟我来这套油腔滑调!”

    孟东行难得听到他说这么严肃的话,唇角蔓延开的笑意迅速收缩,好看的眉头不由自主的挑高,就连慵懒低沉的语调,都不禁多了一丝紧绷出来,“什么事?”

    纪云深吐出口中的烟雾,又深吸了一口,才缓缓的说道,“童沁还活着,现在改头换面做了一家幼儿园的老师,不过……她昨晚出了一场追尾事故,连人带着掉进了海里,现在还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

    “等等……你说谁还活着?”

    孟东行几乎在听到纪云深说童沁还活着的时候,就不由自主的从旋转椅上站了起来,一只大手撑在办公桌面上,声音更加的低哑,“你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童沁……她还活着!”

    纪云深没着急继续往下说,大概是在给孟东行心理缓冲的时间,也在思考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

    “你继续往下说……”

    孟东行等了两秒,都没有等到纪云深继续开口,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开口催促他,“你说她出了什么事故?”

    “昨晚林城下了一场很大的春雨,童沁的车子在行驶到沿海路和东湖路的交叉路口时,被后面的车子追了尾,车子失控,撞破路边的防护栏,掉下了悬崖,最后被海水吞没……”

    纪云深弯曲手臂支肘在桌面上,手掌撑着头,手指则不停的揉按着发疼的头部,“不过搜救人员来的很及时,她现在还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做手术……”

    孟东行已经听懂了来龙去脉,宽厚结实的手掌不禁重重的在木质办公桌上拍打了一下,声音已经带着隐忍的怒意,“所以纪云深,你认出她来了,为什么没有及时告诉我?又为什么让她在你的眼皮底下出了事情?”

    纪云深没有接话,只是安静的抽着烟。

    或者,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把事情完整的跟他解释清楚,也或者,根本已经解释不清楚。

    孟东行单手掐着腰,深吸了一口气,又兀自平复了一会儿情绪,才又接着说道,“我记得沿海路和东湖路那条交叉口是个接近90度的直角弯道,也是林城出了名的视觉盲区弯道,正常车子都会在那里减速,能把前面的车子追尾成掉落悬崖,后面的车子到底开得有多快?”

    他知道,现在纠结那些,也解决不了问题,只能继续缓和自己的情绪,“事故的那方是谁,查到了吗?”

    “嗯,是……纪晗!”

    即便两人隔着遥远的无线电波,孟东行也都感觉到了纪云深语调里的那种压抑,还有沉重。

    “你说谁?纪晗?是你家养育了十几年,我也认识的那个纪家养女纪晗吗?”

    “嗯!”

    孟东行听到纪云深的回应后,低低的笑出了声来,接着迈开长腿走到落地窗边,单手撑在上面,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他胸腔里已经沸腾了的情绪。

    “纪云深,你是不是只跟我说了整件事情的一小部分,另外的一大部分还没跟我说?”

    孟东行在纪云深的嘴里说出纪晗的名字的时候,就根据以往童沁对他的痴迷程度,联想出了很多情节,而童沁会和纪晗扯在一起,他真的一点都不奇怪。

    纪云深没有否认,也无从否认,“剩下的部分,等你从美国飞回来再说,那些故事情节太漫长,在电话里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孟东行的眉头深深的蹙起,闻言又低低的笑了笑,“纪云深,你早就说过你这个妹妹不简单,你却跟我说,是因为她高跟姜檬在一起的时间太长,所以变了很多,但现在看来,她不简单的程度,远远超过你和我的想象。”

    纪晗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以一副温淡纯净的样子示人,常年烧香拜佛,是匍匐在路上最虔诚的朝圣者,任谁会想到,坚持以素食为主,又那么善良无暇的人,会有这么可怕的心机?

    还有就是纪晗和纪云深那段长达十年的情感,即便他们后来因为纪晗的种种退缩和怯懦而分了手,但那份懵懂青涩又无法替代的感情,怎么可能因为乔漫的横空出现,就变成了她必须要去嫉妒,必须要去和别人联手做什么,来对付乔漫?

    纪云深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低低哑哑的问了一句,“你大概什么时候能赶到林城?”

    孟东行抬起左手的腕表看了一下时间,又推算了一下从美国到林城的航行时间,才淡淡的回答,“挂断电话后,我会让我的私人秘书给我订最早的班机离开美国,不出意外的话,傍晚能到林城!”

    纪云深将手中已经快要燃到尽头的香烟捻熄在桌面上的透明烟灰缸里,接着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点燃,深吸了一口后,用着暗哑的声音说道,“嗯,我需要你配合我演场戏,内容你自己想,但不能影响效果,你明白了吗?”

    孟东行当然懂纪云深的意思,这年头什么都缺,但就不缺那种想不费吹灰之力就坐收渔利的人。

    这个时机,确实是个好时机。

    “好,我知道了!”

    “嗯!”

    切断通话后,纪云深就抬起苍劲有力的双腿放在了办公桌上,接着又看了一眼墙壁上挂钟显示的时间,已经到了早晨的六点钟。

    角落里的地灯还在散着暖橙色的光源,在天光大亮中,已经暗淡了很多。

    他抽完手中的烟,才起身去把角落的地灯灯源关掉,书房里已经被他一根接着一根的吸烟,而弄得满是烟雾,他关掉地灯的光源后,紧接着又打开了落地窗户,放着空气里的烟雾。

    窗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高大的玉兰花树和雨后绿草地的清新,随着他打开的窗户而涌进来。

    他深吸了一口,暗黑的眸子好像终于有了一丝情绪,但并不多,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又在落地窗前站了一会,直到呼吸够了窗外的新鲜空气,他才转过身,准备去洗漱,刚刚走出两步,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就又震动了起来,是孙秘书打来的!

    他滑下接听键后,孙秘书恭敬的声音紧接着就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纪总,童沁的手术刚刚已经全部结束了,相对来说算很成功,但医生说她海里的时候,由于大脑缺氧的时间太长,也有危险期,如果她挺不过初期前三天的危险,那么她很有可能就会脑死亡,直到身体的器官和呼吸慢慢衰竭,直至死亡。”

    “但如果她挺过了初期三天的危险,那么她只会有一些记忆缺陷,智力减退,其他的方面都和正常人没有区别,也就是说,她如果挺过了最危险的三天,她也是个失去很多记忆,智力如同七八岁的孩童。”

    记忆缺失,智力下降。

    这种症状,和当初的温橙一模一样……

339,晗儿,你去自首吧

    纪晗为了照顾甜甜的身体,跟她玩捉迷藏的时候,都是蒙上眼睛找她,不会特别制造出让甜甜情绪激动的动作,就只是安安静静的摸索寻找,甜甜如果发现她的脚步接近,就赶紧藏到另一个地方,而她也只是顺着甜甜新躲起的方向继续找。

    “甜甜,你在哪里啊?姑姑马上就抓到你了!”

    蒙上眼睛的时候,听觉会变得非常的敏锐,当她听到门口的方向有脚步声响起的时候,便摸索着走过去,然后用最快的动作抓住站在那的人,接着就摘下眼罩,“甜甜,姑姑抓到……”

    当她发现眼前她环抱住的人是纪云深的时候,浮现在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阿阿深……你怎么来了?”

    “姑姑,你上当了,甜甜在这里,你没有抓到甜甜哦!”

    甜甜一直憋着笑站在角落的落地窗帘里,并躲在那里,看着姑姑往粑粑的方向挪过去,并且一把环抱住他后,才咯咯的笑着提醒她抓错人了。

    纪晗将黑色的眼罩攥在手心里,不知道是窗外的阳光太过明媚耀眼,还是他的眸光太过深刻炙热,她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就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人现场抓到一样的感觉。

    自卑,难受,又有点无地自容。

    纪云深没有说话,而是低下头,看了一眼她还抓在他风衣外套上的另一只小手,纪晗察觉到,像是触电一般缩回来。

    他没再看她,而是迈着阔步绕过她,往客厅里面走去,“爷爷呢?”

    纪晗赶紧转过身,迈着碎步跟在他的身后,“爷爷正在书房里练书法喝茶浇花……”

    纪云深听后挑了挑眉,往古质的楼梯口方向看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甜甜这时候从落地窗帘的后面小步的跑过来,随后一把抱住纪云深的大腿,眨着眼睛撒着娇,“粑粑,你一大早就让人把我送到太爷爷家,说要跟麻麻过一天二人世界,怎么才过去两个小时,你也跑到太爷爷的家里了?麻麻呢?你把她自己留在家里了?”

    “没有,妈妈跟朋友出去逛街了,爸爸正好找姑姑有点事就过来了。”

    说着,纪云深就伸出大手揉了揉甜甜的发顶,继续低声说道,“好了,你上去自己的房间玩,困了就去睡一会儿,爸爸和姑姑说完话,就上去陪你,然后一起回家。”

    甜甜听后高兴的拍手大叫,“好的,粑粑,那人家在房间里等你哦!”

    甜甜说完,就迈着小短腿,走向古质的楼梯口,然后很快就消失在了楼梯的拐角处。

    偌大的客厅,随着甜甜的离开,瞬间就变得安静起来,静的甚至落针可闻……

    纪云深背对着纪晗,在甜甜消失了在视线大概半分钟以后,才转过身看向身后的纪晗,“晗儿,我有点话想跟你说,在这里谈不太方便,我们去外面的花园里谈吧,今天阳光很好,顺便晒晒太阳。”

    说完,也没管纪晗同意不同意,就绕过她走了出去。

    冷淡,保持距离,或者刻意的疏远,好像都已经不能够形容他现在对她的态度。

    更像是失望堆积过后的情绪爆发。

    纪云深率先走到花园里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高大挺拔的身影逆着光影站在那里,等着从后面一步一步走过来的纪晗。

    今天的阳光虽然很好,但春风还是有些凉,她怕他等,就匆忙的走了出来,却忘记了披外套,阳光透过高大的玉兰花树的叶子,影影绰绰的漏射下来,随着春风,偶尔在身上跳跃,她极力的想要去抓住什么,但手心里除了沁凉的空气,什么都没有。

    她知道,有些东西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而她拼尽力气想要守护,想要去抓住的东西,也都被她亲手给毁了。

    她伸出纤细的双臂环住自己,看着面前男人挺拔有型的身影,“阿深,我有点冷,把你的西服外套借给我穿好不好?”

    纪云深没有开口说话,甚至在她走近以后都没有转过头看她,那感觉就像如果不是必要,根本不想再看她一眼。

    他没有回头,只是伸手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顺着身侧,就那么递给了身后的她。

    纪晗看了一眼他递过来的大手,好几秒,才伸手接过来带着他体温的西服外套,随后就套在了自己娇小的身上。

    她没穿高跟鞋,西服的下摆刚好垂到膝盖上面一点,就像大人偷穿了小孩子的衣服一样滑稽。

    他大她八岁,高她很多,从小就仰望他长大,就连衣服的大小也是。

    她为了快点长大,很爱穿他的衣服,不管是刮风下雨天他光明正大的给她穿的,还是她心血来潮偷偷穿的,但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一次的心境这么复杂。

    他的西服外套上,带着温热的体温,和他身上特有的男性气息,她闭上眼睛,默默的感受了一会他的体温,又深深的嗅了一下衣服上那让人贪恋的味道,才低低缓缓的说道,“阿深,你特意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纪云深低低的嗯了一声,然后从裤袋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根点燃,深吸了一口后,轻轻的吐出口中的烟雾。

    烟雾顺着春风,丝丝缕缕的飘散开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隔了很久,纪云深才淡淡的说道,“晗儿,你去自首吧。”

    有意为之也好,误入歧途也罢,总需要付出应有的代价,他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难看,而自首,算是他给她最后的仁慈。

    “抱抱……抱歉,阿深,你……刚刚说…什么?”

    纪云深没有说话,而是兀自沉默的抽着烟,他知道纪晗听到了,也知道纪晗明白他的意思。

    纪晗往前挪了两小步,伸出手攥紧他衬衫的袖口,“阿阿深,你刚刚说…什么?”

    “晗儿,你去自首吧,如果你不想让我亲手对付你的话!”

    纪晗听到他的话,浑身的力气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抽走了,整个人瞬间留跌在了他的脚边,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纪云深缓慢的半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失魂落魄的她,“晗儿,你跟我说实话,五年前我调往京都的前一夜和奶奶的那些对话,你是不是都在门外听见了?”

    纪晗仰着脸,在高大的玉兰花树所映射的斑驳树影下,看着他那张刀削斧凿的俊脸,避重就轻的说道,“阿深,如果是昨晚那场意外的追尾事故,让你觉得我是个心机深沉,手段狠辣的人,我都可以接受,但你为什么只通过这么片面的事情就去断定整件事情,而不试着去了解真相呢?”

    “如果童沁早就做好了不想活的准备呢?如果是她提前和乔漫算计了好我出行的路线呢?为什么你不去仔细的查一查,就过来责怪我呢?”

    纪云深精致好看的眉眼微微蹙起,盯着她精致脸庞的眸光也愈发的深邃,十几秒后,才缓缓的蹲下身子,目光与她平行,“晗儿,你还想狡辩到什么时候?我现在在问你,五年前我调往京都的前一夜和奶奶的那些对话,你是不是都在门外听见了?”

    纪晗看着眼前仿佛已经陌生的男人,还有他陌生又淡漠的眼神,整个人不禁抖了一下,“所以阿深,不管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再相信我,甚至还会把我送进牢房里吗?”

    “晗儿,童沁给漫漫的那个U盘里的文件,已经被我破译了,那里面装着你和童沁从第一次接触,到最后一次分裂的所有音频文件,你从来没有相信过童沁,同样的,童沁也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你。”

    纪云深又靠近她一些,高大伟岸的身躯形成的阴影,几乎挡住了她头顶上方的所有光亮,“晗儿,我不想亲自动手,如果你想明白就给我打电话!”

    多余的话,纪云深也没有再说,而是站起身,朝着老宅的建筑走去。

    他答应甜甜要去陪她,就一定会去陪他。

    自从有了甜甜,他不止一次在心里发过誓,绝对不会像自己的父母那样疏忽对待孩子,错过她童年和成长。

    ……

    半个小时后,黑色的世爵车子缓缓的在世纪广场咖啡厅前的停车坪停下。

    傅青山从驾驶座走下来后,赶紧快步绕过车头,去给副驾驶座上的林嫣开门。

    俊男美女的组合,本来就非常扎眼,尤其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里,就显得更加的扎眼了,周围的回头率一直居高不下,甚至有喜欢拍照的路人还拿出手机,对着两人的并肩站在一起的身影舔屏。

    林嫣刚刚在青山别墅的车里被他折腾完,回去换衣服的时候,顺便把手包换成了单肩包,在男人走过来替她打开车门,并护着她的头等着她踩着高跟鞋走下车的时候,就踮起脚尖,将放在腿上的单肩包挂在了他的勃颈上。

    要知道像傅青山这种身份的男人,应该最讨厌给女人拎包拿衣服的,是的,她每天都在考验他的承受极限。

    或者更准确的说,她在考验他的耐性。

    考验他什么时候能对她产生厌恶,也就是哄得久了,不想哄了,也玩腻了的耐性。

    傅青山完全没有介意她把她的单肩包挂在他的脖子上,而是单手揽过她的腰身,让他走在他的身侧,防止被周围人来人往的密集人流撞到。

    单肩包的包带不是很长,挂在他的脖子上,也就垂到他的腰腹处,在外人看起来完全没有阴柔窝囊的感觉,反而引起旁边一大片女人的惊呼,林嫣路过的时候好像听到好多女人小声的说,这么帅的男人还给女朋友拎包,而且还是用脖子挂包,好man啊!简直男友力爆棚啊!

    是她在监狱待的时间太长?这个世界变化太大了吗?

    男人挂女人的包,都是man和男友力爆棚的一种体现了?

    乔漫是坐在咖啡馆里,远远的看着两人像是万众瞩目的明星一样,从门口走过来,她的手里举着咖啡杯,慵懒的交叠双腿,像是局外的旁观者那样,用着同样艳羡的眸光看着。

    林嫣一开始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被路人那些莫名其妙的羡慕眸光,和小声嘟囔的羡慕话语,弄得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让他继续帮她脖挂包了,毕竟她的初衷是为了给他难堪,结果却引得更加瞩目,好像他有多爱她一样。

    乔漫在林嫣和傅青山走近后,就踩着高跟鞋站起了身,“嫣儿,你怎么还领人来……”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乔漫就眼尖的在林嫣故意穿得高领衬衫里,看见了密密麻麻的斑驳吻痕,以及站在林嫣旁边的傅青山脸上和脖子上的挠痕,才恍然大悟之前打电话时,林嫣说德被狗咬了是什么意思!

    林嫣察觉到乔漫有些深意的眼神后,赶紧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衬衫领口,然后从男人揽着她的单臂中脱离出来,伸手亲密的挽住了乔漫的手臂,“他硬要跟来,多个提东西的人不好吗?”

    “好啊,只要你开心。”

    乔漫对傅青山来没有任何意见,况且她和林嫣每次逛街都会买很多东西,而提东西确实累,有个男人跟,帮着提东西,应该是每个女人逛街时都非常愿意的事情。

    三人出了咖啡厅,朝着商场里面走去,傅青山始终跟在林嫣和乔漫身后半米左右的位置,很少说话,大多数都是在听她们两个在前面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而一般的话题就是孩子,衣服,还有化妆品。

    逛了半个小时后,光是林嫣的东西,傅青山的两只手就已经满了,乔漫也买了两件衣服,但都是自己在提。

    林嫣说过两次让她把东西给傅青山提,而两次都被乔漫拒绝了,“这是你的特权,我可不抢!”

    “怕什么,不用白不用。”

    乔漫摇摇头,凑近她的耳边小声说道,“你的男人,就算白用也不用。”

    林嫣的眉头一皱,也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道,“再说他是我的男人,我跟你急。”

    “这么口是心非?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只许做不许说啊……”

    说完,乔漫酸完她就往前跑,林嫣看着已经跑远的乔漫,在原地气恼的跺脚,“乔漫……”

    正要往前追,却与侧面通道走出来的一个肥胖的中年女人撞在了一起,她的体重轻,即便是先撞上去的,却被弹回来很远。

    傅青山眼疾手快的接住她,关心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肥胖的壮年女人就掐起腰,中气十足的指着傅青山怀里的林嫣骂道,“你眼睛有毛病啊?看到人还往上撞?在商场里跑什么跑,当自己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啊,真是的,你知道我的衣服鞋还有包包多贵吗?”

    傅青山蹙了蹙眉,脸色瞬间变成了黑色,刚要说话,就见他伸手揽住的小女人抬起手,阻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用,我自己解决!”

    下一秒,她就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盛气凌人的走了过去,“这位大婶,我眼睛有没有毛病我不知道,但我还是能从你的肥胖身材和色衰程度看出来,我应该管你叫声大婶。”

    “怎么,商场是你家开的啊?我想跑就跑跟你有什么关系?要怪只能怪你的体积太大,我想躲都躲不开,还有,你的衣服鞋还有包包能有多贵啊……”

    说到这里,林嫣抱胸,一双星光闪耀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眼对面肥胖的中年女人,语调温温凉凉的说道,“chanel去年的春季风衣外套,Prada前年的秋季裙装,versace过季的鞋,givenchy的高仿山寨包,这一身下来,十万块可能都是我高估的价格,你现在还觉得你的衣服鞋子和包包贵吗?”

    在监狱的这几年,林嫣并没有间断服装设计这块的学习和研究,傅青山送过来的各种时尚杂志,服装设计杂志,描绘本,以及各大服装品牌发布会的文本宣传资料,她都有仔细的学习和研究,所以她的时尚嗅觉还是紧跟着时代的潮流,并没有因为在监狱里就被落下。

    中年肥胖父女气的横眉冷眼,伸出手指着林嫣的脸,“你你你你……”

    “我我我我什么我?”

    林嫣本身的身高就有168,再加上十厘米的高跟鞋,比对面的中年女人高了差不多一个头,举手投足自带强大的气场,周围驻足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高高低低的讨论声也越来越大,中年女人吵架吵不过,又觉得这样下去实在太挂不住面子,就准备开始动手。

    她挑着林嫣还没有防备的时候,跳起来就朝着林嫣甩过来一巴掌。

    傅青山怕林嫣吃亏,就一直站在林嫣的身后,在中年妇女甩过来巴掌的时候,就伸出大手握住她挥过来的粗壮手掌,然后紧接着一推,就将肥胖的中年女人推出了几米远,肥胖的中酿女人趔趄了几步才站稳,差点撞到一旁围观的人群。

    “你没事吧?”

    傅青山把林嫣搂过来,护在宽大的怀抱里,“你这小身板,也就在我面前逞逞威风,你以为谁都像我一样让着你?以后碰到这种事的时候,要记得防备比主动出击更重要,在保证不让自己吃亏和受伤的前提下,又能做出很好的反击,这才是主动出击的意义。”

    林嫣确实被吓了一跳,就顺势倒在了他的怀里,做出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你确定要这种时候,跟我长篇大论的说防备和出击谁更重要?”

    “我这是让你长个记性。”

    本来傅青山觉得女人吵架,他一个大男人帮着吵架或者上手不好,但那个女人太过分了。

    林嫣从小娇生惯养,别说以前没嫁人的时候,没人敢给她气受,就是嫁给他以后,都是他被她气的跳脚的次数居多,更别说给她气受了,他现在都是尽量不碰触她的敏感点,不给自己找气受,她算是哪根葱,敢来惹他的女人?

    用现在比较流行的话总结就是,他的女人,只能他来宠,就算是给气受,也只能他来给。

    乔漫跑出去很远后,发现后面没人追来,回过头去找人的时候,却发现环形商场的那边有很多路人驻足成了一个圈,好像在围观什么热闹。

    等她发现圈里站着的人就是傅青山和林嫣后,连忙跑回去,正好赶上肥胖的中年女人从几米外的人群里,往林嫣的方向扑来,她加快脚步想要去阻止,却还是没有赶上那个肥胖中年女人的脚步。

    在周围所有人的屏息中,只见傅青山微微半侧过身,伸出左手,轻轻松松的就在肥胖的中年女人头上狠狠的敲了一下,右手则始终是护着林嫣的姿势,整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让看到的人,尤其是乔漫和林嫣,都不禁感叹,果然是经过特种作战部队集训过的人,身手确实了得。

    肥胖的中年女人顺势跌倒在地上,只觉得头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并伴着耳鸣眼花和眩晕。

    被傅青山解散在暗处的保镖也发现了这边出现的意外情况,都及时的赶了过来,并恭敬的询问傅青山怎么处理这件事。

    傅青山的脸已经黑的不成样子,声线更是没有起伏的冰冷和低沉,“报警,这种人不让她在监狱里待个一年半载,她都不知道林城的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是,傅先生。”

    傅青山将手里的购物袋扔给了身旁的保镖后,就拥着林嫣绕过身旁的路人和保镖,继续往前走。

    乔漫赶紧穿梭在密集人流的缝隙里,跑到林嫣的身边,“嫣儿,你没事吧?怎么会惹上那种女人?”

    林嫣摇摇头,“我没事,就刚刚不小心撞在一起,她对我冷嘲热讽,然后我也没客气!”

    傅青山低头瞥了一眼怀里的小女人,没说话,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他说她也不会听,最后也肯定闹得不愉快。

    就在三人同时陷入沉默的时候,傅青山放在风衣外套口袋里的手机便震动了起来,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后,就指了指旁边的休闲饮吧,“去那里歇一会,我顺便接个电话。”

    林嫣当然不会再不识趣的跟他顶嘴,刚刚大概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了。

340,老傅,你家养猫了?怎么被挠成了这副样子?

    女人逛街穿高跟鞋是最累的,乔漫当然没有任何的意见。

    三人并肩走过去坐下,服务员赶紧过来询问喝什么,乔漫和林嫣现在都比较注重养生,就要了白开,傅青山则点了一杯不加糖的卡布奇诺。

    白开是现成的,服务员很快就把两杯白开水端了过来,但傅青山的卡布奇诺需要用咖啡豆现磨,所以会有点慢,服务员解释了一下,又说了句请稍等,就离开了。

    傅青山手中的电话还在震动,他听完服务员的解释后,就立刻滑下了接听键,“喂,老纪……”

    他的话落,林嫣和乔漫喝白开的动作,都微微停顿了一下。

    纪云深正在开车,是用车载电话给他拨过去的,嘟声响了很多下,他都没有接,他正准备挂断重新拨的时候,对面就传来了傅青山有些低哑的声音,“嗯,你在哪里,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在世纪广场,正陪着林嫣和乔漫逛街。”

    纪云深目视前方的眉眼微微一蹙,“你在哪儿?”

    “世纪广场,你没听错。”傅青山有点口渴,就直接拿过林嫣刚刚喝完,放在桌面上的白开水杯,然后大灌了一口说道,“乔漫挺羡慕我给林嫣挂包拎购物袋的,你说的事要是着急的话,我可以在这里等你。”

    纪云深瞥了一眼后座的甜甜,然后才缓缓的说道,“好,你们在那里等我,我和甜甜马上到。”

    切断通话后,傅青山就重新将手机放在了风衣的口袋里,乔漫继续抿着白开,没什么动作和情绪,还是林嫣好奇问了句,“纪云深来不来?”

    “来,他说和甜甜马上到。”

    林嫣用手肘捅了捅乔漫,“漫漫,看来这回你也要开始做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事情了。”

    乔漫瞪了林嫣一眼,“瞧你锱铢必较的样儿。”

    “彼此彼此。”

    傅青山把大灌了几口的白开水杯重新放回林嫣身前,看她一脸笑意,心情完全没有受刚刚发生的那个小插曲影响,心里怒意总算平复了一半。

    纪云深给傅青山打电话的时候,是在二环高架,离世纪广场只有十分钟的车程,所以很快就赶到了世纪广场三楼休闲饮吧的位置。

    甜甜离得老远就发现了乔漫,垂在身侧的小胖手不停的在空中的挥舞着,嘴里还不停的喊着,“麻麻麻麻……”

    林嫣之前虽然见过甜甜,但那时候还是她刚出生没多久的事情,没想到几年没见已经长得这么大了,而且五官轮廓,越来越像乔漫。

    看到甜甜,就不禁让林嫣想起在青山别墅那场大火中丧生的孩子,她和傅青山的儿子,傅屿林。

    乔漫早就起身准备去抱甜甜,甜甜在被乔漫抱起的那一刻,就伸手紧紧的搂住了乔漫的脖颈,而且还没忘了在她的侧脸上吧唧亲一口,并甜甜软软的说,“麻麻,一上午没见,甜甜好想你啊!”

    乔漫被甜甜哄的心花怒放,显示轻轻的捏了捏她圆嘟嘟的小脸蛋,又伸手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一上午没见就想妈妈了?我们甜甜嘴怎么这么甜呐!”

    “嘻嘻,粑粑说过,甜甜的嘴甜都是随麻麻!”

    乔漫已经抱着甜甜靠近林嫣,可能是生过孩子又以那样惨烈的方式失去孩子的缘故,她总是会在路上偷偷的去看别人的孩子,有的时候甚至想去亲近,就像现在,她的手几乎都控制不住,就朝甜甜的方向伸了过去。

    “甜甜,这是妈妈最好的朋友,林嫣,你要叫她姨姨,知道吗?”

    甜甜不怕生,看见林嫣朝她伸出双手,她也跟着伸出双手抱住林嫣的脖颈,下一秒,甜甜就从乔漫的怀抱里,坐到了林嫣的怀抱里,并甜甜软软的叫了一声,“姨姨好,我是甜甜。”

    “哎哎,你…你也好。”

    林嫣几乎是止不住的就红了眼睛,在过去四年的一千四百多个日日夜夜里,她在无数个瞬间里都想过她的孩子如果还活着,会什么样?

    是长得像她,还是会像傅青山?

    是不是会像甜甜一样,嘴甜又聪明,是不是已经会跑了,也会说很多很多的话了?

    傅青山早在甜甜靠近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林嫣的情绪变化,他皱了皱眉,赶紧伸出健壮的双臂,把甜甜从林嫣的怀抱里抱到自己的怀里,“甜甜,刚刚怎么没跟叔叔打招呼。”

    “甜甜看姨姨太漂亮了,看入迷了,就忘了。”

    甜甜说完,还吧唧在傅青山的侧脸上亲了一口,十足的马屁精。

    傅青山伸手揉了揉她透软的发顶,还没有说话,就听到甜甜疑惑的问道,“可是叔叔,那个漂亮姨姨是你的女朋友吗?你们坐在一起,简直和我粑粑麻麻坐在一起的感觉一样,都太养眼了。”

    “你知道什么是养眼吗?”

    “知道啊,就是俊男美女在一起啊!”甜甜的一双小手臂紧紧的搂着傅青山的脖颈,声音又软又甜,“所以叔叔,你还没有回答甜甜的问题,那个姨姨到底是不是你的女朋友啊?”

    “甜甜这么好奇啊!”

    傅青山伸手整理了一下甜甜不小心抿在唇角的发丝,侧脸摩挲着甜甜的发顶,伸手指了指林嫣,然后低低淡淡的说道,“那个姨姨是叔叔的老婆哦!”

    “哇,叔叔好棒,娶了一个这么漂亮的老婆!”

    纪云深走过来的时候,就自动坐在了乔漫的身边,看她脚边放着几个购物袋子,便伸手拎到了自己的脚边,乔漫正偏头看着傅青山和甜甜,听到购物纸袋响起的声音,顺着男人修长的手臂看过去,但也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这时,服务员把泡好的卡布奇诺端了过来,傅青山问甜甜想喝什么,她软软糯糯的说,“甜甜要喝鲜榨的橙汁,但是要两杯,粑粑和我喝一样的,因为我答应过太爷爷,要帮粑粑戒掉咖啡瘾。”

    一个五岁的孩子,懂事成这个样子,谁会不喜欢?

    林嫣越看甜甜,就越响起自己的屿林,赶紧朝着傅青山的方向伸出双臂,“傅青山,让我抱会甜甜!”

    傅青山就是怕她抱甜甜响起屿林,才把甜甜从她的怀抱里抱过来,见她都已经红了眼眶,便沉着声音说道,“嫣儿,甜甜喜欢自己坐着喝东西。”

    纪云深听后,也赶紧打圆场,“林嫣,甜甜喜欢当小大人,不太喜欢别人抱着她喝东西,让她自己坐着吧!”

    乔漫当然也懂了傅青山和纪云深的意思,便伸手朝着甜甜挥了挥,“甜甜过来,到粑粑麻麻的中间坐,叔叔抱你都抱累了。”

    “好的,麻麻!”

    饮吧有专门的儿童座椅,服务员在甜甜走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拿了一把过来,甜甜走到纪云深和乔漫中间的时候,就直接坐到了那把儿童座椅上。

    林嫣的眼睛一直跟着甜甜转,傅青山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就蹲在了她的脚边,并抬起她的一条腿放在他修长苍劲的腿上,林嫣察觉到他的动作,连忙看过来,并不停的往回缩着腿,“傅青山,你干什么?”

    “刚刚你的脚崴了一下,现在不揉按,晚上回家就走不了路了。”

    刚刚她为了躲那个中年肥胖女人的时候,高跟鞋确实不小心歪在了一边,把脚崴了一下,但绝对没有到需要揉按的程度,他这样当众按摩,真的有点太夸张了。

    傅青山把她拼命往回缩的脚重新放在腿上,“别动,我给你按一会儿。”

    纪云深就这么静静的看了两人一会儿,没想到会在无意间的乱瞥中,瞥到傅青山脸上和勃颈上的挠痕后,深邃的眸光不禁暗了暗,随后便将自己宽大的背脊就深陷椅背中,声音很低沉轻缓的说道,“老傅,你家养猫了?怎么被挠成了这副样子?”

    傅青山连看都没看过来一眼,更别说回答他的话了。

    林嫣倒是在不知不觉中低下了头,眸光顺着纪云深所说的地方瞥过去,果然看到了很多出触目惊心的挠痕,光是这么看着就很疼,更别提真真实实的挠在身上,她甚至都很难想象,他是怎么面不改色任她胡来的。

    纪云深的两句话,成功的转移了林嫣的注意力。

    傅青山边揉按着,边询问纪云深,“刚刚你来的时候,打电话说有事要跟我说,什么事儿,现在说吧!”

    “等会儿单独说。”

    “怎么?是关于其他女人的秘密?所以必须单独说?”

    就在这时,服务员把两杯鲜榨果汁端了过来,纪云深拿过来先是给甜甜端过去一杯,并放在她的手里,然后自己拿过一杯,只是浅抿了一口,因为他不太喜欢甜食,尤其不爱喝果汁饮料。

    他浅抿完手中的鲜榨果汁,就把果汁杯放在了桌面上,然后看着认真给林嫣揉着脚踝的傅青山,“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你爷爷又给你物色了几个千金名媛,都在排队等着让你挑……”

    纪云深的话还没有说完,傅青山就瞥过来一眼,咬牙切齿的打断他的话,“老纪,你好好说话!”

    “好好说话就是这件事情,我们必须单独谈。”

    傅青山这回没再说什么风凉话,而是快速的瞥了林嫣一眼,“好,我知道了。”

    纪云深听到他的回答后,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又拿起桌面上的鲜榨果汁杯浅抿了一口,等着他给林嫣按摩完。

    大约二十分钟后,傅青山才满意的结束对林嫣脚踝的按摩,然后高大的身影立刻站起来,“老纪,我烟瘾有点犯了,咱们去吸烟区吸烟,顺便说事吧。”

    “好!”

    纪云深有甜甜在,很少吸烟。

    从早上回老宅到现在,已经几个小时没碰烟了,这会儿也确实有点想抽了。

    傅青山的卡布奇诺上来之后,一直都没顾得上喝,昨晚连夜坐飞机回来,几乎一眼没眨,本来想去抽烟之前提提神喝几口,但修长的手指刚碰上咖啡杯,杯口就被女人温软的小手给覆盖住了,并且仰着脸,朝着温温淡淡的笑着,“傅青山,长时间喝咖啡真的容易早衰,下次可能连两分钟都坚持不上了,我劝你还是别喝了。”

    林嫣的声音很小,在嘈杂人声和音乐背景声中,变成了很细微很细微的说话声,可身旁的纪云深和乔漫还是清晰的听到了。

    甜甜在开心的喝着鲜榨果汁,不时的东张西望,完全没有注意到大人这边的气氛变成了迥异的尴尬。

    傅青山的余光瞥到了纪云深唇角越来越大的笑容,英俊的脸几乎立刻就变成了铁青色,他弯下腰,薄削精致的唇形凑近她的耳边,连带着滚烫温热的气息也跟着喷洒了上去,“林嫣,明天早上起来,你要是还能下床走路,我以后就不姓傅。”

    林嫣直接伸出一双柔软的小手臂,吊在傅青山修长的脖颈上,眼睛里像是有星光在倾泻,“那你是要跟我的姓?”

    傅青山知道她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他刚刚不顾她的意愿,要给她当众揉脚的事情,或者老纪提的爷爷又给他物色了几个千金名媛的事情,惩罚他们明明离了婚,他随时都可能有新的女人,却还在纠缠她。

    又或者是因为,她看到甜甜,就想起了他们的孩子屿林,非要恶作剧一下,让自己的心里痛快。

    但不管因为什么,她都不该拿那种事情挑衅男人,那可比打他几个巴掌,再把他挠成花猫严重多了。

    “林嫣,你最好晚上在床上的时候,也给我这么甜软的笑!”

    说完,就直起了腰,然后迈着阔步就离开了休闲饮吧。

    纪云深紧随其后的跟上,走近的时候,还不忘补一刀,“老傅,难怪你最近脸色这么难看,林嫣提的两分钟,就是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吧?”

    “要不今晚你也跟我上床去试试?”

    傅青山侧过头,凉凉的瞥了他一眼,看他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胸口憋闷的情绪,不知不觉中就汹涌了。

    “老纪,你最好能一直这么嚣张,没有吃瘪的一天。”

    纪云深耸耸肩,继续一副幸灾乐祸又无所谓的表情。

    商场的吸烟区,在环形通道的左侧,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去后,傅青山便从口袋里拿出烟盒,自己叼在嘴里一根,接着又递给身后的纪云深一根,然后按下打火机,低头把叼在嘴里的香烟点燃,深吸了一口后,用烟雾熏染的有点沙哑的声音问道,“想跟我说什么事儿?”

    纪云深接过他手中的香烟叼在嘴里后,就又借着他点烟的火把香烟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后,又仰起头,缓缓的把口中的烟雾吐出去,“黄瑶就是童沁的事情已经可以彻底证实了,还有,昨晚晗儿在沿海路和东湖路的交叉口,开车追尾了童沁的车,雨天路滑,加上刹车失控,童沁的车边冲破路边的护栏,跌下了几十米高悬崖,最后连人带车沉入了海里。”

    傅青山从纪云深开始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微微蹙起了眉头,等说到后面的时候,他的眉头几乎已经蹙死了。

    纪云深又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烟雾,才接着缓缓的说道,“还有,童沁出事之前,到乔漫的心理咨询室找过她,当面给了她一只U盘,而里面……装着她和纪晗一路走来所有的小秘密,我昨晚已经连夜破译出来,并且备份了,现在就等着想坐收渔利,或者一直推波助澜的人慢慢浮出水面。”

    “你不准备跟他摊牌了?”

    这个“他”,纪云深当然知道他指的是温家明。

    纪云深摇了摇头,宽大的背脊慵懒的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跟他摊牌,是因为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跟他耗下去,也怕打草惊蛇,所以只能算是下下策,现在不一样,他要是想坐收渔利,就必须浮出水面,而他主动出现,可要比我主动捉他,好看的多。”

    傅青山淡淡的点着头,并微微眯起眸子,嗓音暗哑淡漠的继续问道,“对了,童沁怎么样了?晗儿现在在哪儿?”

    一连串的问题,先是让纪云深沉默了起来,隔了十几秒钟,他才缓缓的说道,“童沁掉落下去的冲击,把身体几处都弄骨折了,做了一个还算成功的大手术后,但还是没有脱离危险。”

    “因为溺水,脑袋长时间缺氧,如果熬不过初期三天的危险,就有可能脑死亡,等待所有的器官慢慢衰竭死去,如果生命力够顽强,挺过初期三天的危险,就会醒过来,但智力和记忆力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损,也就是说,她会和当初的温橙一模一样。”

    傅青山没想到他只是去京都出差了几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诧异的同时,还觉得疑惑,“那么的车祸现场,没有惊动警局吗?还有晗儿呢?”

    “晗儿……”

    纪云深叹息了一声,接着缓缓慢慢的说道,“晗儿被交警局的人带走,不过被陆遇白保释了出来。”

    傅青山点点头表示了解,这么大的车祸案,总要有一个人出面善后,他刚刚在心里猜测过几个人,在想如果老纪没有出面,那几个人一定会有人出面,但没想到会是陆遇白,不是说他快结婚了,这会又忙着选举,分身乏术的么?

    “那……U盘里呢?都有什么秘密?”

    纪云深手中的香烟已经快要燃烧到了尽头,他低下头,将手中的香烟捻熄在一边的垃圾桶里,随后又接过傅青山递过来的烟盒,抽出一根点燃,继续说道,“是晗儿和童沁联手对付漫漫的一些音频文件。”

    “联手对付?”

    傅青山这几年一直京都林城两头跑,还要分心照顾林嫣,工作和生活都焦头烂额,已经很少和纪晗碰面,就算是碰面的时候,也很少会聊其他的话题,但他没觉得她有什么变化,还是他小时候认识的样子。

    干净,澄澈,骄傲,没有一丝杂质。

    “嗯,还记得我跟你提过,我要去京都就职前的晚上,奶奶在书房里跟我生气的时候,说的那些关于晗儿的气话吗?”

    傅青山听后点了点头,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有一次碰面,他曾经听老纪提过一嘴,说周兰清在生气的时候,说了些什么晗儿只不过是纪家的养女,连条狗都不如这样的话,而他和周兰清结束这样不愉快的谈话时,好像在门外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白色身影,他觉得那道身影是晗儿,而且听到了他和周兰清的话。

    而事实证明,那道身影确实是纪晗,只是他们都没有想过,她会因为听到周兰清说的那些气话,而受到那么大的影响。

    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好像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能表达出此刻的心情。

    就这样又默默的抽了两根烟后,两人才从吸烟区走出去,人潮汹涌的商场里,纪云深突然转头对旁边的傅青山说道,“老傅,如果你不想让晗儿越走越远,她给你打电话求助的时候,你该做的就是劝她去自首,而不是继续纵容。”

    傅青山一开始并没有想明白这件事,老纪为什么要单独拿出来说,并且长篇大论的跟他说,现在他才隐约的明白,他会说那么多,归结起来就是一个意思,让他别插手这件事情。

    从他有男女意识开始,他的视线里就满满的都是纪晗的身影,这些年以来,他一直都要比老纪还宠她,爱护她,甚至可以给她想要的一切。

    她出事,不会不来找他。

    而老纪就是担心,他会毫无原则的继续帮她。

    “我知道,我有分寸。”

    男人三十而立,那些爱而不得又遥不可及的感情,终于都像镜中花水中月一样,随着年岁的增长和累积,慢慢变成了多年后的放手和释怀。

    他现在有林嫣一个祖宗就够了,真的已经供不起第二个了。

    ……

    乔漫和林嫣还坐在刚刚的桌位旁,正陪着甜甜玩游戏,离得很远,两个高大的男人就听到了三个人的笑声。

    人潮汹涌,他们的眼睛里各自倒映着一抹娇小窈窕的身影。

341,他真的在外面和别的女人有过孩子?

    乔漫早上和顾西沉通电话的时候,并没有约好时间,只说了会在商场的咖啡厅里见面,林嫣和傅青山没来的时候,她一直以为是她和林嫣的约会,没想到后来会变成三个人,甚至最后变成了五个人的约会。

    她知道纪云深在暗中派了保镖,所以她才会想借着商场汹涌的人潮,和林嫣一起逛街的幌子,私下再见顾西沉一面,把U盘交给他。

    但既然两个人的约会,已经变成了五个人的约会,而且又是在纪云深和傅青山同时在的情况下,即便她做的再隐蔽,也难以逃过那么多双眼睛,当然,自从刚刚傅青山陪着林嫣出现后,她就清楚的意识到,现在不是和顾西沉见面的恰当时机,而纪云深和甜甜的出现,就等于直接粉碎了她心里仅存的那点侥幸。

    也因此,她就趁着纪云深和傅青山去吸烟的空隙,给顾西沉发了短信,改约了时间。

    今天是周六,改约时间的话,顾西沉当然乐意之至,几乎在她短信发过去的下一秒,他的短信就回了过来,而且回复的是最简单的三个字,知道了。

    刚刚放下手机,纪云深和傅青山就走到了桌位旁,既然其他的目的已经达不到了,那么就只能继续一心一意的逛街,况且她真的好久好久没有和林嫣一起逛过街了。

    如果非要较真往前追溯,大概她能想到的就是五年前,她那场轰动林城的婚礼后,纪云深邀请两方的朋友去巴塞罗那陪他们度蜜月,弥补她想要的仪式感的那晚,她和林嫣入夜去商场逛街的那次。

    乔漫和林嫣在两个高大的男人即将走近的时候,就站起了身,甜甜也跟着跳下了儿童座椅,乔漫正要弯腰把刚刚纪云深坐在隔壁椅子旁的购物纸袋拎起来,就被一只大手从半空中拦截住,并拎了过去。

    纪云深一手轻松的拎起购物纸袋,然后把甜甜的手递到乔漫的手里,“甜甜也爱逛街,你和林嫣领着她逛,我和老傅在后面拎东西付钱。”

    乔漫看了纪云深一眼,便握住甜甜的小胖手,什么都没多说。

    走出休闲饮吧,乔漫和林嫣分别牵着甜甜的左右手,走在人流密集的商场里,两个高大的男人跟在她们三人身后半米的位置,眸光好像从来没有从她们的身上移开过,就好像擦身而过的路人,和这世间所有的美景,都及不过她们的一个背影。

    ……

    两人的逛街一直持续到下午的一点钟,甜甜要开始睡午觉了,而乔漫和林嫣都穿着很高的高跟鞋,逛了两个小时后,也都觉得很累了,就没有继续逛下去的欲望了,就选择了结束这次逛街。

    林嫣和以前的逛街留下的习惯差不多,买了很多很多东西,几个保镖,外加上傅青山的双手都是满满的购物纸袋,在拥挤的人潮里,永远都是回头率最高的那个。

    甜甜很困了,有些闹,纪云深就把手里的购物纸袋拿给了一旁的保镖拎着,然后就抱起了甜甜,让她在他的怀抱里睡。

    乔漫则就跟在一旁,拉紧盖在甜甜身上的男人宽大西服外套,然后回头,和林嫣匆匆的打了个招呼,就快步的走远了。

    林嫣也朝着乔漫挥了挥手,直到他们一家三口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才转过身看向身旁的傅青山,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我刚刚脱换衣服,感觉手掌心里都是黏腻的汗液,很不舒服,我现在想要去洗手间洗一下,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吧!”

    她说完,就踩着高跟鞋匆匆的走远了。

    傅青山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是因为看到甜甜,想起了屿林,之前老纪和乔漫在的时候,她几乎都是在拼命用力的隐藏自己的情绪,怕影响到乔漫的心情,这会乔漫走了,她的情绪也再也控制不住了。

    林嫣娇小的身影很快就被人群淹没了,傅青山把手中的购物纸袋推给伸手的保镖,就迈开长腿追了过去。

    眼睛里酸涩肿胀的难受,在逃离之后,她就觉得那片酸涩和肿胀,逐渐变成了温热的液体。

    她仰着头,想要逼退眼底越来越多的温热液体,刚刚走到商场的拐角处,就与侧面急匆匆跑过来的小人儿撞在了一起。

    林嫣只觉得小腿上一疼,还没有反应过来是被个小孩子撞了的时候,先是听到了小孩子干净澄澈又带着点委屈的声音,“阿姨,西西找不到麻麻了,你能不能帮西西找一找?”

    她赶紧抬手在眼角擦了一下,低下头看过去的时候,因为过度震惊,几乎是本能的就僵在了那里,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好像不过瞬间,整个身体就变成了冷冰冰的一具行尸走肉。

    因为现在抱着她的腿,喊着她阿姨的孩子,真的太像傅青山了,简直就是傅青山的缩小版,可他们的孩子,明明已经在五年前的那场别墅大火中被烧死了,而眼前的这个孩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阿姨,你有没有听到西西说话啊?”

    小男孩仰着脸,深邃的眉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脸,“阿姨,阿姨……”

    林嫣像是终于从那场怔愣中回过神来,然后不由自主的蹲下,与对面的小男孩目光平视,“你……你刚刚说你叫什么?”

    “阿姨,我叫温西,东西的西,妈妈还有外公外婆都叫我西西,你也可以叫我西西。”

    林嫣的手不自觉的抚上男孩轮廓精致的脸,和深黑茂密的头发,“那……西西要告诉阿姨,你是怎么和妈妈走散的?这样阿姨才能帮助西西快点找到妈妈。”

    温西平时最注重自己的发型,被阿姨弄乱了,他也只是伸出手整理一下,那别扭的样子,都跟那个男人如出一辙。

    所以,他真的在外面和别的女人有过孩子?

    还是,一切都只是个巧合?

    而温西也不过是这个大千世界里,刚好跟他长得特别相似的孩子?

    脑子里乱糟糟的,像是有无数的虫蚁在啃咬一样的难受。

    “刚刚麻麻说口渴,西西就趁着麻麻去洗手间的时候,去排队买了冰饮,可等我买完冰饮再回去洗手间找麻麻的时候,麻麻就不见了。”

    “是这样啊,西西怎么这么懂事?”

    林嫣的双手握着男孩的两侧双臂,这种莫名的喜欢,莫名的亲近,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拼命的控制了一下,才收回自己的双手,“但是……西西你要记住了,以后不能趁着妈妈不在的时候去买东西,她如果渴了,你可以让她陪你一起去,然后你买给她喝,这样的话,你们才不会走散,西西才不会找不到妈妈,知道吗?”

    温西点点头,精致的眉眼处落下浅浅淡淡的失望阴影,“我知道错了,阿姨,那现在怎么办?”

    林嫣温软的笑了笑,又伸手揉了揉温西的发顶,“阿姨现在就带你去洗手间的门口等妈妈,如果等不到妈妈,阿姨就再带你去广播站,用广播找妈妈,好吗?”

    温西听后,小脸上终于露出明快的笑容,“好,谢谢阿姨!”

    ……

    温暖从洗手间出来以后,到处找不到温西,急得都快哭了。

    她在汹涌的人潮里找了一遍又一遍后,实在受不了脑海里不断跳出来的可怕想法,就报了警。

    然后继续楼上楼下的找,路过的人,她几乎挨个问了遍,但没有一个人说看见过温西。

    她就像是疯了一样,只要在人群里看到穿着黑衣服的男孩,她都要跑上去查看一眼,看看是不是她的温西,而领着孩子的那些家长,一度以为她的精神有问题,几乎在她找过去的下一秒,就抱着孩子匆匆的走远了。

    她穿着七厘米的高跟鞋,在商场里找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出现场的民警赶到商场,她才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跟着他们继续找。

    就这样又找了不知道多久以后,有个路过的路人在听到她描述要找的孩子以后,伸手指了指楼上的洗手间方向,“刚刚我在三楼吸烟区的拐角处,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我听那个男孩管她叫阿姨,还说让她帮忙找妈妈的话,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那里……”

    温暖听后,连忙道了声谢,然后没命的一般的往楼上跑去。

    林嫣对这个商场并不熟,牵着温西走了不少弯路,才找到刚刚温西说和妈妈走散的洗手间门外,为了不让温西多等,也不让温西的妈妈着急,就想着只在洗手间的外面等十分钟,如果温西的妈妈还不回来找她,她就带着温西去广播室,用广播找她妈妈。

    民警和温暖来到三楼,顺着刚刚那名路人留下的线索,找到了吸烟区的拐角处,可那里已经没有了她说的漂亮女人的身影。

    温暖急得直跺脚,眼泪不停的往下掉,“我怎么这么粗心,怎么会把西西一个人仍在原地?”

    周围的民警虽然在极力的劝慰,但温暖仿佛掉进了自己挖的深坑中,怎么也走不出来。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温暖的思绪虽然乱成了一团,但身旁的民警都是很清醒的,并且因为常年接触各类案件,思维都比较敏捷,便询问温暖和孩子走丢的地方,温暖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对,对,我教我西西,如果跟妈妈走散了,就回到原地等,他……他很有可能会回到洗手间的门口等我……”

    说完,就径自朝着和温西走散的洗手间方向跑去,后面的几名民警也跟在温暖的身后往过跑,要知道,在这样一个人潮汹涌的商场,想要找到一个和妈妈走散的孩子,有多么不容易,任何一点线索都不能放过。

    一行人赶到温暖刚刚和温西走散的洗手间外时,正赶上林嫣牵着温西往外走,温暖跑在最前面,因为着急根本就没有好好的控制自己的脚步,差点就和林嫣撞在一起。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猝不及防的交汇在一起,皆是微微一怔,变了脸色。

    温西看到温暖,赶紧松开林嫣的手,跑过紧紧的抱住温暖的大腿,“麻麻麻麻,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你终于回来找我了!”

    跟在温暖后面的警察因为孩子找到了母亲而微微松了一口气,并快步走过来,对着林嫣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警察证,说话的语调里带着警察身上特有的义正言辞,“这位小姐,我们是林城南星街派出所的民警,刚刚接到这位小姐的报警,说孩子跟她在商场走丢了,我们现在依照规定,需要您跟我回警局做一下笔录,能不能请您配合一下。”

    林嫣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对面的温暖,才将视线从她的脸上挪开,并对身前的几个警察微微笑道,“好的,没有问题,我愿意配合。”

    在周六人潮汹涌的商场里,林嫣踩着高跟鞋走在前面,旁边跟着温暖和温西,后面跟着几名警察,很快就消失在了路人注视的目光中。

    大概半个小时后,警车便稳稳的停在了警局的门口。

    一行人进去后,就走到了民警的办公桌旁坐下后,就开始对坐在对面的林嫣进行例行盘问。

    “请问小姐您的姓名,身份证号,家庭住址,还有职业是什么?”

    林嫣如星辰般的眼睛微微弯成微笑的弧度,又伸手撩拨了一下肩头的波浪长发,然后温温淡淡的说道,“姓名林嫣,身份证号是221305199007030520,现居住址是滨海路27号的青山别墅,至于职业嘛,现在是无业游民,因为刚刚从监狱出来,还没有找到工作!”

    坐在林嫣对面的警察在听到她说她的名字是林嫣的时候,脑海里几乎立刻就勾勒出了一个曼妙身影,众所周知林嫣这个名字曾经是上流社会,甚至是整个林城的一个禁忌。

    有传闻说,当年林家被有着世仇的傅家为首的几大军政势力联合围攻,从而一朝败落,林嫣因此从林城的上层名媛这个称号跌落成冠着夫姓的傅太太,也因她嫁给傅青山,而成为林家败落的罪魁祸首,便从此对傅家心怀怨恨,以至于亲手用一场大火,毁掉了那座价值几十个亿的青山别墅,和还在襁褓之中的傅家骨血。

    傅青山在那次大火中受了很重的伤,浓烟吸入肺部,昏迷不醒三个月,醒来的时候,林嫣已经因为故意纵火,而被傅家的人送进监狱三个月,甚至还有人说,傅青山因为不满傅家的人送林嫣入狱,而一手换掉监狱所有的人。

    最终,见到缩在监狱一角的林嫣时,换来却是她仰着头,看着他逆着光的英俊脸庞,轻飘飘的一句,“傅青山,火是我放的。”

    没有人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了男人的怒吼声,回荡在监狱昏暗的走廊里,久久不散。

    也有人说,从那天开始,林嫣这个名字,便成了一个禁忌。

    但大概谁也不会想到,亲手纵火烧掉价值几十个亿的别墅,又烧死了自己的孩子后,只隔了四年,她便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

    傅青山到底是恨她恨到必须亲手毁了她,还是爱她爱到走火入魔,才会在放手之后,又纵容到只让她在监狱里面蹲四年?

    民警显然已经从刚刚脑海中的回顾,以及林嫣所说的话中,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要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林嫣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甚至已经不是傅青山的太太。

    但以她在傅青山身上所用的手腕和心机,又或者她刚刚说话时候没有一丝狼狈的轻描淡写,都让人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甚至觉得莫名的畏惧。

    警察已经迅速的把林嫣的回答抄写下来,随后继续问道,“那……林小姐,您又是怎么跟这个孩子走到一起的?是否知道他和他的妈妈已经在商场走散了?还请您把过程简单的跟我们描述一下。”

    林嫣白嫩笔直的双腿慵懒的交叠在一起,手指把玩着垂落下来的头发,唇边始终浮现着温淡的笑容,“我是在要去洗手间的路上碰到这个孩子的,他当时跟我哭诉他找不到妈妈,我怕他被坏人领走,就带着他去找妈妈,还在洗手间的门口站了很久,等着他妈妈返回到两人走散的地方找他……”

    说到这里,她沉吟的想了几秒钟,才微微点了点头,“……嗯,事情的大概经过就是这个样子,警察先生。”

    做笔录的警察点了点头,随后和身边的同事对视了一眼,接着又问道,“林小姐,刚刚我看您和这个孩子的母亲面色都不是很自然,两位之前认识吗?今天在商场的事情,只是一个巧合吗?”

    “不愧是当警察的啊,察言观色细致入微的本领就是比常人厉害很多。”

    林嫣葱削的手指继续把玩着垂落的的头发,那模样依旧带着极致的漫不经心,完全没有生气或者动怒的迹象,“我和孩子的妈妈确实是旧相识,她是我在英国读大学时的学姐,有很深的渊源,不过后来因为很多事情就不联系了,我可以很认真负责的说,我今天和这个孩子偶遇,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排除了刻意制造恐慌的嫌疑,也排除拐卖孩子的嫌疑,更排除了了因为大人之间的恩怨,而牵连到孩子的嫌疑。

    除此之外,只剩下程序里的最后一个步骤,保释!

    做笔录的警察和身边的其他几名警察面面相觑了几秒钟,然后攥着手中的钢笔,一字一顿很为难说道,“林小姐,是这样的,虽然我们刚刚已经排除了其他的嫌疑,但是还需要您的家属来一趟,所以,您看看您家属有没有方便的……”

    林嫣脸上的表情还是那样的云淡风轻,声音更是,“好啊,我都理解,这有什么问题。”

    说着,就从手包里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温暖抱着温西坐在离林嫣半米左右的椅子上,听到她要打电话,就赶紧抱着温西站起了身,对着几名刚刚赶去现场执勤的警察说道,“几位警察先生,我能不能领着我儿子先走,我家里还有一个瘫痪在床的老人需要照顾,我不能长时间的离开。”

    几名警察当然也很想通融,但林嫣这边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沟通好,贸然的让她离开,只怕林嫣会有多余的想法。

    就在几名警察为难的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林嫣就有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警察先生,你让她先离开吧,她家确实有个瘫痪在床的老人需要照顾,不能长时间离开,我时间很充裕,没有关系。”

    温暖因为她的话,而迅速的看过来,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大方的放她走。

    在她过往的接触中,她碰到不喜欢的人,或者是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的人,不是冷嘲热讽,就是嗤之以鼻,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云淡风轻,宠辱不惊,那种眼神,像是看所有的人,包括她,都是一副路人旁观者的姿态,根本不值得她激起任何一丝波澜。

    这样安排,几名警察擦当然求之不得,赶紧应声道,“这样啊,那真是感谢林小姐的配合。”

    温暖因为警察的话,而从怔愣中抽回思绪,“林嫣,好久不见了,关于小西,刚刚谢谢你啊。”

    这是从刚刚猝不及防的重逢到现在,温暖第一次开口对她说话,而且还是隔了一个小时后,对她说好久不见。

    仔细想一想,确实是挺久没见了。

    自从她撇下入狱的林南城,独自出国对温家明认祖归宗后,她们就再没见过,大概也有五年多的时间了。

    林嫣朝她看过去,温温凉凉的笑,“没关系,不过举手之劳。”

    温暖脸上的表情很丰富,有不可置信,有失落,还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

    大概在她的想象中,林嫣一定会情绪失控的问她这个孩子的事情,为什么会和傅青山长得那么像,是不是她和傅青山的孩子,是不是就是五年前她撇下入狱的林南城独自离开的原因?

342,这里的每段录音,你都听过了?

    从商场里重遇到现在,她在脑海中想了无数个她应该有的反应,但都没有出现过。

    是她真的太风轻云淡?

    还是……经历过家族败落,纵火丧子,和那场牢狱之灾后,就真的什么都放下了,什么都不在乎了?

    或者更准确一点的说,是她已经不爱傅青山了?

    当这个想法冲进脑海里的时候,她整个心脏控制不住的紧缩了一下,面容上也不禁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她赶紧低下头,伸手拉了拉温西,“西西,谢谢阿姨,然后说再见。”

    “谢谢阿姨,再见。”

    “再见。”

    林嫣一边举着手机,一边目送着温暖牵着温西那一大一小背影,直到手机马上要自动挂断时,他们的身影也渐渐走远了。

    正要放弃拨打,那边便传来了傅青山在街边嘈杂声中,依然磁性低沉又带着微微急色的声音,“我刚刚给你打了那么多遍电话,你怎么都没接?保镖说你被警察带走了是怎么回事?”

    他似乎在快步的行走,林嫣几乎能够清晰的听得出来,他略微不稳的气息,还有走路带起的风声。

    傅青山这边在林嫣匆匆跑远以后,就追了出去,却没有在汹涌的人潮里找到林嫣的身影,就好像突然在人海里消失了一样。

    他按照商场上面的提示牌,很快就找到了商场的洗手间,却没有发现林嫣的身影,一遍又一遍的给她拨打电话,却始终没有人接听。

    后来散落在商场的保镖给他打电话,说林嫣和几个警察出了商场,他就立刻开车追了过来,刚刚行驶到警察局的门口,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先是把车停稳,然后熄火迈开长腿下车,接着边就往警局里面跑,边滑下了接听键。

    “我在民事三组的警察办公室里,需要你过来保释我一下才能走。”

    林嫣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是告诉他,她现在在哪里,需要他过来保释一下她后,就切断了手机通讯。

    傅青山握紧手中的纤薄手机,抬头看了一眼幽深走廊上面的指示标牌,很快就找到了林嫣所说的民事三组的警察办公室。

    他的脚步声落在地面上,非常的沉稳有力,以至于他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整个警察办公室里的人都看了过来,并且都足足愣了几秒,才恢复刚才的样子。

    办公室里的其他民警都在办理着手中接到的报案,有打架伤人的,有夫妻吵架的,有在餐馆喝醉酒不付餐钱的,而她所涉及的报案,是这个民事三组办公室里,最简单也是最好处理的一个。

    傅青山在一群人中,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林嫣。

    之前在车子里的那番折腾,让她又重新换了衣服,这次她不再是干练的OL风,而是甜美系的粉色裙装,外面是一件裸粉色格子风衣,脚上是一双同色系的高跟鞋,看起来温柔却不失性感,有着她这个年龄特有的轻熟,但又不会显得特别张扬,是一种内敛的恬静温淡。

    几名处理报案的警察看见他走近,立刻站起身迎接。

    要知道傅青山的名字,不仅活跃在军事学院的传奇中,而且还活跃在警察学院的传奇中,大概上过军事学院和警察学院的人,没有不知道他的名字,和他这个人的。

    几秒后,傅青山迈着稳健的阔步走近林嫣,几名警察朝他打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一齐喊了一声,“傅先生。”

    “我太太这是怎么了?需要来警察局做客?并且还需要家属来保释?”

    林城路人皆知,当年除了乔林两家相继没落,最引人轰动的,大概就是乔漫和林嫣先后嫁入纪家和傅家,成为林城最优秀的两个男人的合法妻子,同时也成为无数女人艳羡的对象。

    而仅仅一年的时间,两人又先后离了婚,乔漫远走他国杳无音信,林嫣纵火丧子沦落成阶下囚,也正因如此,曾让林城无数女人艳羡的乔漫和林嫣,又成为了带着悲剧色彩的传奇人物。

    这么多年过去,就在大家以为她们只会在穷奢极侈的富人堆里夹缝求生时,她们却活得越来越好,而且似乎都跟着已经成长为军政界,甚至是商界顶级人物的两个男人,重新扯上了关系。

    可最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傅青山迈着沉稳的阔步走过来,却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我太太这是怎么了?需要来警察局做客?并且还需要家属来保释?”

    太太?两人不是早就离婚,还因为当年那场故意纵火案,夫妻的感情也随之分崩离析了吗?

    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复婚了?

    还是说,男方在单方面的纠缠?

    做笔录的警察愣了两秒后,是最快反应过来的人,“……哦哦,傅傅先生,是这样的,刚刚……刚刚林小姐在商场里碰到了一个和妈妈走散的小男孩,林小姐为了帮那个孩子找回妈妈,就陪着那个孩子在和妈妈走散的地方等,而那个和孩子走散的妈妈报了警,我们几个人赶到的时候,孩子除了情绪上受到了点惊吓,其他的地方都很好。”

    “因为报警处理了,我们需要例行公事,对涉案的人员进行笔录问询,林小姐为了配合我们的工作,就来到了警局,对此我们对林小姐和傅先生表示十二分的谢意,但还请林小姐和傅先生理解我们警察的工作,万分感谢。”

    林嫣交叠着双腿坐在那里,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表情,甚至连傅青山走到她的身边时,她的表情都没有任何的变化,当然对做笔录的警察的话,更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无论是奉承赞美,还是后知后觉的感谢,她都像是置身事外的人一样。

    几名警察因为没有得到林嫣的任何回应,而不禁暗暗的捏了一把汗,要知道纪云深和傅青山在军政界都是出了名的铁血,纪律严明,如果不小心得罪了他,别说吃不了兜着走,就连警察这碗饭能不能端住,都是一个大问题。

    傅青山走过来以后,先是确定了一下慵懒的坐在那里的女人有没有受伤,在确定她没有受伤后,紧接着抬头皱眉问道,“报警的女人和我太太救的孩子呢?现在在哪里?”

    “傅傅傅先生,已已……已经走了。”

    “走了?”

    傅青山的眉头几乎皱成了一团,就连上一秒还没什么特别情绪的语调,迅速的冰冷了下去,“所以说,我太太做了好事后,只有她留在这里接受了问询,而你们却放了本应该好好站在这里感谢她的粗心母亲?”

    几名警察连借口都不会找了,只是下意识的低下头,连连的道歉,“抱歉,傅先生,是我们的错……”

    然后连忙看向对面的林嫣,并同时对着她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林小姐,抱歉,耽误了您这么长时间,经过我们的仔细了解,发现刚刚只是一个误会,既然家属已经来了,您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林嫣没有伸出手与他们回握,而是在几名警察道歉的话还没有说完时,就被用着清丽甜腻的声音给打断了,“傅青山,我有点累了。”

    傅青山收回放在几名警察身上的尖锐视线,然后迅速的弯腰伸手,横抱住坐在椅子上的女人。

    之后连看都没有再看那几名警察,便迅速的迈开长腿朝着办公室的门口走去,边走着,边清清淡淡的说着,“你知不知道我找不到你有多担心?以后记住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少管。”

    男人的眉眼间覆盖大片的关心和宠溺,让周围的警察都忍不住纷纷侧目过来,并且忍不住的发出轻微的惊叹声,要知道从来以铁血部队头领著称的傅青山,大众见过的也永远都是他冷酷无情的那一面,更别说他对人温柔宠溺的那一面,尤其他温柔宠溺的这个女人还是他的前妻。

    林嫣被他抱在怀里的那一刻,就安静了下来,一双柔软的仿佛没有骨头的双臂环吊着他的脖颈,头部靠在他的肩头上,如果不是门外的春风吹起她垂落下来的头发,有几缕发丝缭绕在他的脸上,他甚至觉得怀里的女人已经变成了空气。

    今天的阳光很好,傅青山抱着林嫣走出警察局,就把她放在了副驾驶的车座上,林嫣吊环在他勃颈上的柔软双臂没有松开,而是越过男人宽大的肩膀,朝着角落里的一大一小的人影看了一眼。

    “傅青山,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傅青山没动,还是弯腰维持着她的手环吊着他脖颈的姿势,“我什么时候恢复记忆,跟你刚刚多管闲事有关系吗?”

    “如果我说有关系呢?”

    她的眼睛就像是潺潺流过的溪水,晶亮又澄澈,“傅青山,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我……”

    “嫣儿,别闹了,我们回家。”

    林嫣还在说着,男人就伸出手,想要把她环在他脖颈的双臂拿开,却被她用力的收紧,下一秒,白皙精致的小脸就凑近了他刀削斧凿的俊脸,“傅青山,那你说说看,我一共围在你身边多少年?都做过什么?第一次对你心灰意冷远走英国留学,是因为什么?我和你的第一次又是在哪里?”

    两人的脸只隔着一公分左右的距离,呼吸纠缠,男人没说话,一双深邃如夜的眸子就那么盯着她。

    “说不出来了吗?”

    女人抬起柔软无骨的小手,抚上他线条紧绷的下颚线条,“傅青山,你诚实点不好吗?其实你并没有完全的恢复记忆,只是唯独忘了我。”

    他丢失的记忆是找回了很多,但却是不完整的,或者更准确的说,他记忆的断层里,唯独少了跟她的记忆。

    那些曾对她来说深入骨血,刻骨铭心的回忆,对他来说,却只是一片没有任何意义的记忆空白。

    “好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我们走吧。”

    林嫣收回环吊在他勃颈上的双臂,白皙精致的脸上几乎看不到任何情绪的起伏,就好像上一秒还在执着他到底有没有完全恢复记忆的紧张样子,下一秒就可以全部消失不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傅青山弯腰站在车门边看了她好一会,才退出去关掉车门,然后绕过车头,回到驾驶座上启动车子,打了转向灯后,方向盘利落的转动了一下,下一秒,黑色的世爵车子就滑入了警察局前面的机动车道。

    林嫣偏头看着窗外,整个人半瘫在副驾驶座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安全带都没有系。

    傅青山瞥了她几眼,最终还是把车子停在了路边,并探出身子,给她系上了安全带。

    林嫣全程都没有看过来,只是能感觉到他喷洒过来的温热气息,微痒又灼人。

    ……

    纪云深和乔漫回到青龙湖公寓后,第一时间就把熟睡的甜甜放到了儿童房里。

    刚刚路上的时候,孟东行打来电话,说是美国那边突生自然灾害,天气恶劣,航班可能会延误24小时起飞,所以也会比预定的时间晚到24小时,跟纪云深说这些的时候,他的声音难得充满了低沉的疲惫,还有几丝无奈。

    那是一种放低姿态的表现,远水解不了近渴,如果不想童沁再出事,他只能靠纪云深。

    纪云深只是低低的嗯了一声,没有过多的冷嘲热讽,甚至挖苦,就像是对待很多年的朋友和兄弟的那种感觉。

    乔漫坐在纪云深的旁边,把两人的通话听得一清二楚,本来想着孟东行和温橙到达林城以后,一起去医院看童沁.

    但现在看来,只能她和纪云深先去。

    从昨天晚上出事到现在,她想过很多次,也冲动过很多次,想要去医院看童沁,但她看纪云深的情绪不高,而且U盘里的秘密具体是什么,她还不知道,并不敢背着他贸然的过去。

    这会孟东行的飞机晚点,倒是多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和机会。

    出了儿童房门,乔漫就转过身,看向轻轻将房门闭合上的男人,“纪云深,我们先去医院看看童沁吧。”

    纪云深听后,慵懒的倚在门框上,一双深邃的眸光落在她的脸上,“漫漫,你好像对童沁格外的宽容,就因为五年前她找到你,哭诉忏悔想要重新开始,然后又恰巧在那片火海中救了你?你就彻底的原谅了她?还把她当做你的朋友?”

    其实她并没有这样的想法,顶多算是同情,但因为同情而做出来的事情,有的时候,真的和原谅这个词语很相似。

    “你有没有想过,童沁她既然会出事,就代表她身上还有很多秘密没有解开,兴许是对你来说,是更多更大的伤害事情。”说着,他就站直了身体,低下头凑近了她的眼前,“漫漫,做人不需要太仁慈,你只需要记得,你自己的开心快乐,比任何人任何事情都重要。”

    话落,男人抬脚就往隔壁的书房走去,却被女人的小手拉住了手腕,“纪云深,U盘你已经破译出来了,对吗?”

    纪云深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否认,间接等于默认。

    “为什么不给我看?”

    既然U盘里都是关于她的秘密,她是最有权力知道的。

    乔漫快走了两步,挪动到他的身前,一双晶亮深黑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脸,“是又需要在我和纪晗中间做选择,而你又选择了纪晗吗?”

    “没有。”

    纪云深伸出手臂,想要揽过她,却被她躲开了,他看着躲远的女人,叹息了一声,“你知道U盘里的秘密会不安全……”

    “还是……你怕我相对来说你更恨纪晗,而不是童沁。”

    男人的眉头微微蹙起,“漫漫,你这是在逼我?”

    “对,我就是在逼你,因为我怕你到最后选择的还是纪晗,因为我怕你根本对她狠不下心来,因为我怕……唔……”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男人突然压下来的吻给封住了。

    他的吻痕粗暴,但同时又很温柔,那种感觉就像是,他本来想狠狠的蹂躏,但又怕伤到她,所以在尽量的克制自己。

    乔漫的大脑空白了两秒钟,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吻已经结束了。

    他伸手揉着她刚刚被他肆虐的吻蹂躏的有些红肿的唇,深黑的眼睛里像是布满了潮水般的情欲,仿佛她一眼,就能把她淹没一样。

    就这样还算温情的动作持续了一会儿,他才低低缓缓的说道,他说,“漫漫,你赢了。”

    她赢了的意思,就是他答应给她看破译的U盘文件了?

    说完,男人就伸出大手,与她的小手十指相扣,“你知道我现在最怕的就是从你的口中说出,在我的心里,你不如晗儿的事情,所以……这些话以后能不能别再说?”

    “只要是好使的话,为什么不说?”

    男人深深的瞥了她一眼,心里清楚的知道,她刚刚的那几句话,就是在使用小心机逼他,攻破他的心理防线,他虽然很清楚,但却不讨厌,甚至还有点喜欢。

    林城的人都说他病了,但他知道,他只是太爱她了。

    ……

    到了书房里面,纪云深利落的打开了电脑,并把他备份的文件打开,开始给她听。

    一开始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和心脏,早在这五年里,变得固若金汤,刀枪不入了。

    可当她真正开始一段一段的音频文件听下去的时候,才发现,她根本就没有那么刀枪不入的身体和心脏。

    纪云深始终倚靠在办公桌旁,看着坐在旋转椅上,认真的听着音频文件的女人,从最开始的面无表情,到最后的泪流满面。

    她想象中的伤害,要比实际听到,扩大了无数倍。

    在第八段音频文件响起来的时候,纪云深伸出大手,按下了暂停键,“漫漫,歇一会,喝点水再继续听。”

    乔漫抬起湿润的像是星星的眼眸,看向倚靠在办公桌边的高大男人,“这里的每段录音,你都听过了?”

    纪云深微微的点点头,然后把手中的水递到她的手上,“漫漫,如果你觉得听不下去,可以不……”

    “我要听。”

    乔漫眼睛里的细碎光芒迅速变得闪耀又坚定,她接过纪云深递过来的水杯,轻抿了两口后,便抬起小手,按下了暂停键,下一秒,电脑的音响里就传来柔美的女人声音。

    纪云深从她五年后重新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他就知道,乔漫变了很多。

    比如更加喜欢用简单的手段,达到她想要达到的目的,比如更加喜欢利用他对她身上的弱点,来控制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等等等等……

    但还有一点是不可否认的,就是她更坚强了,比任何时候的她都坚强。

    这些录音文件听起来很花时间,纪云深陪在她身边听着,一听就听到了深夜的十一点。

    而外面的天空也由最开始的明亮,变成了墨黑色,只有几颗星星点缀在上面,散着细细碎碎的光芒。

    将时间排序上的最后一段录音听完,乔漫便面无表情的站起身,绕过他要走出书房的时候,被他伸手扣住了手腕,“漫漫,五年前……我没有碰过童沁,她的孩子也绝对不可能是我的,至于这些录音外隐藏的秘密,我会尽快找出来。”

    乔漫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朝他温温淡淡的笑,“看了这么久的电脑,我的眼睛好疼,想要去冲个热水澡,你要跟我一起吗?”

    纪云深好看的眉头微微的挑了挑,然后一把将她到他的胸膛前,“漫漫,觉得很难过吗?”

    “不难过啊!”

    乔漫踮起脚尖,伸手环吊住他的脖颈,“童沁和纪晗为了爱你,做出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现在你只爱我,又拿我没有办法,所以我应该尽情的享受你的爱我,和拿我没有办法,来回攻她们。”

    “所以,我为什么要难过?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而且,理论上说,我知道这些事实后,只会让她们更难过。”

343,利用你伤害她们,会让我非常开心

    “或者更准确一点的说,她们已经把爱你当成了她们的习惯和信仰,只要你爱我,愿意宠我,就是对她们来说,最大的伤害,既然这样就可以让她们难过,我又为什么难过?”

    纪云深没动,也没有回应她,而是隔着角落暖橙色的光源,看向离他的脸只有几公分距离的女人。

    大概隔了几秒,或者十几秒后,他才单臂揽上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贴近自己的胸膛上,“利用我,会让你很开心吗?”

    “是的,利用你伤害她们,会让我非常开心。”

    说完,乔漫就踮起脚尖,在他的薄唇上轻轻的吻了一下,“今晚太晚了,我很困了,洗个热水澡就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话落,乔漫就松开了环吊在男人勃颈上的柔软双臂,朝着书房的门口走了过去。

    纪云深站在原地,看着女人娇小的背影渐渐的消失在视线中,唇角的笑容忍不住的越扩越大。

    ……

    第二天早上,依旧阳光明媚。

    甜甜很久之前就跟她说过,她所在的幼儿园要在今天举办一个慈善欢乐会,主要是跟从山区乘很久的大巴车赶过来的孤儿院的孩子们慈善联欢,希望给他们捐款捐物同时,也能让他们感受到来自其他正常家庭长大的孩子的祝福,当然更重要的是让他们从心底里驱赶自卑,真正融入到健康快乐的成长氛围中。

    乔漫很早就起了床,然后给甜甜梳洗穿衣服,准备她今天要演出的衣服,午休时候的水果便当,和她要给那些孤儿院孩子的礼物。

    甜甜在浴室梳洗完,回到房间里,看到乔漫还在忙碌的身影,就小跑着过来,伸出一双短胖的小手臂,环住了乔漫的脖颈,“麻麻,甜甜上午要彩排节目,你和粑粑真的去不了吗?”

    甜甜因为身体的原因,很少参加这种娱乐性的联欢会,但这次她只是表演钢琴独奏,涉及不到危害她身体的刺激性节目,所以她和纪云深都没有限制她参加,而她也因为这种难得的机会,而格外的开心。

    当然,听说他们上午因为要去机场接人,而不能去幼儿园看她的彩排,她也同样格外的难过。

    “嗯,对不起甜甜,因为是爸爸妈妈很重要的朋友从国外回来,所以爸爸妈妈必须要去机场接机,然后才能赶去幼儿园看你表演节目。”

    下午两点,幼儿园的慈善联欢会才正式开始,甜甜是第五个表演者,相对来说,表演时间比较靠后,他们可以先去机场接孟东行和温橙,再一起去医院看完童沁后,接着再赶回来看甜甜的表演,所有的时间安排上都是正好来得及的。

    再有就是,童沁就是黄瑶的事情。

    前者只是她多年的老友,孟东行的妹妹。

    但后者却是甜甜幼儿园的老师,她出了那么严重的交通事故,今天的慈善联欢会上肯定不可能出现了,她还不知道怎么跟甜甜解释为什么她那么喜欢的黄老师会突然出车祸,也不知道怎么去解释造成她最喜欢的黄老师待在病床上的人,是她的姑姑。

    这种复杂又扭曲的情感事情,她真的不想让只有五岁的小孩子去碰触,那样真的太残忍了。

    甜甜低下头,松开那双环吊在乔漫脖子上的短胖手臂,并失望的绞在一起,“那好吧。”

    乔漫跟着垂下头,伸手去摩挲她的脸颊和头发,“甜甜,妈妈答应你,爸爸和妈妈这边的事情结束后,一定立马赶过去,不会耽误看你的演出,好不好?”

    在过去两年里,甜甜的幼儿园每次组织这样的慈善联欢会,或者组织一些亲子活动,陪在她身边的就只有粑粑,而其他的小朋友却是粑粑麻麻一起陪着。

    她每次都拽着粑粑的手,站在所有小朋友的后面,这样大家就不会看到她只有粑粑,却没有麻麻。

    当然除了这点,还因为站在最后面,可以遮住她眼睛里面的那些羡慕,不被别人看到。

    而今天,那些在甜甜的脑子里幻想过无数次,粑粑麻麻陪她一起参加这类慈善联欢会,和亲子活动的场景,终于要变成现实的时候,她除了兴奋,更觉得不可思议,就好像是她在夜里做过的那些梦没有醒过来的感觉。

    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三确定这不是梦后,才抬起头,在乔漫的侧脸上吧唧亲了一口,“麻麻,你回来了真好,我和粑粑都不孤单了,我好喜欢你,你千万不要离开我和粑粑,因为我和粑粑都很爱你!”

    打扮的像是公主一般的孩子,站在明媚的光线里,眼睛像是晶亮闪烁的星辰,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她,好像突然就把全世界的黑暗都驱逐在阳光里,再也没有一丝杂质。

    “麻麻,你怎么不回答甜甜的话?”

    甜甜等了几秒,见乔漫还没有回答,就顺势窝在了她的怀抱里,“麻麻,你一定一定要记住,我和粑粑都很爱你。”

    “嗯,妈妈知道了,谢谢甜甜。”

    乔漫伸手抱住甜甜,心里坚硬的冰山都被融化成了潺潺的溪水,“谢谢甜甜这么喜欢我。”

    纪云深在餐厅等了乔漫好一会,也没有见她下来,刚刚迈着长腿回到楼上,想提醒她下去吃早餐,却看到了她和甜甜拥抱在了一起的温馨画面。

    他放轻脚步,慵懒的倚靠在门框上,就那么看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也不知道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还是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太过刺眼,当她转过头的时候,就看到了逆着光影,站在门口的纪云深。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汇聚,他迈着长腿走过来,一把轻松的抱起甜甜,一手揽过她的腰身,将她从半蹲的姿势拉起来,“走,下去吃早餐。”

    “不行,你们先下去吃,甜甜的东西我还没有收拾完……”

    乔漫想要反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男人低哑的声音给打断了,“吃完早饭我陪你一起收拾,现在下去,我们一家三口吃早餐。”

    说着,就将她往房间的门外带去,如铁又温热的手臂横在她的腰身上,是一片暧昧又粗暴的触感,她没有再挣扎,而是顺着他手臂的力度往出走,阳光铺泻在三人的身后,像是闪闪发光的金子,那么耀眼又明媚。

    ……

    早饭过后,乔漫和纪云深一起给甜甜收拾了今天要用到的东西,吃的水果便当,又把喝水的水瓶换上新水,还有许多她平时午睡的时候,必须抱着睡的小玩偶。

    都准备好后,是早上的八点三十分了。

    孙秘书早就驱车等在了门外,甜甜走在乔漫和纪云深的中间,左手牵着乔漫的右手,右手牵着纪云深的左手,一家三口迎着早上明媚的太阳,一步一步的接近停车坪前的车子,等候在车旁的孙秘书只不过看了一眼,就觉得再也挪不开视线。

    大概是生活中真的很难见到这么完美的事物,尤其还是在他的身边,所以他每次看到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早在三人走近前,孙秘书就恭敬的打开了后车座的门,等走到车旁,纪云深就弯腰抱起甜甜,把她放在了后座上,然后把给她准备的东西放在了她的身边。

    甜甜背着小黄鸭的书包,手里抱着小黄鸭玩偶,小短腿在座椅上悬空着,荡来荡去,等到纪云深把给她准备的东西放在她脚边不远的位置时,她才侧过头,看着站在门边的弯腰朝着里面看的粑粑麻麻,笑着挥了挥手,“粑粑麻麻,我们下午见。”

    “下午见!”

    乔漫站在纪云深的身边,也朝着甜甜挥了挥手,“下午见!”

    三人道完别,纪云深就揽着乔漫退后了几步,孙秘书恭敬的关上后车门,然后就快走到驾驶座的旁边,拉开车门坐了上去,紧接着就启动了车子,在后视镜里朝着乔漫和纪云深点了点头后,就踩下了油门,很快的驶出了青龙湖公寓的院落。

    直到车身的影子消失在视线的尽头,乔漫才缓缓的收回视线,却正好与半空中的深邃视线撞在了一起,她赶紧伸手整理了一下被春风吹散到脸颊边的黑色长发,掩饰她此刻的尴尬,还有不舍。

    “昨晚睡得好吗?”

    昨晚他和乔漫在书房听录音听到深夜后,乔漫就先离开了,而他并没有追上去,也没有回房间和她一起睡。

    他很清楚,这些事情,她需要时间去消化,而他更清楚,她不会喜欢他出现,至少昨晚会很反感他出现在房间,或是那张kingsize大床上。

    乔漫微微的点了点头,精致的脸上都是浅淡的笑意,声音在春风里,也显得十分的温煦,“很好啊!”

    纪云深幽深的双眸就那样落在她的脸上,好像是在分辨她到底有没有说谎,就这样对视了几秒种后,还是乔漫先挪开了视线,“回去准备一下吧,我们也该去机场了。”

    乔漫笑着说完,就头也不回的朝着公寓的门口走了过去,男人紧随其后的转过身,一双苍劲有力的长腿迈着稳健的步伐,不远不近的跟在她的身后,让她即便不用面对他,也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

    两人回到公寓里面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驱车离开了青龙湖公寓。

    道路两边的玉兰花树郁郁葱葱,随着春风微微飘动,乔漫随手打开广播听歌,然后趴在车窗边,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

    她虽然表现出来的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内心深处对童沁和纪晗深浓的埋怨,和无法言说的仇视。

    脑海里快速的掠过她在国外那五年的点点滴滴,一帧一幕,都像是慢动作重播的电影,清晰又深刻。

    车子很快就上了二环高架,今天是周末,虽然限号,但车流量也要比平时大很多,因此上了二环高架后就开始有些堵车,本来正常行驶半个小时的车程,被高架上的堵车硬生生的拉长到了一个小时。

    以至于她和纪云深赶到林城国际机场的时候,孟东行已经一手牵着一个,从机场大厅走了出来。

    之前在美国见到温橙的时候,她大都是像个孩子一样,脸上永远都是恬静温淡的笑,开心快乐很简单,讨厌难过也很简单,在她的脸上,永远看不到俗世的尘埃,更看不到这个世界的难堪和肮脏。

    这次再见,她的脸上还是恬静温淡的笑,一双眼睛像是雨后的星星,有时候耀眼到甚至让人自惭形秽。

    但如果非要说她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大概就是那些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后的成熟和优雅。

    以前的温橙更像个小孩子,哭哭叫叫,笑笑闹闹,可现在的温橙更像是风雨过后的彩虹,耀眼却也沉静。

    她走过来的时候,几乎和乔漫不约而同的同时红了眼眶,然后就情不自禁的拥抱在了一起。

    “你真的完全好了吗?”

    温橙点了点头,眼睛里慢慢汇聚出温热的液体,“我都听阿行说了,为了我,这几年委屈你了!”

    “没关系,只要你好了,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心乔也很久没有看到乔漫了,几乎在她和温橙拥抱在一起的时候,就走了过去,抱住了她的大腿,低声的喊着妈妈妈妈!

    分开的这一个月的时间,心乔跟在孟东行的身边很乖,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跟孟东行闹过别扭,每天问他最多的就是什么时候能够见到妈妈。

    小孩子的愿望有时候就是那么简单,简单的让人觉得难过。

    乔漫和温橙红着眼眶叙完旧,接着就蹲下身子,看着泪眼朦朦的心乔,“心乔,这些天跟在爸爸的身边,有没有好好吃饭,听爸爸的话?”

    心乔重重的点点头,然后伸出短胖的小手臂环住乔漫的脖颈,“心乔有听粑粑的话,但就是非常想麻麻,想麻麻回到我的身边!”

    乔漫伸手透着心乔的发顶,声音低淡轻柔,“嗯,我们心乔真乖!”

    纪云深看她蹲低身子,耐心的哄着心乔的样子,不知道怎么,越看越觉得刺眼,便给一旁站着的孟东行使了个颜色,孟东行接收到他的递过来的眼色,不明所以的挑了挑眉骨,一副非常无辜又无知的样子。

    纪云深看到他的反应,先是笑了笑,然后习惯性的低头,摩挲着他右手上的婚戒,明明看起来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可却让孟东行微微变了脸色,他放下挑起的眉骨,还有唇角上蔓延出来的慵懒浅笑,迈着阔步接近拥抱在一起的乔漫和心乔。

    “心乔,别一回来就粘着妈妈!”

    心乔听到孟东行的话,很懂事的放开了环住乔漫脖颈的小手臂,然后与她额头抵着额头,“麻麻,粑粑还跟我说,只要我乖乖的听话,好好的治病,你就不会离开我,永远陪在我身边,这是真的吗?”

    乔漫刚点了点头,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整个人就被身侧的男人伸出的大手给拉拽了起来。

    接着,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做不到的事情,不要随意的对小孩子做出承诺,现在她有多大的希望,到时候她就会有多大的失望!”

    乔漫有些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凉凉淡淡的看向纪云深,“你在这瞎紧张什么?谁说我做出的承诺会做不到?还有,你怎么知道我要承诺什么?”

    纪云深一贯云淡风轻的脸上,难得的有了很多情绪。

    就这样对视了十几秒钟后,他的眸子又暗了暗,在她白皙细嫩的脸上徘徊,然后低低淡淡的说道,“漫漫,你怎么对我生气,怎么不待见我讨厌我,我都可以接受,但是千万别说那些故意让我生气,甚至是完全不在乎我的话,明白了吗?”

    他低着头,在她耳边低淡的轻声细语的画面,映在温橙孟东行还有心乔的眼睛里,真的像是一副特别优美的画卷,让人只看一眼,就很难再忘掉。

    乔漫伸手想推开他的钳制,并歪着头,想躲开他不断喷洒过来的温热的呼吸,可最后都变成了他轻轻松松的把她拥抱在身前,在外人的眼里,制造出了一种欲擒故纵的错觉。

    但大概也只有乔漫和纪云深两个人知道,他们到底是谁在欲擒故纵,谁在纠缠。

    孟东行受不了他们两人的腻腻歪歪,赶紧开了口,“漫漫,纪总,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先去医院看童沁吧!”

    乔漫只能在他的怀中点点头,而纪云深也没有其他的意见。

    从机场大厅往机场外走去的时候,心乔不舍得和乔漫分开,非要让她抱着走,纪云深见心乔有一种乔漫不抱她就不想走的架势,在不断蹙起的眉头中,还是走过去,单手抱起了心乔,然后另一只手揽着乔漫,往机场外走去。

    既然有人替孟东行出力,他也乐得轻松,然后单臂揽着温橙,跟在纪云深和乔漫的身后,走出了机场大厅。

    一行人上了纪云深的烟灰色宾利车子,乔漫在心乔又是无辜又是委屈的耍赖下,陪着她坐在了后面,而孟东行也因此坐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

    车子启动,很快就滑入了机场的快速路。

    后座上是乔漫心乔还有温橙,她们三个人坐得很近,温橙的肩膀靠在乔漫的肩头上,而心乔则是躺在温橙的怀里,手却和乔漫的牵在一起,像是连成了一体的感觉。

    孟东行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后面的三个人,尤其是温橙后,才淡淡的瞥了一眼驾驶座的方向,“我回来的时候托人打听了一下,从周五晚上出事到现在,已经三十多个小时过去了,事故的调查进展一点都没有,这说明了什么?”

    车子里很安静,以至于孟东行在前排说的话,都清晰的传到了后座的乔漫和温橙的耳朵里。

    心乔因为有妈妈爸爸在,特别的满足,整个人都特别的乖巧,话也很少,听不懂大人之间的话,她就继续像之前那样安静的躺在温橙的怀里,一动不动的。

    在孟东行没有对纪云深说出刚刚那句话的时候,后座的三个人都沉浸在见面的喜悦中无法自拔,可当他对着纪云深问出那些话的时候,乔漫和温橙就不得不先从见面的喜悦中拔出来。

    即便不懂男人世界中的那些尔虞我诈,浮沉阴谋,但刚刚孟东行说的那几句话,明显是在质问纪云深,三十几个小时都已经过去了,事故的调查进展一点都没有,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事故的调查被林城军政势力强势介入,从而被迫终。

    而另一种可能就是,交通局根本就没有重视这个案件,但其实不用想就知道,怎么可能会不重视,出事的人是林城上流社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纪家养女纪晗。

    她的穿衣风格,和休闲搭配,永远都是流行的风向标,有的时候,名气甚至都能够赶超一线明星。

    这样的人出了交通事故,怎么可能会不引起交通局的重视,况且她的背后,还是整个纪家。

    而林城除了纪云深会毫无原则的包庇和维护纪晗,他真的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人。

    纪云深没有说话,深邃的目光始终看着前方的路况,似乎并不打算回答孟东行的这个问题。

    孟东行深吸了一口气,健壮如铁的手臂撑在车框上,就这样沉默了几秒钟,或者更长的时间以后,他才低淡的又说了一句,“纪云深,这件事情根本不是你想包庇或者维护就能够解决的事情,先不说童沁是我的亲妹妹,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欺负不管,就说纪晗缜密的心思……”

    他顿了顿,似乎斟酌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林城人,都知道沿海路和东湖路的那个山脚的路口,是死亡拐角,恰巧也是监控盲区,虽然昨晚下了大雨,但即便能见度再低,也不可能分辨不出来前面有没有车子。”

344,纪总,甜甜小姐刚刚被纪晗小姐接走了

    “一个简单的追尾,能够把车子从护栏里撞翻到悬崖下的海里,这样的追尾事故,除了有主观意识的侵害,我真的再想不出来第二个合理的解释!”

    前面是几十秒的红灯,纪云深缓缓的踩下刹车,几乎在踩下刹车的同时,就转过头,朝着孟东行的方向看了过去。

    “行哥,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好了,这样拐弯抹角的猜测,是想让我在你的猜测中回答问题,还是想让我在你的猜测中看清事实的真相?”

    孟东行修长的手指在唇边细细的摩挲,几秒后,才缓缓的说道,“纪云深,你和纪晗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我根本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但这件追尾的事故,一定是有过缜密的计划,虽然我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我的猜测,但是希望你别做那个纵容别人犯罪的人!”

    说来说去,孟东行都是在提醒他,不要因为他和纪晗的兄妹关系,从而去包庇或者纵容纪晗。

    而他话里的另外一个含义也很明确,就是如果纪晗真的有主观意识的侵害,他一定不会放过她,但如果事情并不是他猜测的那样,一切都只是个很巧合的巧合,他也一定不会为了给童沁讨说法而去讨说法。

    几十秒的红灯转变成乐绿灯,纪云深重新踩下油门,继续朝着前面的路段行驶去。

    就在车里的人以为纪云深不会再回答孟东行的话的时候,纪云深却低淡的开了口,“我不会纵容别人犯罪,我也在等待交警局的调查结果,但在事故还没有完全调查清楚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数,而你说的那些也只是你的猜测,相对来说,我更喜欢用事实说话!”

    纪云深喜欢用事实说话,是因为这件追尾事故的当事人都太特殊。

    或者也可以这么说,因为追尾的那个人是纪晗,抛开爱情以后,是陪伴了他十几年的家人,他暂时不想亲自动手,把她送进监狱。

    当然,这中间也有着他多方面的考量因素,包括这件事曝光以后对纪家的影响,对明远集团股价的影响,以及对爷爷爸爸妈妈的影响。

    有些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是纪家现在唯一的掌舵人,身上需要背负的家族责任和使命太多,又太重,不可能像孟东行那么为所欲为。

    至于录音里的那些事情,是他过后需要和纪晗单独清算的,而纪晗和童沁之间的事情,则需要她们自己单独清算,他虽然不打算插手,但也不会因此就和童沁那么算了。

    他的仇,他向来喜欢自己过后单独报,慢慢报。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况且他还不需要等上十年,只需要避过对纪家这个不利的风头就可以了。

    孟东行的手指摩挲着薄削的唇,声音带着低缓的磁性,“你能够保证你的人不会在调查事故的时候,有意的包庇纪晗?”

    纪云深派出去的人,一定是他身边多年来最信任也是最得力的助手,他们在调查纪晗追尾事故的时候,难免存在私人和偏袒的情绪,这样的话,调查结果也很难让人取信。

    “不会,这一点你也绝对可以放心。”

    纪云深的声音很轻,轻到没有任何重量,“我这次派出去的人,都不是我的亲信,他们绝对可以做到用最公平公正的手段,来调查取证,并给出最真实的结果!”

    “而且,我的人只是起到一些辅助的作用,结果还是由交通局鉴定,如果交通局对这场追尾事故的调查结果,真的是纪晗有意为之,我绝对不会帮她洗清嫌疑,也不会找各种理由替她开罪,但如果不是她有意为之,我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管,毕竟你们兄妹的前科在那。”

    孟东行当然知道纪云深所说的前科,是他和方经纶联手让他相信他碰了童沁的事情。

    而他所说的不会坐视不管,大概就是指的,即便他和纪晗的关系破裂,也应该由他亲手解决,不需要任何人插手。

    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等待事故的调查结果,或者说,看看陆遇白能有多大的能耐,是不是真的能把林城的天换掉。

    孟东行没说话,而是沉默了下来。

    他一直以为纪云深和纪晗那段十年的感情是他无法逾越的鸿沟,即便他现在看起来很爱乔漫,即便他对纪晗非常冷淡,但骨子里养成的那种维护和宠溺,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从他的身体里连根拔除的!

    可这一秒,他却觉得,也许纪云深并不是有多么爱纪晗,而是珍惜这段从爱情退回到亲情的感情。

    或者也可以说,他珍惜的是那段回忆,而他也在给纪晗机会。

    坦白,或者自首的机会。

    车子上的人一路再无话,直到烟灰色的宾利车子缓缓的停在了林城高级私立医院的门口,几个人才从刚刚纪云深和孟东行的对话中抽出来。

    心乔窝在乔漫的怀里快要睡着了,在车子停下的那一秒钟,她赶紧睁开眼睛,并伸手拽住了乔漫的衣服,好像生怕她会在她的睡梦中偷偷跑掉!

    乔漫伸手揉着心乔柔软的发顶,声音很低淡温柔,“心乔,先别睡了,你先陪着爸爸妈妈一起去医院里面看个阿姨,然后妈妈再带你回家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好!”

    心乔很乖巧的点点头,接着就跟在乔漫的身后下了车。

    ……

    一行人先后走进了医院,然后乘坐电梯来到了位于十二楼的高级病房楼层。

    位于走廊尽头的那间高级病房里,童沁娇小的身影躺在单人病床上,浑身插满了仪器管子,可以想见她出车祸那晚随着车子坠落海面的冲击力有多大。

    孟东行应该算是几个人当中感触最大的人,其他人的看到也许只是觉得不忍,或是同情,而他则是心痛。

    脑海里不断的有片段放出来,都是小时候童沁没有被送进孤儿院,围绕在他的身后,用着软糯奶气的声音喊着他哥哥哥哥的画面。

    温橙知道孟东行除了他混在黑道的兄弟外,最在乎的人,就是从小跟他走散的妹妹。

    她也几乎是在他红了眼眶的那一秒,就伸手握住了他的大手,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够给他足够的力量,也给自己足够的力量去面对现在的这一切。

    乔漫牵着心乔的手,在还没有走进病房里的时候,眼睛就开始泛红,然后在走进来以后,眼睛就从泛红变成了湿润。

    她真的从来没有想过童沁会在叙利亚的那场大火中逃生,也没想到当初她对她说的那些话,真的成了她新生的方向。

    以前她就说过,童沁有的时候跟她很像,爱的时候用尽全力的爱,转身的时候,也是头也不回的转身,所以她幡然悔悟的时候,也是真的幡然悔悟。

    这样敢爱敢恨的人生,大概真的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她虽然不能原谅她,但看着她浑身插满仪器管子,像是个没有灵魂的躯壳躺在那里的时候,心里还是会难受。

    纪云深全程都是揽着她的肩膀,大手不停的在她的肩膀上摩挲抚慰。

    因为探病的时间很短暂,他们一行人进去没有几分钟,就被监护病房的医生给请了出来,然后拿着刚刚检测完的单子,对他们说着童沁病情的最新进展。

    “这位小姐在坠崖的过程中,胸腔和脑袋都受过几次重创,有几处轻微骨折,然后跌落到海里的时候,由于长时间缺氧,导致大脑休克了几分钟,这是她仙子昏迷不醒的主要原因。”

    “手术后初期的这三天是最危险的时间,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她现在的生命体征一切平稳,并没有什么别的并发症出现,这是一个好现象,而今晚到明天晚上,是危险期的最后一天,当然也是最凶险的一天,如果她挺过去了,她就很有可能只是智力受损,或者会变成几岁的孩童智商,也或者是十岁左右孩子的智商,但这些病不影响身体其他方面的机能。”

    “但如果她挺不过最后一天,就很有可能造成脑死亡,也就是说,她会慢慢的呼吸衰竭,五脏六腑也会慢慢的停止运作,直至死亡!”

    孟东行虽然早就在纪云深的口中了解到了童沁的情况,但这么真实的听着医生在他耳边说着童沁有可能会怎么样的时候,垂在身侧的双手忍不住的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如此反复了几次,才挤出几个字,“还有没有其他的可能?医生,她还很年轻,未来的人生还有无限的可能……”

    女医生充满歉意的看着孟东行,“抱歉先生,这已经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多的可能了,当然,我们一定会尽力的抢救患者,但除了我们的全力以赴外,也需要病人的全力以赴。”

    “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建议,就是你们家属多在病患的身边说一些她感兴趣,或者刺激她有反应的一些话,这样的话,她会醒来的几率能够更大一些。”

    医生回答的话都很官方,也都是滴水不漏的模式,最后她又补充说了一句,“不过据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各项指标都没有问题,如果熬过最后这一天,她就会醒过来,虽然智力受损,并且失去全部的记忆,但这也不失为一种幸福的人生啊,我们记住那么多事情又有什么用呢?”

    温橙又紧紧的握了握孟东行的手,然后对着医生笑了笑,“谢谢你啊,医生!”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医生拿着病历单,很快就走远了,走廊上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刚刚心乔在医生说那些话的时候,都是全程抱着乔漫,大概是小孩子也知道医生在说的那些话,是一些让人恐惧害怕的话。

    因为童沁是在重症监护室,一天只能探视一回,温橙知道孟东行来了就不会走,便转过头劝乔漫,“漫漫,你们先走吧,我陪着阿行在这里守着童沁,心乔坐了一夜的飞机,现在也很困了,麻烦你先带着她回去休息一下吧!”

    乔漫听后,刚要开口拒绝,想说多陪他们一会,就被纪云深低沉的声音打断,“好,我就先领漫漫和心乔回去,甜甜幼儿园下午还有亲子活动,如果时间充裕的话,我们晚上再过来!”

    孟东行在医生离开的那一刻,就走到了监护病房的透明玻璃前,透过透明的玻璃,看向里面浑身插着一起管子的童沁。

    以至于温橙和乔漫纪云深说这些话的时候,他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或者说他已经没有时间去客气了!

    温橙全程都笑着,就在乔漫瞪着纪云深,责怪他话多的时候,纪云深微微躲开一点,并朝着孟东行的方向低淡的说道,“行哥,有一件事情我想我必须得跟你说一下,童沁在出事前,曾经交给乔漫一只U盘,那里面的文件我已经破译过了,也和乔漫一起看过听过了,如果你也有兴趣的话,就来青龙湖公寓找我。”

    这只U盘里装着的不仅是纪晗的秘密,也是童沁的秘密,他觉得孟东行有必要知道他这个妹妹到底做过什么龌蹉又荒唐的事,当然最主要的是能够解释纪晗突然追尾童沁车子的原因。

    童沁威胁了什么也好,纪晗主观有侵害意识也罢,都证明了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开始的仇恨。

    或者更准确一点的说,从一开始,童沁和纪晗就是一丘之貉,为了一段完全不属于自己的感情,可以变得面目全非,这才是他最想表达出来的东西。

    孟东行听后点了点头,声音低缓又暗哑,“好,等童沁的情况稳定下来,我会过去。”

    纪云深淡淡的嗯了一声,便一手抱着心乔,一手揽着乔漫往电梯口的方向走了过去。

    刚刚走出了两步,纪云深便回过头,略有深意的看了孟东行一眼,“哦,对了行哥,约在其他的地方也可以,U盘就在乔漫这里,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们随时可以换地方。”

    孟东行也略有深意的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纪云深挑了挑眉骨,便抱着心乔,拥着乔漫走远了。

    进了电梯以后,乔漫才不疾不徐的瞥了身旁高大的男人一眼,“纪云深,为什么要把U盘的秘密告诉孟东行?你就不怕把底牌亮给了他,会让童沁醒来后反咬纪晗一口,为自己的所做过的行为脱罪?”

    童沁走到今天,绝对不是什么无辜的人,虽然她迷途知返,幡然悔悟,但结果已经形成了,她能做的,只能用自己做错过的事情,来惩罚自己,就比如这场追尾的车祸事故。

    而她在做这一切之前,或许已经单方面的原谅了自己。

    纪云深一双深黑如夜的眼睛,始终盯着电梯前方,听到她的话后,脸上几乎没有任何的表情,“如果这件事情不告诉孟东行,才是真正给了童沁所作所为脱罪的机会。”

    或许在孟东行的印象中,童沁始终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而纪晗则是一个城府深沉的心机女,但事实上,她们都是因为对感情太执着,又太盲目而误入歧途,因为他没有对两人有差别待遇,所以他也不想孟东行对两人有差别待遇,这是不失偏颇的基本。

    “纪云深,你不觉得你做什么事情,都是在下意识的维护纪晗吗?”

    “那是因为你们惯性的把我和晗儿摆在一起,惯性的认为我一定会维护她,如果把晗儿换成路人甲乙丙丁,你们就一定不会有这种想法。”

    说着,他就偏过头,看向倚着梯壁的娇小女人,“漫漫,录音里的事情有可能会成为晗儿的软肋,但那又何尝不是童沁的软肋,她们会从盟友彻底分裂,一定是有一方侵害了另一方的利益,与其说童沁幡然悔悟,不如说她在退而求其次,一直想创造出一场苦肉计,来给自己一次新生的机会……”

    “童沁是个很有演技的演员,没有靠近她,都有可能会被她表演出来的情绪感染,更别说你曾经靠她那么近。”

    “漫漫,你要记得,人生有的时候就是一场赌博,而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豪赌一次,而这个故事则告诉我们,童沁和晗儿,她们都只是很明白的在为了自己而活。”

    乔漫轻轻懒懒的倚靠在电梯壁上,对于纪云深的话,竟然无从反驳。

    或许他说的对,从始至终,童沁和纪晗都只是为了自己而活,甚至从来都没有想过她们做过的事情对别人造成的伤害和痛苦。

    ……

    纪云深和乔漫离开后,孟东行便回过头,指了指温橙的手包。

    温橙会意,将手包侧面装置的GPS定位跟踪器扯下来,并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末了还朝着跟踪器说了一句,“阿行,你说童沁给乔漫的U盘里,都装了什么秘密啊?”

    “她做过的那些事情,以及可以拉很多人下水的秘密。”

    温橙淡淡的哦了一声,清澈的眼眸始终盯着垃圾桶里还在不停闪烁的GPS跟踪器,“那……你什么时候要去了解这些秘密?”

    “等童沁醒过来。”

    “哦,好。”

    温橙说完最后一句话,紧接着就惊呼了一声,是那种类似于摔倒前的惊呼声,而她的惊呼声之后,那个被她摘扯下来的GPS定位跟踪器,先生出现了刺耳的杂音,然后就一片失去信号的盲音。

    轻松的做完这一切,温橙就踩着高跟鞋回到孟东行的身边,嗓音依旧温淡,“阿行,你和纪云深刚刚是在配合彼此演戏吗?”

    “一半一半。”

    一半是为了引出温家明在演戏,另一半,是他们想说的真心话。

    “那……我爸他真的会按捺不住,有所行动吗?”

    孟东行一双宽大的手掌始终撑在窗玻璃上,声音是近乎低沉的痛苦,“如果他不想同时失去那么筹码,就一定会有所行动。”

    温橙嗯了一声,便伸出双手环住了孟东行健硕强壮的手臂,“阿行,谢谢你,谢谢你这几年为我付出的这一切,不管怎么样,发生什么,我都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孟东行的身形微微一僵,撑在玻璃上的大手覆盖住她的小手,“橙儿,我长到这么大,人生除了孤单就是孤单,应该感谢的人是我,谢谢你,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医院走廊的灯光是泛着惨淡的白色,落在两个有情人的身上,却又有一种历经时光的温暖,格外的好看。

    ……

    心乔因为坐了一夜的飞机,上了车子后,很快就睡着了。

    纪云深本来想驱车送心乔回青龙湖公寓,但乔漫怕她回去一个人不适应陌生的环境,便带着她一起去了甜甜的幼儿园。

    园内的小朋友都在有序的彩排着自己的节目,唯独钢琴旁不见甜甜的身影。

    心乔日思夜想那么久才见到乔漫,很怕她会再离开,所以,在车子稳稳的停在幼儿园门口的那一刻,她就惊醒了过来,并伸手紧紧的环抱住了乔漫的臂膀,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们是真真实实在一起的。

    乔漫伸手揉了揉心乔柔软的头发,接着就抱着她下了车,准备和纪云深一起去找甜甜。

    几个人刚刚走近幼儿园,就看到了从里面走出来的孙秘书,看到纪云深和乔漫的那一刻,他微愣了一秒钟,随后立刻恭敬的说道,“纪总,乔小姐,两位这么快就结束行程了?”

    纪云深一双沉静如夜的双眸始终看着园内,闻言淡淡的嗯了一声,“你准备去哪里?甜甜呢?”

    之前他就交代过孙秘书,让他在这里陪着甜甜,直到他和乔漫结束上午的行程赶过来,他才能离开,可是看孙秘书现在的架势,就是要离开幼儿园的架势,好像把他交代过的话全都当成了耳边风一样的感觉。

    “甜甜小姐吗?”

    孙秘书脸色骤变,说话也开始变得磕磕绊绊,“纪纪……纪总,甜甜小姐刚刚已经被纪晗小姐接走了,她跟我说您都知道啊……”

345,我们纪家丢不起这样的人

    听到纪晗把甜甜接走的话,纪云深和乔漫同时变了脸色,尤其是乔漫,她只觉得整颗心脏都在剧烈的颤动收缩,仿佛下一秒就会停止跳动的感觉。

    “孙秘书,你……你把你刚刚的话,再重复一遍?”

    孙秘书既然能做纪云深这么多年的贴身秘书,察言观色的本领可谓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直觉纪晗小姐会突然带走甜甜小姐是有别的目的。

    他赶紧低垂下头,继续用恭敬的语调回答,“刚刚纪晗小姐开车过来,说是纪老将军身体难受,想看甜甜一眼,等见过面,很快就会把甜甜小送姐回来,不会耽误她下午的演出,我……我当时没有多想,只是询问了一下纪总是否知道,她点了点头说知道,我就让……我就让纪晗小姐带着甜甜小姐离开了!”

    乔漫握着心乔的手逐渐用力,直到心乔疼得叫出声来,她才从刚刚陷入手足无措的情绪中走出来,正要说什么,就看见纪云深从裤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不用猜就知道,对方是纪晗。

    嘟声大概响了两下,对面就传来了纪晗温净的声音,“阿深。”

    “甜甜在哪里?”

    纪晗是用车载接听的电话,是扩音,甜甜也能听到,在一旁兴奋的叫着粑粑粑粑。

    前面是几十秒的红绿灯道口,纪晗踩下刹车,看了一眼前面的道路标牌,然后继续用着温净的声音说道,“刚刚下二环高架,再开十分钟左右就到老宅了。”

    纪云深的眉头微微蹙起,隔了两秒钟才说道,“好,我知道了,我现在也过去,一会儿老宅见。”

    “好啊!”

    说完,就按下了切断通话的按钮,甜甜坐在后面的儿童座椅上,手里抱着小黄鸭玩偶,睁大眼睛询问着纪晗,“姑姑姑姑,粑粑一会也要回太爷爷家吗?”

    几十秒的红灯转换成了绿灯,纪晗在重新踩下油门的瞬间,也同时嗯了一声,算是在回应甜甜。

    “那麻麻……也会来吗?”

    “……应该会吧。”

    甜甜听后,兴奋的举起双手,用着软糯的声音高喊了两声万岁。

    这样的话是不是就证明,粑粑和麻麻已经办完了事情,不会在她要上台演出的时候迟到或者缺席?

    想到这,甜甜就止不住的高兴,甚至开始哼起了儿歌。

    纪晗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兴奋的甜甜,然后迅速的收回视线,并把油门加重,继续朝着纪家老宅的方向驶过去。

    纪云深这边挂断电话后,先是朝着乔漫说了一句,“不用担心,她只是带着甜甜回了老宅。”

    说完后,就立即看向对面站着的孙秘书,“孙秘书,从今天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能靠近甜甜,包括晗儿,你一会就吩咐下去,让下面的保镖也都知道这个事情。”

    孙秘书赶紧弯腰点头,诚惶诚恐的回答,“好好……好的,纪总,我明白了!”

    “嗯!”

    纪云深蹙紧的眉头始终没有放松,但还是温柔的低下身抱起了心乔,并伸手揽住乔漫的肩膀,朝着停在路边的烟灰色宾利车子走去。

    乔漫始终都很沉默,直到上车前,她才凉淡的开口,“纪云深,真正的游戏要开始了,你现在选择回头还来得及。”

    是的,她再给他最后的选择机会,是她和甜甜,还是纪晗和纪家。

    纪云深先是弯腰将心乔放在儿童座椅上,并温柔小心的为她系上安全带,从车里退出来的时候,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乔漫后,接着才淡淡的说道,“漫漫,我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走回头路,我不会回头。”

    乔漫抱着胸,没说话,就那么迎视着他的眸光,过了好半天才收回视线,然后绕过他上了车,坐在了心乔的旁边。

    纪云深隔了两秒钟,才伸手关掉后座的车门,然后绕过车头走到驾驶座旁边,很快就启动车子,驶离了幼儿园。

    ……

    从幼儿园到纪家老宅的路程,大概需要行车四十分钟左右,但他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将车子开进了纪家老宅的院落里。

    下了车后,还是他一手抱着心乔,一手揽着乔漫的肩膀,往老宅的建筑前走。

    老宅的门是半敞开的,能够听到甜甜和纪东河聊天的声音,还有纪晗不时插进来话的甜美声音,温馨简单的场景,看起来真的像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到了门边,纪云深先是把心乔放了下来,并把她的小手递到了乔漫的手里,然后率先走了进去。

    高级皮鞋和女人的高跟鞋落在玄关地板上的声音,将坐在沙发上的几个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纪东河挑了挑眉骨,然后端着茶杯轻抿了一口,纪晗则是慢慢的站起了身,以示迎接,而甜甜则是从沙发上跳下来,用着她能走的最快速度走过来,甜甜软软的叫了一声粑粑麻麻。

    心乔看着对面像是漂亮的洋娃娃的小女孩,管乔漫和纪云深叫着麻麻爸爸,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自卑的往乔漫的身后一缩,虽然小孩子年纪小不理解大人之间的事情,但她清楚的知道,麻麻抛下她的这一个月,肯定发生了什么,比如……找到了她生下的另一个孩子。

    甜甜当然也发现了躲在乔漫身后的心乔,她向来不怕生,就迈着小短腿走过去,然后仰着小脸,继续用着甜甜软软的声音对乔漫说道,“麻麻,这个小姐姐是谁啊?”

    甜甜比心乔矮一点,就自动把心乔归类成了姐姐,但实际上心乔比甜甜还要小两个月。

    “甜甜,她叫心乔,是你的妹妹。”

    甜甜深黑晶亮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然后靠近心乔,还不怕生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哇,我一直盼着自己能有个弟弟妹妹,你来了,我真是太开心了。”

    心乔继续往后缩,她有点害怕甜甜。

    乔漫见心乔害怕的厉害,便弯腰拉住了甜甜的手,“甜甜,妹妹有点害怕,你能不能牵着她去楼上玩一会儿,让她熟悉一下这里?”

    甜甜赶紧点头,“好啊,麻麻!”

    说完,就伸手拉住心乔的小手,将她往里面带,心乔本来要躲,但是甜甜的力气比她大,就被甜甜带着走了,她不敢在陌生的地方做剧烈的反抗和挣扎,况且麻麻说这个像洋娃娃女孩,是她的姐姐,如果是姐姐的话,就应该不用害怕吧。

    心乔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乔漫,直到甜甜把她拉上楼,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她才收回视线。

    乔漫目送两个小身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后,接着也收回了视线,然后脱掉脚上的高跟鞋,换上拖鞋,跟在高大男人的身后,往客厅的沙发处走了过去。

    纪东河从纪云深和乔漫进门,只是往门口瞥了一眼,就捧着茶杯喝茶,没有说话。

    纪晗也同样很安静,目送两个小身影离开,又看着一大一小的身影从玄关走过来,脸上几乎没什么情绪,也看不到表情,就好像是空气一样的存在。

    乔漫觉得,从她认识纪晗的那天开始,她给人的大多数感觉,就是安静的像是空气一样的存在,这么多年,从没变过。

    纪云深和乔漫一前一后的走近沙发处,在纪东河对面的真皮沙发座椅上坐下,纪东河只是瞥了一眼,便挑了挑眉骨看了纪晗一眼,纪晗点头会意,轻声朝着纪云深和乔漫说道,“你们想喝点什么?茶水咖啡还是凉白开?”

    纪云深将自己宽大的背脊深陷真皮沙发的椅背上,听到纪晗的话后,抽空瞥了她一眼,“给我来一杯茶水……”

    说着,他就顿了顿,一条长臂亲密的揽上了乔漫的腰身,“给漫漫来一杯凉白开就行,她喝不惯茶水和咖啡。”

    其实乔漫这几年已经喝惯了美式黑咖啡,但纪云深觉得那种咖啡太伤身体,硬是给她戒掉了。

    乔漫完全没有异议,小手还不时的凑过去与男人环在她腰间的大手十指相扣,那种亲密无间,是别人根本再也插不进去的感觉,就像是一靠近,就立刻会贴上第三者的标签一样。

    纪晗瞥了一眼,便立刻收回了视线,转身的瞬间,她闭了闭眼睛,又死死的咬了一下红唇,才迈开脚步,去给两人准备茶水和凉白开。

    纪云深在纪晗刚刚走远就朝着纪东河问了一句,“爷爷,晗儿刚刚跟我说,是你要她去幼儿园接甜甜过来的?”

    这句话,明显带着疑问的口气。

    如果不是纪东河在,大概他就会用这种口气去质疑纪晗,而这种质疑的口气,别说是纪晗,就连纪东河都不禁扶了扶老花眼镜框,有些受不住这种语言攻势,老花眼镜片后那双沧桑深邃的眸光也不禁写满了惊讶,似乎是没有想到几天没见,他的态度会改变这么多。

    就像是完全抛开了纪家的枷锁,还有他们不断施加的那些压力。

    纪东河看了一眼对面的纪云深,在纪晗走到厨房里后,才暗哑的开口,“对,是我让她这么做的!”

    “为什么?”

    纪云深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只是简单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简单的三个字就足可以让纪东河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

    纪东河的手臂撑在真皮沙发的扶手上,闻言放下手中的茶杯,然后低低的笑了两声,“今天早上,晗儿把她追尾甜甜幼儿园老师的车祸事故跟我说了,如果你那边不好直接要求交警局提前结案,那么就由我来说,也就是说,这件事你可以不用管,也不用插手了。”

    纪云深的眸光暗了暗,接着又快速的瞥了一眼还在厨房忙碌的纪晗身影,然后声音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和说道,“爷爷,按照林城的交通规则,交警局会在四十八小时内公布事故调查结果,所以,我不太明白您说的提前结案是什么意思?”

    “明知故问。”

    纪东河本来又拿起的茶杯,重重的摔在木质的茶几上,一双锐利的眸光直直的朝他射过去,“你还需要我说的多明白,晗儿出的这场车祸事故,不管交警局的调查结果是什么,都只能是一场意外,而且还要低调处理,不能外泄,我们纪家丢不起这样的人!”

    纪云深当然知道纪东河的意思,前几天他突然单方面宣布辞选下一任的国防部长,更单方面的宣布卸任特种作战部队第38集团军军长的位置,已经给了政治对手很多可乘之机,也已经让纪家处于非常被动的位置。

    如果纪晗再被爆出故意制造车祸事故伤人,那么纪家一定会被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到时候,只怕会重蹈林家当年的覆辙。

    纪家到了纪东河这一代,已经传承了一百多年的军政名门的这个称号,他绝对不能让这个称号轻易的毁掉,哪怕头破血流,粉身碎骨。

    “爷爷,您现在退居二线,颐养天年,这些琐碎的事情就不用您操心了,我会处理好的。”

    纪云深三言两语便回复了纪东河的话,刚要起身站起来,就被纪东河随手仍过去的热茶壶给收住了起身的动作,他的第一反应是背过身,紧紧的环抱住乔漫,防止茶壶里的热水洒落在她的身上。

    “纪云深,我看你现在已经走火入魔了,怎么?你还真想当世人口中没出息的窝囊废,非要因为一个女人,把纪家弄得一败涂地才肯罢休吗?”

    纪东河在把茶壶仍过去的下一秒就站起了身,布满了老年斑和沧桑纹路的手指不断颤抖的指着纪云深的脸,“如果你奶奶还活着,看着你变得这么不孝,甚至完全不把纪家放在眼里,不知道会有多伤心,她现在一定在九泉之下哭,一定在哭……”

    茶壶里的水还是滚烫的温度,由于纪云深背过身体去挡,茶壶里的水就几乎全部洒落在了他的背部,顿时就传来一片火辣辣的疼痛感。

    他维持环抱乔漫的姿势半天没动,等他确定茶壶已经滚落到了地上,不会再伤害到怀中的女人时,才抬起双手捧住她的脸,柔声细语的问,“没事吧?有烫伤到哪里吗?”

    乔漫摇摇头,温净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受到惊吓的表情,很平淡,“没有,我很好!”

    纪云深听到她的回答后,先是站起身,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然后才慵懒的抬起眸光,看向对面情绪激动的纪东河,“爷爷,奶奶如果现在正在九泉之下哭,也是因为您这一辈子都在一意孤行的想要做个一手遮天呼风唤雨的大人物,然后给了她无尽的孤独和落寞,却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一个可能只是因为‘权势’才一直爱着您的云若。”

    “我先不说您和云若私底下藕断丝连的事情,就说我现在虽然退出了军政界,也依然可以把云家给连窝端了的能力,给您一个警告,不要再插手我的事情。”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隔了几秒钟才继续说道,“还有就是,您之前不是去医院威胁过我,说如果我继续一意孤行的和乔漫在一起,您就会选择去死吗?”

    “我来告诉你,就算我哪天真的为了一个女人连命都没了,您也不会去死,相对来说,您可比珍惜我的命更珍惜您自己的命,您又怎么可能会因为我和乔漫继续在一起,而简简单单的去了结自己的生命,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个笑话。”

    背后是越来越疼的灼痛感,他的眉头也越蹙越紧,纪晗端着凉白开和新沏的雨前龙井茶走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纪云深对着纪东河说着刚刚的那一堆,绝对不可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话。

    在她的印象中,或者说在家里所有人的印象中,纪云深虽然沉默寡言,但很重感情,尤其是家人之间的感情,只要不太过分,不碰触到他的底线,他很少会歇斯底里的愤怒,大多数的时候都只是给一个警告的眼神。

    可这次不同,他选择了用理智的愤怒还击。

    纪东河瞪大了眼睛,整个身体因为愤怒而在剧烈的颤抖,纪晗赶紧把手中的托盘放在茶几上,然后快步的走到纪东河的旁边,给他排着背,顺着胸口里的怒气。

    “爷爷,爷爷,您千万别生气,我们上楼吧,这件事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纪晗干净澄澈的眼睛里,泛起浓重的大雾,她伸手扶住纪东河,想扶着他往楼上的方向走,却被他伸手一把推开了,纪晗因为没有任何防备,整个人直接撞在了木质的茶几上,膝盖和木质茶几的桌腿碰撞,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光是听着,就能够想象出来有多疼。

    纪东河一双沧桑的眼睛像是冒着火一般瞪着对面的纪云深,尽量控制着身体的颤抖,“纪云深,看来你的翅膀是真的硬了,我今天把话撂在这,你要是敢动云家,我就让你知道一下,什么是真正的铁血手腕。”

    冷着声音说完,纪东河就迈着稳健的步伐,朝着楼梯口的方向走了过去,连看都没再看纪晗一眼。

    纪东河戎马半生,意气风发之年,用铺就的十里红妆娶了民国第一美人周兰清,后半生身居高位,只顾着风花雪月,追名逐利,渐渐与发妻貌合神离,这些年如果不是周兰清委曲求全,苦苦支撑,纪家或许早就分崩离析了。

    而这样近乎没有感情的人,连自己的亲孙子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养女?

    他在乎的只是纪家,还有纪家的颜面。

    纪晗狼狈的跌在那,半天都没动,可能是在缓着膝盖上钻心的疼痛,过了好一会儿,才撑着木质茶几慢慢站起来,虽然她穿着过膝的白色裙装,但还是能看到从膝盖处延伸下来的红肿淤青,非常的触目惊心。

    她连眉头都没皱,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光隔着窗外明媚的太阳光线,看向站立在娇小女人身边的高大男人,嗓音依旧是温淡的柔软,“阿深,爷爷这两天心脏不好,你还是跟上去看看吧,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乔漫说,可以吗?”

    纪云深始终没有动,甚至对她的跌倒连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宽厚的大手一直与乔漫的小手十指紧扣。

    那是一种故意疏远的防备,还有警觉。

    大概她过去用了太多这样的方式来赢取他的同情和怜悯,他已经烦了,腻了。

    或者说,昨天的警告,是对她最后的仁慈。

    深邃如海的眸光触碰到纪晗清澈的眸光后,先是低下头看了乔漫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做任何的动作和表情,但他只是一个低头的细微动作,就已经能够让纪晗清楚的看出来,他不愿意。

    就在纪晗收回眸光,想要说算了的时候,站在纪云深身边的乔漫却用着细腻柔软的声音开了口,“可以,刚好我也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说。”

    纪晗白瓷般精致的小脸难得的露出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快到几乎没有人察觉。

    纪云深没动,还是维持着低头看乔漫的动作,好像很不赞同她这样做。

    乔漫感受到他略有些灼热的眸光,便仰起头,回瞥了他一眼,“你上去看看爷爷吧,好像真的被你气得不轻,还有你背上的烫伤,需要处理一下,没关系的,我……”

    后面的话,乔漫还没有说完,就被纪晗轻声打断了,“阿深,我只是单纯的想和她聊两句,没有别的想法。”

    纪云深还是没动,乔漫轻轻的扯了一下他的衬衫袖口,软着声音催促他,“快上去吧,你背上的伤需要马上处理一下,我和她聊两句,就过去给你上药。”

    说着,就踮起脚尖,在他薄削的唇上落下一吻,“别看了,你快上去吧!”

    纪云深的眸色因为她主动凑过来的亲吻,而又深暗了一些,在她轻啄完他的唇,马上要退回去的时候,男人伸手揽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身,封住了她柔软诱人的红唇。

346,乔漫,我希望你能主动的离开阿深

    纪晗看到这一幕,像是触电般转过身,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的攥紧侧面的裙摆,整个心脏在不断的剧烈收缩,甚至有那么一刻觉得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纪云深的吻从来都很霸道,没有给她留一丝反抗的余地,就这样粗暴的蹂躏了好一会她的红唇,他才意犹未尽的结束这个吻,然后凑到她的耳侧,用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是不是就是你想要的?”

    既然他对她的好,就是纪晗最难过的东西。

    那么他是不是该用纪晗最难过的东西,来换取她的开心?

    乔漫因为他刚刚粗暴又毫不克制的吻,呼吸还是凌乱不稳的,听到他的话后,心里突然涌过一股暖流,类似于……感动的暖流。

    她伸出一双柔软的手臂,环吊住他的脖颈,然后轻轻的朝着他的耳廓吹了一口气,轻轻唤缓缓的吐出了一个字,“对!”

    纪晗因为他对她的好,而露出的伤感落寞难过,是她最想也是最愿意看到的惩罚。

    她甚至觉得,让纪晗进监狱去赎罪,都没有她眼睁睁看着她痛苦难过,来得痛快。

    有的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变成了坚硬的冰和铁,没有一点温度,甚至已经没有一块柔软的地方了,只有这种报复的快感,能让她的快乐延续一会,但也只是一会。

    纪云深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没在说什么,就绕过她,往楼梯口的方向走了过去。

    纪晗一直面向着落地窗的方向,窗玻璃可以清楚的反射出来纪云深高大的背影,以及刚刚他们接吻的画面,那是一种万箭穿心的痛感,让她无法顺畅的呼吸,甚至已经到了无法正常呼吸的地步。

    乔漫在纪云深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时,就坐在了真皮沙发上,然后隔着明媚的太阳光线,看向对面一身狼狈的纪晗,“他走了,你有什么想单独跟我说的话,现在可以说了。”

    纪晗站在那里,又缓和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学着乔漫的样子,坐在真皮沙发上,眸光不偏不倚的对上乔漫的眸光,没有丝毫的闪躲。

    “乔漫,我希望你能主动的离开阿深。”

    乔漫的手臂撑在沙发的扶手上,闻言眨了眨眼睛,温温淡淡的语调,“凭什么?”

    她抬起手指,放在眼前,慵懒的吹着气,“凭你是纪家的养女,却用自卑当借口误入歧途,还是凭你和纪云深相恋的那十年,你想用自责和愧疚对他进行情感上的道德绑架,然后让他继续相信你,继续纵容你?”

    纪晗面对乔漫的冷嘲热讽,白皙温净的脸上没有露出太多的表情,还是一贯安静温淡的样子,“你说我利用自责和愧疚对他进行情感上的道德绑架,乔漫,可你又何尝不是?”

    她漆黑的眼睛里像是有星光在闪动,却又带着凌厉的光芒,“乔漫,我们谁都别装清高,你根本就不爱阿深,你只是利用他对你的爱和宠溺,和他所拥有的金钱权利地位,对他进行情感上的操控,五年前如此,五年后还是如此,都带着强大的目的性。”

    “当然,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你现在是觉得可以任意的把他把我把纪家玩弄在股掌之中,所以才会这么有恃无恐,这么胜券在握吗?”

    乔漫安安静静的听着她说话,唇角始终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直到她的话落,才低低的笑出声来,她说,“纪晗,你觉得是我在中间挑拨离间?破坏你和他的感情?”

    说完,她没等她回答,就略带遗憾的摇了摇头,“不,你错了。”

    “亲手把你们的感情葬送掉的,其实是你自己。”

    乔漫在手指间缠绕把玩着一缕头发,表情和动作都带着极度的漫不经心,“你始终认为五年前是我乘虚而入,但实际上,是你亲手把他推开,他才会来找我,而我刚好需要一个他那样的男人,把我从家族的内斗的沼泽中解救出来,而他则需要我拉他走出那段感情的阴霾,并诱惑我爱上他,制造出幸福婚姻的假象。”

    “如你所想,我们从一开始就是‘妻子’与‘丈夫’的角色扮演,但随着后来发生的事情,我们越来越入戏,越来越跳不出那段婚姻的围墙,所以纪晗,你凭什么说我不爱他?”

    “我二十三岁嫁给他,先后为他怀过两次孕,为他流过产受过伤,为他承受着来自纪家长辈的压力,为他承受世人鄙夷的有色眼光,更为了他在产房大出血,九死一生的生下甜甜……”

    “真的,这种事情我随便一说就一堆,太多了,我为他做过的太多太多了,可你呢?纪晗,你都为他做过什么?”

    纪晗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盯着乔漫。

    乔漫等了两秒,见她没有回答,便出声替她回答,“既然你回答不出来,那么就由我来替你回答。”

    “我想你和他在一起的那十年,最常做的,做过最多的,就是在他最需要你的时候伸手推开他,在遇到事情的时候,想到的永远都是如何维护自己的利益,即便偶尔对他有愧疚,也都是在不影响到你纪家养女这个高贵的身份的前提下,我说的对吗?”

    纪晗收回放在她脸上的视线,低垂了下去,放在腿上的双手也跟着慢慢曲起,绞着腿上的衣裙,还是没有说话。

    乔漫挑了挑好看的秀眉,身子突然前倾,隔着精致的木质茶几,将精致的小脸缓缓慢慢的靠近纪晗,“你从成为纪家养女的那天开始,就一直在利用他,利用他缺少关爱的成长环境,利用他的孤独,一点一点的走近他。”

    “与其说你爱他,不如说你爱他是纪家新一代掌舵人的这个身份,爱他可以让你一直享有纪家养女的这个身份。”

    她越靠越近,纪晗的身体也越绷越紧,“当年纪云深为了你放弃继续在特种作战部队继续高升的机会,毅然决然的选择出国游学,完全抛弃了家族的光环,走上了弃政从商的路,并零资本的创业,创办了明远集团。”

    “他会这么做,不都是因为你觉得他所能给你的只是纪家家族的光环,和纪家最尊贵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光环,而这些根本不足以让你们的关系公之于众后,继续稳固你上层名媛,和在纪家的家族地位,你需要的是他自身很强大,强大到无人可以撼动。”

    “可他明明做到了一切,可以摆脱家族的光环,给你想要的东西的时候,你又在犹豫你自己是否能承受得了世俗的眼光,还有那些指指点点……”

    乔漫笑了笑,声音更加的柔软低淡,“纪晗,看吧,这就是你,永远都是把自己的利益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十年的感情又怎么样?他对你无条件的好又怎么样?这些不过都是你利益下的陪葬品,而这样的你,你还觉得你是真的爱他吗?”

    “我来告诉你,不是,你只是不甘心他把对你的死心塌地转移到我的身上,因为在你的心里,我并不如你,不如你优雅,不如你骄傲,不如你清高,甚至还声名狼藉,打架整容抽烟喝酒堕胎,凡是跟好女孩不沾边的污秽词语都能用在我的身上,你觉得我是个坏女孩,根本配不上他,却因为乘虚而入插进你们中间,而得到了他的爱。”

    “可事实上是,我曾经毫无指望全心全意的爱过他,他在我的身上感觉到了和你在一起时的不同,也慢慢的发现,你对他的感情,和他对你的感情,都不是爱情。”

    “所以……”

    乔漫微微停顿了一下,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又朝着她靠近了一点,“你现在还认为我只是爱他的金钱权利和地位吗?”

    纪晗始终低着头,听着她一字一句的对她和纪云深的十年感情做着剖析和分解,就像一把把尖锐锋利的刀子在她的心脏上,一下有一下的划着,好像不过瞬间,就鲜血淋漓,甚至有那么一秒钟都停止了跳动。

    察觉到她靠近过来的温热气息,她终于抬起头,隔着窗玻璃外映射进来的明媚光线,看向一脸温淡笑意的乔漫,“乔漫,你说的那都是五年前我和你,你怎么不说说现在?现在的我和你不一样,你已经不爱他了,但我很爱他,可以为了他做一切……”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乔漫在纪晗黑白分明的眼眸中,看到的只是大片大片复杂的情绪,昔日眼眸清澈见底的她,早已经不复存在。

    乔漫还是笑,声音绵软的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很爱他,就可以和童沁联手对付我?你很爱他,就可以利用他的弱点牵制他,然后在我需要他的时候,故意制造伤害自己的事情,让他抛下我,冷落我?你很爱他,就可以不顾别人的死活?”

    她依然一瞬不瞬的回视着纪晗,字字句句铿锵有力,“……你很爱他,就可以利用奶奶对你的爱,来伤害他,挑拨我和他之间的感情?你很爱他,就可以想尽办法,让他和我活得都痛苦?”

    “纪晗,如果这就是你的爱,相信我,他不会稀罕。”

    纪晗听后眉头一皱,温淡精致的小脸难得的变了表情,似乎已经有些恼怒。

    嫣红的唇刚刚动了动,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乔漫紧接着又说道,“童沁给我的录音文件,只是你和她合作以后发生的事情,我有很大的理由怀疑,你没跟她合作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也是你在从中作梗,以及后来我和纪云深离婚,远走叙利亚,发生的那些意外,也都是有你参与其中……”

    “我……”

    纪晗打断了她的话,想否认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乔漫伸手给制止了,“纪晗,你现在急着跟我辩解没有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因为纪云深已经不相信你了,他已经不相信你了!”

    过去,他毫无保留的相信她,才会给她那么多伤害他的机会。

    他一直在承受纪晗的用愧疚和自责所制造出来的道德枷锁,并被那道枷锁紧紧的捆绑住,每次想挣脱开,纪晗都会用过去的感情,和不断制造出来的事情给过度过去。

    以前她总是不明白纪云深为什么那么重感情,听到她和童沁的录音后,她才明白,并不是纪云深想要那么重感情,而是纪晗逼着他重感情,再加上周兰清纪东河的推波助澜,慕惜和纪铭的旁敲侧击,才会使他们的感情那么被动。

    “不过你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我刚刚的那些长篇大论,说的都是五年前的我和你,现在的我和你确实不一样了,你也许幡然悔悟,觉得对他除了利用外,还有很深的感情,只是没有及时察觉,但我呢,我确实不爱他了,从深爱到不爱,我现在跟他在一起,就是为了他的金钱权势和地位,再加上……他确实很爱我。”

    “现在我们的角色对调,我慢慢的等着他对我腻了烦了的那一天,不过在那之前,你可能都要非常的难受的看着他对我无条件的好,无条件的宠溺,甚至毫无原则的相信了!”

    没再等纪晗说话,乔漫便站起了身,居高临下的瞥了纪晗的头顶一眼,“纪晗,人在做天在看,你做了那么多错事,总要受到惩罚,纪云深还在给你机会坦白或者自首,希望你能够珍惜这样的机会,不然等他亲自动手把你送进监狱,你可能就不是现在的心情了。”

    说完,乔漫就转过身朝着楼梯口的方向走了过去,刚刚走出两步,纪晗接近崩溃的声音便在她的背后响了起来,失去了一贯的优雅甜软,变得粗哑难听。

    她说,“乔漫,你有什么好得意的?说到底你就是一个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你在我和阿深闹别扭的时候乘虚而入,不要脸的贴上去,用身体来换取自身的利益,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跟我长篇大论,争论孰是孰非?”

    “还有,做了就要敢承认,不要非说你为他做过什么,又曾经毫无指望全心全意的爱过他,我想谁都有资格我说不够爱他,但唯独你不可以。”

    纪晗忍着膝盖上锥心刺骨的疼痛,不疾不徐的站起身,看着乔漫纤细窈窕的背影,“我和他的感情在你看来,或许没有那么纯粹,但也绝对没有那么糟糕,我有信心他会回心转意,只要你不在我们中间。”

    后面的话,她说的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底气十足。

    乔漫也明显的听出来了,在纪晗话音刚刚落下的那一秒钟,先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缓缓慢慢的转过身,面向被明媚的太阳光线笼罩的她。

    间隔了两秒,才淡淡的说道,“纪晗,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我从来都没有否认过我不是乘虚而入,但那时你和纪云深处于分手的状态,我贴上去,他没有推开,只能说他自制力不够,禁不住诱惑,或者更准确一点的说,是他想尝试用别的女人来转移在你身上的注意力。”

    “纪晗,谁都不是傻子,一味的付出感情,却得不到同等的回应,时间长了谁都会累,纪云深他也是人,他也会累,不要总是把你们分手的原因归结到我趁虚而入,或者他辜负了你上面,先想一想你都为他做了什么?为什么你们十年的感情会因为我的趁虚而入而轻易的结束……”

    说到这里,她又深吸了一口气,“纪晗,你得承认,是因为你们的感情已经开始变得风雨飘摇,动荡不安,才会有我的趁虚而入,多想想他对你的好,别总想着他对你的那些不好,这样你也许会好过一点,不会再这么执迷不悟的钻牛角尖了。”

    乔漫的唇角还是温温淡淡的笑容,声线也是好听的温温淡淡,说完后,紧接着就转过身,继续迈开脚步,朝着楼梯口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想说的,想表达的,刚刚都已经说出来了,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了,剩下的,只能靠她自己觉醒和领悟。

    但显然纪晗不是这么认为的,她忍着膝盖上的痛,几步追上去,拉住了乔漫纤细的手腕,“乔漫,你等等……”

    乔漫因为没有防备,被她拉得一个趔趄,还没有站稳,就被侧面突然传来的巴掌给打得退后了几步,纪晗可能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她只觉得半张脸都是麻木的,眼前的景象变成了重重叠叠的光影,耳朵里更是轰鸣一片。

    “这一巴掌,是我早就想教训你的,不过很不凑巧的留到了今天,希望这一巴掌你能够让你长个记性,别总是想靠身体趁虚而入别人的感情,男人都是感官动物,禁不起诱惑很正常,尤其还是林城数一数二美人的诱惑,比起你的人,他也许爱的不过是你美丽的外表和身体,说白了,你就是出来卖的……”

    纪晗的话还没有说完,乔漫捂着侧脸的手就挥了过去,同样用了全身的力量,纪晗因为掌风的力度和膝盖上的疼痛,连连退了几步后,背部跌撞在了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精致的小脸因为疼痛瞬间皱缩在一起,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才睁开,看见的是乔漫转过身的冷漠背影。

    上了两级台阶后,她才缓慢的回过头,看向还跌坐在茶几旁的纪晗,“纪晗,你以为你的三言两语既能打击到我?先不说纪云深爱我的人,还是爱我美丽的外表和身体,总之他迷恋我,这就够了。”

    “哦,说到这里,我觉得应该借用童沁对你说过的一句话,五年的时间你都没有让纪云深重新爱上你,甚至碰你,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五年后突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只是为了用身体勾引他,再次趁虚而入到你们中间?”

    “还有啊,偷偷的告诉你,你看到我吻痕遍布的那天,是他迫不及待碰我的,而不是我主动的!”

    她回国后,纪云深就把她软禁在了那座为她建盖的玻璃幕顶的别墅里,她知道纪晗偷偷的来过,也看见了纪云深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她大概在想,如果不是她用身体贴上去,纪云深绝对不会再碰她,毕竟她有害死周兰清的嫌疑。

    但事实并没有,纪云深不仅碰了她,还在继续纠缠她,就好像过去那五年的生死离别根本不存在一样。

    就好像……他们只是一个漫长的吵架冷战的过程,她回来了,他们就可以和好如初了。

    “呵……”

    乔漫带着冷嘲热讽意味的笑从嫣红的唇缓缓的溢出来,好像在笑她的自作多情。

    纪晗看着乔漫的身影,逐渐的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垂在身侧的手不禁紧握成拳,指甲深陷肉里,下一秒,就有粘稠的血液从手掌的伤口漫出来,她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疼,只有一阵接着一阵的屈辱,如排山倒海一般涌过来。

    ……

    乔漫上楼以后,先是去杂物间找了一块镜子照了一下脸,侧面的脸已经红肿成了一片,能够清晰的看见五个手指印在上面。

    她试图用头发遮挡,但发现根本遮不住,最后她索性就不遮了。

    甜甜和心乔在楼上跑来跑去的玩,后来累了,就在老宅楼上专门给纪云深留下的房间里睡着了,而乔漫走进去的时候,纪云深正轻缓的从床上下来,准备给两个孩子掖被角,看见她走进来,只是瞥了一眼,就继续手上的动作。

    房间的遮光纱帘挡了一半,将窗外的明媚光线遮住了不少,使得整个房间偏昏暗,他的身影隐在暗色调的阴影中,显得愈发的挺拔高大。

    等她关上门,走近到他的身后,他正好也给两个孩子掖完了被角,便低低淡淡的问了一句,“谈完了?”

    “嗯……”

    乔漫也低低的应了一声,男人还没有直起身,就被一双柔软的仿佛没有骨头的双臂环住了劲瘦的腰身。

349,我还以为你是在心疼我

    乔漫则是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往里面走,听到伊莲娜的话,唇角的笑意愈发的深浓,“好的,我去领两个孩子洗洗手就来吃饭,真是辛苦你了!”

    “哎哎,哪里的话,不辛苦不辛苦!”

    伊莲娜有些局促的站在那里,双手不时的揪着身前的围裙,“就是今晚的菜有点做多了,可能会有浪费。”

    “没关系的,我和孩子们都很饿了,正要美餐一顿,做了这么多菜,一定很辛苦吧?还要谢谢你做了这么丰富的菜肴,可以让我们美餐一顿。”

    伊莲娜赶紧摆手,“哎哎,不用谢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伊莲娜本来很紧张,但听到乔漫这么说,也就放松了下来,

    这些年,她曾经给很多林城有钱的人家做过保姆,那些人家的女主人通常都很事多,喜欢颐指气使,只要有一点浪费食物或者她们看不顺眼的地方,就喜欢疾言厉色的教训人,而从没有哪个像乔漫这样好相处。

    她听说乔漫曾经也是林城出了名的富家千金,出身高贵,按道理讲这样的人,不会这么平易近人善解人意,但她就是那么多例外中的例外,让她很惊讶也很惊喜,总而言之,就是她真的很喜欢她,像是亲人的那种感觉。

    跟以往一样,在两人都在的情况下,伊莲娜准备好饭菜,就会解开身前的围裙离开,躲到自己的房间里去,把空间让出来。

    乔漫本来想叫她留下一起吃,但伊莲娜离开的太快了,她还来不及出声,伊莲娜就已经走远了。

    纪云深挂完衣服走回来,察觉她的意图,就轻淡的说了一句,“我们吃吧,不用叫她一起,那样只会增加她的负担。”

    乔漫听后只好作罢,然后牵着两个孩子去洗手间洗手,洗完回来的时候,纪云深正站在餐桌旁摆着碗筷,那种跟他本身完全格格不入的东西,突然让她产生了一种他们已经一起度过了很久很久的细水长流的平淡生活的感觉。

    纪云深眼角的余光察觉到乔漫的视线后,便抬起头看了过来,“快过来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可能还要去医院一趟。”

    八点左右,就到了童沁脱离初期三天危险的最后时间,如果她醒来皆大欢喜,事情处理起来还会简单一些,但如果她真的成了脑死亡患者,事情处理起来的话,就会非常麻烦。

    他虽然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弄得满城风雨,伤害到奶奶生前辛辛苦苦维系了一辈子的纪家,伤害到年事已高退居二线的爷爷,以及还在为自己事业打拼的父母。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不伤害到乔漫和甜甜……

    可如果不能两全,必须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才是最后唯一的解决办法,他也不得不接受和面对。

    他不是害怕那些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只是不想主动伤害,伤害他本就拥有不多的亲情。

    也许对大部分来说,亲情这样的词语,应该是这个残酷又冷漠的世界里,是最温暖的词语,但对于像成长在纪家这样的显赫名门里的人来说,亲情这种东西却是最淡薄,也是最没用的东西。

    当然,他也不例外。

    他因为从小就成长在缺少父母情感关怀的环境里,总是对家人对亲情这样的词语倍感珍惜,渴望着从他们身上汲取关心和温暖,渴望他们的注视,渴望他们的陪伴。

    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从小到大,在这个家庭里,感受到最多的却是冷漠疏离,阴谋和利用。

    对他来说,那些他渴望得到的关心和温暖,注视和陪伴,就像童年里的一场遥不可及的梦想,即便长大后,他也在拼命追寻。

    而他的那种渴望和珍惜,也就顺理成章的变成了他们牵制傀儡的一个筹码。

    如果有人问他,他从小到大真的从来都没有感受过一点温暖吗?

    答案是有,但却不是在亲人身上,而是在一开始就怀着强烈目的接近他的乔漫身上。

    他虽然知道她怀着强烈的目的接近他,虽然知道她不爱他,但她够真实,也足够特别,那些讨好他时的小心翼翼,对他撒娇时明媚又不刻意的成熟妖娆,撩拨他时的那种少女般的青涩稚嫩,对他生气时的无辜和别扭,每个样子都那么生动,那么令人难忘。

    他从小就看惯了尔虞我诈,看惯了戴着面具生活的家人,突然接触到她,有种让他从白雪皑皑单一色调的世界里,走进了五颜六色丰富多彩的世界里的感觉。

    而没有在家人身上感受到的关心和温暖,他却都在她的身上感觉到了。

    生病时不让抽烟,受伤时不让喝酒,应酬时会想方设法的让他吃点东西垫垫胃,等等等等……

    那些生活中点点滴滴的温暖,真的太多太多了,他刚刚只是想了想,就有那么多温暖的记忆跳出来,更何况还有那些她在背后制造出来的,他根本不知道,也数不清的温暖。

    乔漫当然知道这几个小时就是童沁脱离初期三天危险,所剩下的最关键的几个小时,孟东行和温橙还在医院里,也没有打电话过来,说明情况并不乐观。

    如果童沁最后没有醒过来,那么纪晗的追尾事故就会变成检察机关插手介入的刑事案件,即便纪家在林城的权势再大,背景再深,公开审理后,也会面临来自政治对立面的幕僚,以及普通民众所施加过来的压力,会真正的变成纪家的一场血雨腥风……

    这大概也是纪东河用甜甜把她和纪云深请去纪家老宅的原因。

    她点了点头,便牵着两个孩子走了过去,把她们一一抱到儿童椅上,才走到纪云深的身边坐下。

    端起碗筷吃了两口,又深思了两秒钟,才偏过头,低声的问他,“纪云深,现在如果想挽救一切还来得及,我不想你过后埋怨我,我也不想背上自责和内疚的枷锁,我认真的问你一句,你真的想好了吗?”

    想好这件追尾事故变成刑事案件后对纪家的影响,想好纪晗有可能会因此承担法律责任,想好怎么跟他的爷爷爸爸妈妈交代了吗?

    纪云深听到她的话,吃饭的动作没有任何的停顿,还不时的给她夹着她爱吃的菜,瞥了她一眼后,语气温淡的问,“我以为这件事情闹得越大,你越开心?”

    童沁和纪晗在背地里联手做了那么多针对她的事情,他以为把事情闹大到无法收场,才是她最期盼的,最愿意看到的,当然,这也是对两人最好的还击,更是一箭双雕的好结果。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都知道童沁给她的音频文件里所发生的事情,只是摆在台面上的一部分,她们分别还在背地里做了其他的什么,耍了哪些手段,都还在慢慢的浮出水面,也就是说,她们在联手之前,谁都不是那么的清白。

    既然已经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他在默认进行,甚至连手都不插,她却跑来问他想没想好?

    不是根本不爱他,只想爱他的权势地位,只想利用他伤害童沁和纪晗吗?怎么可能对他还会有自责和内疚?

    还是她一直都在口是心非?其实她的心里并不好受,因为从她五年后高调的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开始,就一直都在让他左右为难,所以,她心疼他了?

    乔漫问出口以后,就发现了句子里都是语病,跟她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完全前后不搭,矛盾重重。

    她蹙了蹙秀眉,赶紧补救,“我只是……只是出于礼貌的询问一下,试验一下你的定力。”

    “是吗?”

    纪云深又不咸不淡的瞥过来,视线深邃,好像一眼就能戳破她所有的伪装,“你要不说是试验,我还以为你是在心疼我,怕我难受。”

    “怎么……可能?”

    乔漫赶紧扒了一口饭送进嘴里,作为掩饰,却因为吃的太急,而呛咳了起来,“咳咳……咳咳……”

    纪云深风轻云淡的脸终于有了点情绪变化,他递过来一杯水给她喝,另一只大手挪到她的背后,不停的拍打着,帮她顺着气,“你都多大的人了,吃饭还能呛到?”

    乔漫推开他递过来的水杯,不知道是呛咳的太严重,还是今晚的菜味道偏重,她总觉得胃里不太舒服,有一种翻涌作呕的感觉,来不及说话,她起身连忙往洗手间的方向跑了过去,掀开马桶盖,昏天暗地的吐了一大通,最后只剩下胃里的苦水,并迅速的占据了她所有的感官系统。

    纪云深跟着她跑过来的时候,就拿着水杯,等她吐完了,他把水杯递给她漱口,然后冲刷马桶,又投湿毛巾给她擦了擦脸,整理了一下沾染污秽的头发,“胃有没有好受一点?怎么呛咳还会呛吐了?一会儿去医院的时候直接做个检查吧。”

    乔漫蹲在马桶旁,难受的低着头,小脸痛苦的皱成了一团,闻言努力抬起身侧的手摆了摆,“不用,就是呛咳的太严重,把胃弄得不太舒服,吐出来就好了。”

    纪云深见她难受的不得了的样子,眉头不禁深深的蹙起,还是不放心,“看你这么难受,我都有点难受了,一会你就留在家里,我自己去医院就可以了!”

    “我没事!”

    乔漫抬起有些苍白的小脸,在洗手间棚顶偏惨白的灯光中,显得更加没有血色,“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

    童沁和纪晗这场事故的主要原因,是因为那只带着录音的U盘,以及童沁还没有来得及对他们说出来的那些,等于跟纪晗同归于尽的未知爆料,而那只U盘里的秘密,大部分都是关于她的,既然是关于她的,她没有理由不参与。

    她在人生里,始终信奉的一点,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她们既然没有给她留过任何余地,她也没有必要给她们留余地,不是吗?

    纪云深就那么静静的盯了她几秒,然后伸出大手,将她散落在颊边的头发别在了耳后,“可你看起来很不舒服。”

    乔漫坚持,“我真的没事!”

    纪云深叹息了一声,浅淡的点了点头,“那好吧。”

    吐完后,乔漫没有继续吃,怕胃更不舒服。

    纪云深也没有心情再吃,只是等着两个孩子吃完,把她们交给伊莲娜,又打电话,多调来不少保镖围在建筑周围,和院落里,二十四小时保护她们的安全,就带着乔漫离开了青龙湖公寓。

    晚上七点多的道路,已经过了下班的高峰期,下了二环高架后,车子一路顺畅无比的来到了医院。

    孟东行自从他们早上离开后,就一直对着重症监护室的扩音玻璃,对着里面的童沁说话,说他们小时候的事情,说她以前做演员时拿过国际影后的辉煌,说了很多很多,几乎就没有停止过。

    温橙劝过他几次歇一歇,可他都没听,整个人用双手撑在厚重的玻璃上,深邃的双眸一瞬不瞬看着里面,好像生怕会错过她醒来的瞬间。

    纪云深和乔漫一重一缓的脚步声从走廊的尽头逐渐逼近,温橙又一次劝说孟东行无果后,不禁红了眼眶,在纪云深和乔漫走近后,就说了一句劝劝他后,就跑远了。

    相对来说,纪云深还是很感谢孟东行当年救了乔漫,给她治疗身上的烧伤,给她重建自信,给她活下去的勇气,但他也心知肚明,孟东行会为乔漫做那么多,绝大多数的原因是因为当年他和方经纶联手做对不起他和乔漫的那件事情,一直都让他耿耿于怀。

    他不喜欢欠别人任何东西,所以他宁愿用最不讨好的方式偿还,也绝不欠着。

    乔漫和孟东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过五年,虽然就像是朋友那样,但也算朝夕相处,多少了解他一点,也知道他是个重感情的人,尤其是对他来说很珍贵的亲情,毕竟他和童沁从小就没了父母,做了孤儿,也一直相依为命,直到两人走散分开。

    所以他对童沁的愧疚,就变成了他对童沁的纵容,如果一开始就没有纵容她继续喜欢纪云深,如果及时的让她悬崖勒马,那么现在她的人生,是不是就会是一个充满了幸福的人生?

    纪云深和乔漫走近后,纪云深只是低头从裤袋里掏出烟盒,正准备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就想起医院禁烟,便又收了回去,乔漫瞥了他一眼,见他没有要开口去劝的意思,便先开了口,“孟东行,歇一会吧,你没看温橙的眼睛都红了吗?你不考虑你自己的嗓子,也要考虑一下温橙的感受啊!”

    “乔漫,没有时间了。”

    如果可以,他也想歇一歇已经变得粗哑的嗓子,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温橙替他担心,但是没有时间了,还有半个小时,如果童沁还醒不过来,她就永远醒不过来了,只能变成一个脑死亡的患者,慢慢的呼吸衰竭,慢慢的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的脑子里萦萦绕绕的都是他们小时候的样子,可现在,一切却变得面目全非。

    乔漫抬起左手的手腕,看了一眼精致表盘的时间。

    19:41。

    还有十几分钟,就到晚上的八点钟了,如果童沁还醒不过来,就真的没有时间了。

    乔漫微微叹了一口气,多余的话也没有多说,或者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到他。

    毕竟她对童沁的心理触感,和他对童沁的心理触感完全不同,说多错多,还容易变成幸灾乐祸的嘲讽,她索性就不再劝了。

    纪云深把掏出来的烟盒又放了回去,接着缓缓的抬起了头,先是透过玻璃瞥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童沁,然后又瞥了一眼痛苦不已的孟东行,“行哥,不然让我跟她说几句。”

    童沁自诩爱了纪云深那么多年,又为了她所谓的爱情,做了那么多伤害纪云深和乔漫的事情,按道理来说,纪云深的话和乔漫的话都是最有分量的,甚至比他这个亲哥哥说话的分量还要重。

    但他从没想过他们还愿意对她说什么,即便她死了,他们要面临的是更糟糕的境地。

    可如果换成他,他宁愿面对更糟糕的境地,也不愿意让童沁醒过来。

    将心比心,他都明白。

    纪云深见孟东行愣在了那里,难得的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便蹙了蹙眉,温温淡淡的说道,“别误会,她醒过来,总要比躺着死去更让我们舒服,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她醒过来,许多秘密都还在,如果她死了,许多秘密就都没了。”

    “她活着,只是对我们更有利一点,所以请你别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我这么做纯粹是为了我和乔漫,不是为了你们。”

    孟东行点了点头,用着已经粗粗哑哑,甚至已经变得非常难听的声音回答,“我明白。”

    纪云深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走到刚刚孟东行所站的位置上,对着玻璃上的扩音,缓缓慢慢却又铿锵有力的开口说道,“童沁,我已经准备原谅纪晗了,她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还是当年那个跟在我身后,优雅干净,不染纤尘的小女孩,我们在一起十年,点点滴滴早就刻进了彼此的生命中,她忘不了我,我也不可能完全把她忘了……”

    孟东行和乔漫走到纪云深的身侧,始终盯着躺在病床上的童沁的脸部反应,和各项机器的反应。

    “她说一切都是你诱惑她的,她说她根本没有想过要害乔漫,也没有想过要破坏我和乔漫的感情,错的始终是你……”

    纪云深说的这些话,如果是清醒的童沁听到,恐怕早就受不了了,但昏迷的童沁始终没有一点反应,大概是真的不会再醒过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纪云深也在不断的说着刺激童沁的话语,但童沁始终没有反应,就在纪云深和孟东行都准备放弃的时候,乔漫凑过去,轻飘飘的说了一句,“童沁,你做了那么多又能怎么样呢?纪云深他不爱你,永远都不会爱你。”

    话落,不知道是奇迹终于出现了,还是她对乔漫的声音特别敏感,心脏检测突然出现了报警的声音,她的心率在加快。

    乔漫赶紧去找医生,纪云深双手插入裤袋里,平静淡漠的看着,而孟东行则是惊喜的贴近窗玻璃,恨不得下一秒看到的就是她睁开眼睛的样子。

    负责监护室的医生和护士很快就穿着无菌服赶了过来,对着心率过快的童沁做了很多刺激她立刻苏醒的动作后,她真的很缓慢很缓慢的睁开了眼睛,奇迹真的出现了,她……真的醒了。

    孟东行看到这一幕,激动到双手忍不住的在窗玻璃上狠狠的砸了两下,眼睛里早已经是一片湿润,他抬起手抹掉,然后侧过头,对着身边的纪云深和乔漫说道,“谢谢你们,她犯过的错,我一定会让她接受惩罚,我也会帮着她一起赎罪,弥补她的过错,只要她活着,只要她还活着……”

    那是一种血浓于水的亲情,他即便对童沁有很深的埋怨,但也不希望她死,他希望她活着接受惩罚,不管她是否丢掉了全部的记忆,变成了只有三四岁或者只有十几岁孩子的智商,他都希望她能活着。

    他会照顾她的后半生,这样他的人生才能过得心安理得,才能有希望……

    乔漫没说话,因为此刻的心情太复杂,复杂到无法用语言形容。

    纪云深则是淡淡的回瞥了一眼,声音依旧是凉凉淡淡没有任何温度的语调,“不用感谢,我和乔漫是最不希望她醒过来的人,会这么做只不过是因为我们需要她醒过来。”

    孟东行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才帮助她苏醒过来,他都要感谢,“我欠你们一条命,如果以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纪云深收回放在孟东行脸上的眸光,声音又低淡了一些,“不需要,我们现在扯平了。”

352,青山哥,你现在是在帮着阿深维护她们吗

    她整个人都在冷的瑟瑟发抖,不禁抬起双手环抱着身体取暖,头顶的光亮被他高大的身影遮挡住,她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就站在门的里面,便仰着小脑袋看着他,漆黑湿漉的眼睛里都是盈盈的水光,“青山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你帮帮我好不好,青山哥……”

    她又走近了他一些,酒的味道混着她身上特有的清香味道,在深夜的空气里像是迷幻的香精,充斥着他的感官系统。

    傅青山刚刚和林嫣吵架还没有舒展开的眉头蹙的更紧,想到纪云深之前提醒他的话,他只能充满歉意的说道,“抱歉晗儿,这件事我可能帮不了你,林嫣感冒了,还在家里等着我……”

    后面的话,无需他再多说,他想以纪晗的聪明也能够明白,所以他选择了不说,想保留住记忆里那份独一无二的美好,也是她给的那份独一无二的美好。

    “青山哥,你还没有听我要求你的是什么,你就选择了拒绝吗?是阿深跟你说了什么吗?还是乔漫……或者林嫣跟你说了什么吗?”

    纪晗不敢置信的看着门里面的傅青山,这个永远对她有求必应的男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她从他的心里一点一点的剔除掉的?

    而她……却浑然不知。

    傅青山逆着光影站在那里,背后的晦暗灯影将他本就高大的身影,勾勒的愈发挺拔伟岸,也更加的冷漠无情,他微微低头,看着脚下自己被光影拉得老长的身影,“晗儿,事到如今,你还想让我怎么帮你?”

    “老纪那么做,其实已经是在帮你了,你别再执迷不悟下去了!”

    傅青山挑了挑精致的剑眉,语调轻的像是空中漂浮的尘埃,却又好像有着千斤的重量,一字一句都压在她的心尖上,“还有,这件事情跟乔漫和林嫣没有关系,她们也没有对我说过什么。”

    “这件事情的问题在于你和老纪,乔漫算得上是局中人,林嫣虽然是乔漫的好朋友,但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会让她掺和,她也从来没有掺和,所以,这件事情跟林嫣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不要想得太多了。”

    更多的话,傅青山没有说,毕竟那是她和老纪还有乔漫之间的事情,他不想掺和进去,而保持中立是现在最好的办法。

    “青山哥,你现在是在帮着阿深维护她们吗?”

    傅青山微微摇头,声音还是一贯的低沉磁性,“谈不上维护,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他抬起左手的手腕,看了一眼上面的精致表盘,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是深夜的十点四十五分了。

    接着,他又深深的瞥了一眼站在门边上,浑身都在不断往下滴着雨水的纪晗,然后间隔了几秒,才淡淡的开口说道,“你喝酒了,我让我的属下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纪晗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样,怔愣的站在那里,听着傅青山没有任何的温度起伏声音,就好像她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路人,甚至连路人都算不上。

    或者更准确一点的说,她就像是一个麻烦,一个他和纪云深之间踢来踢去的麻烦。

    如果是以前,他深夜看到她这么狼狈的来找他,肯定会心疼到不知所措,可现在,他却可以这么冷静的对她说别再执迷不悟下去了,可究竟是她太执迷不悟,还是她和阿深的那份感情根本经不起挫折?为什么就没有人回答她呢?

    都说时间如水,人心易变,这句话不止适用在爱情上,大概也适用在亲情上。

    她和傅青山那么多年的友情,竟然也抵不过一个乔漫?或是林嫣吗?

    还是说他娶了乔漫最好的朋友,乔漫想对付她,林嫣就会帮着乔漫,而他刚好又对林嫣言听计从,所以他就会拼命的维护她们,是这样吗?

    “青山哥,我没有执迷不悟,是乔漫……”

    纪晗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已经有了几分哽咽,“是她……是她跟阿深吹枕边风,挑拨离间我和阿深之间的感情,挑拨阿深和家人之间的感情,她根本就没有我那么爱阿深,她只是喜欢他的金钱权势地位,只是喜欢利用他来让我难受难堪。”

    “她……她并不是真的爱他,你相信我!”

    傅青山蹙起的眉头紧锁在一起,一双暗夜般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晗儿,乔漫爱不爱老纪,他自己心里清楚,现在乔漫还在他的身边,就说明他可以接受乔漫只爱他的金钱权势地位,和所有的外在条件,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想不明白这一点?”

    说完,他顿了顿,接着又浅淡的说道,“还有,晗儿,老纪有多重感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对你,对父母对纪爷爷,从来都没有埋怨过一句,一直都在默默承受你们给他的伤害。”

    “他曾经有多么爱你,现在就有多么爱乔漫,他只是想和乔漫在一起,就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你就成全他,放过他吧,好吗?”

    纪晗的唇角勾起一抹萧索的笑,在她此刻显得过分苍白的脸上,多少显得有些可怜。

    她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失魂落魄的质问,“青山哥,你要我成全他放过他,那我呢?谁又来成全我放过我?”

    走廊的落地窗外是电闪雷鸣,春末的雨像是从天上倾泻而下,敲打在玻璃窗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忽明忽暗的光影,将一身白裙的纪晗站在门边的娇小身影映衬的更加单薄,也更加的孱弱,好像随时都会倒下一样。

    傅青山没有说话,也无法回答,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他作为一个外人实在不好过多的去评判谁对谁错。

    先不论他只是一个外人,就是深陷感情里的人,都无法正确的判断出来谁对谁错,更何况是他,而他们两个,一个是他生死之交的兄弟,一个是他从小就守护的女人,他无论做什么选择都难以两全。

    纪晗只觉得越来越冷,身体从最开始冷得瑟瑟发抖,变成了现在的剧烈颤抖,就连声音也都跟着充满了细细密密的颤抖,“青山……青山哥,我好冷啊,你能不能……能不能让我进去冲个热水澡,给我找一套你的衣服穿上?”

    傅青山的办公室里有休息间,装修虽然及不上青山别墅,但也一应俱全,还有干湿分离的洗浴间,他平时在军区办公室加班加得太晚,不愿意开夜车,一般都会在休息间留宿。

    而衣柜里面,当然也都有着临时留宿时的换洗衣服。

    纪晗等了好几秒,都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便苦笑着说道,“好,我知道了,我不让你为难。”

    说完,就转过身朝着走廊的尽头走去。

    她穿着十厘米左右的高跟鞋,因为鞋里面进了雨水,她的脚在高跟鞋子里面不停的打滑,走廊的地面上又铺着高级绒地毯,她一歪一扭的走出几步后,尖细的鞋跟就跟地毯纠缠在了一起,她只来得及啊了一声,整个人就倒在了地面上。

    站在门边的傅青山看到跌倒在地上的纪晗,还是锁上门走了过去,扶她站了起来,“我办公室里可能不太方便,领你去女教官宿舍去洗吧!”

    五年前,他的衣服只是沾上点女人的香水,都被林嫣或扔了,或烧了,后来的一次差点把房子烧着,他后来就非常注意这方面的事情,不管是主动靠过来的女人,还是不小心路过碰到一起,他都会格外的注意,生怕被林嫣发现,又闹他几天睡不着觉。

    他现在真的怕她作他,很怕。

    关键是她作人的花招太多,他真的招架不住。

    纪晗把脚上的高跟鞋拖鞋来,又把黏在脸颊的湿发别在耳后,轻轻的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太能用惯别人的浴室,刚刚只是太冷了,现在我已经好多了。”

    说着,她就有朝着走廊的尽头走去,傅青山跟在他的身后,直到她再次跌倒,他才皱了皱眉,上前把她抱在了怀里,“我把你抱到军区大院的门口,我下属会开车过来接你,你回去好好睡一觉,也好好想想老纪的话,我不劝他,我也不劝你。”

    保持中立的意思就是,他不会帮着老纪,也不会帮着她。

    纪晗苦涩的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

    傅青山将纪晗抱到一楼的会客厅,就拨通了自己下属小白的电话,两秒钟后,小白有些惺忪的声音从手机的那端传了过来,“傅傅……傅长官……”

    “嗯,你从宿舍小跑着过来,开车帮我送个人。”

    小白迅速的从床上跳起来,诚惶诚恐的回答,“哎,好嘞,傅长官,我马上到。”

    “嗯!”

    切断手机通话,傅青山又抬起左手的手腕看了一眼,一看就是在焦急的担心着什么,想尽快离开。

    纪晗缩在冰凉的椅子上,环抱住自己,然后凉凉漫漫的开口说道,“青山哥,你先走吧,我自己等着就行了,你不是说林嫣感冒了吗,快回去吧!”

    傅青山收回看向男兵宿舍的眸光,微微的点了点头,“也好,那你在这里等着小白,我就先走了。”

    “好!”

    几乎没有等她的好字的音落下,傅青山就冲进了外面的大雨里,草绿色的军装风衣下摆,被夜风吹得微微飘起,将他高大的背影,勾勒成一片挺拔晦暗的阴影,逐渐的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曾经那么唾手可得的东西,却都变成了她的痴心妄想,真的是她错了吗?

    ……

    深夜十一点二十分钟,郊区某废旧化工厂。

    纪云深和孟东行跟着国际雇佣军的保镖车上的GPS定位追踪到这里,周围都是空旷的草甸,草甸旁边的空地上停着一排豪华轿车,方圆五里之内都没有路灯,只有中间的破旧建筑发出微弱的光火,从破旧墙体的缝隙,能够看出里面有密集的人影晃动,推测应该有十几个人以上。

    建筑的四周已经布满了纪云深的人,车前的远光灯对照的前方就是破旧的建筑物,孟东行连续转换了几遍远近光以后,纪云深部署在周围的人就冲了进去,大概十几分钟后,有浓烟冒起,传递出来的信号就是事儿办成了。

    纪云深和孟东行看见后,一左一右的从车子走下来,分别撑了一把黑伞,在车前远光灯的照射下,逐渐走近光源尽头的破旧建筑物。

    里面的职业雇佣军杀手已经都被纪云深的人给控制住了,只留下了坐在真皮椅上的高贵男人在漫不经心的擦拭着眼镜,等到纪云深和孟东行走进去后,他才慢条斯理的结束了擦眼镜的动作,并重新将眼镜戴在鼻梁上,然后隔着棚顶晦暗的灯源,朝着门口的两个高大的男人看过去。

    纪云深和孟东行各自把伞收了起来,逐渐走近后,坐在真皮座椅上的男人抬起双手,轻轻的拍起掌,声音更是极致的慵懒和漫不经心,“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

    “哪里哪里,还是温总愿意成人之美。”

    温家明的对面摆着两张真皮椅子,纪云深和孟东行也没有过多的客气,就直接坐了上去。

    “纪总年纪轻轻便叱咤军政商三界,说到底还是手腕够硬,能力够强,脑子够用,可惜的是只爱美人不爱江山,不然以纪总的民调和票选,现在应该已经是国防部长大人了吧……”

    纪云深低低的笑了两声,然后便从裤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叼在了嘴里,接着又抽出一根递给了旁边的孟东行,第三颗抽出来以后,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温家明,温家明摆摆手,“多谢纪总,我已经好多年没碰过烟了。”

    “听说了。”

    纪云深按下打火机,点燃了叼在嘴里的香烟,深吸了一口后,才缓缓的说道,“听说……温总的自控能力非常强,女人香烟美酒,但凡是能够让男人上瘾的东西,都坚决不碰,即便碰,也只是碰碰女人,但也绝对不会让自己上瘾,玩过就扔。”

    “不然……怎么会成为福布斯财经杂志的常客,又怎么会成为华裔第一富商,坐拥数亿身家,享誉海内外。”

    “比起手腕,能力,头脑,温总都略胜我一筹,不然五年前我怎么会错过温总顺藤摸瓜坐收渔利的事情呢?”

    纪云深的话,绵里带着针,暗讽意味十足,让温家明随意的交叠的双腿变换了一下姿势,从这个很小的动作就能够看出来,他不太高兴了。

    温家明还是笑着拍掌,镜片后的那双锐利的眼睛泛着幽光,在晦暗的灯影里,显得有些森冷,“不不不,纪总真的是太高看我温某人了,我哪有纪总说的那么无欲无求,尤其是纪总说得那些什么顺藤摸瓜坐收渔利的事情,要知道这些年我都是在国外打拼,很少回国,不过就算我回国,手也不能伸出这么远,我想这中间应该有什么误会。”

    孟东行坐在纪云深的身边,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抽着烟,在听到温家明说这其中有什么误会的时候,不禁挑了挑眉骨,可能是佩服温家明大事临头却面不改色的本领,除此之外什么表情都没有,也没有说话。

    纪云深也很佩服温家明这一点,泰山崩于前还面不改色,没有足够的人生阅历,没有站在金钱和权利的金字塔顶端,俯瞰众生的能力,都不可能做到这一点,抛开温家明算计了他外,他的身上确实有许多年轻商人需要学习的地方。

    比如顺藤摸瓜的坐收渔利,比如物尽其用,比如不会对任何东西上瘾,比如无情无爱……

    “误会?”纪云深淡淡的笑,声音在略显空旷的废弃建筑物里,显得十分的低沉磁性,“温总,在我三十年的人生经验里,‘误会’两个字,可是最容易引起别人‘误会’的两个字。”

    “其实你完全可以说,一定是中间的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你掉进了别人的陷阱,来不及爬出去。”

    “又或者可以说有人在中间挑拨离间,你完全不知情。但千万别说这是一个误会,这样不仅侮辱了我的智商,也同样侮辱了温总的智商……”

    纪云深伸手弹了弹指间过长的烟灰,然后又凑到嘴边深吸了一口,烟雾将他的音色熏染成更加的低沉深邃,“要我说温总,这个时候咱们最好都打开天窗说亮话,能够节省彼此的时间,要知道最没有意义的事情,就是……周旋。”

    目前来说,他和孟东行两人手上的证据加在一起,也不足以扳倒温家明,如果不想两败俱伤,也不想退而求其次,那么这种时候,最好能够找到他的软肋。

    但就像他刚刚说的,温家明不抽烟不喝酒,这几年娶了一个小他很多岁的嫩妻后,甚至都不怎么玩女人了。

    烟能戒,女人也能戒。

    但凡是那些能够让男人上瘾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是绝缘体,相对的,他更喜欢喝茶养花晒太阳,骑马散步做运动,而这些无关痛痒的爱好,也是他浮沉商海这么多年,却始终屹立不倒的最大原因。

    没有软肋的敌人,就像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你能够听到敌人的声音,却找不到敌人准确的位置,只能靠摸索,但四周的墙壁上又是敌人留下的暗器,只要稍微一碰,就会血流成河,可按兵不动,又会被敌人打个措手不及。

    所以动或者不动,都是一门学问。

    “没关系的,纪总,我温某人其他的都没有,就是时间比较多,纪总需要多久能证明我的青白,我就可以等多久。”

    温家明顿了顿,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框,然后继续低淡的说道,“只要纪总最后能还温某人一个青白,我温某人就是少赚几十个亿,心里也是开心的。”

    纪云深手中的烟头已经燃烧到了尽头,他扔到脚下,然后抬起沾染了雨水的高级皮鞋踩上去,又左右的碾了碾,声音已经完全没有了什么温度,甚至比外面的雨夜还要冷,“温总,你似乎笃定我不敢用两败俱伤的方式。”

    温家明的脸上始终挂着狐狸一般的笑容,闻言赶紧摆摆手,“哟,你这是哪里的话,真是折煞温某人了,纪总年轻有为,魄力十足,又是林城数一数二的大人物,我一个白手起家的商人,没有背景,没有后台,更没有强大的商业同盟。”

    说着,他双手合在一起,做出一个祈祷膜拜的手势,抬头仰望着上方,“这几年幸得上天眷顾,赚了点小钱,但也绝对不敢跟纪总这样的大人物相提并论。”

    他做完祈祷膜拜的手势,就又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开始擦拭镜片,“当然,更不敢随意猜测纪总的心思,像我这种满身铜臭味的商人,最大的愿望就是多挣点钱,死了以后埋进一个大一点的棺材,其他的,我都无欲无求了。”

    纪云深听着温家明长篇大论的顾左右而言他,便又把裤袋里的烟盒掏了出来,抽出一根叼在嘴里,低头凑近打火机点燃,深吸了一口以后,才温温淡淡的说道,“温总,听说您和秦玉澜的那段青涩初恋,是您心中最大的伤疤,也是一个禁忌,不能碰……”

    温家明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尤其是在纪云深说道秦玉澜三个字的时候,他挂在脸上的笑意就全部消失了。

    生意场上的人都说温家明是笑面虎,不管任何时候,脸上都带着温温淡淡的笑意,别人永远都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要干什么,可就是传说中那样深不可测的一个人,却因为一个对他来说已经很遥远的故人名字而变了脸色。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秦玉澜就是他的软肋。

    或许他做的所有的一切,都跟秦玉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温家明及时的阻止了自己的失控,并把还在手中擦拭的眼睛戴到鼻梁上,脸上又恢复了浅淡的笑意,“纪总,一个已经成为骨灰的女人,怎么可能是我心中最大的伤疤,以我温某人今时今日的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再去惦记着一堆灰,是不是就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说完,温家明就从真皮椅子上站了起来,并伸手整理了一下已经有些褶皱的西服,动作带着他这个年纪特有的优雅成熟,“还有啊,纪总,我回林城是来做生意做客的,可不是当犯人的,虽然纪总在林城一手遮天,但也不能不讲道理,所以,能不能麻烦纪总让你的人先把我的人放了?”

    “好说。”

    纪云深伸出手摆了摆,刚刚还被牢牢控制的十几个人,立刻被身后几十个黑压压的雇佣兵保镖给松开了。

    温家明又笑了笑,晃了晃脑袋,又揉了揉僵硬的脖子,“老了老了,不中用了,只是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就浑身哪哪都疼,不比你们年轻人了,我要先回酒店休息了,就不多陪纪总了。”

    他迈着苍劲的腿朝着废弃工厂的门口走去,路过纪云深身边的时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纪总,我们来日方长。”

    “借您吉言。”

    温家明低低的笑了两声,便迈开脚步,继续朝着门口走了过去,在马上要出去的时候,摆了摆手,示意他的人可以离开了。

    十几名国际雇佣军团队的顶级杀手,跟在温家明的身后离开了废旧的建筑物,嘈杂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建筑物里不停的回荡,然后很快又归于了沉寂。

    刚刚纪云深和温家明之间的对垒博弈,孟东行一直都很沉默,像是他会来,就只是为了亲自用现身的方式告诉温家明一声,他孟东行出生入死给他卖命那么多年,从今天开始,就跟他一刀两断,再也不受他的控制和摆布了。

    纪云深倒也没在意他的反应,毕竟因为温橙的关系,他不可能对温家明太过分,不然没法对温橙解释。

    而且他似乎也没有对温橙提过她生病那几年所发生的事情,以及温家明要把她联姻给傻子的事情,也许是清楚温橙心底对温家明的感情,怕她知道了以后受不了。

    孟东行在温家明一行人离开后,紧接着就站起身,并学着刚刚温家明的样子拍了拍身上的褶皱,“纪总,我们走吧,大鱼既然已经浮出水面了,我们的计划就算成功了一半了,从今以后,他要是再想搞小动作就难喽。”

    纪云深淡淡的嗯了一声回应,隔了两秒,也跟着站起身,在孟东行要迈开长腿的时候,伸手按住了孟东行的肩膀,“你对温家明和秦玉澜的事情了解多少?”

    孟东行挑了挑眉骨,“不太了解,我知道的那些也都是大家传说中的那些,这些年也没见他对哪个女人上过心,包括温橙的母亲,包括后来娶的这个小娇妻,可以说就是娶回家当摆设,做做样子给大家看的,不然一个身家万贯的商人,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你猜别人会怎么想?”

    “还有,你不会真的以为他做这些是为了秦玉澜吧?他这些年事业如火如荼,想要把手伸回林城,证明一下他自己,也不是没有可能,就像他说的,一个已经成为一堆灰的女人,还有什么值得惦记的?”

    纪云深摇摇头,“不对,他是故意的。”

    他深邃的双眸对上孟东行的眸光,“如果他摆在台面上所有的一切都是装装样子,来掩盖真实的自己,那他很有可能就是因为秦玉澜和乔明章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传说中是他和秦玉澜相忘于江湖,但林城尽人皆知,是秦玉澜怀着孕甩了他,并对外声称做掉了孩子。”

    “而他的人设也一直都是苦情人设,是大众同情的那一方,后来他不经意的发现秦玉澜当年并没有做掉那个孩子,但时间又消除不了他对秦玉澜和乔明章的恨之入骨,那么是不是只有步步为营的对秦玉澜和乔明章下手,才不会引起任何的怀疑……”

    听说秦玉澜刚嫁给乔明章的时候,两人琴瑟和鸣很恩爱,后来乔明章的事业越做越大,身边的诱惑越来越多,才会和秦玉澜渐行渐远。

    如果假设所有的诱惑,都是温家明抛出来的。

    后来乔漫弟弟乔晋的死,乔明章和秦玉澜的离婚,秦玉澜精神出现问题被关进疯人院,以及后来乔明章娶了肖敏,又被肖敏戴了绿帽子等等的事情,又都是他一策划的,那么整个棋局就彻底完整了。

    孟东行的剑眉微蹙,沉思了两秒,又缓慢的说道,“这样未免也有点太强词夺理了,乔漫是他的亲生女儿,又是秦玉澜给他生下的唯一血脉,他没道理对乔漫动手,这样联想也根本解释不通啊。”

    纪云深又摇了摇头,声音愈发的低淡,“你错了,他那么恨秦玉澜,肯定也会恨秦玉澜生下的女儿,他先是一次又一次把秦玉澜和乔明章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他们先后离开的这个世界,人生没有了动力,也没有了意义,而乔漫,或许就是他继续下去的动力和意义。”

    “也只有这样,所有的一切才能解释清楚,他也已经不是冷血无情,而是丧心病狂,得不到的就要全部毁掉。”

    孟东行一时沉默了下来,这些年一直呆在国外,后来遇到温橙,为了她,他开始替温家明出生入死,相处下来,只觉得温家明比一般的商人要杀伐果决,从不拖泥带水,但从没想过,他会因为一段青涩的初恋,毁掉那么多人。

    “如果像你说的这样,他还是会对乔漫动手,利用纪家,利用舆论,打压你,折磨乔漫。”

    纪云深闻言,隔了很久才点了点头。

    外面的雨势又大了一些,有一种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的错觉。

    他们各自拾捡起放在地上的黑色雨伞,并肩的往废旧建筑物的门口走去。

    深夜把周围的草甸渲染成黑魆魆的颜色,并随着夜风来回摇摆,两人走出建筑物,耳边都是呼啸的风雨声,以及草甸随风摇曳的声音,他们迎着烟灰色宾利车子的远光灯走,每走一步,好像越接近光明一点。

    ……

    深夜十一点,林城军区大院。

    小白一溜烟的从男兵宿舍跑过来,远远的就看到了窝在一楼大厅长排椅上的女人,或者说女人不太准确,更像是二十岁出头的小女孩,一头如瀑的黑长发,身上是一件已经湿透的白色衣裙,棚顶的灯光倾泻下来,打在她的身上,将她衬得犹如童话世界里的白雪公主。

    这个女人,怎么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拼命用力的想,却也想不出来到底和她在哪里见过,还是说只是他脑海中对标致美女的一个幻想,以这个女人的容貌和气质,如果非要说他在哪里见过,他不可能会印象模糊,大概是他想多了吧。

    他撑着伞走到门口后,先是把手中的雨伞收掉,然后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了纪晗的身边,用着有些偏低沉的声音说道,“小姐您好,请问您是傅长官让我开车送的人吗?”

    纪晗听到头顶上方的声音,抬起几乎没有焦距的双眸看过去,机械似的点了点头,“是……是我。”

    “哦,那我们现在可以走了。”

    小白做出一个很绅士的请的动作,纪晗从椅子上下来,没穿高跟鞋,而是像之前那样拎在手里,光着脚走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整个人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没有任何的生气。

    小白看到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眉头不禁微微蹙了蹙,但也没有开口去劝或者去安慰,她是傅长官的朋友,傅长官都没留在这里安慰她陪着她,他只是一个傅长官安排过来跑腿负责送人的,不负责安慰。

    因为纪晗是光着脚走,地面上有着入夜时某连官兵打碎茶杯的尖锐玻璃碎片,打扫卫生的阿姨还没来得及仔细打扫,而残留的玻璃碎片,就那样刺入她的脚底,但她却没有丝毫的察觉,继续朝着门口的方向走过去。

    如果不是小白故意放慢脚步,跟在她的身后,并看见了她脚底流出来的血,她可能已经走出一楼大厅。

    “小姐小姐,这位小姐,你的脚受伤了。”

    小白连叫了几声纪晗,纪晗才从已经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的思绪中抽了出来,她缓慢的转过身,看向身后的小白,“你叫我有什么……事吗?”

    “你的脚受伤了,我带你去军医室包扎一下吧。”

    纪晗顺着小白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自己的脚底早已经被玻璃碎片刺伤,已经流出了很多的血,也后知后觉的感到了锥心刺骨的疼。

    她漆黑的眼睛像是突然就漫上了一层湿漉的星光,然后隔着棚顶的光线,看向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的小白,“先生,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东西落在了傅长官的办公室,你能不能抱我上去,然后让军医到那里给我包扎?”

    小白很为难,他挠了挠头,淡淡的解释,“小姐,不是我不愿意帮你,是傅长官的办公室连我们都不能随便进,虽然您是傅长官的朋友,但我们军队有军队的规定,请您理解一下……”

    见纪晗的表情很落寞,小白也不敢把话说得太刻板,“或者……等明天傅长官来的时候,我去找他,让他把你落在他办公室的东西交给我,然后我再亲自给您送过去……”

    小白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口就有一道低沉的男声响了起来,“你的脚怎么了?”

    居然是陆遇白陆长官。

    小白赶紧打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并恭敬的问好,“陆长官好。”

    陆遇白一身军装走过来,弯腰就抱起了光脚站在那里的纪晗。

    她脚底的伤很严重,不停的往出流血,被陆遇白抱起来后,就不停的从半空中往下滴落,因为大厅里很静,能够很清楚的听到鲜血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她脚受伤了你就让她在这站着?傅青山呢?他人跑哪儿去了?让他给我滚过来。”

    “陆长官,傅长官已经离开军区大院,回回回家了。”

    陆遇白看向小白的时候,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了,简直黑得不像话。

    小白身为下属,如果解释就等于顶嘴,而且陆长官素来都与傅长官不对付,生怕再给傅长官填什么麻烦,他也就没有过多的为自己解释,只是低下头道歉,“抱歉,陆长官,都是我的错,这件事情不关傅长官的事情。”

    纪晗喝了不少酒,此刻窝在陆遇白的怀里,竟然不知不觉的闭上了眼睛,好像已经疲累到了极点。

    这栋楼是傅青山所在的特种部队的军事办公楼,除了他办公室里的休息间,根本就没有能供人休息的地方,陆遇白见纪晗闭上了眼睛,就对一旁的小白吩咐,“跟我去楼上,把傅青山的办公室门打开,我要带她去那里休息,然后你去医务室把军医给我请过来给她脚底包扎。”

    小白听后,赶紧慌张的拒绝,“陆陆陆长官,这这不符合规定……我不能……”

    “少跟我废话,有什么事情我担着。”

    小白还是拒绝,“陆长官,容我请示一下傅长官……”

    “不许告诉他。”

    陆遇白微微眯起锐利的眸子,好像无数的冰刀朝着小白飞过去,“你是不是觉得你不在我手下,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了?”

    “现在,我命令你跟我上去,把傅青山的办公室打开。”

    他微微低下头,看着脸色苍白,安静得像是一只猫一样窝在他胸口位置的纪晗,眼睛里溢满了浓浓的心疼,“没看到她已经冻得不行,马上要昏睡过去了吗?还有她脚底下被玻璃碎片刺伤的伤口,正在不断的滴着血,你是打算让她淋着外面的大雨,流着血,然后彻底昏睡过去吗?”

354,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吧!

    她捡起地面上的洗面奶,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过一样,继续的洗着脸,整理着头发。

    等她收拾好,拉开浴室的门刚刚走出去,就与外面走进来的男人撞在了一起。

    她的体重偏轻,被男人一撞,整个人就朝着一边倒了过去,傅青山眼疾手快的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身,然后将她带到了他的胸膛前。

    林嫣站稳了,就伸手推开了身前男人,转身朝着房间的落地窗走了过去,看了一会窗外的雨,她又忍不住的去床头柜的暗格里拿烟盒,刚刚抽出一根女士香烟,还没有叼在嘴里,香烟和烟盒就都被一只大手夺了过去,并迅速攥成一团。

    香烟里的烟丝从他的大手里滑落,她深深的瞥了一眼,又去另一个暗格拿烟盒,这回她整个人都被他拉拽了过来,“林嫣,你到底在跟我闹什么别扭?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林嫣漆黑的眼眸紧紧的盯了他两秒,然后平心静气的说道,“傅青山,我只是想抽一根烟,这样也不可以吗?”

    “女孩子抽什么烟?”

    “不用你管。”

    傅青山将她狠狠的拉拽过来,并牢牢的把她控制在他的胸膛前,“林嫣,我忍着脾气照顾了你一夜,你最好给我收敛一点。”

    “是不是觉得受不了了?腻了烦了?”林嫣踮起脚尖,双手环吊在他的勃颈上,朝着他英俊的脸庞轻轻的吐了一口温热的气息,“那你就放过我吧,好吗?”

    四年前她入狱的时候就跟他说过,他们今生今世互不相欠。

    现在不管是他单方面的纠缠也好,还是她没有能力逃脱也罢,他们这样纠缠下去,只会两败俱伤,不会有好结果。

    “以前我年纪小,认定了一个人就要得到他,但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强扭的瓜不甜,而且我也累了,傅青山,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吧!”

    傅青山深邃的眸子立刻聚集了风暴一样的黑暗,他剑眉微蹙,声音已经没有任何温度,“林嫣,凭什么你纠缠我,我就要给你回应,凭什么你现在要离开我,我就非要成全你,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我从一开始被迫娶你到现在,你有没有是一次是为我着想的时候。”

    “对不起,我保证我这次离开林城以后,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眼前。”

    她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迎视他的眸光,里面都是真挚的情绪。

    他知道她刚刚的话都是出自真心的,她真的打算再离开他?

    “林嫣,你他妈做梦。”

    傅青山的大手扯开她环吊在他勃颈上的柔软手臂,然后一推,林嫣就狼狈的跌在了床上。

    傅奕怀上来的不是时候,刚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他家一向对个女人唯命是从马首是瞻的傅长官,把女人从他的身前推搡走,脸上的表情比冰霜还要冷上几度,要知道以往都是看到他家傅长官像个小媳妇的样子,这可是盘古开天辟地头一回在那个女人面前威风。

    他差点就要鼓掌叫好的时候,傅青山也正好从房间里走到他的身边,“去给她仔细检查一下,尤其看看脑袋,是不是他妈的烧坏了。”

    傅奕怀很想霸气回一句关我屁事,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哎,好嘞。”

    他哥从结婚以后,一直都是对林嫣惟命是从马首是瞻,而他呢,是从小对他哥唯命是从马首是瞻,所以这世界上,永远都是一物降一物。

    傅青山气匆匆的走远了以后,傅奕怀才拎着医药箱走进去,刚刚打开箱子,准备先拿出温度计让她测一下体温,林嫣就嗖的一下从床上冲了过来,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的时候,他放在休闲桌上的医药箱就被摔得七零八落,里面的药品,药剂,血压器,针管等等的东西被崩落的到处都是。

    傅奕怀被吓了一跳,还没有在怔忪中回过神来,刚刚远走的沉稳脚步声就又从门外传了过来,两秒后,傅青山重新出现在了傅奕怀和林嫣的视线中。

    “不是……老哥,她说她有暴力倾向的那件事,该不会是真的吧?”

    以前林嫣朝他哥开枪,她就说自己有暴力倾向,他其实并没有相信过,毕竟她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而且那两次开枪都是有点应激反应,一次是林家败落,而他哥是间接参与者,却对她只字未提,第二次是他哥和纪晗睡在了一起,应激反应下,做出点出格的事情,也不算是什么暴力倾向的障碍,他也就没有多想。

    再后来,林嫣就和他哥离了婚,虽然后来又断断续续的在一起一年多,但那时候他很少接触她,而且就算是接触的时候,她也很正常。

    可是刚刚,是他清清楚楚亲身经历了她暴力的过程。

    那个反应,真的不像是应激反应,也不像是装的,而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

    傅青山走过来,把他往出拽,“你先出去。”

    “不是不是……老哥,你听我说,你也离她远一点,她要是有暴力倾向,你哪次死在她的手里都不一定。”

    “别废话了,你赶紧出去。”

    傅青山把傅奕怀拽出去后,就把门关上,反锁了起来,也不管傅奕怀在外面怎么呼喊,怎么敲门。

    林嫣的胸口起伏的很厉害,一双深黑的眼睛里是暴怒未平的余威,傅青山走近她一点,她就退后一点再走近一点,她就再退后一点,直到后背抵在了冰冷的墙面上退无可退,她才停下了脚步,仰起头看着他。

    “傅青山,傅奕怀说的对,我有暴力倾向,你哪次死在我的手里都不一定……唔……”

    林嫣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男人突然伸出的大手捧住了娇小的脸庞,紧随其后的是他有些暴虐的吻。

    林嫣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一双小手不断的在男人精壮的胸膛上推拒着,可却没有撼动他半分,她就这样气恼着要咬上了他的唇瓣,身体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涌出一股力量,她狠狠的推开了身前的男人。

    傅青山被她推的踉跄了几步,先是抬起手随意的擦了一下唇瓣上的鲜血,然后看向缩在角落里的女人。

    “你快出去吧,我有点不对劲,再这样下去会伤到你。”

    林嫣说完,就攥紧被窝里,然后用被子把自己死死的蒙住,不露一点缝隙。

    傅青山怕她就这样把自己捂死,赶紧去拽她的被子,她却用了更大的力量去抵抗,一来二去就变成了力气的较量。

    傅青山到底还是男人,即便她有那种暴力冲动时,会突然力大无穷,但到底还是女人,最后还是被他压在了身下,并软着声音在她耳边说道,“嘘嘘嘘,刚刚我不是故意要凶你,可你不能总是动不动就把要离开我的话挂在嘴边,就好像我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林嫣还在试图把他从她的身上赶走,可他却一动不动密密实实的压在她的身上,“林嫣,你让我怎么样都行,就是不许离开我,也不许再说离开我的话,听到了吗?”

    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放了气的气球,瘫软在那里,她只觉得头很疼,眼睛也疼,整个身体更疼。

    她缓了一会,才有气无力叫着他的名字,“傅青山……”

    “嗯?”

    “你好重。”

    傅青山感觉到她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就从她的身上挪了下去,并伸手探上她的额头,好像更烫了。

    他眉头微微一蹙,大手攥住她尖细的下颌,“林嫣,以后要是再让我发现你抽烟喝酒,挑战我的耐性,我就睡到你三天三夜下不了床,听到了没有?”

    “你这是给一个甜枣之后,再来一个巴掌吗?”

    林嫣刚刚觉得很热,现在又觉得很冷,冷得身体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我这是叫你引以为戒。”

    傅奕怀站在房门外,耳朵贴在门板上,努力的想听清房间里面的两人在干什么,可除了自己心脏和脉搏跳动的声音,什么也听不到。

    他只能继续敲着门板,并不停的呼叫傅青山的名字。

    傅青山听到傅奕怀的呼喊,就收回落在林嫣脸上的视线,然后赶紧从床上下去,给傅奕怀开门,“赶紧给她看一下。”

    傅奕怀先是攥住傅青山的双臂,检查他完好无损以后,才看向缩在床上的林嫣,“哥,你是怎么制服她的?”

    傅青山伸出脚踹了傅奕怀一下,“少他妈给我废话,赶紧给她看一下。”

    傅奕怀揉了揉发疼的腿,不情不愿的捡起地上的温度计递给身后的傅青山,“喏,先把这个温度计夹在她的腋下,我要看看她高烧多少度,然后再看是挂吊水还是吃药。”

    傅青山接过傅奕怀手里的温度计,紧接着就坐在床边,然后把她抱在怀里,并把温度计小心翼翼的放在她的腋下。

    等了大概有五分钟左右,傅奕怀朝他摆了摆手,“把温度计拿出来,我看一下度数。”

    傅青山把温度计从林嫣的腋下取出来,递给了傅奕怀,傅奕怀接过来,仔细的看了一眼,只能输液退烧了,这样能快一点。”

    傅奕怀认命的把地上的药品捡起来,一次性针头,输液器等等,一一捡了起来,然后调制了一下药品,给林嫣挂了吊水。

    傅青山一直在林嫣旁边陪着,傅奕怀看他哥那副吃瘪的样,都有一种想上去给他两拳,让他清醒清醒的冲动,但他也只是在脑子里想一想,根本不敢付诸行动,要知道这些年,他在打架方面就没有赢过他。

    “挂完吊水最好让她吃点东西,再睡一觉发发汗,然后你再拿温度计给她测一下,如果温度恢复正常就不用继续挂水,如果温度降下来的不多,晚上我再过来给她挂一个就差不多了。

    “嗯。”

    傅奕怀收拾好医药箱,又瞥了一眼好像在他怀里睡着的林嫣,静默了几秒后,又问了一句,“哥,她……她真的有暴力倾向啊?”

    “关你什么事?收拾完就赶紧走,看见你就烦。”

    傅奕怀摸了摸鼻子,“那我晚上可能没空过来……”

    他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傅青山就踹过来一脚,傅奕怀这次反应比较迅速,在他踹过来的时候,就躲到了一边。

    “就知道你会来这招。”

    朝着傅青山露出一个我很了解你的表情后,傅奕怀就拎着他的医药箱走出了房间,并顺手把房门带上了。

    林嫣足足折腾了一夜,刚刚又情绪失控,早已经筋疲力尽,靠在他的怀里就睡着了,他拥着她娇小的身子,不时低着头吻着她的发顶和额头,窗帘的缝隙有微亮的晨光射进来,笼罩在两人身上,漫出一圈又一圈的温暖光晕。

    这个早晨,好像格外的美好。

    ……

    早上八点,青龙湖公寓。

    伊莲娜做好早餐,摆好碗筷,又把今天的报纸放在餐桌上后,正准备上楼叫人下来吃早餐,还没有迈上楼梯的台阶,就和楼上走下来的男女碰在了一起,是孟东行和温橙。

    昨晚乔漫带着温橙回来的时候,跟她介绍过,也说过晚上还会再来一位先生,姓孟,是温小姐的男朋友,伊莲娜昨晚见过温橙,那么站在她身边的男人一定就是乔漫口中的孟先生,她赶紧笑着打招呼,“孟先生温小姐,早餐已经做好了,我正准备上去叫人,快过去用餐吧!”

    孟东行和温橙同时朝她点了点头,又同时说了一声,“谢谢!”

    伊莲娜让开楼梯的通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不客气,快去用餐吧,我再上去叫一下纪先生和乔小姐。”

    擦身而过,伊莲娜就迈开脚步,朝着楼上走去。

    到了主卧门口,她先是轻轻的敲了两下门,压低声音叫了一声,“纪先生,乔小姐,早餐已经做好了。”

    等了两秒,见里面没有反应,她就又敲了一遍,“纪先生,乔小姐,早餐已经做好了……”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里面就传来了一道低沉磁性的男人声音,“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们收拾一下很快就下去。”

    “哎,好嘞,纪先生。”

    乔漫的睡眠一向比较浅,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纪云深和什么人在说话,她动了动,很缓慢很缓慢的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房间里的光线,就看到从门口走过来的高大男人。

    他穿着浅灰色V字领的家居服,比起平常西装革履的样子,减龄了不少,短碎的头发有些凌乱,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俊朗的程度,好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深邃的眸光看了过来,与她的视线纠缠在一起。

    “把你吵醒了?”

    乔漫撑坐起身,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间,“要不然也该醒了,今天周一,我需要上班。”

    纪云深几个大步走过来,把披散在她脸颊上的长发别在耳后,嗓音是一贯的低沉优雅,“要是觉得累可以不去,反正你是老板娘,你说了算。”

    她瞪了他一眼,“谁是老板娘?”

    “我是幕后投资人,你是我老婆,你说谁是老板娘?”

    说着,他就低下头,薄唇凑近她的红唇,作势要吻她,却被她缩着肩膀躲开了,“我记得我们离婚了。”

    “随时可以复婚,我的户口本永远都有你的位置,我的财产也永远有你的一半。”

    乔漫下床套上拖鞋,拉开落地窗的窗帘,看着窗外放晴的天空,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回过头,朝着他眨了眨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可怎么办呢?纪先生,我不稀罕。”

    她不稀罕那些,一直都不稀罕。

    说完,她就转过身,朝着浴室走了过去。

    纪云深盯着她的身影从落地窗一直走到浴室里,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的情绪,就像他们刚刚讨论的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话题。

    因为他知道,她确实不稀罕。

    两人洗漱完换好衣服下楼时,孟东行温橙,甜甜和心乔都已经坐在餐桌上吃早餐了,旁边的位置是伊莲娜留给他们两人的早餐,牛奶是温过的,还徐徐的冒着热气。

    纪云深和乔漫并肩下楼的脚步声,吸引了餐厅里所有人的目光,甜甜和心乔回到头看到乔漫和及怨恨都不由自主的叫了一声,“麻麻粑粑。”

    当然粑粑两个字,甜甜是自己叫的。

    纪云深和乔漫走过来,坐在了甜甜和心乔的对面,报纸的位置惯例摆在纪云深的面前,他吃早餐有看报纸的习惯,不然总会觉得少点什么。

    而他老干部的外号,也绝不是空有虚名。

    爱看报纸,爱喝茶养花,也喜欢写书法,爱好和几十岁的退休老干部一样,所以身边的兄弟们都喜欢叫他老干部,只要提起这三个字,所有人都知道说得就是他。

    他先是拿起牛奶杯喝了一口,大致扫了一眼报纸的版面,然后是仔细阅读,等阅读完A版,翻页到B版的时候,一个硕大的标题便映入了他的眼帘,他只是瞥了一眼,就不着痕迹的把报纸折收了起来,揣进了裤袋里。

    大家各自用着餐,没有人发现他的异样。

    而他只是在无意中递给了斜对面的孟东行一个眼风,示意一会儿吃完饭,他有话要说。

    孟东行读懂了他的眼风,便点了点头回应他。

    十几分钟后,大家就吃完了早餐,纪云深建议让心乔跟着甜甜去幼儿园,孟东行和乔漫也觉得这样很好,心乔的手术一时还做不上,每天让她待在家里,她也会闷,和甜甜一起去幼儿园,不仅能让她开心一些,还能让她们彼此有个玩伴,一举两得的事情。

    两个小孩子吃完饭,孙秘书就接着去了幼儿园,因为和乔漫心理咨询室的方向相同,乔漫也坐上了孙秘书的车,温橙闲来无事也跟着乔漫一起去了。

    几分钟前还很热闹的公寓,只剩下了纪云深孟东行和伊莲娜。

    伊兰娜的身影在餐厅和厨房忙碌的穿梭着,纪云深和孟东行的眼神在空中碰撞在一起,很有默契的同时站起身,朝着楼上的书房走了过去。

    到了书房里,纪云深先是走到了落地窗边,孟东行紧跟着走了过去,“怎么了?刚刚报纸上写了什么?”

    纪云深从裤袋里掏出刚刚折收进裤袋里的报纸,递给了身边的孟东行。

    孟东行伸手接过来,仔细的看着上面的文字,在翻到B版的版面时,就看到了一个硕大的标题‘华裔第一富商温家明被爆有多名私生子女,其中甚至包括了乔明章和秦玉澜的女儿,林城数一数二的美人,上层名媛乔漫’。

    “这种新闻突然被曝光出来,就说明温家明已经准备豁出去,破罐子破摔了。”

    温家明这个人,在年轻的时候名声其实并不好,和秦玉澜分手以后,他曾经交过很多女朋友,曾被媒体点评为最滥情的豪门贵公子,后来出国经商,才慢慢变得沉稳成熟起来,后期甚至戒烟戒酒戒女人。

    不得不说,他的人生,充满了非常传奇的色彩。

    而他也确实有过不少私生子女,光是世人知道的就有不少,当然,还有很多没有曝光的,乔漫就是其中之一。

    纪云深双手插进裤袋,眸光看向院落的某点,缓缓的点了点头,“没想到杀伐果决纵横商场多年的温家明,会对自己的初恋情人念念不忘到这个程度,甚至不惜毁掉乔氏,毁掉乔明章和秦玉澜,毁掉乔漫,毁掉自己。”

    “现在怎么办?”

    孟东行所有的势力都在国外,这几年照顾温橙的代价,就是手上的掌控权,和原先所拥有的庞大势力被温家明收走了大半,想要恢复至少需要一两年的时间,即便这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纪云深和温家明的这场博弈战场要是在国外的话,他也能够帮上不少忙。

    可现在,他在林城的一切都被纪云深知道他和乔漫结婚之后给摧毁了,他现在又和温家明分道扬镳,势力分散以后,已经变得微乎其微,而且林城又不是他的主场,根本帮不上多大的忙。

    只能靠他,和傅青山。

    “温家明在国内布线这么多年,隐藏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再加上有如今在林城军政界混得风生水起的陆遇白保驾护航,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纪云深的修长手指不停的摩挲着右手上的婚戒,望向窗外的眸光逐渐变得深邃,“你觉得他对秦玉澜那么恨之入骨的原因是什么?”

    “因爱生恨,还需要什么具体的原因吗?不都说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吗?”

    “不对!”

    纪云深摇了摇头,缓缓慢慢的转过身,走到落地窗前的长排沙发上坐下,“因爱生恨不足以彻底毁掉一个人。”

    孟东行刚刚从裤袋里掏出烟盒,闻言皱了皱眉头,停顿了两秒钟,才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并递过去了一根烟,“那你的意思是,秦玉澜还是他的杀父仇人?”

    “差不多吧。”

    当年秦玉澜甩了温家明的事情,真的算是爆炸性的新闻,再加上那会儿温家不如秦家的势力,即便秦玉澜甩了温家明,温家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而秦家和温家解除联姻关系后,温家的地位很快就一落千丈。

    加上那两年金融危机,温家的事业一年不如一年,而上流社会的风言风语就没停止过,温家明的父母忍受不了长期事业和舆论的重压,都在那一两年内纷纷离世,撒手人寰。

    沉陷绝望的人,喜欢把爱变成恨。

    可如果让他把爱变成恨的人,家庭过得和谐幸福,其乐融融,事业做得蒸蒸日上,风生水起,那么他就有可能不是因爱生恨,而是用这种因爱成恨的方式支撑自己活下去。

    孟东行对温家明的过去知之甚少,除了林城传说中的那些,只知道他的父母在他刚到国外之前就过世了,具体是怎么过世的,他都不太清楚。

    “所以……这件事情根本就是一个死结,除了两败俱伤,没有别的办法了?”

    纪云深伸手接过孟东行递过来的香烟,叼在嘴里,按下打火机,凑近点燃,深吸了一口后,才用着被烟雾熏染的有些暗哑的声音说道,“有,比如让秦玉澜和温家明见一面……”

    “一个成了一堆灰的人,怎么见?挖坟掘墓?”

    纪云深朝着孟东行瞥过去一眼,缓缓淡淡的说道,“乔漫和秦玉澜有八分相似,我组个局,让温家明见她一面也未尝不可。”

    乔漫在国外的这几年,因为孟东行和温橙的缘故,见过很多次温家明,但那都是以一个外人的身份,不是父女,所以温家明没有太大的感觉。

    可如果她知道温家明才是她的亲生父亲,那种感觉就不一样了,至少温家明的感觉会不一样。

    他现在也是一名父亲,想到最爱女人为自己生下的孩子,比如甜甜,以仇视的眼光看自己,那种感觉……简直痛不欲生。

    孟东行挑了挑眉骨,似乎没有想到他的应对策略,只是最简单的一招,“没想到纪总还不怎么记仇,温家明动过那么多手脚,就这么算了?”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摧毁的人,我为什么还要大动干戈?”

    纪云深又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仰头缓缓吐出去之后,又浅淡的瞥了孟东行一眼,“你是在黑道混的年头太多,什么都喜欢用武力解决。”他伸手指了指脑袋,声音很淡,“有时候也要动动这里。”

    孟东行大概想了一下,只想出了两个字,“阴招。”

    无招胜有招,大概就是阴招。

    纪云深点了点头,也不否认,“只要是好用的招,它就是好招。”

    说着他就站起了身,并拍了拍孟东行的肩膀,“还有啊,我这个人虽然自诩爱憎分明,但其实我是个很记仇的人。”

    孟东行看着他逐渐往门口走去的身影,在脑子里过滤了一下他刚刚那句话的意思。

    他是在说他和乔漫结婚的事情,他一直都在心里记着仇,还是说……让乔漫和温家明见一面,只是他打击温家明的第一步,后面还有很多阴谋和陷阱。

    纪云深这个人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他对竞争对手,对试图侵犯他的人,都毫不含糊,他怎么会觉得他不记仇,他明明就比任何人都记仇。

    “烟还没抽完,你干什么去?”

    “找乔漫,跟她说一下这件事情,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孟东行低咒了一声,从真皮沙发上站了起来,“所以你刚刚跟我啰嗦了一大堆,跟我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纪云深已经走到了书房的门边,他落在门把上的大手顿了顿,然后回过头看向孟东行,“我跟你啰嗦了一大堆,就是在告诉你,赶紧去找温橙,跟她说一下温家明这几年对她做过的事情,不然这招要是不好使,你很有可能就会成罪魁祸首,傻逼。”

    孟东行吸完手中最后一口香烟,然后就捻熄在办公桌的透明烟灰缸里,这一点他确实没想到。

    快步跟上纪云深的步伐,他伸出手拍了拍纪云深的肩膀,“纪总,你多保重。”

    “彼此彼此。”

    ……

    青山别墅。

    傅青山一直坐在床边,看着林嫣打着吊水,直到液瓶不再往液管里流液,他才起身给她轻缓的拔掉了针头,还在睡着的她,可能感觉到有人碰触,不安的动了动,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过去。

    他没再走动,而是等到她因为他刚刚碰触而蹙起的眉头慢慢变得舒展,才拿过床头柜上的体温计,小心翼翼的放到她的腋下,数着时间到五分钟,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取出来,确定她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后,才重重的舒出一口气。

    邢嫂早就做好了早餐,一直等着傅青山和林嫣下来吃,可左等右等,眼看着牛奶和鸡蛋都要凉了,两人还是没有下来,她就快步往楼梯口走去,准备上去叫一下。

    刚刚走到一楼与二楼之间的缓台处,就碰到了从楼上走下来的傅青山。

    她赶紧让开楼梯中间的位置,站到一边,并恭敬的说道,“傅先生,早餐已经做好了,快过来用餐吧。”

    “早餐你自己吃吧,林嫣感冒了,我单独给她熬点粥喝。”

    邢嫂没再继续上楼,而是跟在傅青山的身后下了楼,听到他的话后,赶紧接话,“还是我来吧,傅先生……”

    傅青山边说着边下着楼梯,随意摆了摆手,“不用了,她只喜欢和我熬的粥。”

    和昨晚一样,他还是熬的大枣莲子粥,又加了点冰糖。

    大概二十几分钟后,粥熬好了,他就亲自用托盘端了上去,邢嫂则是尽着自己的本职打扫卫生,不再多话的参与他们的事情。

    林嫣还在昏沉沉的睡着,就觉得口鼻的呼吸被什么东西给夺去了,她先是蹙了蹙眉头,不安的动了动,意思渐渐的回归,间隔了几秒钟,她才缓慢的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一张放大在眼前的英俊脸庞。

    男人薄削的唇正在她的红唇上辗转用力的吻着,粗暴又克制的力度,等到她彻底的清醒了过来,他才恋恋不舍的结束这个吻。

    “先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对胃好。”

    林嫣撑坐起身,只觉得整个身体像是被重型机器碾压过后,又重新组装起来的疼痛,尤其是脑袋,像是要裂开一样,都是断断续续却又尖锐剧烈的疼痛感。

    她抬起双手捂住脑袋,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不是那么地动山摇了。

    傅青山等她缓得差不多了,才坐到她的身边,让她整个人倚靠在他的胸膛上,双臂则是绕到她的身前,手上端着他刚刚熬好的大枣莲子粥。

    “要把这一碗都喝掉,不准吃猫儿食。”

    林嫣没什么胃口,听到他的话,忍不住的蹙起了好看的眉头,“我的胃就那么大点,你还想让我吃多少?”

    傅青山舀起一勺粥,喂到她的嘴边,等她喝下去,他才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一碗粥,就是几岁小孩子的饭量,你二十几岁了,还不如几岁小孩子的饭量?”

    她没再说话,而是盯着他手上的粥碗,即便他熬的粥颜色和味道都很好,但她就是没有那种大快朵颐的欲望,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厌食症。

    又喝了几口,她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再也没有喝下去的欲望,她伸手推了推他手上的粥碗,“傅青山,我真的喝不下了。”

    “才喝了几口就喝不下去了?”

    傅青山看她蔫蔫的样子,是极力的克制脾气,“乖,再喝几口,不然身体都没有抵抗力。”

    林嫣硬着头皮张嘴,又喝了几口以后,胃里的翻涌更加剧烈了,她推开男人环在他身前的双手,捂着唇迅速的跑向卫生间,趴在马桶上昏天暗地的吐了一会儿,她才觉得胃里舒服了一点。

    傅青山放下粥碗,连忙跑过来,看她痛苦无比的趴在马桶上吐着,眉头禁不住的就紧紧的蹙了起来。

    他蹲在她的身边,给她拍着背,等到她吐完,又给她冲马桶,递水,投毛巾擦脸,完全女王级别的待遇。

    他以前虽然谈不上对她多好,但也不差,就是不好不差。

    只是最近,他好像越界了,对她越来越好了,她也就有点不明白了。

    还是他因为自己做过的亏心事,所以一直对她心怀愧疚,在尽量的弥补她?

    大概……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吧!

    “傅青山,其实你不用这么累的!”

    她的小身子蹲在那里,足足比高大的男人矮了大半个头,她必须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脸,“四年前我入狱的时候就说过,你我之间的所有一切都一笔勾销,互不相欠,所以你真的不用对我感到抱歉,而我也不会对你有什么愧疚,别试图用这种方式绑架彼此的心灵,那样太累了。”

    “什么意思?”

    他微微挑起剑眉,将她散落下来的头发别在了耳后,“发烧烧糊涂了?说什么傻话?”

    林嫣觉得傅青山有的时候真的很有演技,毫不逊色那些当红的小鲜肉,如果他不是出身高贵的豪门贵公子,她真的可能会签下他,然后把他捧的大红大紫,毕竟以他的演技和颜值,绝对能够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并且站稳脚跟。

    她微微摇了摇头,还叹息了一声,“傅青山,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

    说完,她就站起了身,看了一眼还蹲在那里没动的男人,“不要总是装傻充愣,我知道你懂。”

    清浅的脚步声逐渐走远,傅青山缓缓的站起身,看着她逐渐走远的单薄背影,唇角莫名的勾起了一抹笑,是的,不用怀疑,他是被气笑的。

    因为昨晚的事情,傅青山没跟她继续吵架,虽然她有意识的在单方面的对他冷战,但他都假装没有看到。

    又哄着她吃了小半碗粥,看她实在是痛苦的吃不下去的表情,他就没再继续强迫她吃,怕她又全吐出去。

    军区里面还有很多军务没有处理完,他看着她睡着以后就离开了青山别墅,临走前嘱咐邢嫂要多注意她的感冒情况,和饮食方面,有什么问题及时给他打电话。

    邢嫂连连点头,说知道了。

    昨天的那场暴雨之后,天空并没有放晴,还是阴沉沉的,只不过没有继续下雨,他觉得闷,半降下车窗,风从半降的车窗透进来,空气里几乎都是潮湿的清新味道,他深吸了几口,加大了油门,快速的朝着军区大院行驶了过去。

    ……

    早上五点,军区大院。

    窗外面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了几乎一整夜后,阴沉灰暗的天空,在天亮开始慢慢的放晴,但也只是不下雨了,因为天空还阴沉着。

    小白回到男兵宿舍,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几乎都是陆遇白抱着纪晗走进傅青山办公室的画面,越想就越清醒。

    而说到纪晗……他是昨晚辗转反侧睡不着的时候,才想起来她是谁。

355,你在外面玩过的女人和私生子找到你们傅家的门了

    虽然他们平时都在部队里,虽然不怎么关注娱乐版财经版的新闻,但纪家是林城的军政名门,而纪晗又是纪家的养女,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公主,想要不认识她,恐怕很困难。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之前明明没有见过她,却觉得她很眼熟。

    这种眼熟,并不是在电视杂志里见过的眼熟,而是在现实生活中见过的那种眼熟,他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前些天他开车路过东湖路和沿海路的交叉口时,曾在记录仪里目睹了那场坠崖车祸的现场,而行车记录仪里面记录的人,好像就是她,纪晗。

    当时她侧对着行车记录仪,能够看见她飞舞的头发,和侧脸的表情,完全没有任何的惊慌,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故意肇事追尾坠海的车辆一样。

    他当时开车路过的时候就在想,这么大的车祸,一定会被媒体大肆报道,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可结果却并没有,电视台和报纸只是用了粗略的几行字描写了这场车祸,甚至没有一点肇事人和肇事车辆的信息。

    仔细想一想,似乎只有纪家这样的背景能够做到。

    那晚他开车回来就很后悔,后悔自己没有下车了解一下现场的情况,后悔没有等交警来,把行车记录仪里面记录的现场画面交给他们。

    现在仔细回忆下来,他不禁后脊一阵发凉。

    也非常庆幸自己那晚没有多管闲事,不然肯定会惹上很大的麻烦。

    他掂量了一下手里的行车记录仪,脑子里思绪万千,呼啸奔腾,可能是军人骨子里就有一股正义感,没看见的还好,可是看见了,他就不能装没有看见,他其实很想找个人把手里的东西交出去,但又感觉找不到合适的人。

    脑子里考虑过很多人,但又觉得不靠谱,最后只能定格在傅青山的身上。

    可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纪晗和傅青山是很好的朋友,交给他的话,严格意义上来讲,也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所以这件事情,他到底要不要说出来?

    最后脑袋都想疼了,他也没有想出个子丑寅卯出来,只好把手中行车记录仪的内存记忆卡扔到床边的柜子里,准备到傅青山的办公室门外进行新一天的站岗了。

    从男兵宿舍到傅青山所在的办公大楼,步行需要差不多十几分钟,他因为小跑着过去,只用了五分钟。

    办公室的门紧紧的闭着着,他并不确定陆遇白和纪晗还在不在里面,想推开门查看一下,门又紧锁着,他想了又想,还是拨通了傅青山的手机号码。

    和昨晚一样打不通,不是占线就是不在服务区,最后,他还是放弃了。

    ……

    军区大院,傅青山办公室。

    纪晗因为醉酒窝在会客沙发上睡的很香甜,脸上带着醉酒后的红晕,因为淋雨而湿透的白色裙装已经被女军医换掉了,是女军医在自己的衣柜里临时拿来的,是一条黑色的裙装,她很少穿黑色,永远的一身白,突然换了颜色,让她在柔弱中又增添了几分神秘和性感。

    女军医偏胖,穿在她的身上其实并不合身,在她偶尔翻身的磨蹭中,一侧的肩带已经滑落了下来,露出了圆润好看的肩头,以及肩膀周围大片的雪白肌肤,黑色的长直发披散在她身体的周围,将她衬得越发的单薄娇小,甚至有那么点楚楚可怜。

    裙装下面的裙摆堪堪能遮住膝盖,黑色将她的纤细的小腿衬托的更加的白皙,脚底上的缠着的绷带已经有一些鲜血渗透了出来,这样的女人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喝醉了酒受了伤躺在那里,就足够让人魂不守舍。

    陆遇白站在灯光下看了一会儿,就又逼自己到走廊去抽了根烟,再回来的时候,纪晗在沙发上又不安的翻了翻身,差点跌落在地上的时候,被疾奔过去的男人一双强劲有力的双臂稳稳的接住。

    坠落感让她恢复了意识,并从熟睡中慢慢清醒了过来。

    她适应了一会头顶的暖橙色光源,才睁开眼睛,看向距离她只有几公分的英俊脸庞,想象中的男人脸和眼前的男人脸重合在一起,她伸出手捧住他的脸,喃喃的低叫了一声,眼神里充满了爱慕,“是你吗?阿深。”

    陆遇白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但憋闷在胸口中的那股气并没有发作,只是低声回了一句,“我不是他。”

    “就是你。”

    纪晗一双柔软的手臂环吊在他的勃颈上,眨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毛茸茸的小脑袋还凑过来,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我知道是你,你别想否认。”

    她的唇很香甜柔软,还带着淡淡的酒气,但并不难闻,吻在他的唇上,像是羽毛划过,微痒又撩人。

    “纪晗,你清醒一点看清楚,我是陆遇白,不是纪云深。”

    陆遇白爱好广泛,喜欢抽烟喝酒玩女人,但对于纪晗,他是真的打从心眼里当女神供着,这些年,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像她这样,让他牵肠挂肚,也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像她这样,让他……神魂颠倒。

    纪晗因为他的话微微不高兴了,她眼前这张男人脸,明明就是她爱了很多年的男人脸,他为什么非要说他不是?

    骗她就那么有意思吗?看她痛苦难过就那么让他有成就感吗?

    她微微蹙起好看的眉头,漆黑的眼睛里带着醉人的星光,无辜又委屈的样子,“阿深,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都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所以,你能不能回到我的身边,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陆遇白深邃的双眸紧紧盯着她精致小巧的脸,然后忍不住的低咒了一声,“被醉酒的女人误认成别人的表白还真他妈的让人挺不爽的。”

    他们第一次相遇就是在酒吧里,所以他很清楚的知道纪晗的酒量不好,而且是特别不好。

    那次是她第一次和纪云深吵架,她心情不好,就自己跑到酒吧里喝酒,他和几个兄弟走进酒吧,不知道为什么,一眼就看到了一身白裙躲在酒吧的角落里喝酒的她,可能是见惯了俗世尘埃,突然在眼前出现一抹倾城绝色,那种感觉类似于惊艳的心动。

    跟在在一起的兄弟认出了她,跟他说她就是纪家领养的养女,叫纪晗。

    本来是他攒的局,后来却变成了他只盯着美人,不喝酒了。

    他眼看着她喝了两杯,就已经醉倒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旁边觊觎她很久的男人走上前,想要占她的便宜,却被他挥拳打跑了,兄弟们说那是他们第一次正经的样子,而他也是第一次为了喜欢的东西,大动干戈。

    他记得她抱着他走出酒吧的时候,外面还下着春雨,春风将她的黑色的长发和白色裙摆吹飘到空中,就好像是误落凡间仙女,那么的纤尘不染,干净剔透。

    已经好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想起来,所有的场景和人物都自动加上了美颜和滤镜,将那一帧一幕的片段润色成只有电影里才有的唯美浪漫。

    时光匆匆如水,一晃就这么多年过去了,而他也已经老大不小了,也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龄了,家里的长辈三天两头的就过来催婚,要不就是给他安排相亲,他也顺其自然的去见了不少,但都没有哪个女人,能让他有惊艳和悸动的感觉。

    或许当年的那一眼,已经注定了他这辈子会栽到这个女人的手里,不管她如何的轻视他,如何的对他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他都心甘情愿。

    纪晗好看的眉头越蹙越紧,她用力的晃了晃脑袋,眼前的男人脸和想象中的男人脸不断的分离重合,重合分离,甚至有那么一秒钟,已经分不清眼前的男人到底是阿深还是陆遇白了。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出现在眼前的还是纪云深那张刀削斧凿的俊脸,她很开心,环住男人脖颈的大手微微用力,又将自己柔软的唇松了过去,轻轻的啄,细细的吻。

    陆遇白的眉眼已经皱成了一团,他将女人重新放回沙发上,并把她环抱在他脖颈的双臂拉了下来,“纪晗,你他妈给我清醒一点,不然我睡了你,你也只能自认倒霉,别过后过来跟我又哭又闹。”

    再怎么说,他也是个正常男人,现在又是男人精力最旺盛的时间段,他自控的能力一向不好,尤其是对她,她再这么下去,他真的不敢保证他能不能控制得了自己。

    纪晗总觉得他的声音不对,但他的脸就是阿深的脸,她在男人把她抱坐在沙发上以后,又重新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脖颈,眼神里依然满是爱慕,“纪云深,你干脆一点不好吗?现在的你一点都不像你,你是在为了拒绝我而在拒绝我吗?我也可以像乔漫那样贴上去,我也可以变得很主动,你为什么就不能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陆遇白觉得现在跟她已经不能讲道理了,他伸手再次把她的柔软双臂拉了下来,烦躁的低咒了一声,就走到落地窗边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开始深吸了起来。

    烟雾袅袅,模糊了他的五官轮廓,也模糊了他倒映在落地窗玻璃里的身影。

    他一双深邃的眸光看着落地窗外面的天空,视线尽头的天际,已经泛着朦朦的光亮,可以清晰的看见阴沉的云朵笼罩在城市的上空,就像他此刻的心情,阴沉又不知所措。

    纪晗在男人走过去抽烟冷静的时候,本来想追过去,但她的脚刚刚落在地上,脚底上的伤就传来了锥心刺骨的疼痛,她只来得呼痛一声,就跌落回了沙发上。

    尖锐的刺痛感不知道牵动了哪根神经,让她醉酒后的头,也开始剧烈的疼痛。

    她坐在那里捂着头,不停的发出痛苦的声音,陆遇白站在落地窗边抽烟的身影一动不动,似乎打定了不再管她。

    或者说她宿醉后把他错认成纪云深的事情,太伤男人的自尊,虽然他的自尊在她的面前从来都不值得一提,但这件事情是他的底线,他还真的没有不行到需要她醉酒后,把他错认成别的男人,来得到她的吻和拥抱。

    他要么就让她心甘情愿,要么他就坚决不碰,这点男人的自尊,他还是有的。

    纪晗的头实在太疼了,她用力的晃了晃脑袋,用压抑痛苦的声音说道,“阿深,你能不能把我外套里的药片拿来,我的头实在太疼了。”

    陆遇白的眉头皱了皱,半天都没有动。

    纪晗又用力的晃了晃脑袋,抬头看他没动,就自己站起身,准备去搭在椅子上的外套里拿药片。

    她的脚落在地上,就有撕裂的疼痛感传了过来,比刚刚的疼痛,又加剧了几分。

    陆遇白在落地窗的玻璃里面看到了她一瘸一拐缓慢移动的身影,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大步走过去,把缓慢移动的她重新抱回沙发上,然后迅速拿过搭在办公椅上被雨水打湿的白色外套,大手刚刚伸进外套其中一个口袋里,就摸到了两瓶药瓶。

    他拿出来,放到眼前看了一眼,当一连串的英文字母映入他的眼帘时,他胸口里憋闷了一晚上的烦躁情绪,突然汹涌奔腾了起来。

    他几个大步走过去,将两个药瓶放在她的眼前,“纪晗,这是什么?你从哪里弄来的这种药?”

    纪晗此刻眼花缭乱头昏欲裂,伸手拿过他手里的药瓶,就要拧开去倒里面的药吃,却被他一把甩开,并伸手扣住了她尖细的下颌骨,“纪晗,你知道这他妈的是什么药吗?这是迷幻药,你是有多爱纪云深,需要拿迷幻药来迷幻自己?嗯?你告诉我?你他妈告诉我?”

    “你把药给我!”

    纪晗吃痛,伸手胡乱的推拒着眼前的男人,然后再次伸手要去抢他手里的药瓶,“你把药给我,你把药给我……”

    男女之间的力量过于悬殊,陆遇白的大手轻轻松松的扣住了她不断挥舞的小手,并用一只手反剪到她的伸手,另一只手则再次攥住她尖细的下颌骨,强迫她仰着脸看他,“纪晗,我是谁?告诉我,我是谁?”

    纪晗拼命的挣扎,“阿深,你把药给我……”

    陆遇白攥在她尖细下颌上的大手又用了一些力度,看着她的一张小脸皱成一团,才又问了一句,“迷幻药的药效过劲了吗?”

    “你昨晚淋着雨过来,就是打算对傅青山献身的吧?对吗?”

    纪晗没有回答,一双小手拼命的想从钳制她的大手中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意识在慢慢变得清醒,眼前的男人脸和想象中的男人连逐渐分离,只剩下陆遇白那张过于冷硬淡漠的脸。

    她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又用力的晃了晃脑袋后,眼前依然还是陆遇白的那张脸。

    “清醒点了吗?纪晗?”

    他弯着腰站立在沙发边,几乎遮住了她头顶上方的所有光亮,一双深黑如水的眼眸中倒映着的都是他高大清晰的身影,过了大概有两秒钟,她才轻启红唇说道,“陆遇白,你把药给我好不好?”

    陆遇白的脸又靠近了她一些,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纪晗,你他妈的失个恋需要失五年?纪云深他已经和乔漫有孩子了,他早就不爱你了,你非要这么作贱糟蹋自己吗?

    纪晗像是听到了他说的话,又像是没有听到,眼睛里逐渐变成了涣散,没有任何焦距的深黑。

    她精致的小脸凑近了他一些,红唇因为渴望能够吃到他手里拿着的药,而细细密密的颤抖着,语气也已经是带着乞求的疯狂,“陆遇白,你把药给我吧,我就再吃一次,一次好不好?”

    这个样子的纪晗他从来没有见过,狼狈,疯狂,甚至已经没有任何理智可言,就像是人在毒瘾发作时,可以抛弃优雅抛弃自尊抛弃信仰,抛弃做人的一切,只要他能满足她,她什么都愿意做。

    “纪晗,你清醒一点,这药是他妈会上瘾的,你他妈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吃了药就不会难受了,你把药给我,你把药给我……”

    纪晗因为他没有满足自己的渴望,开始变得失控,开始变得躁动不安,开始剧烈的挣扎。

    陆遇白又用了一些力度才将她控制住,闭了闭眼睛,平复了一下胸口不断奔腾的情绪,才一字一顿的说道,“纪晗,你最近照过镜子吗?你应该去照一照,看看你已经把你自己折腾成什么鬼样子了,还有一点从小高高在上众星捧月长大的名媛淑女的样子吗?”

    她听后,身体微微一僵,好像清醒了一点,间隔几秒钟,才缓缓慢慢的说道,“陆遇白,名媛淑女应该什么样儿啊?像我那样吗?”

    “你难得不觉得我的人生就是个笑话吗?”

    她的眼睛逐渐恢复了一些焦距,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眼睛,“从小被亲生父母遗弃,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十岁那年被纪家收养,不敢大声哭大声笑,每天都在拼命学习上流社会的名媛淑女该有的样子,可我好累啊,我也想有自己的性格,我受伤了也想哭,我生病了也想撒娇,我心情不好了也想大喊大叫的发泄……”

    说到这里,她微微停顿了一下,“可是我不能。”

    “我受伤了要看大家的脸色,我生病了也要看大家的脸色,我心情不好还要看大家的脸色,在这个家里,我每天都活得很小心翼翼,生怕我做了什么大家讨厌我,就连呼吸都是压抑的。”

    “陆遇白,其实我根本就不是我自己,真实的我很自卑很平凡,就和这世界里那些普通的芸芸众生一样,可我又不能表现出我的自卑和平凡,因为我是纪家的人……”

    “哦……不对,或者说我只是纪家的养女,哦,也不对,应该说我是个连条狗都不如的纪家养女。”她的眼睛里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她却仰着头对着他笑,“陆遇白,你说我的人生可不可笑,我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没有人在乎,没有人喜欢的笑话。”

    陆遇白看到从她眼眶里流下的眼泪,喉结不禁上下滚动了一下,“纪晗……你听我说……”

    “陆遇白,你别再说了。”

    纪晗轻轻的摇了摇头,声线很柔软,“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从来都没有求过你,这一次就当我求你,你把药还给我,我们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你继续做你的军区将领,我继续缩在阴暗的角落里做我的纪家大小姐。”

    “当然,我们还是若即若离的朋友,你帮过我不少,如果将来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来找我,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我不怎么喜欢欠别人的人情……”

    “纪晗。”陆遇白深吸了一口气,皱着眉头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这种致人迷幻的药品,如果长期服用,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纪晗还是笑,温温淡淡的笑,“我不需要知道,只要它能让我开心,能让我得到满足,这就够了,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会死人的……”

    陆遇白真的很想用力的把她摇醒,声音也已经紧绷到了极致,“纪晗,这种药会死人的,会死人的……”

    “陆遇白,如果我真的能在迷幻的状态下死去,那真的是我求之不得的结果,我不怕死,一点都不怕死。”

    相对于这么没有任何意义的活着,那样死去真的是她求之不得的结果,也是最好的结果。

    陆遇白看着眼前仿佛全然陌生的女人,不断的摇着头,甚至不敢相信刚刚那番话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

    “你害怕了,对吗?”

    纪晗还是刚刚的表情和语调,眼睛眯成弯月的形状,“对,这个就是我,最真实的那个我。”

    说完,她紧接着又挣扎了两下,“乖,回去好好做你的军区将领,听家里长辈的话,快点娶妻生子,别再惦记我了,而且你喜欢的我,也不过是男人理想中的那个我,误落凡间不染纤尘的那个我,根本不是现在的这个我。”

    陆遇白眉眼微动,却没有放开钳制她的手,“纪晗,我知道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听我的话,别再陷下去了。”

    “你的人生原本应该很美好,有别人都没有的家世,有别人都没有的设计天赋,有别人都没有的美丽外貌,不要因为一个男人,就堕落成黑暗里的天使,虽然一样很吸引人,但不值得,我更喜欢你是纯白的天使,让人想要靠近又害怕靠近的纯白天使。”

    他低头又靠近了纪晗一些,唇息喷洒在她小巧的脸上,“纪晗,我爱你,即便你不是完美的你,我都爱你。”

    陆遇白突如其来的深情告白,让纪晗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似乎不敢相信他刚刚说了什么。

    他把她脸上所有的情绪和反应都尽收到了眼底,然后低下头,与她的额头抵在一起,“纪晗,我真的真的很爱你。”

    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真实的温暖了呢?

    她仔细的想了想,大概从听到周兰清对阿深说,她在她的心里连条狗都不如的时候,她就把自己的心封闭了起来,并在外面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围墙,她走不出去,别人也走不进来。

    日复一日,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了五年多。

    周兰清真的很宠她,比起阿深,甚至更宠她。

    她也真的很喜欢周兰清,也真的在她的身上感觉到过那种至亲的温暖,只是一切都是假的,她看到的感受到的都是假的,她其实并不喜欢她,也不是真的想宠她,即便她是在对阿深动怒,可她如果不是那么想的,又怎么会随随便便说出那样的话。

    也许她对她来说真的不过是个宠物,总之不是人。

    “陆遇白,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也做了很多的错事,你想好了,爱我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他在面前女人一瞬不瞬的注视下,轻轻缓缓的回答,“我心甘情愿。”

    “那你先放开我。”

    陆遇白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纪晗一双纤细的手腕已经被男人的大手攥得红肿了起来,她皱着眉,揉了揉发疼的手腕,然后抬起头瞥了他一眼,“陆遇白,你先把药给我好不好?”

    “药不许再吃了,这就是我要爱你的代价。”

    纪晗的眉头又皱了皱,双手合在一起不停的搓着,做着求人的动作,“可我不吃我会很难受,真的很难受,陆遇白,你给我吃一片吧,就一片……”

    可能是那种致人迷幻的药瘾上来,又让她有点坐立不安了。

    “不行,你越是这样下去就越是会上瘾,你要把它戒掉,就像你要把爱纪云深的这件事戒掉,纪晗,你听明白了吗?”

    纪晗拼命用力的摇头,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身体,整个人突然开始轻微的颤抖起来,“陆遇白,我真的做不到,真的做不到,你把给我吃一片吧,我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纪晗,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纪晗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痛苦的蜷缩起自己的身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

    这些日子以来,她都是靠这种药物维持自己的日常生活,只有这样她才觉得她活着有意义。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就是别再这么伤害自己了,可以吗?”

    纪晗在痛苦的蜷缩中,怔忪的抬起头,茫然无措的看着他,“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陆遇白伸手摩挲着她的脸颊,重重的点头,“可以,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得到。”

    纪晗凑过来,一双嫩白的掌心瘫在他的面前,“那你就再给我最后一片,让我再放纵自己一回可以吗?我想记住这种感觉。”

    “可以。”

    陆遇白这次很好说话,打开药瓶给她拿出来一粒,放到了她的掌心上,然后看着她迅速的拿到嘴边吞进去。

    几秒后,她好像终于恢复了正常,没有暴躁,没有不安,没有渴望,再看向他的眼神,又充满了爱慕,他喜欢看到的爱慕。

    “纪晗,告诉我,你今晚醉酒过来找傅青山,是不是打算献身求他?”

    纪晗犹豫了几秒钟,才缓缓慢慢的点头,“他是阿深最好的朋友,他说的话,阿深肯定会听进去一些。”

    迷幻药的药效还没有完全发作,这个时候的她,还算是清醒。

    陆遇白低低的笑了笑,并伸手攥住了她的下颌,眼神很深邃,“纪晗,用喝酒来掩饰迷幻药的这招,确实算个不错的招数,但傅青山已经有林嫣了,你凭什么觉得他会碰你?”

    眼前男人的脸一会是陆遇白,一会是纪云深,她伸出双手,捂住发疼的脑袋,“我会找机会让他喝下放了迷幻药的酒,他会把我当成林嫣,我会把他当成阿深,醒来以后,可以全都归咎于酒精。”

    “嗯,那现在怎么办?他走了。”

    “你想要我吗?”她在彻底沦陷在药效里的时候,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这就是你要我帮我的代价,对不对?”

    陆遇白有凑近了她一些,低低淡淡的问她,“你愿意吗?”

    两人就这么隔着几公分的距离,对视和了几秒钟,纪晗才很缓慢很缓慢的点了点头,“我愿意。”

    陆遇白伸出手,抚过她的眉眼,脸颊,最后落在她的唇上,“为什么不来求我,如果你最开始来求我,我可能什么都不要就会帮你。”

    “傅青山或者是你都没有区别的,只要我能够得到我想要的,是谁都无所谓。”

    陆遇白在她柔软嫣红的唇上吻了吻,然后将她从沙发上抱进了怀里,走向了里侧傅青山的私人休息室。

    沉沦就像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大海,更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他们在里面不断深陷下去,无法自拔。

    ……

    傅青山的黑色世爵车子刚刚驶进军区大院,邢嫂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眉头蹙了一起,赶紧滑下了接听键,下一秒,手机那头就传来了邢嫂有些焦急的音色,“傅先生,林小姐又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了,刚刚我听到里面接连好几声巨响,拿着您给的备用钥匙也打不开门,里面好像被她用东西堵上了,我怕她出什么事,您要不先回来看一下吧?”

    “好,你站在门外多留意一下,有情况马上给我打电话,我现在就往回赶。”

    从军区大院到青山别墅的距离,开车大概需要四十分钟左右,他一路连闯了十几个红灯,十几分钟以后,车子就重新驶回了青山别墅。

    邢嫂一直站在卧室的门外不停的敲门,叫着林嫣的名字,“林小姐,林小姐,你开开门,林小姐……”

    傅青山进了别墅门,连拖鞋都没换,就一路跑上了楼。

    在卧室门边不停敲着门,喊着林嫣名字的邢嫂听到楼梯口传来的沉稳脚步声,像是在水中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嗓音都变得尖锐了起来,“傅先生,您可算回来了,我怎么撞门也撞不开,里面不停的有巨声响起,我也不知道林小姐到底在干什么?”

    “你让开,我来踹门。”

    邢嫂听后,赶紧让开门边的位置,把门口的空间都留给了傅青山。

    傅青山连踹了几下门后,门板终于有松动的感觉,又连着踹了几下,门才被踹开。

    房间里能砸的东西,差不多都被林嫣砸碎了,她娇小的身影此刻正站在外阳台里抽着烟,单臂随意的搭在栏杆上,听到门口传来的巨响,隔着窗外不算明亮的光线,慵懒的看向站在门口的高大男人。

    她波浪形状的长发随着风飞舞,偶尔有几缕遮住了她的眉眼,烟雾袅袅,将她的面目轮廓和漆黑的眼睛,氤氲的有些迷离模糊。

    傅青山因为刚刚连续踹门的动作,呼吸变得很粗重,胸口也在不停的在起伏,视线相对,不知道是那眼神里的情绪太复杂,还是破罐子破摔的无所谓太让人心慌,总之他憋闷了一路的脾气一下子就升腾了起来。

    他抬脚绕过地面上的狼藉,走到只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阳台吹着冷风的女人面前,“林嫣,我跟你说过的话,你是不是全当耳边风了?”

    林嫣还是那么一动不动的盯着他,除了偶尔把手中的香烟凑到嘴边吸一口,整个人就像是僵硬的雕塑一样,没有说话,也没有太多的情绪反应。

    傅青山也没有试图再跟她讲道理,大手直接将她手中的烟头夺过来,扔到了阳台下面,然后又伸手拖拽了她一下,把她拖拽到房间里,并砰的一声把外阳台和卧室相连的门关上,一张鬼斧神工的脸上,已经满是压抑的愤怒。

    “说说看,你跟我闹别扭的原因,从那天在警察局回来,你就不对劲,今天你最好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不然我真的不敢保证我会对你做什么?”

    林嫣的情绪其实很平静,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会把屋子里东西砸烂时的样子,她只是走到床边,拿过自己的手机,把刚刚温暖给她发送过来的消息给他看。

    傅青山看了一眼,上面写着,“林嫣,我和温西去傅家了,你那么聪明,我想你那天也应该有所察觉了,千言万语,是我对不起你,不该骗你和南城这么多年,真的对不起。”

    落款写着名字,温暖。

    傅青山逐字逐句的看完,便微微抬起头,看向对面的林嫣,“什么意思?”

    林嫣迈着碎步走过来,朝着他露出一个很浅淡很浅淡的笑容,她说,“傅青山,看不出来吗?你在外面玩过的女人和私生子找到你们傅家的门了。”

    她和温暖从小到大一直以姐妹相称,她一直都像是真正的姐姐那样照顾她,所以后来她即便知道了她背着她偷偷谈恋爱的男人就是她哥林南城,即便知道温暖就是让她哥误入政治歧途的人,即便知道她抛下了入狱的哥哥,远走他国,她也从来没有怪过她。

    林家是因为她才会没落成那个样子,温暖选择更强硬的靠山,这本身就没有什么不对,她也无从怪她。

    那天在商场里匆匆一见,她怀疑过那个孩子就是傅青山的,但她转念安慰自己,她想,温暖是个不会吃窝边草的人,大概那个孩子会长得像傅青山就只是一个巧合,这世界上长相相似的人有千千万万,她不能只因为眉眼相似,就断定他们有什么。

    这太武断了,也太不公平了。

    先不说温暖和傅青山之间的唯一交集就只有她,就说她和她哥那么多年的感情,她绝对不可能那么轻易的移情别恋。

    可如今看来,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善良限制了她的想象力,从而也让他们兄妹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只是……她想不明白,怎么也想不明白。

    那个她当了十几年姐姐的人,明明知道她从十几岁就开始喜欢傅青山,明明知道她为了喜欢傅青山都付出过什么,也明明知道她和傅青山的情感纠缠,可她却还是和傅青山发生了关系,甚至有了他的孩子,并且还生了下来?

    他们是在什么时候发生关系的呢?是不是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时候想着的都是他们林家的兄妹有多么天真,多么可笑?

    或者说那个女人是谁都可以,就是温暖不行。

    傅青山全程蹙着眉听完她的话,正要说什么,放在裤袋里的手机便震动了起来,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号码,是他的爷爷傅长林。

    林嫣站在他的身边,显然也看见了他手机上显示的名字,她仰起脸,依然温温淡淡的朝他笑道,“快接吧,应该是他们母子到傅家了。”

    四年前她狼狈入狱,傅长林就去监狱告诉过她,傅青山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也有孩子,但她当时心灰意冷,也没有听进去。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7727/ 第一时间欣赏纪先生的小情诗最新章节! 作者:秦若虚所写的《纪先生的小情诗》为转载作品,纪先生的小情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纪先生的小情诗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纪先生的小情诗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纪先生的小情诗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纪先生的小情诗介绍:
【已签约出版】出版名字《漫漫云深》
接近他,是穷途末路的开始,是情迷心窍的结束。
……
故事的开头,乔漫是众星捧月的世家千金,纪云深是众所周知的顶级富豪。
注定的纠缠中,纪先生笑的风度翩翩,“乔小姐,我欠你个人情,你想要什么?”
她露出一抹明媚的笑,说的直截了当,“我要……纪太太这个身份。”
烟雾袅袅,将纪云深的面部轮廓缭绕得愈加模糊,他说,“乔漫,你够贪心。”
有人说,上层名媛乔漫就像林城的一场瘟疫,人人避之不及。
可……偏偏挤掉了商界翘楚纪云深的心上人,成为了人人称羡的纪太太。
婚礼当天,满城烟火照亮了整个夜空,晃得人睁不开眼睛。纪先生的小情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纪先生的小情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纪先生的小情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