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秋生梦话
李秋生就像一个失去灵魂的人一样,没头没脑的走在大街上到处乱蹦乱跳。惹得一帮七八岁的小屁孩跟着他那臭名昭著的破烂衣服魏魏颤颤的一通乱跑。
这一幕,诚然拿李秋生当成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来比的话,那么眼前的李秋生正好像被一群饿得发了疯的土猫野狗狂追猛吠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不过李秋生面对这些他并不以为然,他早已习惯了这样循环往复的待遇。他不时回过头来连连“呸”了几口,细细吓唬一下那些跟屁虫似的小孩儿,又逍遥自在的走自己的路了。那个样子,好像与世无争,与人无染。仿若飘离尘世的仙子,偶然掠过充满烟火的人间。
在沾染了一把古色古香离阳古镇的大街小巷上,大多数人已习惯了像李秋生这样一个拉揸鼠塌的少年人存在。对于李秋生所表现的一切,总是习以为常,无从过问。
除了离阳街上那一座青花绣楼上的小姐们对李秋生有一点好感和倦顾之处,似乎全镇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去对这样一个少年人多瞅一眼,多注意一下,甚觉得为这样无爹无娘无家可归的流浪儿横上一眼都是多余的浪费。
一个人活成了大多数人眼中这样尴介不中用的现状,还真不知道该是悲衰呢?还是该庆幸好。不过对于一个流浪无家可归的少年人来说,纵使是这个世界充满冷酷无情的,摸摸胸腔,自己应该也是心痛绵绵的。
“滚开,都别像跟屁虫似的粘着咱了,咱有什么样好看的,都烦透你们这帮臭屁孩了。”李秋生回头揭力嘶吼道,那样子顿时变得有一点凶巴巴的。
那跟紧在李秋生后边的一帮小屁孩霎时一怔,“哄”的一声散去,等李秋生往前一走,众小孩又齐集过来,远远的跟在李秋生后面大摇大摆晃悠悠的走。
李秋生走着走着,突然回头瞅了一眼后面粘着自己屁股还在晃走的一帮小孩儿,眼睛里立时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奸诈狡猝诘。用手按着额头抬目远眺,皎洁的阳光正穿透指缝直射在眼帘上,好一阵眩晕,才回目四处张望却了一下。一眼瞥见自己干瘦孤鲞的影子正前胸贴着后背咕咕叫的样子,李秋生的脑子立即又闪过一个邪恶的念头-----该是耍耍这帮小屁孩的时候了。
只见李秋生在前面故意一撇他那披在身后臭名昭张的毛皮披风,像演戏一般渡着方步走起套路来,口中叼念着一串戏里的台词儿,便乐悠悠的唱开了。“那年,大王派我来巡山,山里有个小妹妹。。。。。。”
后面跟上来的小屁孩一见李秋生这架势,顿时乐了。那里能想到期有什么陷井,拉开自己的架势也模仿起李秋生的戏把子来,吊起嗓子也大喊大叫乱嚷一通,根本就不讲什么声道戏法。
李秋生等的就是这个架势,见鱼儿已经上钩,不觉暗自一笑,便往一旁的树阴底下昂扬一锉,顿时跌了下去。像个王鳖子一般,摔了个四脚朝天。
众小屁孩一怔,自己正在得意忘形处突然闹了个电线短路,即时停顿了下来。不禁相互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朝李秋生跌倒的地方围拢过去,终是想着看个究竟来头。
这边李秋生等一帮小屁孩儿慢慢靠近,才睁开眯成一条缝的眼睛装作有气无力的死样子,缓缓对带头的狗儿说道:“狗儿,想看哥唱戏不?”
带头的狗儿不假思索答道:“想”。
李秋生又缓缓问道:“真想?”
狗儿答道:“真想”。
“不骗大哥哥?你说的可是实话。”李秋生还是不信任的问道。
“不骗,不骗,狗儿不骗人的,狗儿才怕大哥哥骗人呢?”狗儿满嘴嘟嚷着说道。复又缓了一下,直言嘟嘟地说道:“不但狗儿想看大哥哥演戏,他们一帮小屁孩也喜欢看大哥哥演戏呢。”
“好,狗儿,来,咱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李秋生挣扎着身子说道。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哈,哈,大哥哥,你不许变喽,咱们拉过钩了。”狗儿欢快地嘻笑道,那样子在阳光下实足的精神而又坚定。
“狗儿,大哥哥不变,只是现在一点气力也没有了,唱不得大戏。”李秋生顿时歉意的说道。
“大哥哥,你怎么了?不演戏给咱们小屁孩看了吗?”狗儿接着刚才的话荐一脸天真的问道。
李秋生的脸上掠过一丝苦笑,终是有气无力的答道:“唱,大哥哥脑子里还有好多大戏要演给你们小孩儿看呢。只是现在大哥哥的肚子有点不舒服,你们,你们。。。”
李秋生终是没有把话直接说出口,他不想这么直白的要这些小屁孩为他做这可恶习的勾当。毕竟李秋生骨子里还深藏着一股傲气,他想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个宁死不拆不扣的男人,自己怎么好向这些稚气未脱的小屁孩乞食呢?可是肚子里的咕咕直叫又让他犹豫起来。
狗儿一把摇晃着倒地的李秋生急切问道:“大哥哥,快起来,你怎么了?快起来啊?唱戏给咱们看啊。”
李秋生终是熬不过肚子里咕咕直叫的饥饿,紧闭眼睛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睁开眼小声说道:“狗儿,大哥哥求你个事。你们做好了,大哥哥就唱大戏给你们小屁孩看个够。不然大哥哥是唱不了的。”
狗儿一听,眼睛一亮,回头四处看了一下一帮小屁孩爽快的答道:“大哥哥,什么事?你说,咱们照做就好了。不过,不许你耍懒,到时不唱戏给咱们看。”
“你去帮大哥哥弄几条大红薯来,烤熟了,大哥哥就有力气给你们唱大戏了。”李秋生尽量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说道,脸上立时划过一片绯红的红云霞光。眼睛却不敢直视眼前的狗儿,生怕狗儿的反驳和推托击败自己心里最后的一点自尊和骨气。
“呵,呵,就这事啊,早说吗。何必弄得跟生死大事一样。”狗儿呵然一笑,傻傻的大声向一旁围拢着的一帮小屁孩嚷道。
“行,你等着。咱们这就去了,你不许耍懒的啊。咱们就要看大哥哥唱大戏喽。”狗儿带着一帮神情兴奋的小屁孩丢下话荐,一下向四处散开而去。
第二章 大梦初醒
浓树荫下,李秋生正接过狗儿等一众小孩递过来的熟红薯,拍了拍身上尘土,便狼吞虎咽地使劲啃起了来。那样子好像全世界就数他最饥饿了,才不管你周围的人怎么看呢。
狗儿傻傻地站在一旁,看着李秋生这副吃红薯的丑恶模样,禁不住伸手摸摸李秋生身上的破败毛皮披风嘟嚷道。“大哥哥,你慢慢吃,不用紧张的。咱们那里还埋藏有,管够大哥哥吃的。”
李秋生的脸儿刷地红了个遍,眼中几乎掉下几滴泪水来,心想咱李秋生几时像今日这般沦落过,居然要靠哄骗几个屁大的小孩来填饱肚子。忍不住抬眼瞅了一会一旁傻乎乎站着的狗儿说道:“狗儿,谢谢你。等大哥哥吃了红薯,有了力气就唱大戏给你们瞧,让你们一个个小屁孩瞧个够,瞧个隐。”
狗儿呵呵大笑道:“大哥哥真好,狗儿喜欢。只要大哥哥肯唱戏,狗儿和小屁孩都愿意帮大哥哥找吃的去。”说完,狗儿一边指着周围的一帮小屁孩嘟嚷道,一边自顾自地比划着手脚上下移动。
一帮小屁孩被带头的狗儿这么一比划,顿时哄然大笑起来。啪啪手,相互对视了一眼,猫着各种独特的表情又围拢在了李秋生的身边,只等李秋生嗓子一亮,声喉一爽,就跟着吊起嗓门唱大戏去了。
等自己啃完手头上最后一条烤熟了的红薯,李秋生终于按捺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轻轻拍了一下,圆鼓鼓的啪啪直响。这一顿下来,李秋生着实吃了个爽,吃了个通体圆,先前干痞的身子已瞬间变成了圆柱状。他下意识地拍了拍手上粘着的尘土和红薯残梢,四周环顾了一下围拢在自己身旁的一帮小屁孩,忽然嗓子一紧,亮开声喉大声叫道:“小的们,听好喽,大哥哥开戏锣喽。”
狗儿一时大喜,急忙从地上一骨碌坐起,一翻忙碌后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刻。不等李秋生把话说完便起身啪着一双小手,望向一帮精神萎蘼不振东倒西歪的小屁孩喝道:“猴儿们,都坐好了,听大哥哥唱戏喽。”
顿时,一帮小屁孩各自席地而坐,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目光专注地瞪向眼前吃了红薯的李秋生。好像在说这总该轮到你上场了,也合该咱们自在自在了。
李秋生终是装模装样乱舞乱跳了一段时间,却也是手脚并用,气喘吁吁,汉流夹背,硬生生地糊弄了眼前的小屁孩一把,总算是有惊无险,丢人没有丢到家底。
这样一来,李秋生的心里早已乱成了一团麻。毕竟,李秋生也不懂唱大戏的规矩和法门。只不过是李秋生有机会出入在安阳街上那一座青花绣楼大院内多看了几场大戏罢了,那里知道人家嘴里唱的是什么词儿曲调啊。现在自己装腔作势一翻,可能也只是哄一哄这一帮小屁孩而已,其他的那里敢多想一想呢。
尽管如此,李秋生终是一个脑筋灵活多变的少年,却也依样画葫芦学着那些戏子出演的一般场面,扯着他那件出了名臭名昭张的毛皮披风乱舞乱蹦乱跳乱唱了一翻,竞也能给眼前的一帮小屁孩真实的演了一回三国戏。
李秋生饶是这样变着戏法儿糊弄了一通,还好没有让人看出破荐,但他的心里已有了一种挫败感。即便是李秋生的心里一直没有按着什么缺德的坏心眼,比不得别人口中骂骂烈烈的二痞子害人精,然而他也感到了来自自己心灵的耻辱。
可是,另一方面,眼前这一帮小屁孩的专注表情和天真无诟的心,却让李秋生又找到了一丝微薄的希望和安慰。自己虽然唱得大烂,演得大假,但是这一帮小屁孩也是看得津津有味,气定神怡,全神贯注。完全没有因为自己的掺假和糊弄而表现出讨厌的一分神色,这使得李秋生的心里更加的无奈和傍惶起来,也许自己真不该为了填饱屁饥肠辘辘的肚子而哄骗小屁孩演这一出假戏。
李秋生在懊脑的表情里稍微寻得了一丝些许的欣慰,自得之情油然而生。却不料自己那件出了名臭名昭张的毛皮披风,却被一个满脸扎髯怒目圆睁的野蛮大汉从背后一把扯了过去,往旁边的空地一丢,大声吼道:“野小子,又在这里装神弄鬼骗吃骗喝的了。看老子不打拆了你去,就不叫二歪子。”
二歪子这一声突然而来的瀑喝,切底打破了这一场地的宁静。众小孩毫无防备之下一阵惊慌失措,立即惊叫着躲到了李秋生的背后,睁着惶恐的圆圆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站在自己跟前的这个蛮横的中年大汉。
李秋生咋被这个野蛮的二歪子突然袭击,搞了个措手不及,虽然是极端愤怒,但人小力薄的悲衰却也是无可奈何。只好睁着愤怒的双目仇恨地注视着眼前这个野蛮人,脑中早已出现了千刀万剐这个死人头的可恶画面。
“臭小子,快快滚回你那乔阳街上的青花绣楼大院去,省得在此弄脏了老子的手,带坏了这一帮无真无垢的小屁孩。”横在李秋生眼前的这个野蛮的二歪子一时狂妄地叫嚣道,好像眼前这一块地方从来就是他家天王老子似的,不给人一点生路。
“凭什么让我滚,我李秋生在这碍着你祖宗十八代了吗?也不知丑,瞧瞧镜子就你凶,我不滚,看你能熊个球去。”李秋生怒目圆睁狠狠地吼道,面对眼前的这个野蛮的二歪子一点也不显得怯阵。
“噢呵,小子,还挺有骨气的吗?不过,在我的眼里没个鸟用,大爷我不吃你这一道。”二歪子一边奸笑,一边用手拧着自己的下巴,贼眉鼠眼地怒吼道,几乎把躲在李秋生身后的一帮小屁孩吓了个哄堂大散。
“小爷我才不管你个大鸟有用没用呢,反正我就是不滚。要滚,你自己滚去,别横在这里碍着小爷的清修去。”李秋生还是面不改色地站在那里怒吼道,一脸威严而凌厉。就像一个剑术高深而神秘莫测的剑客,神情傲慢而冷漠地睥睨着自己的对手。
“臭小子,长本事了不是?大爷我叫不动你,难道还轰不动你?哈,哈,哈,也难怪,都长这么高了,尽是干些不长进的坏事,你老子那一套害人精的本事算是学到家了。小子,有种你敢不敢露两手出来抖拌威风啊,看大爷我怕也不怕。”二歪子气得两眼冒火,头冒青烟又是一顿狂怒道。
“呵,呵呵,凶我就凶我嘛,干嘛好好的扯到人家老子了。难道,难道,我那死去了的老子也招惹你了吗?野蛮人,猪,你这个蠢过猪的家伙!去吃屎吧,你!”李秋生不计后果地用尽平生仅有的最大的声喉,直接吼上眼前这个野蛮的二歪子,心中不自觉的突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怨恨和怒火。
李秋生心中的这把怒火顿时直直地燃烧了起来,他不顾一切地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无理取闹而傲慢的野蛮家伙。那怨恨恶毒的表情,就好像要一把火把这个野蛮的不知死活的家伙切切底底化为乌有,灰烬。
二歪子不失时机地又横瞅了几眼李秋生,见弱小的李秋生几经较量依然不怕自己的邪恶神威,不觉自己倒先有了几分惭愧。他怎么也想到这个无家可归流浪街头的臭小子,发起怒来也是一个不怕死不要命的难缠家伙。和自己相比起来,只怕是有过之而不及了。
一时之间,两个相互对立而又虎视眈眈的敌对之人,谁也奈何不了谁,就这样犄角依势地相互对仗着了。
过了一会儿,二歪子终是抬头看了看天,转身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离阳古镇,忽然奸笑一声吼道:“小子,这次算你走运,爷爷我就不与你计较了。下次再碰上这样装神弄鬼的唬人,骗吃骗喝的勾当营生,大爷我一定打拆了你的骨头,只管让你陪你那死鬼老爹去。”
李秋生鼻吼里哼哼几声,冷眼斜瞧,终于赢得了平生第一次与人战斗的胜利。他顾不得捡起被丢落在地上他那出了名臭名昭张的毛皮披风,便瞥起嘴巴向着野蛮大汉远去的背影狠狠吐了一口垂液,悻悻跺脚吼道:“小爷我才不怕你呢,有本事别走,你这个蠢到家的猪崽子!”
一场闹剧就这样无厘头地落下了围幕,这是李秋生始料不及的。毕竟,在心里面他早就做好了被这个野蛮二歪子拳脚加身,怒火狂轰滥炸,一顿痛揍的火爆场面。但是李秋生终是没能够经历这样的场面,他还是完好如此地站在那里,只是自己的心里从此升起了一股莫明其妙的怨恨和怒火。
说实在的,一个流浪无家可归的少年,一个上顿饥餐下顿挨饿的野小孩,突然平白无故的被子人狠狠猛揍了一顿,谁能忍气吞声不反抗呢?李秋生就是这样的一种情形,也难怪李秋生有这样的愤怒和怨恨了。
但是,最让李秋生心痛和最怨恨的恶毒事就是:最讨厌别人在他的面前提起他那死去了的老子。因为,李秋生眼前所忍受的一切流离巅沛的痛苦和耻辱都是拜他那死去的老子所赐,也正如野蛮的二歪子所说:李秋生的老子死前几乎就是一个十全十足如假若包换的害人精了。这样的老子摆在谁的头上,谁不怨恨和怒火的呢?况且是年少的李秋生了。
李秋生如大梦初醒一般,茫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第三章 青花绣楼大院
在离阳镇的十字大街头上,座落着一座正对东方的青花绣楼。这座青花绣楼看似就是离阳古镇上最富丽堂皇的标志性建筑了。
只见外观装饰得雕楼画栋,蟾宫带羽;上下左右檐角上挂着七色的彩带和玲珑精致的花灯,随风飘舞,仿佛各色夹杂而致的花海落英滨纷,楼台宇阁,庭院深深。一条玉带般的银河如娇似俏地缠绕在绣楼的背后,更别是有一翻古色古香的味道。娇如初月探水,旭日江花;俏似风微水榭,荷香飘渺。
青花绣楼大院内正传出一阵阵铜锣敲鼓人声鼎沸的喧天闹声,不时还夹杂有青楼女子娇喝妖娆的卖弄风情声,更有男人玩得尽兴豪爽的尖叫声,甚至还回荡有古曲优雅的琴键声。这杂烩似的人间大院,不用我多言,大家也猜得到必是一处消遣烟花的风月场地。
李秋生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正漫不经心地往这座青花绣楼的大门挪,心中升起的那股怨恨和怒火让他失去了往日兴高采烈的画面。即使同走在往日的大街小巷上,李秋生也是一副死气沉沉有一塔没一塔的浑球样,既不爱东张西望,也不愿意嘴里再罗七八嗦的哆嗦着街道两边的一切景物,末了还不忘抖抖他那出了名臭名昭涨的毛皮披风来一两句戏里的台词。以至于他自己也不明白,什么时候自己的背后多了一帮跟班的小屁孩,模仿着他那穷酸的样子也莫名其妙地晃走着,大摇大摆地跟唱着。
“好你个臭小子,知道回来啦。丢着一堆工作不做,今天又跑那鬼滚去了,看老娘我不把你剁了才好,省得多操心。”一个打扮妖娆艳丽异常说话风凉的老女人,抽着李秋生右边的耳朵一边往里走,一边恶狠狠的怒吼道。那个样子就像猛虎下山的架势,从来就没有打算让人逃生的余地。
李秋生正准备无心无肺地走入这座青花绣楼的大门,冷不防从大门口处窜出这个老女人,抽摄着自己的一把耳朵往里走。虽然是钻心般的疼痛异常,可李秋生也不敢过于强烈的反抗,只得掂起脚步跟拖着步子跟着老女人走。
这老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座青花绣楼的老板娘兼老鸨母---刘脂儿。她敢这样抽着李秋生的耳朵一路往里走,而不怕李秋生的强烈反抗,那是因为李秋生此时此刻正寄生在这个老鸨母的屋檐下。换句话说或者通俗一点,李秋生大难不死能活到今时今日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臭小子,全靠这个老鸨母一手周旋照应。若不然,这个世上那里还有他李秋生这个人呢。
老鸨母刘脂儿把李秋生一股脑儿往厨房后的空地上一丢,拍拍手指着地上一堆小山似的脏乱碗碟,又指了指远处一大车未劈细的干木头,叉着她那肥胖的腰支不紧不慢的哎哎吼道:“小子,这些都是你的了。别说为娘的心狠了点,今早上的工夫,你都得帮我补回来。否则的话,晚上有你小子好看的。”
李秋生从地上爬了起来,侧头细细看了眼前一堆小山似的脏碗,又看了看远处那一车未劈细的干木头,狠狠盯了一眼站在自己眼前居高临下,得意洋洋的老鸨母嘟嘟嚷嚷道:“好你个老鸨母,不就一个晌午的光景吗,用得着这样惩罚我吗?还说你是为娘的心呢,我,我,呸,呸,呸;我,我,不干啦,我不干啦总成了吧。。。。。。”
“臭小子,你说什么?说清楚大声点,我听不见。”老鸨母刘脂儿指着李秋生的小小头颅怒喝道,那样子就像一个奸滑无情的凶神恶煞。
“老鸨母,我说我不干了,我不干了,每天都是这样整盅我。老鸨母,你有没有一点良心,人家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子,就这样被子你拿来当牛当马使?”李秋生抬起自己小小的头颅往老鸨母刘脂儿的跟前挺身吼道,似乎又涌出了先前那股怨恨和怒火。
“不得了啦,小子,反了你。这天你才看了多久,过日子的苦你还没偿过呢,你却先反了。我,我,我打死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省下这份操心好了,免得被你这臭小子活活气死。”老鸨母刘脂儿一时颤抖着声喉,指着李秋生那现了怨恨和怒火的脸庞喝道。
“我不干了,就是不干了。你即便要打死我,我也不干了。老鸨母,你爱怎么着就怎着,碍不着我的眼睛!”李秋生毫无退宿地向老鸨母刘脂儿又一次大声吼道,那样子就像一座十足要爆发的火山,随时都会喷薄而发。
老鸨母刘脂儿那里能想到自己平日里的火辣味,一时之间竟然被李秋生的话头气得身子直打颤,急忙用手直捶了捶一下自己郁的胸口,平缓了一下自己因激动而气愤的情绪缓缓说道:“臭小子,早知今日你这般气煞了我,当初就不该想方设法去救你。你和你那死鬼老子一样,都是无情无义之人。罢了,罢了,你去吧,一切都消失了的好,我也该省下这颗心为自己静一静清净一些了。”
“老鸨母,别把你那一套哄人的把戏在我的面前演了,我是不会心甘情愿再被子你哄骗的了。你看你把自己的那一套盘剥人的生意经说得多动听,我再也不会听你的了,再也不会上当了。老鸨母,你省省吧,别把我那死去的老子也抬出来吓唬人,我是最恨人家这样做的。”李秋生的话语又像一把凌利的刀子一样,毫无遮掩地直刺入老鸨母刘脂儿的心脏。
“小子,你还年轻,不识好人心也罢。但是你口口声声叫我老鸨母绝情无义好伤人心呐,我再问你一次,在你的心里可有一丝把我当娘看的心?”刘脂儿平缓着口气,目光呆涩地望着眼前已反叛了的李秋生问道。
李秋生正撤在早上的气头上,再加上一进大门就被老鸨母抽着耳瓜子骂骂烈烈的汹了一大顿,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了。原本也就想借故发泄一下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怨恨和怒火罢了,那里料想得到老鸨母刘脂儿会来这猛烈和温情的一手,李秋生当即就惊恐万仗地呆立在了中间,傻傻地看着一脸变得温和了的老鸨母刘脂儿,嘟嚷着整个干瘪的小嘴半个子儿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老鸨母刘脂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平和的笑容。她缓缓地改口说道:“秋生,你什么也别说了。你刚才保持沉默不说话,我已大致明白了你的心意。不管怎么说吧,看来你对我这个老板娘还是有一点感情和留恋的,总不至于像你所说的话语那么绝情绝义吧。也好,今天我就把话全都挑明了,你仔细听好喽。”
“什么话?老板娘,你快说,我听着呢?”李秋生也终于放下了先前的敌对态度改口沉声道。
“秋生,有些事必须给你说清楚,也是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了。当初我刘脂儿胆敢冒着倾家荡产掉脑袋的杀头风险,应承了你母亲偷偷托孤的活儿,总算是把你从阎王地府的边缘拉了回来。算到如今,好歹你在这青花绣楼长大也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了。虽说你不是我亲生的儿子,但是我也一直把你当成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啊。即便打自你懂事起,我就一力让你尽干些苦力的活儿,不让你去外面闹个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大家公子,可这都是为了煅炼你的身心意志啊,好让你将来有个体面风光的出处,洗了你家的血海冤辱也不枉了我这些年来担惊受怕,夜不成寐的一翻心血啊。可是你呀,你。你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我这翻心血不全都是白费了吗?我,我,如何对得起你那。。。。。”老鸨母刘脂儿说到心中深藏的动情之处居然泣不成声了,却把眼前的李秋生兀自丢落一旁,心都冷凉了半截。
李秋生即时整个人都惊呆了,他想不到老鸨母原来对自己一直是那么的好,不是母亲胜似母亲,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无言的压抑和情感的汹涌河流顿时冲击着李秋生的每一根神经,他的眼眶渐渐红润起来,豆大的眼泪像珍珠一样硬生生地落了下来。脑中不时浮现出过往的某些片段,就像时光倒流的影片机一样重复着当初的一幕幕画面。
“嗯,臭小子,你总是偷偷偷懒,学坏不学好,看我不打死你!没出息的东西。”
“来,臭小子,这是你这几天应得的奖利,拿去吧,好生照顾着自己。”
“呵,呵,臭小子,怎么搞的?一不小心,就弄得这么重的伤出来,老鸨母我看着都心痛哪。来,坐好了,我帮你揉揉,擦擦药。下次,你得小心点啊。”
“小子,回来!小子,你回来,外面比不得在家里自在,何必往外乱跑呢?若是有个万一,我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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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董嫣芷
诗曰:
从来男儿志气高,九天环宇揽宫娥。
不到空尽见山水,何处利剑画梅花。
长是流水误花事,琴弦点点暮寒鸦。
若得春风剪双燕,朝晨幕露两依依。
话说上回李秋生脑门一热,豆大的眼泪珠子就滚落下来了。他的脑海随着自己浮想连翩的过往片段一幕一幕展现开来,苦痛的,辛酸的,欢乐的,孤寂的,全构成了一幅多姿多彩的人生百味画卷。
随着这一幕画卷的不断延伸和添加,李秋生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突然喷薄而出的感情。他突然感觉得到眼前这个看似一直凶巴巴恶狠狠冷血无情的老女人,其实对自己真的没有那么恶劣和苛刻。相反更多的是自己的无知和一意孤行,深深伤害了这个在世上唯一给自己遮风挡雨虚寒问暖的老女人。
李秋生真的感觉到了自己心中这一份感情的激烈冲动,完全是冲着眼前这个似乎受了苍伤而衰鸣无助的老女人而产生的,他完全明白了眼前这个对自己百般呵责大爱于无形的老女人才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最温暖的人,而他一次又一次用自己口中的利剑,把眼前这个唯一可以依靠的老女人的心刺了个稀巴烂,伤痕累累。
李秋生向前挪动着身子,突然间就双膝跪在了这个老女人的面前,泪流满面一边伏地跪拜一边痛声自悔地说道:“老板娘,不,娘亲,孩儿错了。请你宽宏和原谅孩儿吧,一切都是孩儿的错!孩儿在此向娘亲保证:从今以后,孩儿永远听从娘亲的吩咐,决不忤逆娘亲半步。”
老鸨母刘脂儿八辈子也想不到自己才这样轻轻一说,李秋生忽然就正儿八经地跪在了自己的面前认错了,而且一口一个“娘亲”的叫。对刘脂儿而言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大出人意外了。虽然在心里面老鸨母刘脂儿也无数次梦想过李秋生当面叫自己为“娘亲”的那个画面,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来得这么突然,而且是在这样两种敌对状态下**裸发生的。
老鸨母刘脂儿总算是经历过大场面起起落落的人了,这会儿也禁不住的满身颤抖,声音吵哑得连连说不出话儿来。一把扯过跪着的李秋生就往自己的怀里抱,眼珠里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刷刷地滚落了下来。这情形仿佛一位失散了多年孩子的母亲,就突然看见失散了的孩子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惊喜和疯狂。
“秋儿啊,秋儿,娘亲等这一天等得好苦好久啊。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秋儿认了娘亲。娘亲活了大半辈子生无所出,孤身只影半生光景,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了,不管怎么样娘亲以后会誓死保护好秋儿的,就像以前一样即便是拼上娘亲的这条老命,拼上这青花绣楼的全家当,娘亲也认了。娘亲不求别的,只求秋儿有个好的出处。”老鸨母刘脂儿一时搂着李秋生惶惶恐恐的哑声说道,那半生伤情的光景全在这一刻奔流而出,仿佛一松开手就要飞走的鸟儿一样,令人傍徨,失落,无奈。
“娘亲不哭,秋儿会听话的。娘亲不许自戮伤心,秋儿一定会努力学好向上,为娘亲求个好的出处。洗刷我家的血海冤辱,恢复李家的荣耀。”李秋生扑在老鸨母刘脂儿的怀里神情坚定而又力量澎湃的答声道。
“好了,秋儿,咱们都别呆在这伤情自误了。我也该去前门迎客送往了,再在这呆下去啊,让那些个嚼舌头饶口根的小人瞧见了,保准不会又是一个茶余饭菜后的好佳话。”老鸨母刘脂儿起身拉着李秋生的手说道,那样子已多了一些母爱的温和,少了一些曾经的瀑戾。
李秋生回复道:“好的,娘亲。你先退了出去,我把这些活都干好了再前去帮忙。”
“秋儿,别在这儿做这些粗活了。娘亲刚才想过了,以后你就跟后院新来的董嫣芷那毛毛丫头一起学习去吧,娘亲要让你堂堂正正地学些本事将来谋个好出处。”老鸨母刘脂儿顿了一顿道,这回是最温和的说词了。
“不,娘亲。今儿就让秋儿把这些活先干完了再去董嫣芷那儿学习去。娘亲,你总不希望秋儿做事情半途而废吧。”李秋生坚持自己的已见说道,骨子里已透出了些许的难得的豪气。
“也罢,既然秋儿这样坚持,娘亲也不阻拦你,你好自为之吧,我前门迎客去了。”老鸨母刘脂儿这回干脆而爽快的说道。
复又回声娇笑道:“秋儿,看你现在这一身爽朗豪傲的神气,多少透着点你那死鬼老子当年的骨气,这是值得令人高兴的事情。”
李秋生不假思索的答道:“娘亲,以后秋儿还有令你更值得兴奋激动高兴的事呢,你就等着心肝儿嘣嘣跳吧。”
老鸨母刘脂儿这一回头也不回直往外走地回声道:“嗯喽,那娘亲就等着心儿嘣嘣跳啦。”
青花绣楼的大后院内,西侧厢房的正间里不时传出优雅悦耳动人心魄的古琴声。和着那条玉带一般缠绕而过的银河,装饰得飘渺多姿态,浑然天成。
但见这后院的布景,水榭楼阁,银辉闪动。轻风迟迟,绿荫轻拂。檀香袅袅,彩虹飘飞。云髻拨泻,红唇翳动。琴技沉醉,歌声流连。
当中,一个年纪约摸十五六岁光景衣着妖艳鲜丽的少女,正俯身在案桌的古琴上抚琴而动。琴声幽雅而清丽,脱俗而不张洋,仿佛眼前这个抚琴的纯洁少女总能给人一种迫不待的遐想和相逢恨晚的亲近。
这个清丽脱俗仿佛如清水出芙蓉般纯洁干净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老鸨母刘脂儿口中所说的“董嫣芷”。
有关董嫣芷的故事和遭遇,只怕在这说起来也是一秆子长的事了。除了她天生一副好嗓子之外,天姿聪慧,过目不忘也是她的另外一种长处,但是,尽管上天如此垂怜和爱戴董嫣芷,可她的经历也和李秋生一样有着相同的命运和坎坷。
但是老鸨母刘脂儿一心却愿意竭尽全力把一个小小年纪的董嫣芷当成一尊菩萨来供奉,养尊处优,估计也是看中了董嫣芷身上那一把天生的好嗓子。若用大多老鸨母一般营生的眼光来看,原本也是无可厚非的事,董嫣芷似乎也成了许多青花绣楼老鸨母费尽心机花尽银两争夺也抢不到手的人间宝贝。
哎,董嫣芷如此小小的年纪和初来咋到名不见经传的经历,在青花绣楼大院内竟能享受如此高规格的待遇实属少见。对于其他以卖笑为营生的青楼女子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莫大的荣幸和欣慰,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第五章 弦尽声落 天音妙妙
歌云:都算尽,一声叹,两无是处轻别离,画眉点笔落弦尽。
是啊,轻别处,落弦尽,又是怎样一幅悲情的画卷?
三个月前,
在离阳镇十字大街上。
老鸨母刘脂儿穿着一身正红缀青绿的大绸衣,笑容可掬地站在青花绣楼的大门前迎来送往,嘴里尽吐着她那套奉承了几千年的客气话。从她那忙碌来回挪动的身影来看,多少可以从中窥得这一处风月场所的生意做得并不错。
难怪今天早上,在刘脂儿刚起床踏出房门的当儿,三五只喜鹊就禁不住粘在院子中老槐树的树枝上欢呼雀跃了,倒给了人一种安宁祥和美满富裕的喜气。
“去,去,别处去。别一大早就在这里影响老娘的生意了。”
“啊,怎么又是你们爷孙俩?昨天不是给过你们盘缠了吗,怎么还懒在这里不走啊?”
老鸨母刘脂儿一边生气地驱赶着眼前这一对满身污秽乞讨的爷孙俩说道,一边又忽然忿忿的责怪道。
“哎哟,难怪今晨一早出门就碰见喜鹊在树枝上,那个眉飞色舞的唱啊,跳啊,老娘我还以为是好事临门了,原来是叫丧啊,不成想却遇上了你爷孙俩这个扫把星。看来啊,今天的生意惨喽,都被你爷孙俩像个讨死鬼似的冲霉了。嗯,老娘我现在没有昨日那个好心情送活菩萨了,你俩别处去,别在这碍人耳目啦。”
“老板娘,活菩萨,昨日我爷孙俩接了你资助的银两盘缠,原本打算今晨一早就走的。可怜见的,谁成想昨晚客栈遭了盗贼,非但把活菩萨资助我爷孙俩回家的确良盘缠盗窃了个精光,连同客栈其他客人商贾的钱帛也一并遭遇了洗却,官家捕头衙役正在调查追缉贼人呢。”那目光昏浑的老者钳着一副干瘪的嘴巴儒儒述说道。那低微的姿态已放到了尘埃里,生怕一不小心惊扰了眼前的活菩萨就惹来大祸。
“哎哟,喂!这个遭天杀的恶贼真是可恨,非得弄成个人人得而诛之才解恨哩。”
“嗨,老爷子,不是老娘我这青花绣楼的大当家不地道,不可怜见的。咱们这院里的姑娘,伙计,下人,也得吃饭穿衣不是?你就行个好,别处去吧,别老是耗在咱这大门口横污了我的小本营生。”
“若是咱当家的手上有个宽松的子儿,说不准倒会周济你爷孙俩一二的,可怜我也是个有心无力的主儿啊!老爷子,咱对不住你了。咱也是穷苦人出身的,感同身受不会差到期那里去。”
老鸨母刘脂儿隐隐心痛的哽咽道,眼睛里似乎已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珠,就差没有直接掉下了。
“我说活菩萨,事到如今我爷孙俩也不要你可怜见个的。虽说咱爷孙俩身溅低微,但也是知恩图报的人,懂得‘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的理。不指望活菩萨再周济我,跟你说个事,我这孙女啊,自小学得一把好嗓子,又会唱一些曲调词儿,老爷子我也是会拉一些二胡马头琴之类的乐器的。”
“大当家的若不嫌弃,咱爷孙俩保准不用你周济,借你个地盘角落,摆上些乐器锣鼓什么的,就让这丫头唱个词儿曲调。若是客人欢喜了或见个可怜的,自是有些打赏,讨得个吃饭穿衣住的营生,也算是求人不如求己了。”
那老头儿还是脸色怯怯的叼念道,一副近乎乞求的无助情报神在老鸨母刘脂儿的脸前展现。
“哎哟,我说老爷子。你咱就听不明白呢,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神,你还是别处去讨个营生吧,别再担误了我的正当营生。”
老鸨母刘脂儿忽然变脸的怒道,刚才那十二份的热情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活菩萨,求求你了,你就当咱爷孙俩是灾星扫把星现世,再可怜见个的周济一下吧。咱爷孙俩记着你的恩德哪。”
那老爷子这次近乎心酸哭泣的说道,就差没有直接给老鸨母刘脂儿跪下了。
“哎呀,看你爷孙俩真是和我刘脂儿较上劲啦不成?一个个像个讨死鬼似的,给你一次好脸,你就想着得寸进尺。也不瞧瞧你爷孙俩的破声喉果真能赛过我这院子里那帮正儿八经的戏子?真是乞讨不成饿晕肚子了吧,想来一顿大喝大吃的白食?门都没有!”
老鸨母刘脂儿这次真是火气大爆炸了,使出她那看家本领似的手段扯高气扬地怒吼道,没有给人留一分情面。
“爷爷,咱们走吧,别处去。别在这碍人营生了。”一直站在老爷子身后的少女小声低涩的说道,那声音仿佛如同天籁的磁性一般,得体圆润,撩人心魄。
“丫儿,爷爷那也不去了,就耗在这里了。你别怪爷爷多事,爷爷最怕别人瞧不起你了。”
“丫儿,爷爷知道你那好嗓子是个宝贝,你要是争气,就露一出给那些瞧不起你的人看看,让那些人晓得你好嗓子的金贵。”
那老爷子气颤颤地回头对着自己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女说道,照看老爷子的心思是非得露一手给你个老鸨母瞧瞧,你丫的才信吗?
“是,爷爷,嫣芷这就唱去。”这少女直接答了老者的话语,然后略微摆开一个唱腔的架势,便旁若无人唱开了。
这少女嗓子一亮,勾人心魄的声喉顿时跟着词儿曲调的音律急速地向四周飞溅开来。
宛若天上的歌阙一样撩绕不止,绵绵相缠;又如飞云流耳,曲声潺潺。时而人声袅娜,神魂兮兮;时而弦尽声息,追思渺貌。
“戏台高搭,谁来摆现?也难青衣,粉墨一场戏轻情重。奏演桑殇,锣鼓声烈,学那红绸披凤冠,一班生旦也无双!怨只怨,月昏灯暗霜又重,襟寒梦冷几时休?叹只叹,怅望千里降香雪,正是染笔沾墨时。都算尽,一声叹,两无是处轻别离,画眉点笔落弦尽。”
正是弦尽声落时,天音妙妙两无寻。
好一首人间难得几回闻的神曲妙音,在少女唱出的嗓喉里竞成了人间的天籁。
人间在这一刻似乎已凝固。
第六章 .嫣芷秋生
霎时,相涌而来的人把个青花绣楼的大门口塞了个水泄不通。
少女的歌唱声仿佛如天籁般飘荡在这方寸的天空,又如同绕梁三日的古韵倾覆着相涌而来围观人的心。
众人静悄悄地,如痴如醉地盯着眼前这个声喉圆润,嗓子独特,浑如天籁般摄人心魄的少女,生怕自己不小心发出的一点点杂响都会惊扰了这一曲天籁般的妙音。
这光景,只怕连平日里在大院内坐堂的一众戏子,经不住少女歌喉的撩拨,此时此刻都变成了落魄少女的征服者。
此情此景,刚才还死死板着脸孔的老鸨母刘脂儿心里直吓了个嘣嘣跳,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眼前这个落魄不起眼的少女竞然有这样一副天生的好嗓子,而且瞬间能产生如此大的吸引能耐。
刘脂儿的心里不禁暗暗惊喜道:“我的天啊,我这是哪辈子做了莫大的善事,今晨喜鹊惊叫竞得如此善果,老天居然懵端端给我掉下一个大活宝。这回,合该是我刘脂儿发达的啦。”
老鸨母刘脂儿一想到这马上变换了一副脸孔,讪笑着脸儿春风得意地迎向眼前落魄的少女,紧紧握着少女的玉指小纤你笑道:“好个神仙妹妹,别在这受这没营生的苦差了。来,跟姐姐回家去,姐姐心痛着你呢。”
“老鸨母,现在你这般好了?先前你不是还凶巴巴的吗?这回我这个糟老头可不让乖孙女跟你走喽。”那老者此时才露出一丝得意而又幸灾乐祸的神色,忿忿地对着老鸨母刘脂儿大声呵啧道。
“哎哟,喂,我说老爷子,你可不能这般不识好人心,过河拆桥的啊。再怎么说先前我也是周济过你爷孙俩的,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哟。”
“刚才嘛是咱自己没有考虑周全,也不清楚你孙女的好处呀,怪不得老爷子生气嘛,你大人大量不记小人过,行行好,就让你的孙儿现在跟我回家去吧,别在这担受这忍饥挨饿的苦头了。”
老鸨母刘脂儿一时软硬兼施地对着眼前这个生了气的老爷子说道,那姿态已放低到尘埃里了。
“好,老鸨母,哪咱们先说好了,你不许反悔啊。我让我孙女跟你回去,你得好好善待她,别浪费了她天生这一把好嗓子。”那老者一时又不无些担忧的说道,情形很是怕小孙女受到非人的待遇。
“哎哟,我说老哥哥,你就放心吧。你把你孙女托付给我,你那是百分百的选对人了,你就千百个放心安心啦。像你孙女这样的活宝我刘脂儿就是花尽银两也是买不来的,又怎么会不珍惜她呢!”老鸨母刘脂儿急急的抢白说道,那样子恨不得现在就要把这个宝贝似的少女抢在手里。
“秋生,李秋生,你又死到那儿去了?还不赶快滚出来迎接你的神仙妹妹。看我晚上不打折了你的狗脚步子。”老鸨母刘脂儿转过身向着青花绣楼的大门口直嚷道,神情立即又变得凶神恶煞起来。
“呵呵,来啦,来啦,老鸨母,我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神仙妹妹了?你这不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哄骗人吗?”一个十五六岁的精壮少年急匆匆地从大院内跑了出来,一边嘟嚷道,一边四处瞄眼打量着,那浑球熊猫样,活脱脱的就像一个盗窃军情的臭探子。
“嗨,你个臭小子,怎么说你好,咋就不能信一回大当家的话呢?难道我这个大当家长久以来都是哄骗你的?今儿,你就不能当一回实实在在真的么。”
“你好好睁开你那狗儿大的眼睛瞧瞧,这个女孩该是做你的神仙妹妹好呢?还是做你的神仙姐姐好?”
老鸨母刘脂儿看着一时还傻头傻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还打着呵歉的李秋生说道。
李秋生循声抬眼望去,在自己的正对面已经站着一个十四五岁光景清涩羞怩的少女了。
只见这少女长得比自己稍微矮了一节手指,苗条纤巧的样子,衣着天蓝色的花布衣简朴而土气,头发逢松而不失清秀,一条半吊着的马尾瓣子垂腰而踞,一双大大透明而水灵灵的眼睛正恰如其分地镶钳在少女的眉际下,樱桃般的两片红唇正好有弧度地落在银脂玉卒的瓜子脸上,挺拔而圆润的鼻梁有条不絮的座落在两眸之间,一个简朴明丽的古代美女形象就这样无声无息生根在李秋生的心坎上了。
李秋生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心里有一阵的坦然和迷茫,他无法知道这个突然降临自己眼前的落魄的少女意味着什么,但在他蒙胧的记忆里,与眼前这个初见的少女似乎是有一种曾经熟悉的陌生。但是仔细一找,却又踪影全无,空空于野。
“嗯哟,你小了怎么了,才刚说要你迎接你的神仙妹妹,你小子倒先发起弄来了。看你小子这情形哪还了得,若是长此与神仙妹妹相住下去,只怕你小子魂儿也被勾没了。”
老鸨母刘脂儿看着发呆麻麻的李秋生笑怒道,好像是很嫉妒李秋生这样迷恋地瞄视着眼前的落魄少女。
“老鸨母,放你娘的狗屁,我有那么迷恋恋的吗?你也不看看小爷的眼睛可是朝着天的。”
李秋生狠狠地还击着老鸨母刘脂儿的话头怒笑道,心里却有一种怕被别人看透的害怕。再怎么说,小爷也不能在陌生人的面前失了一个男人的架子,特别是在眼前这个似曾相识的少女面前。
“嘿,你就装吧。你那点小心眼,别说老娘我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你肚子里的谋划。就是闻一下你小子呼出的气息,也清楚你脑子盘算的是舍主意。”刘脂儿怒火中烧地反击道,好像这样总算为自己出了一口恶气,不至于在众人面前失了大当家的面子。
“嗯,我装,也没你装得像样啊。小爷我实在,比不得老鸨母你口是心非,会装,会哄。”李秋生也不甘示弱的再次挖苦反击道。
“哎呀,你个死臭小子,只顾得和老娘掺嘴,却凉落了你家的神仙妹妹。若是神仙妹妹有个什么体饥头痛的坏处,小子,看我如何收拾你吧。”刘脂儿忽然惊叫着说道,连忙走向跟前的少女,拉着少女温润如玉的纤手,顿时虚寒问暖起来。那殷勤的劲儿,不哑于一位母亲对子女的关切苛护。
“喂喂,臭小子,我怎么就说你是榆木脑瓜子呢,还不赶快去厨房把上好的点心端来,让神仙妹妹先填补一下肚子。难道真等出了什么坏处,找你算帐的时候才知道该如何做吗?”刘脂儿忽又回过头来对着李秋生喊道,那态度已没有先前的恶劣。
这一回,李秋生再没有和老鸨母来个多余的顶嘴,一个吻伦吞枣就向大院跑了进去。
一会儿之后,李秋生就双手捧着一盘热气藤藤的精致点心奔了出来,缓缓地送到了少女的面前。
少女先是羞怩一回头,避过李秋生木木射击来的眼光。然后回过头,莞尔一笑,再挥手拢了拢额上垂下的长发,一双大大透明而又水灵灵的眼睛就这样轻轻地勾住了李秋生了。
李秋生突然被少女宛如秋水一碧纯净天光一色的眼睛定定盯了一下,脸刷地一红,头也悄然地垂下。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候最后的责罚。
少女轻轻接过贴了布巾垫底的点心,缓缓走到那老者的面前,吐气如兰地悠声道:“爷爷,点心来了,你先吃点吧。嫣芷,给爷爷找水去。”
李秋生的心突然格丁了一下,仿佛被人用绣花针刺痛了一般。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双似曾相识的,或者在梦里浮现过的,水灵灵的眼睛,在与她相碰接的瞬间,为何就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心电反应。
可是,没有人能够告诉李秋生,这是为什么?
第七章节 地狱天堂
有词云:
闲来草草,人间无处落飞花。若是琴瑟欢娱,又何必叹,一世情缘。深浅难着,墨染姻脂,如何是处闻宫阙?声脂银歌,?虹舞袖,怎不见君眉宽。但得朝朝日暮,青山渺渺,绿水长流,不欢也娱。
是啊,不欢也娱!可是人间有这样的美景吗?即使有,似乎对李秋生来说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这不,刚说,话还在嘴边,李秋生又挨一顿臭骂了。
“臭小子,还在发懵啊。你这是严重的见色忘义,又流口水了吧?真是没出息的家伙,笑死老娘了,哈,哈,哈,。。。。。。”刘脂儿指着还傻弄在一旁的李秋生狠狠笑道,好像怀着一肚子坏水似的,总得让这小子在人前出出洋相。
“老鸨母,你笑个锤子啊。小爷我有这么好色吗?再怎么说,在你这大染坊里出出入入,红肚白肉的,裸脐露腹的,小爷我是看多了,不至于对这女娃子这么流口水吧。顶多就是多看了一两眼这个长着好嗓子的神仙妹妹罢了?我勒个啾去,不看了,咱洗碗扫地去。”李秋生瞪大眼睛怒对着刘脂儿一脸的奸笑说道,就要负气奔回青花绣楼大院去。
“我说,小子,你咋就不听老娘的话呢。明明叫你出来接神仙妹妹回去的。你倒好,一见老娘就发起你那小犟牛来了,是不是平日里老娘没少教你好好做人待事接物啊?若是觉得少了,手头痒,从今各起,这神仙妹妹的一应生活起居细软都归你管了。李秋生,你听好喽,好生照顾,多用点心思,那自是你的功劳;若是神仙妹妹隔三差五的有个坏处,嘿,嘿,休怪老娘我对你不客气。”
这会儿,刘脂儿居然变着法子和李秋生慢条斯理的打起狠劲来。不时还恨恨的拙算着她那老鸨母应有的泼辣。
李秋生毕竞是寄人篱下,虽然口刀子上敢于和老鸨母刘脂儿争强好胜,一口一个老鸨母,一口一个小爷的自诩着,但两人终究是粘了点亲带了点故,以至于能够这样毫无遮拦地口舌是非起来而不伤主仆之情。
没办法,谁叫你是个没主的孤儿呢?李秋生终是收起他那一套头大尾小的勾当,羞涩地领着眼前这个不知道从那里突然掉下来的神仙妹妹,缓缓地走向了青花绣楼大院。背后却惹隐惹现传来老鸨母刘脂儿的讪笑声。
这一日折腾,终于撑到了夜深人静鼻憩匀称的澜夜时分。李秋生才抱着一大桶滚汤的热水,走入那间属于自己阴暗的,还透着霉气味的,简陋狭窄的卧房,冲入冷水,净过手脚,坐入桶内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热水澡。
破败的四方桌上,清油芯灯忽明忽暗一闪一跳地燃烧着。亮光照射在墙角边那张乌黑发亮破落的木板床上,一张鱼网似的烂蚊帐又黄又臭的悬挂在床顶之上。那件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从那弄来的出了名的臭名昭张的毛皮披风,就如形附影的挂在墙边上了。除此之外,整个窄小的卧房内四周空空如野。
李秋生迈出大木桶,挪过汗巾,擦了擦头发和脸颊上粘着的凌乱水珠,又甩手捶了捶有些酸痛麻木的肩膀和大腿,四下瞄了一眼,啊然一声轻喊,便四脚朝天,硬生生地躺在了破烂的木板床上。这个样子,像极了一个鳖脚的死王八。
一只毛鼠慢吞吞地瓞过李秋生裸露的胸膛,李秋生的手微微晃动了一下,那毛鼠吱呀惶恐一跳,居然窜到了李秋生的脸庞上。熟睡中的李秋生经此一盅,慌乱中急忙坐起,手脚并用飞舞捆作了一团。
李秋生已经没有了睡意,他呆呆地坐在烂木板床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四方桌上那忽明忽灭的清油芯灯,而灯光却一闪一灭地掠过他的眼帘,似哭非笔,似明又灭。
小窗外,夜空中,一缕皎洁如水的月光从开裂了的窗棂上飘泻进来,寂寞地照在李秋生的床上。
李秋生起身走到小窗前,探头望向远方的一碧幽天。
但见夜空星汉灿烂,银河滔滔。月色如水,柔娜多姿。大地巍巍,凉风习习。灯沉人影,虫鸣啁啾。
再侧目横看隔墙而立的青花绣楼,夜色沉迷,灯火澜栅。人声沸沸,欢情浓宵。姜笛幽怨,风月无边。
好一派迷人温馨的夜啊,世间怎么会有这般静谧祥和的美景呢。
李秋生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他怎么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这般苍凉单薄?与外面的世界隔着重重的幔帐。
就连今天早上刚刚踏进青花绣楼的神仙妹妹,如今的境遇也比自己强盛得多。
香岑美枕,烛火辉煌。丫环待立,美酒佳肴。檀香闪闪,轻烟袅袅。香茗文火,烟霞缕缕。
李秋生想着这些的时候,心里只是一个劲的苦笑。他想他这辈子来到这人世间,如此苟且偷生也许就是一个从来不被别人看重的笑话,徒曾悲伤耳。
明天,明天的明天,明天的明天的明天,他李秋生依然得过着重复今日这般艰苦辛酸的生活。这个世界没有人去关心一个孤儿的生死。
“呕哟,你个死人头,太阳都升得这么高了,你还在懒床呀,看我不收拾你小子才怪。”刘脂儿在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迅猛地闯入李秋生那狭窄的破败卧房,朝仍旧横七竖八躺在破床上睡意正酣的李秋生吼道。
末了,刘脂儿还不忘一把手扯过了李秋生的耳光子往床下提,又跟着怒吼道:“臭小子,给我起来,干活去。这会儿,看你还敢不敢再懒床。”
李秋生突然在酣睡中被刘脂儿狠狠偷袭了一把,身子像条件反射的弹簧一样,立即就从破床上弹了起来,擦着睡意蒙胧的双眼懵懵懂懂问道:“老鸨母,我瞬过头了吗?要你这般吼我。”
“呵,小子,反倒怪起我来了。忘了昨天老娘是怎样跟你交待吩咐的啦,还不快点滚起来,照顾大后院的神仙妹妹去?难道还要等老娘去帮你做完这一切义务吗?”刘脂儿又是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忿忿怒道,好像李秋生从来就她驱来驶去的一条忠心耿耿的狗一样。
李秋生被刘脂儿这样一吼立即清醒过来,掂起脚尖穿上破烂的布鞋,搭上床边那件破旧的长衫,一骨碌向大后院的厢房跑去。
(。。。。。这一章之后,存稿,存稿,存稿去喽!!!!!友友们,重要的事说三遍,三遍哦!!!!!)
第八章 青衣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恨君生迟,君叹我生早。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这诗说的又是那一道情与恨的缠绵风景呢?
话说李秋生被老鸨母刘脂儿硬生生扯碎了早晨正酣睡的大梦,又被刘脂儿吼着跑向了大后院的厢房,打理昨天刚安顿下来的神仙妹妹去了。
李秋生一个飞奔狂跑,一眨眼便已来到了后院的正厢房门前。
只见正厢房的房门虚掩着,已打开成了一条拳头大的缝隙。昨夜关紧的花帘窗户也已支起了窗架子,早晨的阳光正缓缓地斜射进去,似乎花花点点洒落在窗台上,散发着淡淡的零碎银光。
李秋生不敢怠慢,也不敢大意,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招惹或者惊动了这个美丽的活菩萨,又招来老鸨母刘脂儿的一顿臭骂。况且,刘脂儿昨天已撂下话荐在那里,若是这神仙妹妹出了半点子坏处,唯自己是问。这杀头似的旨令,就直冷颤颤地悬挂在自己的脖子之上,何苦去招惹呢。
老鸨母刘脂儿这一招实在是毒,偏偏让一个少不更事的少年去伺候另一个与自己差不多同年纪的少女。这其中的缘由和用意不说也明白,不就是怕同龄之间的丫环耍心眼使坏招吗!怕像同性的磁铁一样相互排斥吗!异性就不一样了,举手抬足之间,你总不能一双眼睛直勾勾地虎视着对方吧。更何况“男女秀秀不亲”这铁打的定律,还是像一堵高高的城啬隔在人们的心头之上啊。
这会儿,李秋生还是犹豫了一下,推门的手就停在了当中,心里七上八下地盘算着下一秒将要发生的事情。哎,这惊心的冷颤啊,真不是李秋生所能够承受的了,他无可奈何地停驻在了厢房门前,一时之间茫然无措。
房门倏然地拉了开来,一个约摸十来岁光景的小丫环探出头来四下里瞧了瞧,又宿了回去,随后才惊喜地说道:“嫣芷姐,秋生哥来了,你看是不是要让他进来?”
厢房里忽然传来一声宛如天簌乖巧的声音答道:“青衣,让他等一下,我穿戴好了就来。”
“哦,知道了。”青衣轻嘘了一口气回复道,样子多了几分娇慎重的自然。
“秋生哥,真不好意思。这些咱们女丫环做的事情,如今都让你给包干了,对不起,对不起,真的不是我的意思。”青衣一时望着眼前比自己高出了半截身子的李秋生歉歉说道,那悻悻忧戚的样子似乎也是很无奈。
“青衣妹妹,你别这么说,这不关你的事。秋生哥的心里也会很难过,但是也不是你我能够阻止的,一切都是那老鸨母的精心安排。青衣,你就安心,好好的做好你自己的那一份事情,也算是对秋生哥的报答了。秋生哥不会记恨谁的,这都是咱们没主儿的命啊。”李秋生忽然像个懂透事理的大人一样,心痛地安慰着眼前的小丫环青衣道。
“哎,就知道在这个大院内,秋生哥对青衣最好了。”小丫环青衣一脸的天真地向着李秋生熹熹说道。
“嗯,你们都进来吧,我穿戴好了。”董嫣芷忽然走近房门打开其中的一扇门,立在房内悄声说道。
李秋生随了青衣怯怯地进入厢房内,眼前的一切光景猛然让李秋生惊悚了一下。
厢房内的一切布置装饰设施,就像他昨晚夜不能寤时的幻想。香岑美枕,烛火辉煌。檀香闪闪,轻烟袅袅。清茗文火,雪煮青茶。
昨天来的董嫣芷经过一晚的打扮梳洗,已是变了十足美丽娇艳的形象。但见一位美貌镶囊体态轻盈的少女,妁妁其华的娇艳就降生在眼前了。
花朵儿一般娇嫩欲滴的雪肌玉脂瓜子脸,樱桃小嘴钳着两片红唇;一双眉眼乌梢的娥眉,似伴星朗月般明耀;挺秀疑雪肌般的鼻梁,如落雪般按生在两颊之间;一绺柔丝般乌黑靓丽的秀发,如瀑布般飞泻下来,恰如其分地披在董嫣芷的秀腰上。一身白衣素洁的纤细,一尘不染的袅娜多姿,一位出水芙蓉般清纯丽洁的少女就如娇艳无华的天仙一样飘飘降临了。
李秋生顿时被眼前这位一改昨日荒凉落败今日美艳无比清丽绝世的董嫣芷惊呆了。他呆呆地直视着董嫣芷,眼睛里仿佛直勾勾的喷着一股生生爱慕的烈火。
“秋生哥,快来帮帮忙,把这些昨天来不及清除的多余家什都搬了去,房间就会宽松漂亮些了。”青衣回头对着还在迷茫惊悚着的李秋生直直喊道。
“嗯,我就来。”李秋生立马从迷茫中惊醒过来急急答道,然后向青衣那边挪动了步子。
“啊,还有这些不用的旧物,都一并清除了吧。秋生哥,你看嫣芷姐姐这样一位漂亮如同仙女的女子,住处怎么能有这些杂物呢?你担待些都弄好了,那就不会尘脏了嫣芷姐姐的美丽了。”青衣一边指着卧房墙角处的旧物,一边用很是羡慕董嫣芷美丽的口吻说道,眼睛里充满了一份自得的阳光。
“嗯,秋生哥都按青衣妹妹的指派做了。青衣妹妹,你就一百个放心吧,秋生哥不会害你的。”李秋生既迷茫又飘渺的答道,那个姿态就像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皱一皱眉头视死如归的样了。
“哎,你就叫李秋生吧?”一声温婉如天籁的问话从窗台外传来之后,董嫣芷就衣袂飘飘的降临在李秋生的面前了。
李秋生眼前一怔,木木的颤声应道:“是,是,我就是李秋生,木子李的李,禾火秋的秋,人土生的生,你,你不怪意这么介绍自己吧?”
“呵,呵,当然不会了。我叫董嫣芷,千里草的董,女焉相合的嫣,止草相生的芷,你也不会怪意我这么介绍自己吧。”董嫣芷狡诘一笑说道,眼睛却是异常精彩的看着李秋生。
李秋生受宠若惊的惶惶说道:“不,不会。我,我挺喜欢的。”末等李秋生说完,脸上已是飞过一片血色的红云。
“呵,呵”又是一声清脆悦耳的轻笑声划过李秋生的耳际,在房中的空间蔓延开来。董嫣芷突然吐声如兰道:“李秋生,你真的喜欢么?喜欢我什么呢?”
李秋生被董嫣芷这么直白白的一问,刚才还没有散尽的绯红,现在只怕又是一阵面红耳赤,恨不得此时往地上寻一条缝隙就往里钻了。
但是,厢房里那里有缝隙呢?李秋生只得心虚虚的应道:“就,是,就是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
“不是,嫣芷姐姐,秋生哥不是说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他的意思是说喜欢上了现在的你”青衣小丫环在一旁急忙的插嘴道,摆出一副十分了解李秋生洋洋得意的样子。
李秋生被子小丫环青衣一道不分青红皂白的抢白,一道红云又飞向了耳根。顿时脸红脖子粗的向青衣唬道:“小丫头片子,你不懂,却是瞎说。看我不扭歪你的嘴巴子,我就不叫李秋生。”
“嫣芷姐姐,秋生哥要吃人了,求命啊!嫣芷姐姐,秋生哥要吃人了,求命啊!”小丫环青衣顿时“呸”的一声,向李秋生扮了一个歪歪丑丑的鬼脸,然后笑嘻嘻的躲到了董嫣芷的背后去了。
董嫣芷又是极清脆温婉的一声长笑,然后用她那仙音一般的嗓子说道:“秋生,你就是承认了喜欢我,我也不会责怪你的。只是你不知道: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恨君生迟,君叹我生早。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李秋生霎时又是大吃一惊,心里凉飕飕的,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他那里料到董嫣芷会突然念出这翻诗词啊。况且他也不堪明白这些诗词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他只是在青花绣楼大院的戏台上,蒙蒙胧胧听过这样的句子。但那也是戏台上男女主角往往是一翻生离死别的场面,今天怎么不明不白就搬到了他和董嫣芷的中间了。
“哈,哈,秋生哥,你的心思被我戳穿了吧,你别不好意思哟!”小丫环青衣又恰如其分地探出了她那明媚的笑脸,嘻嘻哈哈的大笑道。
董嫣芷俏脸一红,娇嗔一声,就向房内飘飘而去。
李秋生心地一震,木木的一脸惘然,却不知所往。
第九章 三个人儿一场戏
有诗词云:
锣鼓喧天,戏角登场,一曲红尘多怨恨,怪不得戏中人儿急。你唱正旦,我唱青衣,也那般相合佳偶,原来只是嫁作她人衣。哎,哎,哎,琴声弦急,管他是真是假,若不得同做风月呤花去,好向青天内赊酒钱。
话说上回李秋生这一顿的愕然无措,又被尾随而来的刘脂儿看了个清清楚楚,这不,一幕好像鞭炮点着的轰炸声又剧烈的燃放起来了。
“呵,呵,臭小子,老娘一转身你就偷懒成习惯了吧?傻呆呆的愣在那里干什么,又忘了老娘交待你的事情了吗?你是不知道动身呢,还是等老娘抽了你的耳光子才行啊。”老鸨母刘脂儿突然出现在后院的正厢房门前,怒目对视着李秋生单薄的身影吼道。这凌利的架势就像老鹰盘空而下捉小鸡的狠毒,那有一丝逃生的机会。
“老鸨母,我没有忘啦,就想发一会儿呆不成吗?我又没少做你的苦活儿,何必天天这样赶我像赶猪牛羊一样。”李秋生头也不回的大声答道,刚才心中那一腔美满自溢的幻想,这时全被这可恶的老鸨母搅糊了。
“唔,臭小子,就知道你油腔滑调的尽干些不是人做的事。我若不来巡察一下,只怕这会儿说不准连魂儿都不知道丢那儿去了呢?还敢大言不惭在此说些风凉话吗?”刘脂儿又接口说道,似乎对李秋生的底儿早已摸得一清二楚,动动指头都有知道你小子撒的是那一泡尿。
“唔,哈,小爷我就爱发发呆了,你管得着吗?信不信,惹火了小爷,小爷我直接就甩了你,一干二净。”李秋生有持无恐地吓唬道,那神乎其神的样子简值就是目中无人。
“啊哈,小子,你还敢说甩了老娘?你说这话也不知瞎澡,老娘我都替你小子悲衰呢。你小子若是有个本事早就飞天了,还至于在老娘的屋檐下将就吗?凭你小子的性格还不知道,只怕天都得给你闹翻折藤几回了,不蛋打,鸡也飞啦。”刘脂儿一甩眼神,蔑视着眼前的李秋生哈哈大笑说道,这情形就像赶猴的大人,无情地戏耍着手中的小猴一样精彩。
“嗯,小爷现在不走,那是还念着老鸨母的恩情哪。若是这个都不考究了,我李秋生也早就溜之大吉了,难不成还等着你来撵我走啊。”李秋生依然争强好胜的说道,简直就是不肖一顾的人模狗样。
“姨娘,早!姨娘,好!”一声极具女性温柔的生响即时传了过来。
李秋生和刘脂儿顿时一怔,立即停止了火热的争吵。小丫环青衣已经怔怔地站在他们的当中了,一副恭敬顺从的样子,倒是搏得了老鸨母刘脂儿的暂时欢喜。
只见刘脂儿一眨眼,乖巧的大笑道:“哎哟,喂,我的小心肝,几日不见,小心肝又变漂亮了,姨娘都快想死你了!你还好吗?李秋生那小子,有没有欺负你?快告诉姆娘呀,姨娘替你收拾那家伙去。”
“我,呸,呸,呸。老鸨母,你别装,你知道你一装这穷酸样令人有多作呕吗?我都懒得跟你说了。”李秋生顿时哈哈大笑的说道,末了又加上一句讽刺道:“你也有今日为人父母的可怜样儿,太阳早就打从西边出来了。”
“哎哟,小子,难道老娘就不能有一点点慈眉善目的父母之心吗?你小子也大小睢老娘了。老娘实施告诉你,虽然老娘一生光景终无所出,但总归是女人之心吧。女人的天然母性:慈爱,善良,宽容,得体,你懂不懂?小子,不懂了吧,难道这都是装出来的?”刘脂儿此时此刻尽情地恨恨地教训着李秋生道,似乎现在的自己就是一位注重了母爱的奇女子。
“秋生哥,你就别摆那个强犟样子了嘛。我觉得姨娘其实也是蛮好的,就像咱俩的父母一样。你看咱俩不都是无主的孤儿吗,姨娘不是一样收养了咱俩吗?你怎么能说姨娘没有好心肠呢?我看呀,准是秋生哥自己做错了事情,惹恼了姨娘才老说姨娘的不是呢。”小丫环青衣又探出小脑袋来,夹在她俩的中间闪动着一副无眉的犀子说道,一副左右为难的样了,不知道该劝谁或帮谁好。
“哎,还是女儿与母亲贴心哩。你这小子若是有你这个妹妹一半的好,懂事,明理,老娘我也该省省这心眼了,将来啊,期盼还能活得长久一些呢。”刘脂儿爱怜地望着小丫环青衣嬉嬉说道,眼中已是多了几分明媚和阳光。
正在三人吵闹得不可开交之际,房中一阵天籁之音轻猱猱地飘了过来,落在三个人的耳根子上,简直就是一种暖洋洋如沐春风的享受。
“噢,原来你们都在这里啊。嫣芷见过姨娘,多谢姨娘昨日的收留,嫣芷才得以苟且偷生在姨娘的屋檐下,不至于流落街头。不曾想竞还得了姨娘这般精细的苛护和庇佑,嫣芷实在是身无长物,恨悔无以为报呐。”董嫣芷放着她那一腔宛如天籁的嗓喉说道,听得三人耳根子软绵绵的,似风轻绕,似雨轻袭。
“哎哟,嫣芷真是乖张灵巧,姨娘都快被你这把软绵绵的嗓音擂死了,活脱脱的就是一个九天下凡的神仙妹妹嘛,那里看得出一点沾染了人间烟火的味儿。照我看哪,神仙妹妹也未必有我的嫣芷女儿玲珑乖张呢。嫣芷啊,姨娘真不知道是那辈子修来的福气啊,得了你这活宝一样的女儿。姨娘想啊,将来总算有个依靠了,也不枉来了人间一世啊。”
刘脂儿一脸喜形于色对着董嫣芷洋洋自溢的说道,那情那景,仿佛千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生一世的相遇。又像佛佗的谒语: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姨娘说笑了,嫣芷那有那么好啊。都是姨娘宠着嫣芷的,嫣芷才得了姨娘这般精细的照顾。”董嫣芷语出天然的说道,那柔柔的语气似乎又是另一翻缠绵的享受。
“嗨哟,嫣芷真是擂死姨娘了,似你这般光景的娇艳美貌,那个姨娘不把你当个活宝似的,菩萨一样供着。只怕你一不顺心,闹了个坏处,别家去了。这才是你对姨娘的釜底抽薪,要命的痛处呢!”刘脂儿看着董嫣芷那水灵灵的样子一时又忧忧的说道,生怕董嫣芷突然闹个什么样的坏处,闹着心眼离了青花绣楼大院,别家落脚去。
“姨娘,你就别取笑嫣芷了,嫣芷已是你的女儿,又得了这些好处,如何舍得离了姨娘别家落脚去。”董嫣芷抽着老鸨母刘脂儿的心眼话着实说道,那一副娇花照水的样子越发动人心魄了。
“哎哟,嫣芷就是个懂事的主,刚来就知道痛惜姨娘的心了。不像有些人啊,就是把心肝儿掏出来给他了,他也是条死了翻白眼的咸鱼,那里能够期望他咸水翻生呢?”刘脂儿刚刚才赞赏了一翻董嫣芷,这会又把话题往李秋生的身上拖了。
当然了,在老鸨母刘脂儿的心里,她其实是真的希望李秋生有董嫣芷一样懂事听话的。那是刘脂儿多年来隐藏的心愿意,虽然她和李秋生就连见个面也是闹得灰头土脸的,但是她仍然希望李秋生能够尽快懂事成熟起来。如果是那样的话,她也可以偷偷放松心境,省略一下长久以来心里的压抑和困绕,不必再这样为难牵强自己。但是李秋生他偏偏天生就是一副强犟子,和他那死鬼老爹一个德性,惹得刘脂儿每天没有一时一刻的省心。
“老鸨母,要打要骂随你的便,别指桑骂槐的就好,小爷我听着心里难受。要不,你就来个痛快的,一顿鞭子也好,一顿木棍的瀑揍也罢,小爷我决不躲闪。”李秋生接着刘脂儿的话头又气愤愤的吼道,好像刚才小丫环青衣和董嫣芷说的全是一堆废话,一点作用都激不起他的怜悯。
刘脂儿被李秋生这顿猛烈的一激,又是气愤,又是恨怨连连,却是发作不起来,摆摆双手向董嫣芷叹道:“看见了吧,我家养的狗脚子就是一副牛逼哄哄的样子,其实呢,也只能是做做样子而已,就是没别的能耐。”
董嫣芷被老鸨母刘脂儿这话头一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悻悻道:“姨娘,怎么能把秋生哥比作了狗脚步子呢?这可是骂畜生的话儿啊。”
“嗨哟,嫣芷,你就别秋生哥长,秋生哥短的叫了,这小子受不得你这般待他的好。正是煅炼他的好时机,要不你问问他,你叫他什么来着的好,反正这秋生哥长,秋生哥短的就是不能再叫了,就是你给了他这个脸,只怕这小子也高攀不起你啊。”刘脂儿半笑半阗地对着董嫣芷说道,好像眼珠里放射着一股酸溜溜的醋劲。心里穷嚷道,哎,为什么,偏生这丫头对这小子有好感呢?
董嫣芷娇笑道:“是,姨娘。你别生气,嫣芷这就问他去。”
刘脂儿嘿嘿一笑,眼睛里掠过一丝狡诘的光芒,脸上返生了些许明郎的光彩。
第十章 手心的温度
雨水无声滑过手心的温度,目光掠起剌眼的惊惶。
原来你的心并非冰冷如雪,我的心泪水翩然。
这是怎能样一幕迷离的惋约惆怅?在风雨中摧生暖心的温度。
且看这红尘的戏剧,你是否也跃入了脉脉的心殇?
话说上回说到刘脂儿不许董嫣芷“秋生哥长,秋生哥短”的叫唤了,只让董嫣芷自己去问问李秋生该如何称呼他才好。
董嫣芷也不推辞,在听丛了刘脂儿的一翻训导之后,缓缓走到李秋生的面前柔柔说道:“秋生,嫣芷初来乍到,不知该如何称呼你才好?若是有个不知处的冒犯,请秋生多多包涵,谅解!董嫣芷,这厢先行谢过了。”
董嫣芷这一出温婉的情形,十足是一副楚楚动人怜悯的模样,看着都让人觉得一片心痛。
“随,随,随你的心意吧,我,我也说,说不上,让你称呼我什么才好。总,总之,不,可,不可为了一个区别于人的符号而纠结于心吧。”
李秋生语气顿时变得断断续续的答道,那里还能寻找得到一丝他和老鸨母刘脂儿顶嘴,强犟,毫厘不让,半分气愤轰天的样子。
现在展现在董嫣芷眼前的反而是一个表现得神情怯怯,说话断断续续,眼睛里装着一尘不染的纯净,儒儒害羞的青涩少年。和自己一样,多少还充斥着一些稚气未脱的孩子气。
董嫣芷的心忽然纠结起来,她似乎也感觉得到了眼前这个少年人的特别。但董嫣芷一时也无法说清自己心中这种纠结的感觉,源于何处?她更多的直觉告诉自己:眼前这个在别人看起来充满暴戾嚣张蛮横强犟的少年,为什么一到自己的眼前就变成了一只温顺可亲的小糕羊。
虽然老鸨母刘脂儿在短短不到二天的时间里,不止一次一次告诫董嫣芷眼前的少年是如何的嚣张泼跽,如何的任意妄为。可在董嫣芷的眼里竞是显得这般出奇的平静和羞涩,他李秋生没有做作的派头,话不多,脾气温顺,性情乖巧,衣着苦楚也不嫌弃寒酸。
再于同行的小丫环青衣,也是没有一丁点过激的暴戾行径,甚至于更多的是体现了一个亲如兄妹之间最密切的感情,一个哥哥对妹妹应有的最亲切的关怀和爱护。
董嫣芷似乎迷失在这种魑魅魉魍的幻觉之中,一时竞也浸润其中不能自拨。她开始有点不大相信和怀疑老鸨母刘脂儿的话了,他李秋生到底还是不是一个充满暴戾嚣张蛮横强犟的少年?因为在董嫣芷的心里,这一切种种表现都是矫揉造作的假像,而非李秋生真实的原来面目。
老鸨母刘脂儿忽然急匆匆地唔哈了几下,抖抖身子,耸耸肩,瞧着董嫣芷惊恐地说道:“嫣芷,你怎么了?突然出落成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你,不要吓唬姨娘啊。”
董嫣芷经刘脂儿这样一紧张的摧问,忽然感觉到了自己的一时失态,急忙掩饰回复道:“姨娘,嫣芷没事,只是走神一会罢了。姨娘,不必过于着急,嫣芷,自会有分寸照顾好自己的。”
“哦,没事就好。嫣芷,刚才看你那个昏弄的样子,吓死姨娘了。这会儿,心还在嘣嘣的跳个不停呢。”刘脂儿做着样子,拍拍自己的心窝子颤颤说道。
“姨娘,嫣芷真的没事,你就放心吧。若是嫣芷身上有个痛处和不便,一定会跟姨娘说的,免却了姨娘的憔虑和担心才好呢。”董嫣芷又恢复了她那天籁般一样婉转悠扬的嗓音轻声说道,宛如一支出水芙蓉浑然天成的纯洁样子,娇艳中有着不可侵犯和猥亵的尊严。
“对,在青花绣楼大院落内,嫣芷有什么不顺的,只管跟姨娘说,姨娘一定为你作主张。特别是李秋生那小子,你不可放纵了他。他精灵古怪得很,你一不小心他就会使坏。但你也别怕了这小子,这小子有什么呕门作坏的歪主意,你不用管,让姨娘慢慢来收拾他。”刘脂儿捧着董嫣芷的纤纤玉手爱怜的说道,看得出她对董嫣芷的一腔爱护,好像她口中的怨气一时之间全部发泄到了李秋生的身上。
“嗯,姨娘说的是,不过姨娘也不必对李秋生这么可恨的。在嫣芷看来,李秋生好像没有姨娘口中所说的那么可恶吧!是不是姨娘错看李秋生了,或者还没有发现李秋生这小子的好啊。”董嫣芷忽然把心中刚才所想的和盘脱了出来,温柔地甩在老鸨母刘脂儿的面前。闪动着她那水灵灵的眸子,纯净无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呵呵,原来是替那小子说好话啊。哎,也不知这小子是那辈子修来的天大福气,居然让这么一个神仙妹妹似的女子为他积德行善了。嫣芷啊,姨娘真不知该说你什么才好。也许姨娘是对那小子苛刻严厉了些,可那都是为这小子好啊。这小子身世奇特,姨娘就不跟你多说了。"不知道为什么,刘脂儿忽然整个人像跨下了一样,变得软绵绵的有气无力的说道,就像心中泄密了所有赖与支持精神存在的元旡一样,干瘪了的气球在一点一点凹陷。
“李秋生,你看连神仙妹妹都替你小子说好话了,老娘我也总不能敌对着你吧。以后啊,你爱咋整就咋整,爱咋闹就咋闹,老娘我不管你啦。就一件事,老娘交代过你的,你得好生照管好董嫣芷这个神仙妹妹一样美貌娇艳的女子喽。若是她有个坏处,老娘我一样唯你是问。”刘脂儿终于松下口头的恶气对李秋生悻悻说道,似乎又是特意说给董嫣芷听的。
“好了,秋生哥,快点谢过姨娘啦。莫等姨娘后悔了刚才的说话,你又得遭殃了。”董嫣芷回过头对着一旁的李秋生温存的说道,眼睛里布满面了无限的温柔。
李秋生的眼光终于慢慢掠过刘脂儿僵硬的脸庞,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极不情愿的缓缓说道:“谢谢老鸨母,李秋生真心实意感激老鸨母这么多年来的大恩大德,李秋生永远记铭在心里了。”
“呵,呵,你看,你看,刚得了一点好处,这小子这一副傲慢自大的神态了,他的心里那有一点诚心诚意啊。我看啊,算了,不听这小子说这些感恩戴德的话也罢了。嫣芷,来,咱们屋里聊去,让这小子干点实事去,莫便宜了这小子。”刘脂儿一边拉起董嫣芷的手罗哆道,一边往房子里边走。
“哪,姨娘,以后准许嫣芷唤李秋生为“秋生哥”喽?这事,姨娘不许再反悔了。”董嫣芷停驻了一下,立马回头问向刘脂儿温存笑道。
“哎哟,喂,姨娘不管了,不管了。神仙妹妹要是心里舒服,怎样称呼唤那小子都行。只求神仙妹妹乖乖的,咱俩母女连心在一起就好。”刘脂儿忽然又变得神情拙然地讪笑道,眉眼却笑成了一条冗长的缝隙。
“好哩,秋生哥,我又可以光明正大的叫你为“秋生哥”喽。姨娘都应承了,以后再也不必这样躲躲藏藏叫你“秋生哥”了。”青衣小丫环一时又探出她那个小嘟嘟的髻头,闪着一双明净无暇的眸子高兴的拍手笑道,仿佛突然之间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惊奇和困惑。
李秋生狠狠地回眼盯向了伸出小脑袋来插嘴说话的青衣,悻悻地吼道:"就你能,就你怂,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吧子。"
青衣被李秋生这一吼,头一缩,眼睛瞪得老大老大的,然后支起两个小手在脸上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笑道退了进去。
正厢房内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常,不同以往的是从这一刻起,这座闲暇已久的正厢房迎来了它真正的主人和故事。如同底改变了李秋生的命运一样,也改变了整座青花绣楼的风风雨雨。
房外的天空突然下起了飘泊的大雨,天色似乎也跟着变得阴沉下来,不再有先前的光明亮丽。有些猛烈的风,也在不定时轻轻的怒吼咆啸。
李秋生抱着那些要清理干净的家什杂物,已经来回往返奔跑好几次了。即便是大雨淋湿全身打着冷颤的勾当,李秋生也不敢忘记厢房里小丫头青衣的一再叮咛和吩咐。他的脑子里一直不停地往复循环拆现着青衣所说的一句话:“秋生哥,你看嫣芷姐姐这样一位漂亮如同仙女的女子,住处怎能有这些不相配的杂物呢?都清理了吧,不然尘脏了嫣芷姐姐岂非自己受罪啊!”
只是此时此刻,李秋生身上所披的那件破败了出了名臭名昭张的毛皮披风,在雨水的沉泡下已经沉重地压弯了李秋生此时有点苟蒌的身子。但是他还是咬紧牙根,迈开坚定的步子,目光凌利而有神地冲入雨帘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疲惫懈怠。
雨水滑过李秋生的眼帘,风呼啸过李秋生的发际,一衣冰凉打湿全身,但是李秋生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已:他必须要把这青花绣楼大后院的正西厢房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像一幅世外桃源静谧温馨的样子,让这个神仙妹妹一样下凡人间的娇艳少女,住得舒坦安然,畅憾淋漓;生活得舒舒服服,无忧无虑;感触不到一丝初入尘世的彷徨。
李秋生不顾一切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也不顾一切地想着自己的心事。仿佛尘世间再也没有什么可恶的事情和执念能够动摇李秋生的决心了,他能够所想的,和所能做的,就是尽快把眼前这些不合时宜的家什杂物统统清理掉,还青花绣楼大后院正西厢房一个最美的人间天堂。
李秋生做呀,走呀,抱呀,一刻不停地忙乎着。他忘记了大雨已经恶狠狠地吞噬了他的身影,顺着眉头滴下的冰凉流遍全身。如同无情的竹鞭子,猛烈地抽打着他的身心,却一时又说不出是悲痛的,还是苍凉的。也许,在这个世上,只有李秋生才知道自己的滋味和疼痛,从来就没有人能够和他感同身受。
雨,在淅淅沥沥地下。风,在温存与伪装中呼啸。一把红油纸伞悄悄地撑过了李秋生的头顶,雨水打落在伞骨上的水花,尖跳着顺着伞骨缓缓流下,好似一条条细水潺潺流淌的小溪,一直奔放着自己精彩的生命。
李秋生蓦然停了下来,回过头,眼光掠过身后的撑伞人,却不自觉的先惊呆了。
董嫣芷撑着红油纸伞,已如下落凡尘的仙子,眉目含情,衣袂飘逸,秀足纤纤地倚在李秋生的背后了,目光清绝而温柔地看视着眼前的秋秋生,心中似藏着一腔诉不尽的脉脉忧伤。风雨掠夺过眉上几缕下垂的青丝,妩媚中透出几分十足的优雅之气,间或一眼,真是人间一个不可多寻的娇绝纤尘女子。
李秋生的目光在这刻疾疾地停驻了下来,仿佛初出的太阳光一样洒落在董嫣芷的身上,熠熠生辉。
董嫣芷没有刻意回避李秋生此时此刻射过来惊惶的目光,她反而热烈而温婉地迎了上去,不避不让。她想,此时此刻李秋生这个冒雨疯狂为自己工作着的孤儿,心里同自己一样需要一个温暖的眼神,更需要一温暖的拥抱。但是,她董嫣芷能给予他的,只能不是温暖的拥抱,而是这个世上最怜悯人的一个温暖的眼神。
这一刻,雨声哗哗,风声啸啸,目光迷离,悲戚悠悠。
两个年轻的少男少女就这样在大雨中相对而视,疑目无语。静静的伴着,伴着。。。。。。。
雨水无声滑过手心的温度,目光掠起剌眼的惊惶。
原来你的心并非冰冷如雪,我的心泪水翩然。
第十一章 沟壑
话说上回李秋生不顾风雨大作,一心只想快点把后院的正厢房清理得干干净净,打扫得一尘不染。只为那出落成神仙妹妹一样娇艳美丽的女子董嫣芷住得安然,切切实实享受到自己就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范儿。
不成想天公偏偏不作美,居然把李秋生淋了个透心凉。幸好得董嫣芷一把红油纸伞蓦然遮顶,李秋生才不至于变成了一窝煮熟的心灵鸡荡。
而此时此刻,两个少年人不迂然的括目相视,电击般颤抖惊悚的感觉,心的距离恰恰被这及时冷落冰凉的雨水无声拉近,情就自然而然地悄悄繁衍开来。虽说她们是两个情窦未开的懵懂少年人,但是感同身受的切肤之痛,足以让她们产生出碰接心灵的火花。
老鸨母刘脂儿这时刚好站在正厢房内,目睹了两人眼前的一幕,显得却是一脸出奇的平静。她再也没有摆出像先前那雷厉风行的怒吼之势,对着李秋生无缘由的就是一顿臭骂。反而是自己心中一软,眼睛盯着雨水中一对相互扶持凝目相视的少年人,忽然老泪涌纵横,在眼圈里悄然返转,涮涮落下。
刘脂儿这一幕反常的表态,却让后头跟过来的青衣小丫环瞧了个清清楚楚。青衣木木地拉拉刘脂儿的衣角,莫名其妙地问道:“姨娘,你怎能了?竞一个人在这独自垂泪。是不是青衣少不更事又惹姨娘伤心难过了。青衣现在向姨娘道歉,一切都是青衣的不对,请姨娘原谅青衣。青衣以后就做个乖乖女,不惹姨娘生气伤心啦。”
刘脂儿低下头,抹过眼中的泪水,看向一脸不解憔急的青衣小丫环,略微犹豫了一下,旋即蹲下身,扑弄着青衣身上的衣裳笑笑说道:“乖女儿,不与你相干的。姨娘呐,只是看着雨中的秋生和嫣芷两人的一幕一时心酸感触而已,过一会就好,就不用乖女儿为姨娘担心的。”
“噢,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又是青衣和秋生哥惹脑了姨娘呢。好了姨娘,你先在这呆一会,我撑伞过去替下嫣芷姐姐就是了。”青衣闪动着灵光的眼睛一说完这话,就要转身去寻雨伞。刘脂儿忽然出手阻止着青衣笑道:“算啦,青衣,就让她们去吧。咱们何必强人所难,说不准这样的方式也许会让她俩相处好一些。”
这一切,你看老鸨母刘脂儿真真是铁打的心肠石做的皮囊啊,也未必全然是。当她走出正厢房,一眼瞳见董嫣芷冒着大风遥雨不顾一切地为李秋生撑伞时,心里就已不是这般苦涩的滋味啦。按说刘脂儿当初冒着天大的血光之灾收留了李秋生,应该是谨慎细致的。但相比之下,这些年来,自己倒没有眼前之人对李秋生照顾得精细,总为着微小的生存而疲于应付。这不能怪罪于刘脂儿吧,生逢于世,一个孤身女子能独善其身就好,还期望能掀起什么样的大风大浪。
青衣并不懂得刘脂儿此翻心里的想法,她还是天真的以为自己撑伞出去替换下董嫣芷就好,姨娘就能安安心心。所以当她要转身要去寻雨伞的时候,刘指儿却毅然阻止了她。
查是青衣还是一脸不解地怔怔地望向了刘脂儿,一副天真无瑕的样子,不忍让人拒绝。刘脂儿不得不再次蹲下身子,轻捏着青衣粉嘟嘟的脸蛋笑道:“小丫头,你还小,哪懂这人间的事呢。等你长大了,也就自然懂了。”
青衣还是一脸不倚不饶的天真应道:“姨娘,真的是这样的吗?”
“是,姨娘怎么会骗自己的乖女儿呢。来,青衣,咱们走外边大院去,别在这误事了,去外面营生吧。”刘脂儿望着乖巧的青衣说道,一边踮起脚尖就往大院外走去。
李秋生终于清理干净了厢房内所有昨天青衣来不及移除的什物,进得厢房来,抖抖头上的发髻,已是一衣带水,连袂成了一条光亮的水带。
这一会儿,董嫣芷也比李秋生好不到那里去,雨水伴随着冷风拂过,浸透衣服的冰凉就好像阵阵寒颤向她单薄的身子袭来,点点滴滴,不襟连连打起了喷嚏。
“嫣芷,都说不用你帮忙了。看吧,都着凉了。快进去净了衣服,我去捞桶热水过来给你洗洗。莫得了什么坏处,可就是惹事了。”李秋生抬头正望着董嫣芷说道,眼睛里拆射的温柔,似乎是他今生第一次对一个女子最美丽的绽放。
“秋生哥,你放心好了,我不碍事的。别看我这单薄柔嫩的身子弱不禁风似的,可我真的没有你们眼中的这样软软。倒是你这副只剩骨架的身子,让人心痛哩,还是你先去干净了衣裳再来周全吧。”董嫣芷对着李秋生极温柔的说道,那天籁一般的嗓音还是那么有韵致的如风飘逸。
“嫣芷,在这里我不能这样做的。你是主,我是仆,怎么能让主先关心 起仆来了呢,这是没有天理的事,咱李秋生不认这个理啊。我还是先完整了你这边的事再下去吧,免得那老鸨母又要唠哩多嗦了。”这回李秋生认真的回复董嫣芷道,好像她们之间从始致终都隔着一条不可渝越的鸿沟一样,你跳动不过来,我挪用不过去。
“哎,秋生哥,你怎么老是要往什么主仆关系,不可渝越的鸿沟之类的话题上扯呢。要知道咱们都是没主的儿,我董嫣芷可从来就没有把这一套生分人的勾当认真过,你又何必怯我千里,生分了人心呐。” 董嫣芷忽然疑眉紧促的愤然道,已经是有了几分想要生气的样子了。
“嫣芷,你要知道你在这大院内比不得其他人,我是惹不得你的。无论怎么说,你总得让我先把热水拎来了再去吧。”李秋生见董嫣芷为这事要生气的样子,忙抢着说道,生怕一不小心就惹脑了这神仙一般的活菩萨,到头来自己吃不了就会被子刘脂儿兜着走了。
“好,秋生哥,那你快去吧,我不想看你着凉生病的样子。如此待你,真不知你是不是前世埋葬我骸骨的大恩人。”董嫣芷嗑然一笑,一时欢快的说道,那袭温暖的魅力忽然拼射开来,从又恢复了先前那娇艳衣袂翩翩的惊艳。
李秋生这一转达身离去,正厢房内又恢复了落寞。可是前门大院这时却偏生热闹开来,仿佛开锣唱戏一般。
刘脂儿拉着小丫环青衣的手母女俩刚走出后院的偏门,管事的老头马福就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拦在刘脂儿的面前,忙不失轶地惊慌道:“大当家的,不好啦,不好啦,祸事,祸事来啦。”
刘脂儿一时卒不及防,被管事的马福顿时唬了一个大跳,跟着惊惊慌慌问道:“老管家,什么?什么祸事了?在哪里啊,你说清楚点儿。”
老管家马福一时堂目结舌道:“前,前,前门,大,大院。一个,一个发了酒疯的强徒正叨囔着要见大当家的呢。”
刘脂儿听罢,一言不发地拉着青衣向前门大院冲去。
第十二章 用我的鲜血为你祭奠清白(上)
这人间的戏,经那般修饰,才有千年回眸的错觉?是不是在两目相碰的霎哪,连同你我一起掉入这深陷的泥潭,挣扎,傍惶。
哎,我又何必如此多心,写下这些纷乱了红尘的凉薄!留下一纸不相干的姻脂泪,慢慢浸湿你的心房。
话说上回老管家马福气匆匆地闯入后院的偏门,捎去了前门正在开戏的消息,话也不搭理一声,老鸨母刘脂儿就冲前门而去了。
到得前门大院,刘脂儿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衣着打扮还算高贵的中年男子,满身酒气地倚在左侧靠窗边的一张酒桌上,独自狂舞乱叫,情形甚是嚣张。桌上的珍稀佳肴已散落一地,就像暮春的四月,落花时节,残红片片,秃枝丫丫。连同一壶上好的女儿红,也被他砸得稀巴烂,掀翻了的长板凳横七坚八地躺在地上,一片狼籍。
周围驻着几个好事的烟客在指指戳戳,议论一片,恽然大笑,就是没有一个出头相扶持的主儿。
老鸨母刘脂儿直截了当地走入场中,只见她一甩左手中的粉色手娟,右手夺过中年男的酒杯娇声道:“哎哟,这不是城南的耿大爷吗?真是稀客,稀客啊,这光景怎么一个人独醉了出落得如此荒凉?你的下人呢,怎么都不招呼自己的主子了吗?”
那被称为耿大爷的烟客挣扎着抬起蒙胧的双眼,迷迷糊糊地盯着老鸨母刘脂儿颤声叫道:“刘,刘鸨母,耿,耿大爷,我,我听闻,你,你前日,收,收得了一位十四五岁,声,声如天籁,美,美艳,如,如天仙的少女。大,大爷我,今儿就来了兴趣,一个人找上门来了。刘鸨母,你,你不会,不识趣,让,让本大爷失望吧。”
老鸨母一时弄明了这耿大爷的来意,随即迎笑道:“耿爷,在离阳镇上混饭吃的,谁不知道你的鼎鼎大名,那个敢不给耿爷面子。只是老娘不知耿爷从那听来这翻嚼舌根的消息,尽在耿爷的面前瞎说本院的坏话,不给老娘一条活路啊。”
那耿爷也一时哈哈大笑还言道:“刘鸨母,谁,谁不知道,你是个调教女子的好手。就,就算是,一只没毛的稚鸡啊,在你的手里也能变成一只金凤凰出来。刘鸨母,大爷,我当然是有消息灵通才独个儿找上门的。你别不知好歹,今日若是坏了大爷的兴趣,那可就是你吃不了兜着走喽。”
“哎哟,喂,耿爷,你这不是拴着老娘的命当皮球踢吗?真真没有的事,虽说前天在街边也收了一个破落户的女儿,倒是没有耿大爷想的这么标志俊俏的。不知道是那个爱饶舌根拨弄是非之人,怎么个跟耿爷这般形容的,真是害死老娘了。”老鸨母刘脂儿又满脸堆笑地舞着她那半老徐娘的风韵,在耿大爷的面前献媚道。
你道这老鸨母刘脂儿平时就是个吃素的主儿啊?一时见着这中年男子就摆出一副娇媚取宠阿谀逢迎的样子,当然不是了,全是为了这耿大爷。
这耿大爷是谁啊,当然就是城南的“耿忠虎”耿大爷了,外号“南霸天”。这人啊,名字听起来倒是起得像模像样的,有那么一点“忠虎”的意思,至于人吗就不咋的了,十足一个跨丸子弟。倚仗着老祖宗那一套开国“侯爷”的世袭封号,在乔阳镇上居然混得了“南霸天”的英雄称号。
当然了,他要是干起那些沟当的绝活儿来,也算得上是一个心狠手辣毫无人性的主子。今个儿瞧上了这青花绣楼大院新来的主儿,按他的性格若是不狠狠咬上一口,当然就不是一个善罢甘休的家伙。
老鸨母刘脂儿自知今日遇上了个大煞白虎星,不好应付,大有大难不死也得掉层皮的趁势。但是董嫣芷初来咋到,按规矩怎么可能就让她登台演出卖弄喉舌呢?这不是拆煞了她那一颗初获至宝的惊喜之心吗?退一万步说,就算董嫣芷为了报恩愿意登台演出,她刘脂儿也未必心甘情愿这样做呢。做招牌的摇钱树,总得更有价值吧,怎么可能轻意就上台啊?
可是,刀架在勃项之上,你刘脂儿就算再怎么样心肝宝贝的痛爱着董嫣芷,也得硬着头皮去应对眼前这蹲嗑碎酒的大老虎吧。不然呢,不然它就会狠狠咬嗑你一口。
老鸨母刘脂儿毕竞是见过大世面的当家,她不露痕迹的娇笑道:“耿爷,你醉了,别把那嚼舌头的消息仔细当真。你看,我把这青花乡楼大院的当红姑娘秋月叫来陪陪耿爷可好?”
那醉熏熏的耿爷听得刘脂儿这个当头的提议,抬着蒙胧的醉眼,打亮了一下满嘴风情的刘脂儿,嘿嘿一笑吼道:“刘鸨母,你道我耿爷真醉了,想糊开我。今个儿,大爷我把话说明白了,大爷我自个儿找来这里就是消遣你昨日新收的丫头片子的,你肯也得肯,不肯也得肯。”
老鸨母刘脂儿顿时大惊失色叫道:“青衣,快去把当红的秋月请来,陪陪耿爷,莫担搁了耿爷的一场消遣。”一边又急急笑道:“耿爷,你这不是把老娘往死里逼吗?这是那挡子事跟那蹩子呀,都说没有这档子事了,耿爷就是不信。哎,真是难为死老娘了。”
那醉酒的耿爷又呵呵奸笑道:“刘鸨母,你若不肯呢,咱也不免强你。不过嘛,咱自己找去,总得了吧。大爷就不信搜遍你这个青花绣楼,找不出那丫头片子。”
老鸨母刘脂儿听得耿爷先头的一句话,顿时心露喜色,刚想说些客气的套话,不想那耿爷的毒辣还在后面呢。刘脂儿的心顿时又凉到了极点。这是那个遭天杀的老虎啊,居然如此胡搅蛮缠。
青花绣楼大院当红的秋月姑娘已经缓缓来迟,矫揉造作般在耿忠虎的耳旁莺声燕语,尽显她那当红的派头。刘脂儿不时也在旁边怂容道:“耿爷,秋月姑娘来陪你了,赏个面子,好好消遣一翻,莫辜负了这青花大院当红头牌的名声喽。”
“去,去,别来烦我,烟脂俗粉的,那比那新来的丫头清新啊。”耿大爷向当红的头牌秋月姑娘喝道,蛮横的样子如同张口就要吃人的恶煞一般。
秋月姑娘遭此懵端端的一喝瀑怒,脸色俏变,不禁也挺然起身怒道:“哈哈,你算什么东西,什么大爷狗熊的,只不过是个吃人不付饭钱的豺狼虎豹而已,本姑娘还不希罕理你呢?”
刘脂儿一看秋月姑娘这架势,身子哆嗦了一下,赶紧拉过愤怒了的秋月,一把捂住她的嘴说道:“女儿啊,你何苦这般招惹大煞星。你不顾虑自己,还得考虑一下这青花绣楼的上上下下呢?你看吧,这么多条性命都拴在你的手心上了,你总得忍气吞声收潋一些,不可意气用事横生枝节。”
秋月还是气愤愤的说道:“姨娘,你看这家伙那有一点人模狗样的样子啊,张口闭口就要吃人呢。我才不伺待这样的主子。”
耿大爷突然被秋月姑娘一顿臭骂,先是一愣,然后怔怔地看着刘脂儿不但不还手,发作他那雷霆万均之怒,居然破天荒地奸笑道:“刘鸨母,这就是你调教的好女儿啊,看着也不咋样的嘛,算啦,大爷今日不跟你一般见识。居然刘鸨母不愿意引见昨日那新进的丫头片子,那好大爷有言在先,咱自个儿找去。”
说罢,那醉酒的耿大爷一把推陈开眼前的酒桌,又推了推一旁的刘脂儿和秋月姑娘,便狼狼仓仓的站起身往后院的大门撞去,嘴里嘟囔着:新鲜的丫头片子。。。。。。
第十三章 用我的血为你祭奠清白(下)
只等着那一道唯美的风景,盛开成一支出水的莲。在我的心底,出落成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是啊,又是那一道唯美的内景呢?出落得天然去雕饰?
话说上回耿忠虎怒气一发,推开了笑脸相迎的老鸨母刘脂儿和当红的秋月姑娘,独个儿狼狼仓仓地往青花大院的后门走去了。
后院正厢房内,董嫣芷已净好了淋湿的衣裳,坐在窗台前揽镜自照,正准备梳装打扮一翻。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无地无息伸进来:一个满脸横肉酒气熏天瞪着色迷迷双眼的丑恶脑袋,一个醉烈的中年男子浑然而入。
董嫣芷没有回头细看,只顾仔细瞧着镜中的自己。这会儿,她以为是李秋生拎着一桶热水进来了。董嫣芷柔声叫道:“秋生哥,是你吗?你再等一会,我就好。”声音浑如天籁飘荡在房中,悠悠乐乐久久不散。
“哈,哈,美人儿,我终于找到你了。这消息说得不错,你就是昨日那个新进来的丫头片子吧?这声音果然是神仙天女一般美好圆润。大爷,我没有白来呐。”耿忠虎瞪着一双色迷迷开裂成缝的眼睛,摇晃着一个丑恶的脑袋自言自语地奸笑道。像一条恶毒的眼镜王蛇一样,悄悄地向毫无防备的董嫣芷,伸出了他那一脸横肉酒气熏天眼里藏奸最恶毒的抓牙。
“啊,啊,啊,救命啊!啊,救命啊!啊!啊!”董嫣芷在耿忠虎就要把头和手伸向自己猝不及防的片刻,蓦然回头惊叫了起来。一副毫无反击被猛虎下山般扑食压跨的架势,董嫣芷就只有花容失色的份儿,宿卷在房子的一角,像一只小羊糕一样死死地捶打着眼前的空白。
“哈,哈,小丫头,你叫个舍子嘞?咱耿大爷有那么恐怖令人讨厌吗?不就喝了一点酒而已吗?又不千刀万剐你,用得着叫得这么凄厉吗?来,大爷心里呀,痛着你呢。”耿忠虎摆出一副洋洋自得的形态接着奸笑道。他此时此刻眼睛里放射的阴毒,那里管你是小丫头片子,还是当红的花旦。只要老子高兴,嘿,嘿,想咱整就咋整,爱咋闹就咋闹。你认命吧,你!
“啊,啊,歹人,你给我滚出去。我认识你吗?你真是个猪头饼。快,快滚出我的房间去。”董嫣芷还是恐惧地挣扎着,拼命地尖叫着,希望藉此能够引来救离自己脱困的人儿,生怕自己稍一不抵抗就被眼前这个肥得如同猪头饼的老男人捉了去。
“哈,哈,小丫头,你现在就是叫破喉咙喊破胆了,估计也是没人能救得了你的。识相的,你还是乖乖的跟老子出去唱两手才是正事。要不然,嘿嘿,可就有你好果子吃喽。”耿忠虎又是奸滑地一边嘿笑道,一边下死手地向惊恐中的董嫣芷抓去。
“放开董嫣芷,老娘和你拼了!”在这千匀一发之际,老鸨母刘脂儿已经循着耿忠虑的后脚跟了进来,一眼瞧见耿忠虎像豺狼虎豹一般恶毒地抓向董嫣芷,老鸨母刘脂儿当即尖叫着拼尽全身的力气向耿忠虎后背撞去。
只见耿忠虎肥胖的躯体颤抖了几下,稍微打了一裂趄又站稳了脚步跟。然后转过身来,狠狠地盯了刘脂儿一眼,像被子激怒的狮子一档大吼道:“老鸨母,我让你能!我让你能!”当即横扫一腿把个老鸨母刘脂儿狠狠地甩在了地上,刘脂儿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爬不起来,嘴角蓦然涌出了一丝丝血迹。
董嫣芷看着眼前的情景,浑然无主,一时之间,不自觉的又“啊!啊!”的连声尖叫开来。如同落单的孤雁,风声鹤戾,衰鸣遍遍,魑魅魉魍。
“老鸨母,咱有言在先了,你偏不听,这会儿吃到好果子了吧?是不是还想要啊,大爷再给你几脚偿偿如何啊?”耿忠虎像得胜的猎人一样,眼睛奸窄而得意洋洋地笑着踱到了刘脂儿的面前,无情地溪落道。
刘脂儿那里受得了耿忠虎这火冒三仗的一脚,瘫软在地上,抹了几下嘴角上的血丝,怨恨地盯着耿忠虎,眼睛里放射出几分恶劣的狠毒。“你,这个挨千刀的南霸天,我不会放过你的。”
耿忠虎正准备再给刘脂儿几脚肥胖的大腿子时,董嫣芷猛然间扑了上去,护在老鸨母刘脂儿的身上,婴婴地自泣成一团。耿忠虎正在气头上,眼见董嫣芷也是如此一般忤逆自己,不禁连连怒吼道:“小伢们,你找死,也这般不识趣的忤逆老子,看不把你扁的像空中的风筝一样飘渺才怪。”说罢,伸出如同恶魔一样的抓牙向董嫣芷扑去。
李秋生就像及时雨一样,拎着一桶热水闯了进来。他莫名其妙地看见一个肥胖的男子,正没命地汹着自己的主子董嫣芷,凶神恶煞一般,毫无仁义。又瞧见老鸨母刘脂儿一副花容失色,惊恐万分地宿作一团,瘫软在地上,无助的样子煞是绝望。
李秋生心中此时萌生的怒火,就像火山爆发一样突然爆裂开来。他不顾一切地冲向肥胖男子的背后,用力一甩,狠狠地把一桶热水全部淋漓在了肥胖男子的背上,然后又不可怒遏地猛锤了几桶,桶子倏然爆列开来。那肥得如同猪头饼一样的施爆男子忽然杀猪般狂叫喊开来,像个火急火燎的猴子在房子的空间狂奔乱跳,顾不得再看上李秋生一眼,放射他身上的所有狠毒,就疯狂地撕扯着身上的外衣。
李秋生万分愤怒地站在当中,看着像猴子一样火急火燎的肥胖男子不躲不闪。他知道这种故事的后果,战争一定要爆发。才不管你是乌龟王八蛋,还是天王老子,他李秋生好好的站在这里等着就是了。
那肥胖的中年男子终于干净利落地扫起了,他招待过刘脂儿一样狠毒的旋风腿,瀑雨一般向李秋生凶猛地落下。李秋生幼小的身躯顿时连连连爬带滚地倒向了刘脂儿的身旁,扑倒在地上,嘴角也即时涌出了几条鲜红的血线。像一朵娇嫩姹妍的花朵,绽然开放,鲜艳异常。
“小子,叫你能!小子,叫你能!小子,叫你能!!!。。。。。。”耿忠虎一边发泄着他心中那份丧心病狂的恶毒愤怒,一边还不忘爆跳如雷地飞脚踹在李秋生的身上,这一顿爆揍啊,李秋生的身子就真的像风中的落叶一样飘啊飘了。
刘脂儿挣扎着挪过去,抱过李秋生幼小的躯体毅然掩藏在自己的庇护之下,但是愤怒中的耿忠虎,那里还会理会得那么多,雨点般的飞脚还是无情的落下。
“啊,啊,啊,耿大爷,你不能再打这娃儿了,你要出气,就冲老娘来,他可是xxx李xxx的唯一遗孤。你打他,就如同打在李xxx的身上,你不怕遭报应天下人共诛之吗?”老鸨母刘脂儿似乎用尽一生仅有的力气,向耿忠虎发出她那心中久久隐藏的,山崩地裂式的愤怒,咆啸道。
耿忠虎蓦然停驻了抬起又要落向李秋生的飞脚,一副恐惊万仗的形容疑固在空气中,迷成一条缝的眼睛顿时也瞪成了铜锣大小一般,不可相信地疑惑地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老鸨母刘脂儿。生怕一个疏忽,自己心中莫名需要的答案就会从中溜走,烟消云灭。
“这小子,真是李xxx的唯一遗孤?”耿忠虎口中再次吐出几个简单的字眼,然后神情木木地死盯着老鸨母刘脂儿的脸色。
“是”刘脂儿缓缓地吐出了这一个简单的字眼,再也不看眼前犹虑疑惑的耿忠虎一眼。
耿忠虎突然莫明其妙地向房中的空间,长长地衰叹了一声“天啊,你终不负人子也!”然后扯过沾了执水的衣襟,失魂落魄地走出了青花大院后厢房的大门。
董嫣芷等那肥胖的中年男子一转达身,已记不得自己的恐惊和哭泣了,急急地挪到李秋生和刘脂儿的身边,三人死死地抱作了一团,泪水又一次无声地淹过了她们的眼帘。
李秋生斜躺在老鸨母刘脂儿的怀里,看似气如游丝般地喘着最后一口气了,目光滞涩游离地停驻在董嫣芷的脸上,嘴角似乎轻微一笑,又勾起了几条汩汩流淌的鲜红血线。静悄悄的,像鲜花一样绽放,好像告诉董嫣芷:嫣芷,就用我的鲜血为你祭奠清白吧,神仙一样婉约飘逸的女子。只等着那一道唯美的风景,盛开成一支出水的莲。在我的心底,出落成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丽。
董嫣芷此时已是哭得却似泪人一般,握着李秋生冷凉的手却说不出一句宽慰的话儿。只是强张着她那微微苦涩的笑脸,理理凌乱了的青丝,睁着大大的眼睛,水灵灵的眸光如同照水明月一样,温柔地拨洒,飘逸绵长。似乎也是要告诉昏死中还隐隐睁眼微笑的李秋生:
这人间的戏,要经那般修饰,才有千年回眸的错觉?是不是在两目相碰的霎哪,连同你我一起掉入这深陷的泥潭,挣扎,傍惶。
哎,我又何必如此多心,写下这些纷乱了红尘的凉薄!留下一纸不相干的姻脂泪,慢慢浸湿你的心房。
第十四章 哎,美好的一天泡汤了
闭看**过,静坐听风月,也是一般心静明镜,尘丝难沾。念一声阿弥陀佛,滋悲心中留。不沾不想,我自逍遥。
话说上回,李秋生为了救老鸨刘脂儿和董嫣芷,恰好一桶热水拨下去,自己也遭了一身灾难。幸好刘脂儿在这关键的时刻,千匀一发之际使出了绝密的铩手锏,不但搀救了李秋生的一条小命,也搀救了董嫣芷免遭厄运。更使得那耿忠虎耿大爷一声长叹,居然自己乖乖地走出了青花绣楼的大院。
你道这是那档子跟那道子的事啊,一个死人的名号居然活生生地让一个作恶多端的歹徒心甘情愿地放下手中举起的屠刀,这真是闻所未闻的新鲜事哩。只恐怕连阿弥陀佛也未必能做得到的境界,这个人的名号居然能做到了。想来再有就是神话小说里的神仙也是能做到的,只要那神仙看到作恶的人一声瀑喝,然后口中喝道“住”,那作恶的人便停住了。
可是,我这里写的不是神话故事,现实有没有这样高超的法术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李秋生被那耿霸天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拳脚之后,大概已经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就差那么一口气吧,没有四脚朝天咽下去。
也不知是李秋生的命硬呢,还是这小子命中注定不该绝。过了好一阵儿,嘿,嘿,这小子的口中居然弱弱地嘣出了几个糊涂的大字儿:“老鸨母,嫣芷,你们,你们都还好吗?我没事,死不了,放心就好啦”
这话一出口,原本瘫坐在地上神情麻木了的老鸨母刘脂儿顿时大喜过望,收住眼泪,慌忙从董嫣芷的手中接过李秋生的身子,就这么摩梳起来,一会儿又是抱又搂的,反反复复;一会儿又是“儿啊”“臭小子啊”痛断肝肠的大哭大叫。总之刘脂儿这一场哭泣的大戏啊,此时还真看不出是真的还是假的。毕竟,这些手段都是每个老鸨母的拿手好戏。
董嫣芷就不一样了,她初来咋到,人地两生。刚得了李秋生的一些照顾,不想就因自己遭此横祸,那个哭泣的伤心啊,别说有多绝了。泪水涌成河估计也是差不多的了,如今见得李秋生突然醒来,还自我安慰了一翻,傻愣愣的样子,那泣极而喜的心情可想而知,非同一般。
只是两个劫后余生的人,总不能把一个伤病号兜来甩去的来回晃动拱抱吧。也得让李秋生休息休息,养养身子,吃副铁打的良药吧,毕竟人不是铁打铜铸的,需要像缝补衣服一样,粘贴上一块布,再缝那么一两针啊。
“马福,把秋生小心背回去,好好高调理,别再伤着了。”老鸨母刘脂儿对着一旁默不作声的管家马福喊道,马福极细微地应了一声,打下手腕,便和下面的小厮把李秋生抬了过去。
李秋生又一次躺在了他那破败的烂床上,微微张开他那紧闭的双目,好奇地盯着眼前的一切。虽然这一次他是一个人躺在了床上,但是老鸨母刘脂儿和董嫣芷还是暂时跟了过来,好好地守护在他这个顽劣乖张的臭小子身旁边。乐得他李秋生心里暗呵呵的,哎,这房间终于有人肯过来了。你看这小子还时时不安份呢,又挪用动着脖子,偷偷偷眼瞄瞄哭红了双眼的董嫣芷呢。
过了一会,李秋生喘着气息弱弱地问道:“嫣芷,你没事吧?有没有被那个猪头饼抓着,可伤着了筋骨啊。”复又侧头望向老鸨母刘脂儿缓缓问道:“老鸨母,你也没事吧?我总算没有白丢你的脸,来得还不算迟吧。”
董嫣芷握着李秋生冷凉的手婴婴泣着答道:“秋生哥,你放心,我没事,谢谢你及时救了我,自己却伤得那么重,嫣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盼秋生哥快点好起来,嫣芷就唱些歌词给你听。真的,秋生哥,我说的是认真的。”
李秋生颔道微微一笑,弱弱道:“谢谢嫣芷,嫣芷真好。”
刘脂儿接过话题说道:“秋生,这次多亏了你啊,要不然老娘的性命说不准啊都报俏了去。嫣芷只怕也被那个耿霸天欺凌了。老娘真是没用啊,关键时刻就连你俩个小娃子也保护不了,老娘我好恨啊!这世道为何这般的拼命啊。”
一说完,刘脂儿的神情忽然又变得悲恸起来,刚刚停息的悲愤场面,经自己这样喃喃一说,三人的心情顿时又塞满了几分无奈。
“你们都别伤心了,最没用的就是青衣呢,一点子儿也帮不上,只有,只有干瞪眼的份。”小丫环青衣撇着嘴巴郁郁的说道,一副力不从心的样子甚是让人多了几分爱伶。
窗外,一缕鲜活的阳光冉冉地照射了进来,卷起一圈一圈的浑晕,当中有些丝丝缕缕的烟尘慢慢散去。
“老鸨母,嫣芷,你们都别这样自责了,我这不是还好好的躺在你们的面前吗?又没少一根筋一根骨的,用不着这么难过啊。只可惜了一个美好的一天就这样泡汤了,害得咱李秋生躺在这床上成了个窝囊废,什么也做不了才是最可恨的?”
“老鸨母,我还得谢谢你呢,若不是你以前一直这样对我,我也养不成这么胆大妄为的坏习惯,不知今天自己有没有这个胆量去救你们于水火之中呢,事情可能就不是这个结局了。”李秋生微微露着笑意对她们俩人说,摆出一副无所谓生死和伤痛的样子,倒也略微了几分男子汉的豪壮英气。
“好啦,秋生,都先别说这些了。你现在最需要的是静心养伤,我吩咐下去,叫个大夫来调理调理,都帮你先开凡副药方,也好疏通疏通筋骨,留不得这半分疼痛的后遗症在身上,拖成个拐儿。”刘脂儿扯着李秋生的话题说道。她现在最不想做的,就是再增加李秋生身上任何一点痛苦。那怕是一点不经意的轻轻碰触疼痛,她都觉得那是拿着刀子直刺自己的心脏。
刘脂儿心里清楚地知道,这事若不是李秋生胆大妄为,把那一桶热水毫无顾忌地拨洒到耿耿霸天的身上,今天这一场浩劫,十有**只怕自己也未必能逃避得了毒手。正所谓大难不死,也得掉层皮吧。如此一来,就连董嫣芷这棵新来的宝贝也在所难免。
虽说在烟花风月场所上混生,似乎是刀口子上的事儿一样,难免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但像今天这样没命似的故事,她刘脂儿几乎也是头一遭遇见的。你说,这恩这情该怎么报?刘脂儿能不另有心思吗?
“哎,嫣芷啊,你也别这样引诱秋生的伤情了,咱们让他安心的过些日子再作打算。这几天,我会别外安排人进来伺候你的,你自己一切仔细用心就是。”刘脂儿转过脸神情黯然地对董嫣芷说道,语气已没有了多少的怨恨。她实在也无法意料到,眼前这个如同神仙妹妹一样的女子,才来青花绣楼几天啊,就闹出了这般要人命的大事儿。说不准啊,往后的事啊还多着呢。
若是长此以往,她刘脂儿,他李秋生,能有几条小命来抵债?老鸨母刘脂儿的心不禁有些担忧起来,心里在默默的不动声色的盘算着。但是她根本就无法去想象到,在以后的日子,会不会再有个叫什么“北霸天”的,“东霸天”的,又或者叫什么“混世魔王”的,也来这么一手闹戏,然后,大摇大摆乐呵呵地踏出青花绣楼的大院,再来个潇洒走一回的爽意,该如何是好?
刘脂儿当然也想不到,她现在的这些担心在以后的日子会不请自到。只是事情的结果远非她所料想的那样。当然这是后话,现在只不过是拿来说说。
“秋生哥,你先喝口水嘛。你看你的嘴角现在还有血丝溢出呢。那个丑人一定很可恶的,伤秋生哥那么重。青衣,青衣恨死那个丑人了。”小丫环青衣气极地端着一碗凉开水,站在李秋生的面前羞泣着说道,充满幽怨的怒火正不知往那里发呢。
“青衣妹妹,你不用这么伤心的。现在秋生哥又死不了,不是还好好的一样在你的面前出现吗?好了,收起你的眼泪,你知的秋生哥见不得你的眼泪的。”李秋生从嘴角边挤出一丝笑容,安慰着羞泣中的青衣说道。
“秋生哥,你安歇着,我们先出去了,青衣会隔时来看你的。”
李秋生终于安静了下来,一个人又静静地躺在了他习以为常的小房间。这对李秋生来说并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他才刚刚屐行后院正厢房“管事”一职的时候,才刚刚开始又被迫中断了。这一份打心窝的冤枉啊,简直就像被人无端端踹开,与神仙妹妹董嫣芷相隔离的委倔一样苦。他李秋生一想起来就气得火冒三丈,脑门儿直冒青烟。真他奶奶的,真想蹦过去,直抓了那坏事的耿霸天,撕他个稀巴烂。
李秋生挣扎着动了一下,略微昂望了一下窗外的天空,心里莫名地想着外面世界的精彩。也许李秋生这小子也想来一翻别样的情怀。
闭看**过,静坐听风月,也是一般心静明镜,尘丝难沾。念一声阿弥陀佛,滋悲心中留。不沾不想,我自逍遥。
哎,一声长叹,这美好的一天啊就这样泡汤了。老天啊,我不服!
第十五章 天籁笙歌
。。。。。。。看人间笔走龙蛇,落落巧手,翻云覆雨,不过是情在心中画在眼,一丝凌络,一丝精细。若你也能借笔描心,何必一声叹,两处愁。
阳光从外面斜射了进来,直接钻入李秋生的眼睛里。李秋生蓦然睁开熟睡的眼睛,发现这个时刻,已是第二天的朝阳了。
董嫣芷正一脸温婉地瞅着自己,眼睛里似乎还布满抑郁的憔虑。但是细看之下,一无是处,温雅细致,一副清新娇靥的样子甚是动人心魄。
见得李秋生突然醒来,董嫣芷的身子猛然颤动了一下,急忙掩饰住眼睛里表露的忧伤,轻然笑道:“秋生哥,你睡得好香啊。对不起,我打扰到你了。”
李秋生揉揉腥松的睡眼,急急回道:“嫣芷,你,你怎么来了。这不是你能来这种地方。这里阴暗,狭小,霉气,会伤害你的身子的。快,快,快回了去。”
“秋生哥,你见外了,一醒过来就要赶我走,没得是人情哩。人家昨天来过了,今天再来又有什么关系昵。况且,姨娘知道了也不会怪责你什么的,放心吧。”
董嫣芷一把抓住了李秋生的话荐,柔柔轻声道,很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又轻蔑地盯了外面一眼。心想我董嫣芷虽然是沦落街头无主的儿,暂时屈居青楼,但你刘鸨母总不能事事牵制着我吧。
李秋生被董嫣芷这样一说,脸色微红,略微停顿了一下,挣扎着辩解道:“嫣芷,不是这样的。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这地方真的有点脏乱,那里能容纳你这样神仙妹妹一样美丽的女子呢,那不是尘脏了自己吗?你看现在我又这样,管不得后院,伺候不了你,青衣这小丫头也不知这会干什么去了,哎,。。。。。。”
“秋生哥,我看你啊,总爱把咱俩往那看不见的鸿沟上拉。我记得有对你说过,咱们是无主的儿,用不着这么多规矩的。你就是不听,老是啊,让人家觉得生分。”董嫣芷又是一副忧郁的神情不屑的说道,过后一声长叹,似乎已是莫名的落寞。
李秋生的心蓦地沉了下来,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和阻止董嫣芷这样的想法,其实他的心里何偿有过这样的想法,他只不过是按照老鸨母的吩咐,切实照顾好董嫣芷罢了,那里又有什么非份的幻想。
李秋生重重地闭上了眼睛,他想与其让董嫣芷自己活活呆在这里陪自己受罪,不如让其揪心的离去来得安然。虽然这样的方式让彼此的心中会有些隔阂和疼痛,但目前他也只能这样做了,他不祈求她的原谅,他只想要她一切安好。
屋内又陷入了沉默,董嫣芷心中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和快乐,此刻又无声的熄灭下去了。一阵轻风倏然滑过,小屋内飘荡着微微刺鼻的霉气味。
窗外,一只穿窗而进的飞蛾翩翩而入,扇动着美丽的翅膀萦绕在屋里盘复了一圈。然后默默地粘在了墙的一角上,安静依然。
李秋生动了动几下手指,指着飞蛾说道 :“嫣芷,你看,这飞蛾都来了,你快离去吧。不然这飞蛾的身子一抖啊,毒得很,只怕那黄花花的粉尘就满天飘了。若是沾着了皮肤,就会急诊起痒沉沉的痱子来,可是难受的。”
“秋生哥,这那是飞蛾啊,分明就是一只落单了的蝴蝶嘛。我知道你的意思,要我走也不用这么牵强嘛。可是,你看这蚕茧化蝶也是够苦的了,咱们又何必赶其逃生做那作恶的人呢?没有了约束的生命,不是更自由自在的飞舞了么。”董嫣芷轻轻地驳斥李秋生的话语道,她当然不希望用瀑力去驱赶这飞舞的单蝶。
“嫣芷姐姐,原来你在这啊,让我好一阵找了。”青衣小丫环一边说着,一边轻飘飘地走了进来,房子里一下多了些生气。
“青衣,又有什么事了?找得这么急。”董嫣芷侧头问向青衣。
小丫环青衣闪动着她脸上两个水灵灵的月眉眸子答道:“这会儿,姨娘在大院前堂正等着你过去呢?只怕这个时候,前堂的姐妹们都和姨娘吵翻天了。”
“什么事儿啊,一大早就闹得这么不可开交的,一家子人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吗?”董嫣芷不由的叹声道,眉眼里已多了些许的困惑。
“哎,就那当红的头牌又怂涌着一众姐妹闹事了,不用猜测也知道她们是为了什么的。”李秋生微微怒道,这缺心眼的秋月啊,也是个不省心的家伙。
“嫣芷姐姐,咱们快点过去吧,省得姨娘活受罪。”小丫环青衣又急急催促道,那样子很是憔虑。
“秋生哥,我和嫣芷姐姐先过去了,你好好在这里安歇吧,没事了,我就会回来的。”
“去吧,小心些,别和那些妖精似的姑娘们撬上了,她们一个个精灵鬼怪得很。”李秋生急急叮嘱两人道。
前院大堂前一片混乱曹杂,那些聚集在一起的姑娘们或坐,或站,或倚在楼上的栏杆旁,椅子酒桌边,各自娱乐了,哪管你今天新来大院寻欢弄酒的酒客商贾,爱咋的就咋的呢。
众人见得董嫣芷和青衣一并出来,纷纷围上了坐在中间堂椅上,一声不吭的老鸨母刘脂儿。刘脂儿板着一张脸孔,闭目养神,像一尊高高在上威严的佛,没有瞧她们一眼。
“刘鸨母,你吭声啊,小溅人出来了,你总不能就这样冷落着咱姐妹们啊!再怎么说咱姐妹们跟你混生的日子,也有好长一阵时间了,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还落得个人财两空,就连那刚进门的小溅人也比咱们这些卖笑的强?”
青花绣楼当红的头牌秋月姑娘,在一众姐妹姑娘的簇涌下,气势汹汹地站在老鸨母的面前,摆出一副十足凶狠的样子指着刘脂儿吼道。
“董嫣芷,先是一惊,然后渡到刘脂儿的面前行礼道:“姨娘早,嫣芷这厢有礼了。”
哈,哈,哈,一阵刺耳声嘶力竭的狂笑之后,秋月又把话题扯向了董嫣芷,讽刺道,“姐妹们,看见了吧,这小溅人多会做作,还姨娘早,这厢有礼了呢!咱们呐,那会来这一套啊,难怪刘鸨母当宝贝儿一般心痛,宠着了。”
“秋月姐,你别这样,嫣芷初来乍到,什么规矩也不懂,如果有什么地方得罪了秋月姐,嫣芷在此请秋月姐多多原谅!嫣芷心里记着你的恩情呐。”
董嫣芷落落大方地渡到秋月的面前,鞠身作礼,柔声细细地说道,那浑圆的天籁之音又一次贯穿了众人的耳目,听着有一种暖洋洋的舒服。
“呵,呵,妖精就是妖精,连说话,走路,也是惹人生怜摄人心魄的样子,咱姐妹就是做不来这一套。”秋月一时又出言讥笑挖苦道,还不忘转身拉上一帮姑娘好姐妹做后盾。
“放肆,秋月,你个不知死活的蹄子,才当了几天头牌啊?谁给你长这个胆了,这样中伤别人啊!你听好喽,给老娘放尊重点。你不要脸面没关系,咱们青花绣楼还得靠这张脸吃饭呢。”老鸨母刘脂儿终于抬起了头,睁着她那双因愤怒而变得杀人似的眼睛大吼道,分明就不给这些闹事的青楼姑娘们一个狡辩的机会。
“看见了吧,姐妹们连说话的份儿都没有了,只怕这往后的日子啊,咱们是没法活下去了。”秋月非但没有停下话语退缩,反而火上加油的好事道。
“哈,哈,哈,秋月,姑娘们,你们也大小瞧老娘了。老娘在这刀口子上是混过来的,什么场合没见过了。有本事的咱们今天客人身上见真章,别憋着闷气自己活受罪。”
“你们都听好喽,别吱吱喳喳的,今日老娘有言在先:从现在开始,谁能从大堂下的客人兜里掏得出白花花的一百两银子,老娘我就认谁是正主儿。若是掏不得,又偏生爱闲话,尽干那些咬舌头嚼舌根的坏事儿,老娘我跟她没完。”
老鸨母刘脂儿的说话声声铿锵,点点着力,在青花绣楼的大堂前一阵飞扬泼跽,容不得有一丝一毫的松动。
霎时,青花绣楼大堂顿时变成了一个施展技艺比赛的大场地,乐得今日乘兴而来寻欢的宾客商客眉开眼笑,一场酒肉欢娱,一场醉。
俗道的演技,雍肿的唱腔,那一道人老珠黄的戏儿,终是没有闹事的姑娘博得今日前来寻欢宾客商贾财主的一百两彩头。
这一下,真是令人大所失望。一众姑娘沉默了,低着头愣愣地站在一边。老鸨母刘脂儿像审视着就要处决的犯人一样,盯着青花绣楼最红的头牌——秋月姑娘,眼睛里掠过一丝不屑和轻蔑。
回头对董嫣芷眨了眨眼色,在声说道:“嫣芷,你也看到了,在这青楼混吃的营生不是件容易的事,你得有一二手绝活。别怪姨娘不痛惜你,只是眼下这形势容不得姨娘做主。你若是有那天籁一般的嗓音,那就现在就露一二手,也好让这一帮讨嫌的姑娘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好主儿。”
董嫣芷向刘脂儿轻轻点了点头,走向戏台的中央,向大堂下的一众宾客商贾道了个万福的礼仪,一阵婉如天籁的圆润之音,蓦然从董嫣芷的口中飞了出来,萦绕在大堂的空间,空灵而忧怨,赏心而悦目。像飘渺的云烟在空旷的原野氤氲水间,轻风习习。又像鸿雁悲秋,落霞倚雾,生生不息。
“雪掩梅花香,雨打芭蕉苦,看人间笔走龙蛇,落落巧手,翻云覆雨,不过是情在心中画在眼,一丝凌络,一丝精细。若你也能巧笔描心,何必一声叹,两处愁,惹这般伶人怨!都散去,千般恨。”
天音渺渺,屋宇萦梁,好一派揪人心弦的悲歌啊,欢娱的心一时之间塞满了郁郁的忧伤。只道是人间那一幅风景,让人泪水轩然。
“哈,哈,哈,刘鸨母,你调教的新稚儿,好个揪人心痛啊,听这歌声,舍也别说了,我王员外打赏这丫头一百银两了。”一个肥硕富态的员外从堂下站了出来,直走向戏台,撒上了一百两白花花的银子。
“哈,哈,就冲这歌声,老程我也打赏这丫儿五十银两。刘鸨母,你真个狠,这丫儿一个比一个调教得俊,莫把咱们这些大爷的银子都掏光了,才晓得这其中的利害呀。”又一个自称为程员外的财主哈哈笑道。
“哎,我赏十两。”
“哟,我赏五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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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这抛金洒银的场面,就像天空的雨一样落了下来。
刘脂儿顿时乐开了脸,迎向戏台中央,一一向堂下的宾客商贾作辑道谢,那得意的神情就像迎风而开的鲜花一样,不胜娇涩。
这一下,闹事的主儿看得目瞪口呆,羡慕的眼神就像生辉的太阳光一样,慢慢将台中的董嫣芷包围,溶化。
刘脂儿一把将这些宾客商贾打赏给董嫣芷的银子,白花花地洒在了一众闹事的姑娘面前,狠狠地怒斥道:“妖儿们,都看见了吧,这就是主儿的身价。咱先说了,以后再有那个姑娘横生枝节,拨弄是非,别怪老娘我无情无义,都滚出这青花绣楼大院去。”